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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问题

    次日一早,他大哥李义军难得起晚一次。饭桌上,李义萧看着李义军布满血丝的双眼偷掖道;“大哥,昨晚这是想嫂子呢?”

    母亲赵氏虚拍了他一下,又给他大哥碗里递了个包子道;“去去去,少欺负你大哥,吃完了赶紧走”

    李义萧闻言嘿嘿一笑,匆匆两口吃完,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弟弟妹妹当先走了出去。

    他独自走在最后面,已经稍大的弟弟妹妹不在需要他牵着手。但他的视线却并未离开过他们身上。

    今天是个阴雨天,因为体质极好,所以这个世界的凡人们从不打伞。天空没有一丝阳光,晨风清冷,路边的鸟鸣却格外清脆,在宽广的平原上悠远沉长的飘荡着。从大哥手中接过送弟弟妹妹上下学的担子后,让他感觉格外沉重。

    他不由得转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好像隔着漫漫长的距离,看到了他父母和大哥正在地间弯腰劳作的身影。又看了看近处的介子门,虽然并无守卫但没人敢不经允许就私自出去。在内心深深的叹了口气后转身艰难向一七五二零届第二十一栋八楼走去。

    趴在桌上沉默半晌后,钟声响起,那长发锦袍老师徐并向往常一样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李义萧面无表情的多看了他的长发一眼。周围所有少年,村里人除女子外都是齐颈短发。

    无论是钟声亦或是浩瀚如雷霆般的诵经声,都已经不能影响到他了。面上无二,终于坐到下学钟声。下楼时他心情稍微好了些。接到弟弟妹妹后带着他们往家里走,身后那如巨人般的云楼依然静静耸立,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天空下着小雨,他不喜欢淋雨的感觉。

    家中父母大哥早已备好饭食,李义萧接过大哥手上的毛巾擦洗了起来。他并没有从大哥脸上看到过多的失望消极之类的情绪,反而李义军兴冲冲的对几个弟弟妹妹说道今天在地里的见闻。大堂内,一家人整齐的坐着,桌上吃的是经由李义萧改良过的“火锅”,新奇的吃法很快占据了一家人的餐桌,连带着众人胃口和食量都好了很多。李义萧看不出来他大哥比往常更活跃开心的样子,是真的释怀放下了,还是伪装的太好。不过就算知道他大哥的烦恼,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其实这是他现代人高高在上的心态作祟,以为只有自己才看的出来这世界的阴暗。

    所谓的通过灵测走向成仙路,这就像是一条从小河中逆流游上岸的鱼。想适应岸上的生活,要么卑躬屈膝,被将养在鱼缸里供人取乐。要么,豁出去,挨上一身活剐由内到外焕然一新。

    只有亲手一片一片拔掉身上的鳞甲安上敌人的内脏,才能彻底强大成长起来。事实上,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人十六岁之前确实对成仙之事怨念颇深,但却很少有经过乌江城灵测后走不出来的例子,他们仿佛一夜之间便接受了上天所安排好的一切,转而欢天喜地的开始拥抱新生活。也因为他们天生就没有其他选择。

    有的人看见了问题便能见招拆招的解决掉问题,是智者也是勇者。

    有的人看不见问题也解决不了问题,是愚者也是福星。

    还有人看见了问题虽然解决不了但却能绕过问题也能称得上是大智如愚。

    最多的便是看见问题却解决不了,偏偏又绕不开。最后只能将自己逼进死胡同里无法自拔,渐渐沉沦无间地狱。

    ......

    大哥李义军和小弟李义宁彻底熟睡,李义萧穿好衣服拿了藏在床下的布包,悄悄打开了房门径直向门口走去,他又停了一会这才打开大门。

    白天小雨的缘故,夜晚起了薄薄的一层雾,远处隐隐传来蛙鸣,李义萧抬头仰望夜空,月明星稀。六月的夜风吹的他黑发四舞。又回头看了看贫寒的小院,似乎隔着墙壁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家人们,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转身关好大门,径直向后院走去,开了后院小门来到河边,微微流淌的河水倒映着他的身影,仍是留着黝黑齐颈长发的消瘦少年,目光深邃,鼻梁高挺,一张狭长脸,面白无须,面无表情。他微闭双眼,右手缓缓伸向眉心处,并没有摸到前世因长期戴眼镜遗留下来的凹陷眼窝。又微微揉捏一会眉间眼角,这才缓缓取下背后包袱,拿出一个白面饼咬了一口后便将其连布袋一同扔到了河中。

    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床上,看了一眼李义军、李义宁的方向后无声无息的躺了下来。

    ......

    他曾亲眼看见到一位少年在上《东帝志》这门课时,问了老师一个不好回答的逻辑问题,便被老师叫来灵堂卫士切去左手手指,包括他在内其他同学们还得拼命鼓掌叫好,只有一小部分人在畏惧,在恐惧颤抖,大部分人表现得一脸狂热,他不想去揣测那些人的心思,也许这些人是见得多了,伪装的太好。只是后面再也没有靠近过他们。

    那学生的父母第二天找上灵堂后,一家人再也没有在村子里出现过,也没人去谈论这些事情,仿佛不存在一般。他不喜欢这个世界动不动就要用肢体头颅和家人性命为惩罚的法令。想逃离这里却又逃不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云楼第八层。李义萧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发呆或沉睡,观察了一阵黄衣长发少女姜月后,调整了心情后便主动朝其走去。

    在那少女一脸戒备的眼神下,李义萧坦然的坐在其旁边,少女警惕道;“你想干什么?”李义萧盯着他的眼睛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并没有啊”那少女双眼微眯,一手向桌上的书本摸去一边随意回道。

    李义萧自然是看到了少女的动作,喉结动了动,强忍尴尬微笑道;“那为什么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少女闻言一呆,随即便被涨红了脸,又立马别过头去不在看他,紧接着转过头来狠狠的瞪向李义萧道;“谁教你对我说这些的!”说罢又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李义萧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知道自己和老鼠有什么区别吗?”那少女回过头来秀眉微皱回道;“什么区别?”

    “它住在洞里,而你,则住在我心里”李义萧轻笑道。

    那少女闻言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却是更羞怯了,耳朵都红了起来。李义萧忍住大笑的冲动,又说了几句,只是任他巧舌如簧那少女把头埋低捂住耳朵再不回他一字。李义萧无奈只得走了回来。许是感觉到他的离开那少女便一甩衣袖盖住小脑袋,趴在桌上睡了起来。李义萧的位置在他身后不远,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好笑的盯着这一切。

    只是那少女一直趴在桌上,动也不动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李义萧也回过神来看着远处其他云楼开始发呆。直到铜钟声响起才将其惊醒,他下意识的看向黄衣少女的位置,见她正好也扭头看向自己这边,两人视线一触即分,那少女如受惊小鹿般急忙回过头去。一个长发男子正在缓缓向上走来,李义萧收敛了笑容缓缓闭眼。

    下学的时候两人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这次那少女却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视线。接下来几天,每天上午他都会有意无意的靠近那少女想搭话,只是总会被其躲掉。但李义萧却是个相当有耐心且有心机的人,所以便总会有意无意的弄出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少女去了别处找好友聊天,他也不跟着也不凑近捣乱,只是隔一会便从她旁边经过,若是她没看见还得轻轻咳嗽一下。

    对一个小女孩用这种无耻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今后大概率只能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生活下去,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办法,也只能开始为将来做打算。他们这一届今年全都年满十五周岁,明年毕业后就可以成家了。李义萧不想等到明年去拼人品。

    这一日,见那少女又一个人坐在自己位上,李义萧便抬脚向其走去,似乎是早有所料不等他过来那少女便转过头来伸手止住道;“你...你先不许说话!先坐在那里听我说!”,李义萧见她一脸警惕小脸微皱的煞是好看,便朝他笑了笑便坐在了原地,算是答应了她。

    “你以后再也不许跟我讲那些混账话了,明白吗!否则我再也不会跟你说一句话”那少女又认真说道。

    李义萧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少女白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说话了”。

    李义萧先对着她真诚的笑了笑,又让那少女一阵紧张。他接着便问道;“姜姑娘,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吗”

    那少女并不回话闻言只是警惕的点了点头,李义萧并不意外,便笑着讲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不仅将时间背景改成了本朝六千年前,连人物都换成了两位仙人,名字也随便改了,内容更是七拼八凑。

    这年头的少年男女都爱仙人传说,但大多数都是斩妖除魔伟光正的故事,早就让人听腻了,他这版梁祝可是糅合了四大名著上下五千年和数不清的网络文学,再加上他巧舌如簧,把个正经故事说的百转千回反转不断。

    少女哪里听过这些,不到几句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连李义萧坐近了都没察觉到,正听到关键时,李义萧却突然停了下来,原来他们这边说的太过认真,竟围过来几位同学,李义萧这才停了下来。众人连带那少女纷纷催促道,李义萧却只是微笑摇头,众人这才直呼没劲,便散开了。“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讲讲?”少女狐疑问道,李义萧朝她勾了勾手,那少女只好扭捏着附耳过来。李义萧笑着对着那少女轻声道;“我的故事永远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这样近乎赤裸的表白登时便让少女意乱情迷浑身酸软,好在她马上调整了心态,显然是经过几天的心理建设和骚扰折磨,她对李义萧的甜言蜜语免疫力大增,趁他不注意,便伸手狠狠掐了他一下。

    李义萧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险些疼的了叫了出来,少女见状心情大好捂嘴咯咯笑道;“让你下次还敢胡说,少装蒜,赶紧继续说不然有你好看!”李义萧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不由隐隐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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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年中,两人感情也是突飞猛进,私下已经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其实这种事在这个地方司空见惯,无论是父母还是灵堂都不会有过多约束,当然,前提是不能过火也不能出事。第八层云楼这近百少年中除了他们这一对还有其他十几对,每日说说笑笑倒也逍遥自在。

    时间转眼来到次年六月,经历了上一年他大哥李义军同样的待遇后,李义萧今天也早早被父亲背到村外介子门前,他们算是最早来的一批,天还没亮,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众人都提着一盏油灯,点点火光在黑暗中闪耀着,行至介子门前广场处,往常空无一物的广场上摆着上百张木桌。李义萧这边一行七人,除了一家人外还有一个青衣长发面容姣好的女子,正是他大哥去年过门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大嫂。这位嫂子也是他们李家村人,两家相隔不远,年龄相近和他大哥本就是青梅竹马,且两人平时也互有好感,一切便都水到渠成。

    在双方父母见证下便草草成婚。去年六月初一那晚,一家人讨论最多的就是她这位嫂子。农户凡俗,不论家世,这位嫂子人品相貌名声俱佳,和他大哥也算良配。本来今天晚上如果李义萧也没通过灵测的话,那讨论的就该是他的终身大事了,哪知这小子自己在灵堂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正是那位被他用花言巧语哄到手的少女姜月。

    虽然他不知道这具身体原主是什么情况,也不愿知其过往的人品德行,但他从第一天在灵堂上阴差阳错的闹腾中得知了这少女就是原主的梦中情人,虽不知真假,也没有地方让他求证,但在后面的日子里经过他刻意观察下,这少女确实讨人喜欢,性格人品皆是上上之选,在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后便果断出手在一众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将其拿下。以他身负前世记忆的见识和阅历对付这样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女,自然是手到擒来。

    起初,他还有些在这异世界排解寂寞孤单的想法,后来真正开始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活泼可爱善良美丽的少女,在眼前这个相对落后封闭又相对开放的社会,这个女孩满足了他对爱情的所有幻想,她是那么的单纯可爱纯洁无瑕,重活一世,十几年后,又一次陷入热恋中的李义萧,彻底沦陷了。他能想象到的,所有美好的形容都集于这少女一身,事实上,她也确实配的上。这个世界禁锢封闭着她的同时又变相的以一种近乎病态的方式保护着她。对她的爱越深,李义萧对这个世界的恨也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