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灵鱼宴
入夜以后，仙茶已经热过三次。
陆青衣又去给炉子加了些灵柴，好让炉火燃得更旺盛一些。
“老爹，你到底请了什么人啊？除了上次宴请苏小年和他师傅秦先生，三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闭门谢客！”
“哈哈哈哈，鄙人路上有事耽搁了，陆大厨见谅！”
蓦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月盘之下，一道人影缓缓落入凡尘。
蓑衣斗笠，鱼竿鱼篓，任凭陆青衣听过无数仙门豪客故事，也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御物千万里，弹指一挥间，至少也得是结丹期实力修为。
“老爹这一次，还真请了个厉害人物！”
陆柏川急忙接过客人手里的鱼篓，低头朝里瞧了一眼，满脸笑意地说道：
“哟，都是大鱼！”
“刚钓上来，趁灵鱼还新鲜，就想着到你这里来了。”
“明白！这一共三条，怕是有几十斤重，客人今天想怎么吃？”
“老规矩，一鱼五吃！吃一条就行，另外两条就算今晚的饭钱。”
“好嘞，一鱼五吃，玲珑火藤椒烂鱼头，冬蛰爽口鱼皮，清蒸灵鱼肉片，红烧鱼肚肉，再加一个黄灵芝鱼骨汤。”
说完，陆柏川拎着鱼篓就往厨房里走去。和平日里一样，一旦迎上大院里吃饭的客人，他整个人立刻容光焕发，那般真诚待人，热情好客，绝不是一个心机城府颇深之人，仅凭一时利弊权衡所能够伪装出来的。
“青衣，给客人上茶！”
“好嘞！”
陆青衣高声回答道，先前的疲倦与困乏顿时一扫而尽，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难免也会有所影响。
有时候，老爹陆柏川也会给他说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比如要会观察前辈高人们的脸色，要懂得投其所好，聊得投缘，就借机拜入其门下等等。
可到头来，别说陆青衣了，就连陆柏川自己都是一个样，聊得正起兴，几杯酒酿下肚，早就忘了那一茬子事。
反倒是来伙夫大院吃饭的客人，这些年没少积累下一些人脉，只是陆柏川没有特别在意罢了。
在陆柏川看来，求仙问道，最终都是要辟绝五谷，习惯了吸风饮露，哪个修士还会记得自己曾经吃过什么饭。再者说了，世间修士千千万，也没听说过有人靠厨艺修得长生证道。
蓑衣渔夫找来一张凳子，随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孔武有力却又笑容可掬的脸庞来。
“你就是陆青衣？”
陆青衣当即愣了一下，苦笑着点了点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位样貌陌生的男性修士前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前辈认得我？”
陆青衣先是给他倒上一杯茶，而后又翻开一只碗，看了看老爹还在厨房里忙活，仰头一口饮下。
“前辈别客气，今天就你一个人，就当自己府上！”
陆青衣心想，对方既然知道我，那这拜师的事，不用说就知道，基本是没戏了。倒不如开开心心吃顿饭，若坏了客人的兴致，那就等于浪费了一桌好菜，这才是“伙夫大院”最不愿意看到的。
“前辈怎么称呼？”
陆青衣站起身来，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看到客人低头喝茶，沉默不语，顿时觉得自己唐突了一些。
“真不好意思啊……待会上酒，我给您赔个不是，先自罚三碗！不！自罚五碗！”
蓑衣渔夫一听，当场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茶碗说道：
“我姓赵，比你爹大上几百岁，你称呼我一声赵仙师，不算占你便宜。”
“赵仙师，是不是……我老爹又想让您收我为徒？”
“怎么，你还不愿意？”
“赵仙师，我呢，资质肯定是有的，就是不太擅长修炼功法那一套。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坏了今晚灵鱼宴的味道。”
陆青衣见惯了三教九流，说起话来，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满脸的骄傲。
“你小子说话，对我胃口！”
蓑衣渔夫男子端起茶碗，一口饮下，很是酣畅。
“平日里我来，这伙夫大院里人声鼎沸，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今晚居然这么冷清，还真让我不太习惯。”
“别说您不习惯，我都不习惯！上一次伙夫大院清场，还是在……”
“还是在三年前，九品符阵师秦先生来的那天晚上！”
“哟！您也知道啊！不是我吹，知道这件事的人，整个三阳门，不超过十个！”
陆青衣站起身来，表情十分夸张地伸出两只手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我不仅这个，我还知道……”
赵仙师停顿了一下，一把接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上一碗茶，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秦先生有意收你为徒，却被你一口回绝了。是也不是？”
陆青衣听他说完，整个人当场就傻了眼，两眼呆滞地朝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硬得有些硌人的板凳上。
憋了半天，陆青衣终是叫唤了一声。
“嘶～屁股好疼！”
“哈哈哈哈哈哈………”
赵仙师仰头大笑，连忙举起茶碗，朝他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来。
陆青衣满上茶碗，举碗相迎，低声说道：
“这件事，除了我和老爹，就只有秦先生和苏小年知道。老爹和秦先生，肯定不会到处乱说，苏小年这人，毛病虽然很多，可那一张嘴却严得跟块铁板似的，绝不可能向外透露半个字。”
回忆起秦先生来吃鱼的那天晚上，陆青衣清楚记得，伙夫大院周围被笼罩上一层光幕，用秦先生的话说就是符箓法阵，一般的修士绝不可能窥视到大院内所发生的事情。
陆青衣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条蓝色丝带，始终不肯相信当时自己年幼无知，一句口是心非的话，错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仙道机缘。
赵仙师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秦先生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正是在落霞山上，起因是你和苏小年为了一只梅花鹿大打出手。事后，秦先生便向人打听，那个一眼便看出梅花鹿是妖族的少年是谁。”
“那梅花鹿是妖族？我就瞅着有点特别，是不是妖族要真不知道。”
陆青衣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道。
“没错！想必秦先生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所以才登门造访，说出收你为徒的话来。只是可惜，被你给拒绝了。”
“这件事，是秦先生跟你说的？”
赵仙师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
“落霞山遇到你以后，秦先生向人打听你的来历，告知他伙夫大院所在之人，正是在下。还有，你从落霞山上哭着回去，路过坊市的时候，有个中年修士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你，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下次遇到抢你东西的人，你就要不择手段再将它抢回来……”
陆青衣听闻，整个人顿时惊愕不已，过往所发生的一切，皆在他脑海里一幕幕重现。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个给我买糖葫芦的人，也是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仙师能够明显感觉到陆青衣言语之中的愤怒。
当年，若非那一串糖葫芦，若非他这扰人心智的话，他早已拜入秦先门下，成为万千仙门子弟羡慕的对象。
“不可否认，你我有缘！”
赵仙师再饮一杯仙茶，满身豪气里竟然夹杂着一丝愧疚之意。
陆青衣低头沉思，捋清思绪后这才知道，当初自己为了一只梅花鹿，和苏小年在山上大打出手，秦先生就是看中了自己，于是才借口吃鱼找到伙夫大院来。
眼前这名渔夫模样的修士，能够同秦先生说得上话，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赵仙师，您看，你我之间这么大缘分，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然而，没等陆青衣把话说明白，陆柏川就端着一盘冬蛰爽口鱼皮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先吃上！其他几道菜，马上就来！”
陆柏川一脸自豪地笑了笑，而后瞪了一眼自己儿子：
“赶紧给客人拿酒去！上好酒，五指山灵猴桂花酿。”
“老爹，您先去忙，这里我来招呼。”
陆青衣搬来两坛灵猴桂花酿，撕开泥封，直接倒在碗里，没等客人喝上一口，自己端起一碗，直接灌了下去。
“哇塞！真是好酒！”
赵仙师愣坐在板凳上，嘴里嚼着嘎嘣脆的爽口鱼皮，硬被这十五来岁的小子给搞懵了。
“给您也满上！”
给客人碗里倒满了酒，陆青衣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扭曲说不清是喜乐还是哀愁，仰天大哭道：
“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那一晚，任凭陆青衣如何嚎啕大哭，喝酒耍泼，赵仙师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
剩余几道菜上来以后，他甚至还叫上陆柏川共享美食，共饮美酒。
陆柏川心想，三阳门执法堂长老赵凝川，始终还是没看上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小儿子。
整场灵鱼宴下来，陆柏川只说菜肴美酒，全然不提拜师的事，除了说上几句犬子年少顽皮希望赵仙师不要忘心里去的客套话，其他画蛇添足的话，也一概不多说。
伙头房里的修士，本就修为低下，背后也没什么靠山，往往只能看人脸色行事，比起外门管事李槐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陆柏川却不同，与人结交，往往遵循着喜结善缘不惹是非的本意行事。
仅凭这一颗赤诚之心，陆柏川也成功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入凌虚门内修行。
三儿子天赋异禀，立志要凭借自己的实力通过三阳门新生入门考核，为此，陆柏川也不想过多干预。
唯独小儿子陆青衣，不喜修行，整天就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在小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厨艺。这一来二去，陆柏川便想到要借此灵鱼宴来给自己儿子争取一个拜入名师膝下的机会。
在陆柏川看来，自己忙碌一生，一辈子过着给人陪笑脸的日子，就盼着四个儿子能够一步踏入仙门，从此不再涉足市井。
后半夜的时候，桌上只剩下几节鱼骨头，半碗没喝完的灵鱼汤，陆柏川已然喝得醉熏，趴在桌子上酣睡，陆青衣更甚，一早便躺在院子的地板上睡了过去。
空荡荡的院落里，便只剩下赵凝川一人，喝完最后一碗酒，摸了摸肚子，很是自在地打了一个饱嗝。
忽然，一只通体乌黑发亮，眼里透着绿光的黑猫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
“喵～～”
它先是冲着赵凝川叫了一声，猛得跳到桌子上，而后便把头埋进汤碗里，刺啦刺啦得喝起碗里的灵鱼汤来。
看着地上躺着一个，桌子上还趴着一个，赵凝川不禁笑了笑：
“这一家子，连猫都是一个德行！”
赵凝川站起身来，拿起鱼竿，戴上斗笠，正欲踏剑而去，又伸出手指点了点陆柏川的太阳穴，一本正经地说道：
“吃你一顿饭，我便给你儿子指条明路！若不想看他成为池底仍任宰割的灵鱼，那就让他去江河湖海里游上一圈！”
说完，赵凝川手中鱼竿飞出，脚下一道灵光乍现，整个人便以飞到了九霄云外。
皓月千里，银光如幕。
路过落霞山时，赵凝川忍不住又小声嘀咕起来：
“若不想成为池底任人宰割的灵鱼，那就要去江河湖海游上一圈……”
“嗝～～”
在半醉半醒之间，赵凝川也不知，这句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陆青衣又去给炉子加了些灵柴，好让炉火燃得更旺盛一些。
“老爹，你到底请了什么人啊？除了上次宴请苏小年和他师傅秦先生，三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闭门谢客！”
“哈哈哈哈，鄙人路上有事耽搁了，陆大厨见谅！”
蓦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月盘之下，一道人影缓缓落入凡尘。
蓑衣斗笠，鱼竿鱼篓，任凭陆青衣听过无数仙门豪客故事，也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御物千万里，弹指一挥间，至少也得是结丹期实力修为。
“老爹这一次，还真请了个厉害人物！”
陆柏川急忙接过客人手里的鱼篓，低头朝里瞧了一眼，满脸笑意地说道：
“哟，都是大鱼！”
“刚钓上来，趁灵鱼还新鲜，就想着到你这里来了。”
“明白！这一共三条，怕是有几十斤重，客人今天想怎么吃？”
“老规矩，一鱼五吃！吃一条就行，另外两条就算今晚的饭钱。”
“好嘞，一鱼五吃，玲珑火藤椒烂鱼头，冬蛰爽口鱼皮，清蒸灵鱼肉片，红烧鱼肚肉，再加一个黄灵芝鱼骨汤。”
说完，陆柏川拎着鱼篓就往厨房里走去。和平日里一样，一旦迎上大院里吃饭的客人，他整个人立刻容光焕发，那般真诚待人，热情好客，绝不是一个心机城府颇深之人，仅凭一时利弊权衡所能够伪装出来的。
“青衣，给客人上茶！”
“好嘞！”
陆青衣高声回答道，先前的疲倦与困乏顿时一扫而尽，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难免也会有所影响。
有时候，老爹陆柏川也会给他说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比如要会观察前辈高人们的脸色，要懂得投其所好，聊得投缘，就借机拜入其门下等等。
可到头来，别说陆青衣了，就连陆柏川自己都是一个样，聊得正起兴，几杯酒酿下肚，早就忘了那一茬子事。
反倒是来伙夫大院吃饭的客人，这些年没少积累下一些人脉，只是陆柏川没有特别在意罢了。
在陆柏川看来，求仙问道，最终都是要辟绝五谷，习惯了吸风饮露，哪个修士还会记得自己曾经吃过什么饭。再者说了，世间修士千千万，也没听说过有人靠厨艺修得长生证道。
蓑衣渔夫找来一张凳子，随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孔武有力却又笑容可掬的脸庞来。
“你就是陆青衣？”
陆青衣当即愣了一下，苦笑着点了点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位样貌陌生的男性修士前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前辈认得我？”
陆青衣先是给他倒上一杯茶，而后又翻开一只碗，看了看老爹还在厨房里忙活，仰头一口饮下。
“前辈别客气，今天就你一个人，就当自己府上！”
陆青衣心想，对方既然知道我，那这拜师的事，不用说就知道，基本是没戏了。倒不如开开心心吃顿饭，若坏了客人的兴致，那就等于浪费了一桌好菜，这才是“伙夫大院”最不愿意看到的。
“前辈怎么称呼？”
陆青衣站起身来，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看到客人低头喝茶，沉默不语，顿时觉得自己唐突了一些。
“真不好意思啊……待会上酒，我给您赔个不是，先自罚三碗！不！自罚五碗！”
蓑衣渔夫一听，当场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茶碗说道：
“我姓赵，比你爹大上几百岁，你称呼我一声赵仙师，不算占你便宜。”
“赵仙师，是不是……我老爹又想让您收我为徒？”
“怎么，你还不愿意？”
“赵仙师，我呢，资质肯定是有的，就是不太擅长修炼功法那一套。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坏了今晚灵鱼宴的味道。”
陆青衣见惯了三教九流，说起话来，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满脸的骄傲。
“你小子说话，对我胃口！”
蓑衣渔夫男子端起茶碗，一口饮下，很是酣畅。
“平日里我来，这伙夫大院里人声鼎沸，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今晚居然这么冷清，还真让我不太习惯。”
“别说您不习惯，我都不习惯！上一次伙夫大院清场，还是在……”
“还是在三年前，九品符阵师秦先生来的那天晚上！”
“哟！您也知道啊！不是我吹，知道这件事的人，整个三阳门，不超过十个！”
陆青衣站起身来，表情十分夸张地伸出两只手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我不仅这个，我还知道……”
赵仙师停顿了一下，一把接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上一碗茶，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秦先生有意收你为徒，却被你一口回绝了。是也不是？”
陆青衣听他说完，整个人当场就傻了眼，两眼呆滞地朝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硬得有些硌人的板凳上。
憋了半天，陆青衣终是叫唤了一声。
“嘶～屁股好疼！”
“哈哈哈哈哈哈………”
赵仙师仰头大笑，连忙举起茶碗，朝他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来。
陆青衣满上茶碗，举碗相迎，低声说道：
“这件事，除了我和老爹，就只有秦先生和苏小年知道。老爹和秦先生，肯定不会到处乱说，苏小年这人，毛病虽然很多，可那一张嘴却严得跟块铁板似的，绝不可能向外透露半个字。”
回忆起秦先生来吃鱼的那天晚上，陆青衣清楚记得，伙夫大院周围被笼罩上一层光幕，用秦先生的话说就是符箓法阵，一般的修士绝不可能窥视到大院内所发生的事情。
陆青衣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条蓝色丝带，始终不肯相信当时自己年幼无知，一句口是心非的话，错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仙道机缘。
赵仙师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秦先生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正是在落霞山上，起因是你和苏小年为了一只梅花鹿大打出手。事后，秦先生便向人打听，那个一眼便看出梅花鹿是妖族的少年是谁。”
“那梅花鹿是妖族？我就瞅着有点特别，是不是妖族要真不知道。”
陆青衣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道。
“没错！想必秦先生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所以才登门造访，说出收你为徒的话来。只是可惜，被你给拒绝了。”
“这件事，是秦先生跟你说的？”
赵仙师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
“落霞山遇到你以后，秦先生向人打听你的来历，告知他伙夫大院所在之人，正是在下。还有，你从落霞山上哭着回去，路过坊市的时候，有个中年修士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你，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下次遇到抢你东西的人，你就要不择手段再将它抢回来……”
陆青衣听闻，整个人顿时惊愕不已，过往所发生的一切，皆在他脑海里一幕幕重现。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个给我买糖葫芦的人，也是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仙师能够明显感觉到陆青衣言语之中的愤怒。
当年，若非那一串糖葫芦，若非他这扰人心智的话，他早已拜入秦先门下，成为万千仙门子弟羡慕的对象。
“不可否认，你我有缘！”
赵仙师再饮一杯仙茶，满身豪气里竟然夹杂着一丝愧疚之意。
陆青衣低头沉思，捋清思绪后这才知道，当初自己为了一只梅花鹿，和苏小年在山上大打出手，秦先生就是看中了自己，于是才借口吃鱼找到伙夫大院来。
眼前这名渔夫模样的修士，能够同秦先生说得上话，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赵仙师，您看，你我之间这么大缘分，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然而，没等陆青衣把话说明白，陆柏川就端着一盘冬蛰爽口鱼皮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先吃上！其他几道菜，马上就来！”
陆柏川一脸自豪地笑了笑，而后瞪了一眼自己儿子：
“赶紧给客人拿酒去！上好酒，五指山灵猴桂花酿。”
“老爹，您先去忙，这里我来招呼。”
陆青衣搬来两坛灵猴桂花酿，撕开泥封，直接倒在碗里，没等客人喝上一口，自己端起一碗，直接灌了下去。
“哇塞！真是好酒！”
赵仙师愣坐在板凳上，嘴里嚼着嘎嘣脆的爽口鱼皮，硬被这十五来岁的小子给搞懵了。
“给您也满上！”
给客人碗里倒满了酒，陆青衣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扭曲说不清是喜乐还是哀愁，仰天大哭道：
“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那一晚，任凭陆青衣如何嚎啕大哭，喝酒耍泼，赵仙师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
剩余几道菜上来以后，他甚至还叫上陆柏川共享美食，共饮美酒。
陆柏川心想，三阳门执法堂长老赵凝川，始终还是没看上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小儿子。
整场灵鱼宴下来，陆柏川只说菜肴美酒，全然不提拜师的事，除了说上几句犬子年少顽皮希望赵仙师不要忘心里去的客套话，其他画蛇添足的话，也一概不多说。
伙头房里的修士，本就修为低下，背后也没什么靠山，往往只能看人脸色行事，比起外门管事李槐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陆柏川却不同，与人结交，往往遵循着喜结善缘不惹是非的本意行事。
仅凭这一颗赤诚之心，陆柏川也成功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入凌虚门内修行。
三儿子天赋异禀，立志要凭借自己的实力通过三阳门新生入门考核，为此，陆柏川也不想过多干预。
唯独小儿子陆青衣，不喜修行，整天就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在小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厨艺。这一来二去，陆柏川便想到要借此灵鱼宴来给自己儿子争取一个拜入名师膝下的机会。
在陆柏川看来，自己忙碌一生，一辈子过着给人陪笑脸的日子，就盼着四个儿子能够一步踏入仙门，从此不再涉足市井。
后半夜的时候，桌上只剩下几节鱼骨头，半碗没喝完的灵鱼汤，陆柏川已然喝得醉熏，趴在桌子上酣睡，陆青衣更甚，一早便躺在院子的地板上睡了过去。
空荡荡的院落里，便只剩下赵凝川一人，喝完最后一碗酒，摸了摸肚子，很是自在地打了一个饱嗝。
忽然，一只通体乌黑发亮，眼里透着绿光的黑猫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
“喵～～”
它先是冲着赵凝川叫了一声，猛得跳到桌子上，而后便把头埋进汤碗里，刺啦刺啦得喝起碗里的灵鱼汤来。
看着地上躺着一个，桌子上还趴着一个，赵凝川不禁笑了笑：
“这一家子，连猫都是一个德行！”
赵凝川站起身来，拿起鱼竿，戴上斗笠，正欲踏剑而去，又伸出手指点了点陆柏川的太阳穴，一本正经地说道：
“吃你一顿饭，我便给你儿子指条明路！若不想看他成为池底仍任宰割的灵鱼，那就让他去江河湖海里游上一圈！”
说完，赵凝川手中鱼竿飞出，脚下一道灵光乍现，整个人便以飞到了九霄云外。
皓月千里，银光如幕。
路过落霞山时，赵凝川忍不住又小声嘀咕起来：
“若不想成为池底任人宰割的灵鱼，那就要去江河湖海游上一圈……”
“嗝～～”
在半醉半醒之间，赵凝川也不知，这句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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