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79（闪回的闪回）浦东洋泾浜农历六月一个清早
天蒙蒙亮。
浓绿葱绿的大树错落点缀在街头楼角，洒下浓阴。
街上是熙来攘往的人流，有些人穿轻便、富有时令特色的夏装。紫红的杨梅、黄里泛白的枇杷，已有人车推肩挑，叫卖上市。
浜畔有很多摊贩：卖小吃，卖旧衣服，卖小古玩，卖杂货，卖玩具，卖草葯，卖梨膏糖……还有人摆摊占课算命，玩蛇，变戏法，耍猴……
潘起亮踩着湿漉漉的雾水，走进个小茶倌。
一位伙计迎上前来招呼：“起亮兄弟，里边坐。”
潘起亮随他走进里屋，在右边一张空桌上坐下。
伙计干净、利落地一抹桌子，环顾无人，压低声音说：“我托人捎给你的纸条收到了？”
“收到了。谢谢！”潘起亮答，又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快告诉我！”
“出事了！”伙计轻声回答，“吴健彰咋日夜里递下一张‘捕单’，命令袁祖德，三天內拿获‘严办’名单上的人。”
“有哪些人？”
“一共二十多人，全是上海各秘密团体的首领。别的人我不知道，只知道第一名就是你——‘小镜子’潘起亮！”
“吴健彰是高高在上的道台，怎么会知道各位的首领？”
“据说是一个叫‘李孔’的龌龊小人告发的。”
“原来是迭格（上海话：这个）甲鱼！”潘起亮忿忿地说，“迭格地痞，参加过吴健彰‘团练’，还当个小头目。三个月前，我和‘百龙党’部分兄弟打入团练，他就想混进百龙党里，刺探情报，被我识破，他只好退出团练。想不到迭格奸细竟摸着了机密！伊人现在在哪里？”
“听说就在道台衙门里当差。”伙计端上热茶，劝说。“这消息，我是听一个喝醉的捕快说的，比较可靠。起亮兄弟，还是避一避伐。”
“不！现在不是避格辰光！”潘起亮坚定地说，“这二十多位弟兄，我要立即想办法通知伊勒（上海话：他们）。我不能眼看兄弟们遭难！迭格李孔，也决不可留着！”
“对！”伙计赞同说。“事不宜迟，先通知小刀会、天地会等兄弟们，回头收掇李孔！”
80（闪回的闪回）小巷傍晚
潘起亮刚转进小巷，就发现岔路口有几个人影。他立刻刹住脚步，只见一个人在墙边一探头，马上缩回去。
他怒喝：“李孔，你给我出来！”
李孔惊恐地大叫：“是潘起亮！就是‘小镜子’潘起亮！快！快抓！快抓牢伊！”
岔路口立刻冲出八九个持单刀、铁尺、锁链、水火棍的捕快。
李孔躲闪在一个大个子捕快身后，乱喊：“就是他——捕单上的第一名要犯！快抓——”
潘起亮侧身让过大个子捕快的铁尺，飞起一脚把李孔踢倒。李孔口吐鲜血，带出二只门牙，哇哇乱叫。
潘起亮抡起铁拳，对准他门面捶下，忽听脑后风响，忙纵身一闪，躲开水火棍，徒手和二个捕快混战。
三人都有身手，蹿，蹦，纵，跳，跌，扑，滚，翻……潘起亮出拳踢腿快疾猛烈，气势雄沉。他一记膝顶，把一个捕快顶出丈多远，又一弯拐肘，把另一个捕快撞倒。他随手夺过把单刀，杀得捕快们连连后退，不料躺倒在地的李孔突然伸脚一勾，他不曾防备，一个踉跄，一个近身的捕快一棍击飞他手中的单刀。接着，一把铁尺砸中他的左臂。捕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架住他。
81（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前
一只大木笼由十几根木柱钉成，窄小得仅可容身。潘起亮被笔直地囚在木笼里，脖子被木笼上端的木枷套住，头伸在木笼外，脚下垫几块青砖。
上海县令袁祖德来到木笼前。
定格。叠印字幕：上海县令袁祖德ＸＸＸ饰
袁祖德装出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嗓子嘶哑说：“如今太平盛世，家家安居乐业，户户奉公守法，独有你们聚会结党，为非作歹，专门和朝廷作对！呵呵，你说，你们该当何罪？”
潘起亮愤慨地说：“朝廷不顾老百姓死活，年年加派钱粮，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你还说什么‘太平盛世’！我伲弟兄自立团体，互济互助，为穷人鸣不平，有什么罪过？为非作歹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这些欺凌百姓、鱼肉市民、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鞑子鹰犬！”
袁祖德气得脸上无光，嚎叫：“你竟敢在堂堂朝廷命官面前诽谤朝廷，辱骂宰牧，简直是造反！本官马上派人抽去你脚下的青砖，叫你脚不着地，头颈被木枷套住，立刻送命！”
潘起亮面不改色，凛然说：“清朝政府对內欺压百姓，对外卖国求荣，我伲早该造你们的的反了！我死脱也要造反！”
“你你你！”袁祖德声嘶力竭狂吼。“来人哪！把这个犯上作乱的杀头鬼打入死牢！”
82（闪回的闪回）刘丽川的寓所
寓所门口挂块招牌：八世祖传伤骨科专治跌打损伤（拍摄时竖写）
小小的木板房里整齐地堆放草药。
首领们磨拳擦掌，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
徐耀说：“我伲罗汉党提出个劫獄计划……”
他马上压低声音，众人脑袋凑拢。
众人抬起头来，发表看法。
“时机尚未成熟，县署清军布防力量相当强，不宜冒险行动。”
“我伲百龙党建议，由各会党派代表和吴健彰、袁祖德谈判。”
“不成！吴健彰、袁祖德豺狼成性，我伲不可自投罗网！”
……
刘丽川坐在中间，全神贯注聆听发言，眼睛里闪烁战斗的光芒。
冷场。
周秀英环视，然后说：“刚才，大哥们的计划都有可取之处。我说，能不能取长补短，来个‘先礼后兵’？”
“好！”刘丽川鼓励她。“说下去。”
周秀英说：“清朝政府的官吏向来是纸老虎，外表看起来蛮唬人，內里最怕我伲老百姓。前两年，我伲在乡下头抗租，不都证明伊勒全是迭能格（青浦话：这样的）伐？只要我伲全上海的会党兄弟姐妹聚拢来，到县署去轰一轰，勒令袁祖德马上放脱捉住的大哥们，人多势众，保险拿袁祖德唬个半死。到迭格辰光，不怕伊不拿潘大哥伊勒放出来！”
“好主意！”一位首领赞同说。“我伲上海地区的的党兄弟姐妹少说也有一万人。”
“万一袁祖德不肯放人，顽抗到底，我伲就冲进去抢十七位大哥。”周秀英补充说，“这就叫‘先礼后兵’。”
首领们一致赞成，热烈讨论……
最后，刘丽川站起来，庄严地说：“就按秀英的主张作出的计划办。各团体按分工行动。”
83（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內花厅翌日早晨
阳光还没照进高墻，袁祖德刚在花厅坐下喝盖碗茶，就听见衙门内外人声鼎沸。
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冲进来报告：“大、大人，门外刁民云集，口口声声要大人立即释放潘起亮等十七人……”
“喔唷哇！”袁祖德拧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什么？有这事？”
84（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内
十几个衙役急忙关紧辕门，手执日常器械不算，还手持盾牌，如临大敌。
85（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外广场
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千人，挨挨挤挤。
刘丽川着竹布衫裤，昂然挺立在人群前，两旁站立首领们。
刘丽川一举手，人群便爆发震天价响的怒吼：
“立即释放潘起亮！”
“立即释放十七人！”
“袁祖德滚出来！”
86（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内
“狗胆包天！喧闹公堂，直呼我名！”袁祖德火冒三丈，一蹦多高，大叫，“不给刁民点厉害尝尝，以后就没法治了！”
“带上步枪，出去！”
几个衙役忙去取枪。
87（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外
袁祖德带衙役们站在台阶上，板着脸，瞪大眼睛，向人群大声训斥：“这里是县衙门，你们竞敢聚众闹事，还有王法吗？马上散开，否则本官要开枪了！”
人群激愤，继续怒吼：
“立即释放潘起亮！”
“立即释放十七人！”
袁祖德气得五官变形，大喊：“捕快听令，出枪！”
人群更激愤了，自发怒吼：
“砸烂坑缸棚（上海话：厕所）！”
“打煞狗官！”
袁祖德牙齿咬得格格咱，命令：“开枪！”
衙役们哪见过这般阵势？何况一帮威名赫赫的首领虎视眈眈，平时的虎变作猫，平时的狼变成兔，握枪双手抖抖簌簌，这时，谁敢冒被踩成肉泥的风险？！大个子衙役上下牙齿叩击，说：“大、大人，使、使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前面一排会众早棍棒齐下，打落步枪。
衙役们发一声喊，转身簇拥袁祖德往回逃。
周秀英一步上前，棍击袁祖德腰。
88（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內花厅
衙役们扶疼得弯腰的袁祖德坐下。
阵阵怒吼越过高墙冲进来。
袁祖德脑门沁出豆大的汙珠，环视围绕的衙役们，颤抖着
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衙役们面面相觑，摊摊双手，一声不响。
袁祖德大怒，斥责：“食君之禄，为国分忧！你们平日里拿
俸银不算，还中饱私囊，今天都哑了、傻了？气死我了！”
头发花白、干姜瘪枣般的师爷从屏风后踱出来，说：“大人，我听得多时。论谁也没遇见这种棘手之事，大人别责备兄弟们了。依我之见，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彼众我寡，不宜贸然行动。众怒难犯，万一刁民冲进大堂，玉石俱焚，后果不堪设想也！”
袁祖德扶腰，怒极反笑，说：“本官科班出身，才忍受得你的迂阔之论。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样噜嗦？快说，该怎么办？”
“依愚见，”师爷怯懦地说，“大人不妨佯作答应，说须费时
办些手续，尽送客之道……”
袁祖德打断他话头：“打住！送客之道？！刁民之首是客？！”
师爷悠然说：“大人息怒，容老朽禀明。送客之道，即设宴
饯行……”
大个子衙役气呼呼叫：“什么呀？设宴饯行？！”
袁祖德呵斥：“论不上你插嘴！注意尊卑上下！”
大个子衙役钳口。
师爷继续悠然说：“大人明白，此乃托词也。说须费时办些
手续，尽送客之道，乃缓兵之计者。待乱民暴众退尽，另作计议。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十七匹害群之马自然不释放。兄弟们认清刁民之首了？假以时日，密切跟踪，时机成熟，立刻拿下！”
“对，妙哉！是为上策！”袁祖德捞到救命稻草般高兴，竟站起来说话。“就令师爷向刁民传达本县敕令，说本官同意释放十七人，说明，须费时办些手续，尽送客之道，叫他们从速退去，明天此时来迎接。”
师爷发虐疾了。
袁祖德朗笑，命令衙役们：“师爷年老体衰，你们护卫便是。去吧。”
89（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大门
师爷一行开门。
90（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內花厅
袁祖德刚拿起盖碗茶，怒吼声静默了。
他得意地笑了。
他刚喝一口茶，传来一片嘘声。
他一怔，只听到徐耀高喊：“谁会相信袁祖德的鬼话？必须马上放人！”
接着，他听见人们大喊：
“我们（伲）决不上当！”
“马上放人！”
“放人！放人！”
声音一会儿没了，然后是刘丽川严厉的声音：“你回去告诉袁祖德，现在不放十七位兄弟，我们马上拧下他的六斤半（脑袋）！”
袁祖德立即听见人们大喊：
“立即释放！立即释放！”
“快！快！”
“一二三，快快快！”
“再不放人，冲进来了！”
师爷由衙役们架着回来了。他连连叫：“刁民实在厉害！实在厉害！大人，除马上释放，再无他法了！”
袁祖德脸红脖子粗，像泄气的皮球，瘫痪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罢也！罢了！听令：马上释放十七个王八蛋！”
91（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外
阳光明媚。
县衙大门开处，十七人昂首阔步出来。
会众欢声雷动。
潘起亮他们眼睛有点湿润，扑向迎接的首领们，拥抱在一起。
潘起亮感慨系之，对刘丽川说：“刘大哥，联合战斗，力量无穷呀！”
“对！”刘丽川把潘起亮挽得更紧，大声说，“驱鞑子，灭清朝，创大业，就一定要团结起来！”
周秀英走上前来，刘丽川指点她，对潘起亮说：“起亮，这次聚众包围县衙，迫狗官就范的办法，就是秀英姑娘提出来的。”
潘起亮伸出一只手，感激地说：“秀英妹妹，小镜子凭你的
勇气、智慧而重圆，谢谢了！”
她伸手，见他目光炽烈，红晕上颊，嫣然一笑，却犹豫了……
92（闪回）东门城楼
潘起亮和周秀英将刀往李孔脖子比划，异口同声威严地喝
问：“快讲，吴健彰派你做什么坏事？”
“我说，我说，”李孔连连磕头，“吴健彰叫我假装投诚，谎报军情，欺骗元帅，麻痺你们的斗志，放松警惕，还叫我联络其他人，伺机在大东门放火。一待起火，克隆号立即返航攻城。事成，他说赏我白银五百两，并当个管带。”
刘丽川命令：“押下去继续审问！”
俩亲随押走李孔。
刘丽川召集将领们密议：“过来！吴健彰诡计多端，我们将计就计，好好谋划。”
93（闪回）大东门外
黄浦江西岸，大东门外，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有银行、钱庄、当铺、洋杂货店、广东杂货店、丸散膏丹店、香烛铺、荷包铺、靴铺……有的门口挂“烟霞号公膏”、“满汉大菜”等招牌。顾客熙来攘往，行人络绎不绝，街道煞是热闹。
周秀英带战士们沿街鸣锣呐喊：“父老兄弟姐妹，吴健彰马上攻城，东门里外马上打仗了！大家最好立时三刻收拾好，躲进城来。不想进来的，不要随便外出。！大家严防內奸，捕捉奸细！大家注意躲避流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94（闪回）大东门内
人们扶老携幼，车载肩挑手提，挤挤挨挨躲进来。
95（闪回）大东门外
周秀英带战士们从各处寻找柴禾、树枝、废纸和破烂杂物，运到远离闹市的一块空地上，堆成小山，在四角划起火柴，点燃废纸。火焰渐起。
96（闪回）黄浦江
克隆号率船队似驶不驶，慢吞吞航行。
吴健彰在克隆号向后瞭望。
忽然，他跳起来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散布甲板瞌睡、打牌、闲谈的亲随和水勇们懒洋洋起身，向后瞭望。
他们不约而同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吴健彰仰天大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位能叫人成仙，哈哈！李孔不赖！”
见部下聚拢，他大喊：“儿郎们听好了：调头，调头开回去！攻打大东门，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来了！打进上海城，赏赐之外，放假三天，不受军纪约束！”
清军狼号鬼笑，乱作一团，然后各归原位。
管带悄悄来到吴健彰跟前。
吴健彰奸笑着轻声说：“知结拜兄弟者，本官也！”
管带轻声说：“大人对小人有知遇之恩……”
吴健彰打断他话头，说：“白银五百两和管带官职是公开的赏赐，至于谁得，要看各人的能耐了。”
管带问：“再加个管带，可否叠加？”
吴健彰答：“然也！原职加赏赐，官升一级。”
管带说：“前提是……”
吴健彰答而不答，只颔首。
管带下跪，然后起身归位。
克隆号率船队掉头，溯江而上，不住向两岸胡乱开枪放炮，民房中弹起火，户外的人饮弹伤亡。
吴健彰佇立船艏，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不住狞笑。
97（闪回）东门城墙炮台
周秀英紧握钢炮火绳，潘起亮怀抱一颗炮弹，和众将士怒视江面，严阵以待。
98（闪回）近东门的黄浦江一段
克隆号转舵向浦西，停泊在埔东的十几艘清军战船纷纷解缆横渡浦西。
99（闪回）克隆号甲板
一个清军炮手向吴健彰请示：“道台大人，钢炮射程已抵大东门外闹市区，要不要继续轰击？”
吴健彰瞪眼怒斥：“烂仔！什么闹市、静市？不扫平外围障碍，怎么攻下东门炮台？给我轰！加强轰！”
100（闪回）大东门外
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在大东门外，“轰隆”一声，房倒屋塌，砖灰蓬起，残肢横飞，人们惊呼，四散奔逃。
“轰隆”、“轰隆”……炮弹像暴雨倾泻，烈火冲天，黑烟翻卷，闹市即刻成废墟，幸存者扶老携幼，突出火海，向四面八方逃亡。
天蒙蒙亮。
浓绿葱绿的大树错落点缀在街头楼角，洒下浓阴。
街上是熙来攘往的人流，有些人穿轻便、富有时令特色的夏装。紫红的杨梅、黄里泛白的枇杷，已有人车推肩挑，叫卖上市。
浜畔有很多摊贩：卖小吃，卖旧衣服，卖小古玩，卖杂货，卖玩具，卖草葯，卖梨膏糖……还有人摆摊占课算命，玩蛇，变戏法，耍猴……
潘起亮踩着湿漉漉的雾水，走进个小茶倌。
一位伙计迎上前来招呼：“起亮兄弟，里边坐。”
潘起亮随他走进里屋，在右边一张空桌上坐下。
伙计干净、利落地一抹桌子，环顾无人，压低声音说：“我托人捎给你的纸条收到了？”
“收到了。谢谢！”潘起亮答，又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快告诉我！”
“出事了！”伙计轻声回答，“吴健彰咋日夜里递下一张‘捕单’，命令袁祖德，三天內拿获‘严办’名单上的人。”
“有哪些人？”
“一共二十多人，全是上海各秘密团体的首领。别的人我不知道，只知道第一名就是你——‘小镜子’潘起亮！”
“吴健彰是高高在上的道台，怎么会知道各位的首领？”
“据说是一个叫‘李孔’的龌龊小人告发的。”
“原来是迭格（上海话：这个）甲鱼！”潘起亮忿忿地说，“迭格地痞，参加过吴健彰‘团练’，还当个小头目。三个月前，我和‘百龙党’部分兄弟打入团练，他就想混进百龙党里，刺探情报，被我识破，他只好退出团练。想不到迭格奸细竟摸着了机密！伊人现在在哪里？”
“听说就在道台衙门里当差。”伙计端上热茶，劝说。“这消息，我是听一个喝醉的捕快说的，比较可靠。起亮兄弟，还是避一避伐。”
“不！现在不是避格辰光！”潘起亮坚定地说，“这二十多位弟兄，我要立即想办法通知伊勒（上海话：他们）。我不能眼看兄弟们遭难！迭格李孔，也决不可留着！”
“对！”伙计赞同说。“事不宜迟，先通知小刀会、天地会等兄弟们，回头收掇李孔！”
80（闪回的闪回）小巷傍晚
潘起亮刚转进小巷，就发现岔路口有几个人影。他立刻刹住脚步，只见一个人在墙边一探头，马上缩回去。
他怒喝：“李孔，你给我出来！”
李孔惊恐地大叫：“是潘起亮！就是‘小镜子’潘起亮！快！快抓！快抓牢伊！”
岔路口立刻冲出八九个持单刀、铁尺、锁链、水火棍的捕快。
李孔躲闪在一个大个子捕快身后，乱喊：“就是他——捕单上的第一名要犯！快抓——”
潘起亮侧身让过大个子捕快的铁尺，飞起一脚把李孔踢倒。李孔口吐鲜血，带出二只门牙，哇哇乱叫。
潘起亮抡起铁拳，对准他门面捶下，忽听脑后风响，忙纵身一闪，躲开水火棍，徒手和二个捕快混战。
三人都有身手，蹿，蹦，纵，跳，跌，扑，滚，翻……潘起亮出拳踢腿快疾猛烈，气势雄沉。他一记膝顶，把一个捕快顶出丈多远，又一弯拐肘，把另一个捕快撞倒。他随手夺过把单刀，杀得捕快们连连后退，不料躺倒在地的李孔突然伸脚一勾，他不曾防备，一个踉跄，一个近身的捕快一棍击飞他手中的单刀。接着，一把铁尺砸中他的左臂。捕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架住他。
81（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前
一只大木笼由十几根木柱钉成，窄小得仅可容身。潘起亮被笔直地囚在木笼里，脖子被木笼上端的木枷套住，头伸在木笼外，脚下垫几块青砖。
上海县令袁祖德来到木笼前。
定格。叠印字幕：上海县令袁祖德ＸＸＸ饰
袁祖德装出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嗓子嘶哑说：“如今太平盛世，家家安居乐业，户户奉公守法，独有你们聚会结党，为非作歹，专门和朝廷作对！呵呵，你说，你们该当何罪？”
潘起亮愤慨地说：“朝廷不顾老百姓死活，年年加派钱粮，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你还说什么‘太平盛世’！我伲弟兄自立团体，互济互助，为穷人鸣不平，有什么罪过？为非作歹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这些欺凌百姓、鱼肉市民、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鞑子鹰犬！”
袁祖德气得脸上无光，嚎叫：“你竟敢在堂堂朝廷命官面前诽谤朝廷，辱骂宰牧，简直是造反！本官马上派人抽去你脚下的青砖，叫你脚不着地，头颈被木枷套住，立刻送命！”
潘起亮面不改色，凛然说：“清朝政府对內欺压百姓，对外卖国求荣，我伲早该造你们的的反了！我死脱也要造反！”
“你你你！”袁祖德声嘶力竭狂吼。“来人哪！把这个犯上作乱的杀头鬼打入死牢！”
82（闪回的闪回）刘丽川的寓所
寓所门口挂块招牌：八世祖传伤骨科专治跌打损伤（拍摄时竖写）
小小的木板房里整齐地堆放草药。
首领们磨拳擦掌，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
徐耀说：“我伲罗汉党提出个劫獄计划……”
他马上压低声音，众人脑袋凑拢。
众人抬起头来，发表看法。
“时机尚未成熟，县署清军布防力量相当强，不宜冒险行动。”
“我伲百龙党建议，由各会党派代表和吴健彰、袁祖德谈判。”
“不成！吴健彰、袁祖德豺狼成性，我伲不可自投罗网！”
……
刘丽川坐在中间，全神贯注聆听发言，眼睛里闪烁战斗的光芒。
冷场。
周秀英环视，然后说：“刚才，大哥们的计划都有可取之处。我说，能不能取长补短，来个‘先礼后兵’？”
“好！”刘丽川鼓励她。“说下去。”
周秀英说：“清朝政府的官吏向来是纸老虎，外表看起来蛮唬人，內里最怕我伲老百姓。前两年，我伲在乡下头抗租，不都证明伊勒全是迭能格（青浦话：这样的）伐？只要我伲全上海的会党兄弟姐妹聚拢来，到县署去轰一轰，勒令袁祖德马上放脱捉住的大哥们，人多势众，保险拿袁祖德唬个半死。到迭格辰光，不怕伊不拿潘大哥伊勒放出来！”
“好主意！”一位首领赞同说。“我伲上海地区的的党兄弟姐妹少说也有一万人。”
“万一袁祖德不肯放人，顽抗到底，我伲就冲进去抢十七位大哥。”周秀英补充说，“这就叫‘先礼后兵’。”
首领们一致赞成，热烈讨论……
最后，刘丽川站起来，庄严地说：“就按秀英的主张作出的计划办。各团体按分工行动。”
83（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內花厅翌日早晨
阳光还没照进高墻，袁祖德刚在花厅坐下喝盖碗茶，就听见衙门内外人声鼎沸。
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冲进来报告：“大、大人，门外刁民云集，口口声声要大人立即释放潘起亮等十七人……”
“喔唷哇！”袁祖德拧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什么？有这事？”
84（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内
十几个衙役急忙关紧辕门，手执日常器械不算，还手持盾牌，如临大敌。
85（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外广场
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千人，挨挨挤挤。
刘丽川着竹布衫裤，昂然挺立在人群前，两旁站立首领们。
刘丽川一举手，人群便爆发震天价响的怒吼：
“立即释放潘起亮！”
“立即释放十七人！”
“袁祖德滚出来！”
86（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内
“狗胆包天！喧闹公堂，直呼我名！”袁祖德火冒三丈，一蹦多高，大叫，“不给刁民点厉害尝尝，以后就没法治了！”
“带上步枪，出去！”
几个衙役忙去取枪。
87（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外
袁祖德带衙役们站在台阶上，板着脸，瞪大眼睛，向人群大声训斥：“这里是县衙门，你们竞敢聚众闹事，还有王法吗？马上散开，否则本官要开枪了！”
人群激愤，继续怒吼：
“立即释放潘起亮！”
“立即释放十七人！”
袁祖德气得五官变形，大喊：“捕快听令，出枪！”
人群更激愤了，自发怒吼：
“砸烂坑缸棚（上海话：厕所）！”
“打煞狗官！”
袁祖德牙齿咬得格格咱，命令：“开枪！”
衙役们哪见过这般阵势？何况一帮威名赫赫的首领虎视眈眈，平时的虎变作猫，平时的狼变成兔，握枪双手抖抖簌簌，这时，谁敢冒被踩成肉泥的风险？！大个子衙役上下牙齿叩击，说：“大、大人，使、使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前面一排会众早棍棒齐下，打落步枪。
衙役们发一声喊，转身簇拥袁祖德往回逃。
周秀英一步上前，棍击袁祖德腰。
88（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內花厅
衙役们扶疼得弯腰的袁祖德坐下。
阵阵怒吼越过高墙冲进来。
袁祖德脑门沁出豆大的汙珠，环视围绕的衙役们，颤抖着
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衙役们面面相觑，摊摊双手，一声不响。
袁祖德大怒，斥责：“食君之禄，为国分忧！你们平日里拿
俸银不算，还中饱私囊，今天都哑了、傻了？气死我了！”
头发花白、干姜瘪枣般的师爷从屏风后踱出来，说：“大人，我听得多时。论谁也没遇见这种棘手之事，大人别责备兄弟们了。依我之见，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彼众我寡，不宜贸然行动。众怒难犯，万一刁民冲进大堂，玉石俱焚，后果不堪设想也！”
袁祖德扶腰，怒极反笑，说：“本官科班出身，才忍受得你的迂阔之论。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样噜嗦？快说，该怎么办？”
“依愚见，”师爷怯懦地说，“大人不妨佯作答应，说须费时
办些手续，尽送客之道……”
袁祖德打断他话头：“打住！送客之道？！刁民之首是客？！”
师爷悠然说：“大人息怒，容老朽禀明。送客之道，即设宴
饯行……”
大个子衙役气呼呼叫：“什么呀？设宴饯行？！”
袁祖德呵斥：“论不上你插嘴！注意尊卑上下！”
大个子衙役钳口。
师爷继续悠然说：“大人明白，此乃托词也。说须费时办些
手续，尽送客之道，乃缓兵之计者。待乱民暴众退尽，另作计议。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十七匹害群之马自然不释放。兄弟们认清刁民之首了？假以时日，密切跟踪，时机成熟，立刻拿下！”
“对，妙哉！是为上策！”袁祖德捞到救命稻草般高兴，竟站起来说话。“就令师爷向刁民传达本县敕令，说本官同意释放十七人，说明，须费时办些手续，尽送客之道，叫他们从速退去，明天此时来迎接。”
师爷发虐疾了。
袁祖德朗笑，命令衙役们：“师爷年老体衰，你们护卫便是。去吧。”
89（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大门
师爷一行开门。
90（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內花厅
袁祖德刚拿起盖碗茶，怒吼声静默了。
他得意地笑了。
他刚喝一口茶，传来一片嘘声。
他一怔，只听到徐耀高喊：“谁会相信袁祖德的鬼话？必须马上放人！”
接着，他听见人们大喊：
“我们（伲）决不上当！”
“马上放人！”
“放人！放人！”
声音一会儿没了，然后是刘丽川严厉的声音：“你回去告诉袁祖德，现在不放十七位兄弟，我们马上拧下他的六斤半（脑袋）！”
袁祖德立即听见人们大喊：
“立即释放！立即释放！”
“快！快！”
“一二三，快快快！”
“再不放人，冲进来了！”
师爷由衙役们架着回来了。他连连叫：“刁民实在厉害！实在厉害！大人，除马上释放，再无他法了！”
袁祖德脸红脖子粗，像泄气的皮球，瘫痪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罢也！罢了！听令：马上释放十七个王八蛋！”
91（闪回的闪回）上海县衙外
阳光明媚。
县衙大门开处，十七人昂首阔步出来。
会众欢声雷动。
潘起亮他们眼睛有点湿润，扑向迎接的首领们，拥抱在一起。
潘起亮感慨系之，对刘丽川说：“刘大哥，联合战斗，力量无穷呀！”
“对！”刘丽川把潘起亮挽得更紧，大声说，“驱鞑子，灭清朝，创大业，就一定要团结起来！”
周秀英走上前来，刘丽川指点她，对潘起亮说：“起亮，这次聚众包围县衙，迫狗官就范的办法，就是秀英姑娘提出来的。”
潘起亮伸出一只手，感激地说：“秀英妹妹，小镜子凭你的
勇气、智慧而重圆，谢谢了！”
她伸手，见他目光炽烈，红晕上颊，嫣然一笑，却犹豫了……
92（闪回）东门城楼
潘起亮和周秀英将刀往李孔脖子比划，异口同声威严地喝
问：“快讲，吴健彰派你做什么坏事？”
“我说，我说，”李孔连连磕头，“吴健彰叫我假装投诚，谎报军情，欺骗元帅，麻痺你们的斗志，放松警惕，还叫我联络其他人，伺机在大东门放火。一待起火，克隆号立即返航攻城。事成，他说赏我白银五百两，并当个管带。”
刘丽川命令：“押下去继续审问！”
俩亲随押走李孔。
刘丽川召集将领们密议：“过来！吴健彰诡计多端，我们将计就计，好好谋划。”
93（闪回）大东门外
黄浦江西岸，大东门外，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有银行、钱庄、当铺、洋杂货店、广东杂货店、丸散膏丹店、香烛铺、荷包铺、靴铺……有的门口挂“烟霞号公膏”、“满汉大菜”等招牌。顾客熙来攘往，行人络绎不绝，街道煞是热闹。
周秀英带战士们沿街鸣锣呐喊：“父老兄弟姐妹，吴健彰马上攻城，东门里外马上打仗了！大家最好立时三刻收拾好，躲进城来。不想进来的，不要随便外出。！大家严防內奸，捕捉奸细！大家注意躲避流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94（闪回）大东门内
人们扶老携幼，车载肩挑手提，挤挤挨挨躲进来。
95（闪回）大东门外
周秀英带战士们从各处寻找柴禾、树枝、废纸和破烂杂物，运到远离闹市的一块空地上，堆成小山，在四角划起火柴，点燃废纸。火焰渐起。
96（闪回）黄浦江
克隆号率船队似驶不驶，慢吞吞航行。
吴健彰在克隆号向后瞭望。
忽然，他跳起来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散布甲板瞌睡、打牌、闲谈的亲随和水勇们懒洋洋起身，向后瞭望。
他们不约而同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吴健彰仰天大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位能叫人成仙，哈哈！李孔不赖！”
见部下聚拢，他大喊：“儿郎们听好了：调头，调头开回去！攻打大东门，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来了！打进上海城，赏赐之外，放假三天，不受军纪约束！”
清军狼号鬼笑，乱作一团，然后各归原位。
管带悄悄来到吴健彰跟前。
吴健彰奸笑着轻声说：“知结拜兄弟者，本官也！”
管带轻声说：“大人对小人有知遇之恩……”
吴健彰打断他话头，说：“白银五百两和管带官职是公开的赏赐，至于谁得，要看各人的能耐了。”
管带问：“再加个管带，可否叠加？”
吴健彰答：“然也！原职加赏赐，官升一级。”
管带说：“前提是……”
吴健彰答而不答，只颔首。
管带下跪，然后起身归位。
克隆号率船队掉头，溯江而上，不住向两岸胡乱开枪放炮，民房中弹起火，户外的人饮弹伤亡。
吴健彰佇立船艏，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不住狞笑。
97（闪回）东门城墙炮台
周秀英紧握钢炮火绳，潘起亮怀抱一颗炮弹，和众将士怒视江面，严阵以待。
98（闪回）近东门的黄浦江一段
克隆号转舵向浦西，停泊在埔东的十几艘清军战船纷纷解缆横渡浦西。
99（闪回）克隆号甲板
一个清军炮手向吴健彰请示：“道台大人，钢炮射程已抵大东门外闹市区，要不要继续轰击？”
吴健彰瞪眼怒斥：“烂仔！什么闹市、静市？不扫平外围障碍，怎么攻下东门炮台？给我轰！加强轰！”
100（闪回）大东门外
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在大东门外，“轰隆”一声，房倒屋塌，砖灰蓬起，残肢横飞，人们惊呼，四散奔逃。
“轰隆”、“轰隆”……炮弹像暴雨倾泻，烈火冲天，黑烟翻卷，闹市即刻成废墟，幸存者扶老携幼，突出火海，向四面八方逃亡。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