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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无题

    具体怎么出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整个人被泡在了冷冰冰的水里,被什么人带着往上浮,一看见太阳就是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眼前是斑驳的天花板,鼻间的消毒水味异常浓重,我转头看了看,最后确认我这是在医院。左手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隐隐泛疼,除了这个,其他倒是没什么,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尿意上头,我准备下床上个厕所顺便走走。

    我摸索着穿上拖鞋,晃晃悠悠地拐进厕所里解决生理问题,甩着手从厕所里出来准备去外面溜达溜达,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拎着餐盒的二狗子站在门口,他的手还握着门把手,想来也是刚来没两秒钟。我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和他说了声嗨,他面色复杂,缓过神来和我同样说了声嗨,然后举起手里餐盒,说里面有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他特地给我带的。

    皮蛋瘦肉粥好啊,我超爱的好吧。

    这碗皮蛋瘦粥很合我胃口,咸淡正好,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买的,狗子他还带了点香菇肉丁给我当拌饭酱,成功让我当推土机,在那一勺一勺地狂吃。甚至吃到一半我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我们还在安西?”

    狗子嗯了一声:“我们现在在乌图伏勒草原,你昏迷之后我们找车队把你送到了格尔乐和市的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说你除了左手骨折比较严重,其他都是皮外伤,晕了是因为劳累过度,做完手术之后他们给你吊了点营养液。现在等你恢复一点之后出院,我们再休息两天就回禹杭。”

    年轻就是抗造,我现在除了手痛点完全没有什么问题。我给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又开始当挖土机,等我把碗里的粥和酱刮干净,我已经撑得走不动道了,靠在沙发背上直喘,顺便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李二狗递了纸给我擦嘴,还任劳任怨地收拾了桌子,最后又开了一瓶矿泉水给我。

    我把水瓶放在桌子上,刚想问问题,狗子就先我一步开口:“你在那片沙漠里看到了什么?”

    我揉肚子的手停了片刻,有些不解地回望他:“你不是也在那里呆过吗?但是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只能说除了锁龙井,那个鬼地方让我印象深刻的就只有遍地黑棺、那只白毛粽和那尊巨大无比的白玉菩萨像。”

    李二狗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我,没说话,我被他看得发毛,刚想喷他,病房的门把手就被人拧开。

    贺昼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他的表情看上去颇为讶异,我赶紧避开李二狗的视线,正想和他打个招呼,就看见贺昼猛地退后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听见他开口,又在说奇怪的话:“原来我也是你们开银趴的一环吗?”

    我有点懵,回头去看李二狗,他巍然不动,估计他也没听懂贺昼在说什么,我刚要问,就见他的身后又钻出来一个人,是阿玉和尺玉宝贝。我一怔,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出现。

    尺玉宝贝看见我就从阿玉怀里扑腾着下来,跳上我的膝头,在我弯下腰准备亲亲它,占它便宜的时候舔了舔我,搞得我有点受宠若惊。阿玉手里提着一个类似果篮的东西,里面放着水果和坚果,还有一些新切的肉干,最上面还压着一个小红包,见我望过去,她就介绍说这是这边探望病人的风俗,然后热情地往我手里塞了条牛肉干。而我看看手里的牛肉干,又看看疯狂扒拉我的尺玉,最后忍痛割爱,把牛肉干塞进了这只可爱猫猫崽嘴里。

    最终,尺玉宝贝获得了牛肉干,我获得了一个柔软暖和的抱枕,两全其美。

    阿玉坐在我旁边,伸手摸了摸尺玉脑袋,她看我,脸上带着点愧疚:“小老板,这回是我的错,是我没准备充足,要不然你也不会伤成这样。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好好给你补补。”

    “小伤小伤,”我摆了摆手,对着她笑了笑,“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毕竟有饭不吃王八蛋。反正闲着没事干,等这两天我出院了,我还想让你当导游带我在这里玩一玩。”

    对于这件事,阿玉答应得很爽快,到最后连贺昼和狗子都来插了一脚,我们四个带只猫准备两天后在格尔乐和市以及周边城市玩一圈,再回禹杭。

    阿玉和贺昼他们两个还有事情要处理,坐了没多久就走了,倒是尺玉被留了下来,阿玉说晚上再来接它,现在由我带着这囡玩。我欣然同意,尺玉又乖又可爱,唯一不太行的就是狗子好像不喜欢它,不过这是李二狗本人的问题,跟我家尺玉乖囡没有任何关系。

    我看着尺玉把肉干吃完,这才提议想下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个人不太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这让我想起以前起灵时焚烧纸钱的味道。

    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李二狗正在给尺玉使绊子,他很恶劣地和尺玉说它妈妈不要它了。我想都没想就给了狗子一个爆栗,怎么和可爱小猫咪讲话呢?这人多欠呐!

    狗子被我拍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回过头来看我,我不为所动,从他怀里抢过尺玉,去换病号服。李二狗想跟着我一起进厕所,甚至十分殷勤地想帮我换衣服,被我冷漠拒绝扔出门去,他大为不平,疯狂拍门质问我为什么尺玉就可以呆着,我只能教育他有些圈子不能强融,尺玉是可爱猫猫,而你是拆家狗子。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狗子已经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了,他看上去很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里抠指甲,看见我出来,眼前一亮。也对,这套衣服还是他带来给我的,应该是一套民族服饰,不过是简化版。李二狗还给了我一个宝石戒指,看材质是绿松石,和上回阿玉从乌斯藏寄回来给我的那个差不多。他让我戴在右手中指上,说是在本地这种戴法可以招财进宝,我不太信他的鬼话,但事到如今,我左手也戴不上,想占便宜就只能听他的。

    我收拾完毕,又和护士知会一声,把尺玉放在肩膀上,跟着李二狗下楼。病房在三楼,一路下去都没几个人,我正想着今天医院人还挺少,迎面就冲过来两个浑身是血的本地人架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本地人,李二狗眼疾手快的把我拉到一边,避开这三个人。尺玉差点被我甩飞出去,得亏被狗子捏着后脖颈抓回来了,保险起见,我决定把尺玉揣怀里。

    “乌图伏勒草原靠近边境,偷渡客和恐怖分子很多,南禹山脉太大,驻防人手没那么多,总有人成功,”李二狗拍拍我,让我继续走,“刚才那三个人是偷渡客。”

    我一脸懵逼:“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感觉这三是本地人。”

    李二狗跟看白痴似的看了我一眼:“安西这边不止本地人长这样,而且他们手上有很厚枪茧,我国近年来禁枪,就算偏远地区还有民用枪支,他们的子弹也数量有限,不足以支撑他们在手上训练出那么厚的枪茧。”

    “你还有这个技能?等等,”我大为震撼,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李二狗的手细细翻看,眼看着他用指了指自己的虎口,又对着我晃了晃食指两边的茧。我一愣,“这是枪茧?”

    我一直以为这是他用刀或者别的冷兵器时磨出的茧来着。

    “嗯,是枪茧,这才是刀茧,”李二狗把左手伸给我看,上面虎口和食指中下两节都有很厚的茧,他对我道,“我原来是左撇子,但为了合群,我两只手都练了。”

    “不愧是你啊,”我拍拍他的肩膀,表达了自己的怜爱之情。

    我俩带着尺玉走出医院,我原本都做好骑马的准备了,结果李二狗在让我等会后从停车场里开了辆车出来,看得我颇为震惊,毕竟他坐车能晕成那个鬼样,居然学得会开车?

    李二狗在我发问之前对着我微微一笑,有些像开屏的花孔雀,他装逼地抹了把头发,跟我解释:“教我开车的教练骗我说学会开车之后就不会再晕车。”

    我爬上车,边系安全带边吐槽:“结果是你被骗了,再说了你总不可能晕什么就去学什么吧?我记得你还晕飞机晕船晕火车,这些你总不可能一样一样考。”

    李二狗驻车在原地,对着我迷之微笑。我一开始还在奇怪,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靠,你不会真学了吧?”

    “我有直升机和船的,但是火车还没考,得抽个时间回去考,”李二狗边答边把车开到飞起来,在我逐渐惊恐的目光里,他把车速降下来,对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以后你可以试试,我技术很好。”

    我紧紧抱着尺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李二狗阴森森地看过来时,我赶忙说下次一定。好在他也没强求,只是笑眯眯地把车开到了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里,说这是附近最热闹的集市,现在才九点多,还算是他们当地人赶早集的时间。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赶大集,上一次赶大集还是在我小时候,结果那时候也是倒霉,我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抢,虽然最后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但从那以后,师父就很少带我出门了,去买好吃的好玩的也是去山脚下的小卖部里。我记得师父那次出门还带了一个小朋友,可我硬是想不出来是谁,只是隐约记得他是个小男孩,应该跟我玩得挺好,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集里卖的东西品种繁多,大多数是新鲜瓜果、现宰鲜肉,还有少部分人摆摊卖一些工艺品,也有些人在偏僻角落里卖一些违禁物品。那些东西大概都是从沙漠遗迹里挖出来的,带着点沙泥,只不过没那么露骨,不是什么大件,如果不是卖主自己犯贱,一般没人会管他们。

    我和李二狗买了点水果和鲜肉,狗子和我说他让人租了间房子,那房子有小院,他可以给我展示一波徒手搭窑的本事。我一点也不想看他表演,也没戳穿他租这个院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拽着他往刚才路过的小摊走。

    那小摊的摊主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鸦色藏袍,脸上架着副小眼镜,面貌属于是那种送进人堆里就看不着的那种人,皮相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他的摊子上也不卖什么瓜果蔬菜,卖的是一些动物皮子和工艺品。他卖的那堆工艺品都很劣质,也不值几个钱,但中间有一个手串是好东西,我准备去捡个漏,嘿嘿。

    那个男人估计是在假寐,我和李二狗一过去,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脸上也挂上了一抹只有生意人才会练就的笑容,他抬起眼皮子各自打量了遍我和李二狗,这才搓搓手道:“二位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随意的抓了几件工艺品递给他,同时也把那串串珠夹在里面递了过去:“老板,算算多少钱。”

    那个男人掰扯着手指算了算,最后对着我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位客官,一共是二十万零四百三十二块,我给您抹个零,只要二十万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闻言我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死,我按住李二狗要掏卡的动作,扬声问那个男的:“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这堆玩意儿能卖那么贵吗?”

    那男的又是粲然一笑:“客官自己也知道选了什么,如今反过来问我?”

    我一噎,悻悻然起身,抓着李二狗就想走,毕竟二十万还真的不是我这个穷鬼能出的起的。但我想走,李二狗没让,他自顾自地蹲下来,又挑了几件工艺品放进刚才我挑的那堆破玩意儿里,他看向那男的,同样报以一笑:“结账。”

    那个男的顿时眼冒金光,看见狗子跟看见财神爷似的,他从怀里掏了掏,最后掏出来一个金算盘,动手拨了拨,随即开口报价:“一共三十八万零四百六十八块,我给您抹零,三十八万,您看怎么样?”

    我有点嫌贵,刚想说什么,李二狗就已经冷笑一声同眼前那个男的道:“算盘姜,一点药材要我三十八万?我敢给,你真敢要吗?”

    我眼见着这个绰号算盘姜的男人笑容一僵,他推了推脸上的小眼镜,局促地搓了搓手,就连眼睛都在止不住地乱瞟:“安爷,话不能这么说,你拣的东西都是好货,是绝对值这个价的!”

    啊?他俩又认识?为什么啊?怎么感觉全世界就我一个啥也不认识?他们这都是什么神奇的社交能力啊?啊?是我在家里窝太久了吗?我也没觉得我和社会有脱节啊?

    在我脑子不太好使的时间段里,算盘姜突然被目光对准了我,他对着我稍显猥琐地一笑:“您就是宁渝缙宁爷吧?您看您喜欢这些个东西不?要是喜欢我给安爷打个九折。”

    你就算打骨折我都买不起,更何况你问我喜不喜跟给李二狗打折有什么关系?我内心腹诽,接着就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喜欢,我没钱。”

    眼前这人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一副如鲠在喉的模样,不过狗子看上去感觉心情还挺好,轻笑了一声,他可能认为我是站在他那边的,但他不知道,我只是单纯的没钱。对于他们两个我都不想吊,只能摊了摊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是真诚的:“没钱,要不你二百块卖我?当然,你要是实在嫌少,我可以给你加点,二百五十块,怎么样?”

    算盘姜这回没绷住,他的嘴角疯狂抽搐,最后叹了一口长气,他道:“安爷,你管管他。”

    我寻思我没管安灵序这货就不错了,他还有胆子管我?我暗自呸了一口,抓着李二狗转身就再次想走。可惜的是,这回我还是没走成,狗子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又伸手在那堆工艺品里扒拉了两下,最后把两个花样比较复杂的装饰用银戒扔进了他刚才挑的那堆东西里。他对着算盘姜懒洋洋地开口:“十五万,刷卡,多了没有。”

    算盘姜的面上算是彻底绷不住笑了,他唉声叹气半晌,抬头看看我又看看李二狗,最后愁眉苦脸地让狗子付了钱,顺便抖开一个黑布袋,把那堆玩意装了进去,不情不愿地递给了我。见我不接,他又委屈巴巴地递给了李二狗,那表情活像我俩是拆散了牛郎织女的王母。狗子从那堆工艺品里挑出来我刚才看上的犀角手串逗百无聊赖的尺玉玩,算盘姜的表情更别扭了,我懒得看他那副死表情,拉着狗子就走,没半点愧疚之心。

    狗子被我抓着跑了老远也不恼,他看上去很满意这次的战果,甩着布包甚至有心情哼歌,那是种山歌的调子,跟贺昼哼的那种小调天差地别。我寻思着他是不是傻了,毕竟这堆工艺品里除了那串犀角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但冲着狗子这股子兴奋劲儿,我没好意思说他啥,毕竟去摊子上逛是我的馊主意。

    我和狗子带着尺玉在这片大集上逛了两圈,见没什么好东西,就决定回去了,可我不太想在医院待着,李二狗思衬片刻,最终我俩决定买几只土鸡,去他租的那间院子垒土窑烤鸡。

    也不知道狗子租院子花了多少钱,这地方其实离市中心,也就是我住的医院不远,这间小院布置的还挺好看,花花草草的布满了小院子,大多数是耐寒的品种,所以即便安西的十月份比一般地方冷很多,小院子里面也还算花团锦簇。小部分的品种我不认识,我想凑近去看,院子里安家的人就动手拦我,他们讲话阴阳怪气的,我不喜欢,很想让安狗抽他们,但是好歹算是安灵序的族人,我决定给他们几分薄面。

    我没想到李二狗真的会垒土窑,他是真牛逼啊!当然,我整得烤鸡也很牛逼,没烤多久院子里弥漫出了一股子香味。

    总得来说我在院子里待得还算快乐,就是狗子在垒窑的时,院子里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顿时从嫌弃变成了不太友好。我在给羊肉拌料的时候,甚至有人凑过来同我说话,他抽着烟上下看了我一眼,最后把烟吐在了我的脸上,他说出来的话很莫名其妙:“钥匙怎么会是你啊?族长分明有很多选择的,宁家那个大少爷提的建议也行啊!”

    我被他喷了一脸烟,有点恼火,正好我没地方擦手,脑子一热就把整手调料抹在了眼前人的脸上。跟大强这只水豚处了四年,我自认为我的情绪很稳定,所以我望向眼前对我怒目而视的男人笑笑:“因为你族长是个好人啊,要不能把你这嘴贱玩意儿带身边?”

    狗子在那里垒新的土窑垒得正开心,他明显是听见了我和他族人这边动静,猛地回头,原本打算海扁我一顿的大小伙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周身的怒气瞬间收敛了,对着我露出来一抹算是温和的笑,很是能屈能伸。我犹豫了一下,举着手给比了个大拇哥,算夸这个小伙子演技好。这货哽了一下,最后偷偷摸摸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进屋洗脸去了。

    我其实比他还烦,我知道我向来不讨喜,但是我不太懂李二狗身边的人为什么也对我颇为怨怼,倒不是希望自己跟钱一样成为万人迷,只单方面觉得神经病太多,对我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一定伤害。

    我有点子烦躁就想摸根烟抽,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身上这件衣服连个多余的口袋都没有,我决定去摸李二狗,他这逼娃儿身上能摸出个打火机点牛粪,就绝对有带着烟。但还没等我过去,二狗子已经垒完了窑冲我走了过来,我和他讨烟,他跟我勾肩搭背,指着他刚垒好的小破土窑和我说,看,这是他给爱妃打下的江山。我真是可去他妈的,好在这回被挤到的尺玉小朋友帮了我,给他脖子上来了一爪子,痛得他嗷嗷乱叫。

    切,活该,还是我家尺玉宝贝乖,回去干爹给你喂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