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拒绝

    幽暗的灯光下，赵玄双手撑着额头靠在桌案边，灯火摇曳着，看不清他的脸。

    “父亲怎的不多燃几只蜡烛。”赵念茹问道。

    赵玄听见她的声音，撑着桌子起身，由于早年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也有可能是爱女出事儿了心力交瘁。

    他径直走到她跟前，跪了下去。

    赵念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但她没有去扶他，只是淡淡地问：“父亲这是做什么？”

    赵玄声音有些沧桑：“念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好似忏悔，又好似祈求宽恕。

    “可这到底不干你妹妹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如何不干妹妹的事？她从未想过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残害一个女子，可若不这样，当日被欺辱的便是自己，赵鸯和没有错，难道自保的赵念茹就有错？

    她蹲下身子，一只手轻轻抚上赵玄的脸，好像一夜之间，父亲老了许多。

    “父亲我问你，如果出事的人是我，不是二妹妹，你会高兴吗？”

    她不用等他的回答，她知道他的回答，前世的种种回荡在耳边，为了赵鸯和，舍弃一个赵念茹又如何，赵明渊也不过是一枚弃子。

    他知道自己骗不了她，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他害怕。

    “我已上书，自请革职，你大哥三弟不日便会回来，为父只求，你能留你妹妹一命。”

    他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把短刀，划破了自己的喉咙，血溅了赵念茹一脸，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伤心，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父亲自刎，看着他痛苦地倒地。

    “求你，留她，一命......”这是赵玄倒地之后嘴里依旧念叨的一句话。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起身，笑着，她笑自己可怜，她一直以为父亲背叛自己是因为贪心不足，可这一世她却见识了父亲与妹妹的父女情深。

    走出赵玄的屋子，墨黑的夜空挂着明亮的圆月，“今日是十五啊。”

    十五月圆，人却散了，其实说到底，就算赵玄不自裁，她也不会放过他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伤心什么。

    水芝在屋外等着她，看见自家姑娘一身血迹，呆呆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下一刻就会尖叫出声来。

    柔和的月光撒在赵念茹身上，鲜红的血迹在她光洁如脂的脸上很刺眼，她像被推入地狱的神女。

    她回过神，对水芝说：“发丧，发丧.....”

    她像行尸走肉一般，漫步在月色下，偶尔遇见小厮侍女，都被吓得连连尖叫。

    她回到院子里，还是拿出那把紫茵琵琶，坐在秋千上，弹着众人不熟悉的琴音。像刚杀完人的恶女，庆祝自己的凯旋。

    弹着弹着又笑了，抱着琵琶在院中起舞，最终琴砸在地上，她也晕倒在地。

    赵将军府大丧，皇帝感念赵玄爱女之情，赦免了赵鸯和死罪，一时间，赵玄爱女情切的传闻远远盖过了赵鸯和私通世子的劣迹。

    赵念茹未曾想过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祁真，少年法师轻闭双眼，双手合十，似乎在祷告。

    重生之后她去弘慈寺勤了，她不信佛的，可重生之事她到底无法解释，也许上天真能听见凡人的心愿呢？

    她很少见到祁真，他怪自己吓病了他的师叔，久而久之她便不求见他了，只是默默地跪在佛祖跟前，为远征在外的兄长祈祷。

    “没想到你会过来。”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撑起身子，发现手上带着一串不属于自己的紫玉念珠。

    在她开口问之前，祁真说道：“那串珠子，能护你平安，去除梦魇。”

    紫玉珠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杂质，玉质通透，算不上极品，但也是上上佳品。

    “我将其供奉在佛祖前祈祷了七日，想着一般檀木珠你不会喜欢。”

    他没有用“贫僧”自称。从前他每隔几天总能见到她带着侍女来祈福，近几日却不见踪影，听寺里的香客说赵家姑娘出了大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阵心慌。

    “我已为赵大将军超度，你不必忧心。”祁真道。

    她笑了笑：“那样的父亲，犯不着我伤心。”赵念茹顿了顿，又说道：“再者，心已落入凡尘的佛家子弟，也超度不了亡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