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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林彬不可貌相

    朱盛庸本来单纯地认为服务小客户也无所谓,可没过2个月,就显出服务小客户的麻烦来。

    小客户缺乏长期规划,经常急吼吼来信要改生产计划。

    好在这些小客户都是美国客户,没在中国设办事处,邮件往来带着时差,朱盛庸的本质工作算不上很忙。

    不忙,可压力却很大。

    问题出在生产线上。

    生产线上分装的良率达不到客户要求。

    韩国现代电子作为一个芯片封装公司,主要工作是将客户远过来的芯片进行封装。这就好比别人做好了糖,他们公司为糖包糖纸,并且在糖纸上写上糖名。

    倘若包错糖纸,或写错糖名,整粒糖就卖不出去了。

    要命的是,生产线上不是包错糖纸,就是写错糖名。

    糖是客户的,非常昂贵,生产线弄得客户的糖卖不出去了,可想而知朱盛庸要面临的压力。

    “生产线上做PDIP、SOIC,8个脚,里面接三四根线,并不复杂的工艺,居然有本事做得漏洞百出!”朱盛庸无奈至极。

    部门同事同样痛苦摇头:“好不容易逼着工程师把控生产工艺,又遇上原材料缺货。不是金线没了,就是显影液没了,不然就是环氧树脂、引线框架不够,总共就那几样东西,愣是不能同时配齐。”

    另一个同事也凑过来吐槽:“今天我被客户骂惨了,骂得狗血喷头哦。做一个封装产品,赚4分,连辛苦钱都不够,为了这4分钱,我都他么成孙子了!”

    林彬在远处闲散地听,突然,他咳嗽起来。

    凑在朱盛庸办公桌周围的同事迅速散开。

    果然,哒哒哒,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响起来。接着,幽香飘来。挨打来了!

    多亏林彬有一双超凡的耳朵,使同事们避免了在挨打面前出纰漏。

    挨打甩荡着LV的小包包,把办公室当红毯走。

    路过刚才吐槽被骂成孙子的同事桌前,停住脚:“你的客户投诉到我这里,说我们公司把他们的芯片做坏了。

    你去把那条生产线上的产品经理给我叫过来,我给你撑腰,客户怎么骂你的,你原封不动给我骂回去!他们混日子,推我们去挨骂?想得美!”

    好几个同事不约而同为挨打鼓起掌来。

    朱盛庸油然而生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护犊子的强势领导,哪个员工不喜欢呢!

    中午,林彬照旧默默等饭搭子朱盛庸。

    一进食堂,俩人就感受到今日食堂与众不同。

    朱盛庸深吸一口气。

    林彬脱口而出:“今天食堂没有臭熏熏的味道了。”

    朱盛庸笑道:“小点声。那臭熏熏的味道,可是韩国高层最喜欢的大酱发出来的。”

    林彬吐舌头。

    俩人排队,点餐,一前一后,寻找空餐桌。

    落座后,林彬随意开口道:“你以后还是不要跟同事们一起抱怨公司了。”

    朱盛庸未置可否。

    林彬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公司的利润很低,账上现金不多;封装用到的原材料又全靠进口。这就导致,大批量进货的话现金流不够;小批量进货难免有不够用的时候。

    物料储备科也想把工作做到尽善尽美,可是,你在客服部,直接面对客户,你最清楚,客户的生产计划三天两头变。又怎么要求物料储备科未卜先知?”

    朱盛庸有些愕然。

    一方面吃惊林彬说话的内容,另一方面吃惊林彬说这些话时的娓娓道来的语气。

    “还有,你以为他们跟你站统一战线,可他们中,一定有人一转身就把同事卖了。

    据我所知,我们在部门内抱怨的任何其他部门的话,不出两天,就原汁原味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暗线千丝万缕,没有人知道是谁、什么时候传的话。反正,就那么传出去了。”

    朱盛庸已经不止是愕然,而是毛骨悚然。

    “你也不用害怕。反正人心再复杂,你不存害人之心,只需要多点防人之心,就没什么大问题。”

    朱盛庸赶紧点头,赶紧用吃饭掩饰自己的吃惊。

    以前他在合资公司上班,名义上是总助,其实只是个骂人工具。由于工作属性独特且明确,反而没怎么介入同事间的明枪暗战。

    从貌不惊人的林彬那里受教之后,朱盛庸果然说到做到,再没在部门里随心所欲批评其他合作部门。

    这天,朱盛庸照常坐班车回家。

    他已经不再寻觅小鹿眼睛。

    跟冯嫣日益和好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是,第一天踏上班车撞见小鹿眼睛时的惊艳,经过这些时日的磨损,记忆已经不怎么鲜明。

    才打开家里的门,就听到了小阿姨的声音。

    小阿姨在激动地说着什么,不时啜泣。

    朱盛庸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刘流和马骏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吧?一时间想到马骏和美国亲戚之间发生的隐晦故事,生怕那个美籍华人找人报复马骏。

    作为两人之间绕不开的中间人,朱盛庸急急走进兼职客房。

    小阿姨闻声回头,双眼微肿,哭得跟粉桃儿似的。

    “阿庸头!”小阿姨用悲怆的声音呼喊道,“你二嬢娘家大姑母的小弟妹的女儿,被判死刑了!”

    朱盛庸听得一头雾水。

    “是那个泼硫酸的案子。”朱妈妈一旁解释。

    朱盛庸第一次还是从冯嫣那里听说的这件事。

    在大兴土木之前,上海几乎没有听说过哪里发生凶杀案。

    吵架是极常见的,天天街头都能看到争吵,吵得面红耳赤,鼻尖碰到鼻尖,斗鸡眼都吵出来了,也决然不动手。

    吵都一定程度,双方默契地各自转身骂骂咧咧离开。

    朱盛庸从金山石化职校毕业的那一年,唐骏曾经提起过,在SH市徐汇区吴兴路一单位集资大院里,发生过一起命案。

    只几天,就破了案。

    果不其然是外来务工人员做下的孽事。

    对于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来说,打架都不划算,更不用讲杀人偿命的事了。

    发生在去年秋天的那起泼硫酸案,涉案人均为上海本地人,一经媒体报道,立刻在SH市民中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