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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悬棺

    那些尸灯装饰得比桉歌山脉的尸灯更加华丽,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朝代的风格,这我看不出来,可他们脑袋上的发饰、身上衣服的用料和配饰可比桉歌山脉那一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就像一个是正版,一个是盗版,只是盗版也不便宜罢了。而且,这些尸灯宝宝的表情比桉歌山脉的那些丰富多了,有哭有笑的,就没一个是惊恐的。要不是我知道他们是脑子开瓢进来的,我都要相信他们是来郊游的了。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春游的好地方,我点了根火柴,燃烧殆尽后一股火柴味,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算是烟也只是往上飘,没什么特别的。

    这还真是喜忧参半的消息。

    我摸出烟点上抽了两口,接着往里走。

    这地方有点像隧道,顶是圆拱形的,两边全是尸灯,从一开始的小孩造型到了后来的蛇人宝宝,和那帮娘子军一样,我都怀疑这些小尸灯是不是那群娘子军的后代,全都给这个墓的主人陪葬来了。

    平心而论,这些蛇人宝宝的雕工很好,长得很可爱,如果是活的,只看上半身应该也是白白胖胖的。可惜的是,在这地方,这些蛇人宝宝被手电筒照得青灰的皮肤看上去就诡异非常了,毕竟小孩子通常比成年人更招鬼。

    我从包里掏出墨斗和指南针,黑驴蹄子其实包里也有,但是我不会用,按照大强的说法是把这玩意儿塞进中邪的人嘴里就行,我乍一听还寻思着是不是鬼吃这玩意儿吃饱了就不叨我了,后来想想我离鬼这么近,一个滑铲就能进鬼嘴里,还能在乎它有没有吃饱?它怕不是拿黑驴蹄子就我。墨斗可比黑驴蹄子好用多了,一拨一根细绳,能勒死鬼也能勒死人,还能给人使绊子,可谓居家旅行,害人使绊,必备良品,来人来鬼都要给这玩意竖个大拇指。

    指南针倒是没什么用,指针在那里转得跟陀螺似的,这里磁场紊乱,再转下去估计这指南针得炸。哦,我的手表已经炸了,乱转的指针看着就烦。

    我把手表和指南针收了回去,嘴上的烟屁股摘了撵灭火星子,又把烟屁股捡了回来,接着抖了抖烟盒,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继续往里走。

    走这甬道感觉比之前走那挤死人的长廊要耗费的时间多,长久处于黑暗环境里容易让人抑郁和暴躁,我感觉是挺烦的,但也还好,毕竟一路上标记都是不重复的,这侧面证明了我没遇上鬼打墙。

    这条道我大概走了两三个小时,一路上都些尸灯宝宝陪我,我尝试着点燃它们,但是效果不太好,它们年久失修,即便浪费了好几根火柴把它们点亮,没一会儿就灭灯了,而且这些尸灯是被用铁水浇筑定死在地上的,我搬不走,把时间浪费在它们身上并没有意义。

    手电筒的电再怎么节省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撑不住了,我停下脚步换了个电池,坐在原地休息喝了口水,烟已经没了,我有点后悔没用嚼的,毕竟嚼烟草可比抽烟草提神醒脑得多。这么长时间走下来我的腿已经麻了,这地板太硌,坐着屁股也疼,要不是因为这里实在是鸟不拉屎,又没其他工具,这十一号路不开也罢。我甚至有想过四肢着地爬过去会比走路轻松,尝试之后因为石头实在硌膝盖而终告失败。

    唯一的安慰还是我没遇见鬼打墙,虽然路上两边的尸灯面皮逐渐同化,但我没重复遇见自己做的记号着实是件好事。但坏消息是除了我之外,这里没有任何人的记号,连尸体都没有,贺昼和安灵序他们一个都没到过这里,也不知道我的进度到底是快还是慢。

    我大概又走了一个小时,长廊终于望见了尽头,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深不见底的台阶,这一段路上两旁的墙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也找不出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只是顺着台阶向下走,而台阶的末端是一个拱形的门。

    这个拱形的门很小,大概半米多高的样子,而且它的空间很窄,遇到怪物根本逃脱不开,只能一个滑铲进它们肚子里造福后来来的人民群众,可这里再打量也打量不出一个花来,更何况是隐蔽的机关,把我杀了我也练不出那么个火眼金睛。

    在一而再再而三确认周围没有别的路可走之后,我还是屈服了,叹了一口气,我弯腰开始往里面爬。

    说实在的,这条甬道很光滑,似乎被人细细打磨过,也没什么碎石子,就是爬了半天之后感觉膝盖不是自己的了。还有一点问题就是,这条甬道是以一个大概三十度的锐角在向下倾斜的。这着实容易让人脑充血,我到后来每爬一会儿就要换个方向躺那休息会儿,真是令人头晕。

    好消息是在要我狗命之前,我终于爬出了这个甬道,来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我几乎要喜极而泣,当下没东西给我抱,我只能亲两口我的手电筒表示我激动的心情。

    我蹲坐在墙壁边上休息了片刻,吃了两块巧克力补充糖分,又喝了点水。好在因为颂颂的缘故,我包里的食物储量丰富,很经得起我消耗,感谢颂颂,她可真是我的贴心防弹衣。

    血糖一上来我就犯困,可没人守夜在这里估计就是必死无疑,我用手指沾了点水糊在眼睛上保持清醒,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觉得我必须要带瓶风油精。

    站起来抖了抖腿,努力把自己抖清醒了之后,我开始观察四周,依旧是一个下沉式的建筑,和上一个一样深,平台旁边也是一排扶手,我从上到下观察一番没什么可燃物之后,往洞顶上打了一发信号弹。那玩意儿能持续照明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二十秒,不过已经足够我看清楚情况了。

    下面空荡荡的,没有我想象中的万人枯骨,只有中央有一口铁棺,那是一口悬棺,由好几条拇指粗的铁链吊在半空中。

    事到如今,除了下去,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旁边下去的旋转楼梯已经被白蚁或者别的不知名的虫子腐蚀完了,倒是眼前的扶手还有点用,和上一个房间相反,这个扶手是石制的,上面的花样很精致,就是不知道牢不牢靠。

    我栓了根绳大致测试了一下,确认这扶手并不松动之后,我把绳子另一头拴在了自己身上,接着一下下地往下溜,等我踩到地,我才总算明白那些下地的为什么要带手套了,不戴手套下去,我的手就不能要了。

    等下到地面,我才意识到这个棺材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这玩意儿被悬挂在将近三米多高的半空中,是个大概四米宽三米多长的正方形,它的形制也是双人棺,除了用材不同,其他的和桉歌山脉的那口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百分百像,那个小国国主抄人作业是有一手的。

    我把手边的东西收回去,只留下手电筒,又在背包里掏巴掏巴,最后掏出来一个飞爪钩,经过一段我不太想形容的心酸旅途之后,爪钩终于卡死在了铁链的缝隙里。我又一次开始艰辛地往上爬,这个可比下来难度了,废了半天牛劲才上去,气得我准备回家就焊个单杠拉引体向上。

    但等我爬上来,站在这破棺材盖上面,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棺材我该怎么打开?总不可能有人揭棺而起,帮我完成此项艰巨任务。

    我在人棺材上坐了老半天,坐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刚准备下去想办法,就听见棺材盖底下传来咯哒咯哒的细小声响,就连棺材也开始轻微的抖动起来。那种声音很像是有人在磨牙,但按照棺材板的厚度,普通人的磨牙声是做不到传进我耳朵里的,毕竟我聋我知道。我只能趴伏在棺材上,仔细地听着棺材里传来的动静,分辨这声音到底是从左边来还是右边来,我到现在也没分清楚这俩棺材里到底哪边是男,哪边是女,但是按照棺盖上刻绘的图案,应该左边葬的是个姑娘。

    那磨牙声响了一会儿就不响了,我大感失望,把耳朵再贴上去听的时候,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于是我手贱地去敲了敲棺材盖,一开始同样什么声音也没有,直到大约两分钟后,棺材里也传来了一阵敲击木板的声音,三急两缓,很有规律,和我的一通乱敲完全不相同。

    我虎躯一震,疑心自己是真的碰到鬼了,连忙从棺材盖上爬起来,准备抓着绳子往下走。但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出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道发闷的女声:“有人在外面吗?”

    “没有,”我嘴快地接了一句,这句话声音不小,回荡在整个山洞里格外明显,我当即就后悔地捂住了嘴。

    棺材里里头的玩意儿明显迟疑了,半晌才又开口,这回的是一个男声:“渝渝?是你么?”

    我靠,有人妖!这人妖还叫我名!

    我骂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问他是谁,那男声沉默一会儿,略显无奈地回复我说他是雁嗣禾。

    我靠,雁嗣禾?!他怎么被关在这里了?

    “我不信,”我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完全抖掉,直起身敲了敲棺材盖,“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我隐隐约约听见棺材里的人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变回来了,只是隔着一层板略微发闷:“桉歌山脉地道,你吃辣条辣得直咳,我拿了块奶糖给你。”

    我靠,这真是雁嗣禾?

    我不能理解,但是我大为震撼,于是我把耳朵贴在棺材盖是问:“你怎么在这里?贺昼他们人呢?你有看见安灵序和君莫祁他们吗?”

    “没有,”雁嗣禾低咳了一声,“你先放我出来,机关在你左侧的棺身上,动作快些。”

    这破棺材一个透气孔抖没有,我觉得我再不救他,雁嗣禾这人要被憋死在棺材里,我连忙爬过去伸手摸索,最后十分幸运地在棺盖沿下摸到了一块凸起,用力一按,这棺材就开始簌簌地抖。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经过一段类似于木质齿轮磨合的声音,那右半边的棺材盖开始平移,最终露出了里面的那一层,雁嗣禾的脑袋从里面露出来,他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脸上带血,接触到空气时狠咳了几下,最后灰头土脸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他虚弱无力地对着我惨笑:“有水么?”

    我赶紧把水壶拧开递过去,他仰起脖子就是灌,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停,他把水壶递还给我,我下意识地颠了颠,壶的重量比原本少了大半。

    我把他从棺材里拉出来,观察了他片刻,犹豫了半天才问:“你受伤了?”

    雁嗣禾愣了愣,呆呆地抬手去摸脸,停顿了片刻,他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的血,是几个扶桑人的。”

    雁嗣禾省略了他们怎么在见鬼之后走进地宫的详细内容,只是简单挑了两句扶桑人吐槽。大概就是他们进入地宫之后没多久就撞上了一小队扶桑人,两方人马火拼后,还有两个扶桑人跑了,但因为当时的场面过于混乱,他和其他人走散了。

    我很怀疑,毕竟以雁嗣禾的能力,和别人走散什么的,不亚于战斗机追不上十一号路,但出于一种他可能会一拳打死我的危机感,我决定不揭穿他,只是问他为什么会被棺材里。

    这可是一口悬棺,离地四五米,不是故意上去就是在骗鬼。

    谁知这货伸手把我手里的手电筒抽走,转头看了一圈四周,然后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但是我摔进棺材时,棺材不是在这个石室。”

    我怀疑地盯着他,他明显知道我不信任他,浅笑一下拍拍我脑袋,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只是依旧在把我当狗摸。

    我的拳头硬了,但看在他刚死里逃生的份上,我忍了,我可真是个帅气的忍者神龟,这不得夸夸我自己。

    我喝了口水,雁嗣禾坐在棺材边上看了我两眼,在我震惊的目光里直接往下跳。他回头看我,对着我招了招手,他道:“渝渝你自己慢慢下来,我先去找一下出口。”

    虽然有哄小孩子的嫌疑,但好歹是句关心,我接受了,顺手扔了一把匕首和一个手电筒给雁嗣禾,他身上什么装备都没有,我真的很怀疑他会死。

    雁嗣禾道了声谢就往边上走,我松了一口气,开始观察已经空出来的棺材。

    这口棺材也是双层的,是个套棺,虽然外面看上去那么大一只,但里面依旧是一口正常大小的单人棺。比起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外观,内棺的颜色倒是很艳丽,泛着一种似血的暗红色,我凑过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我在一些由上好朱砂制作的装饰品那里闻过,感谢师父和棠溪,感谢这俩好东西多,回去我就去给师父的长明灯添油,给棠溪多寄点自制特产。

    虽说属蛇的人带朱砂做的饰品容易破财,但朱砂吃下去或者涂抹在物品上都具有良好的防腐效果,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算太奇怪,我接着去看里面,底下还铺着一层铜币,我拿手拨了拨,浅浅的一层,铺设得厚度算不均匀,有些还被什么东西粘在了棺底,这些都是刀币,看上去和算盘姜带来的那些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我干脆趴在棺盖上,挑挑拣拣了两个字体还算清晰的铜钱捞出棺材,用手电筒的光打量这些铜钱。

    这些铜钱在惨白的光线照射下依旧保持住了初心,惨绿惨绿的,上面刻着四个小字上下左右分别是磐引灵招,按照我们现在都习惯来读,便是招灵引磐,配上朱砂和特定的物件,便有招灵摄魄之意。

    好好好,招魂的是吧?你又没有招魂铃你玩个屁!

    我把铜币扔回棺材里,正准备爬起来,就听见身边又传来一阵齿轮摩擦声,我嘴皮子一抖,下意识往身边一看,就见我身边的棺材也被打开了。紧接着一只干枯瘦削的黑手死死扒在棺沿上,力道之大,几乎把坚硬无比的棺材盖按出一个完整的坑洞。

    这如同恐怖电影般版的场景搅得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只黑手把它塞回了棺材里去,顺带还安抚了棺材盖一把,我道:“乖乖啊,你还没醒,接着睡。”

    这事干完了,我才反应过来我干了什么,我沉默了,但是比我还沉默的貌似是那只黑手,那手被我按回去之后半天没再动,我觉得它这是震惊,但它先别震惊,让我先跑。

    我赶紧调转车头,往着绳子那边爬,正准备抓着绳子往下爬,突然就听见雁嗣禾厉声道:“宁渝缙!你在干什么?!”

    不是吧大哥?上面有鬼你还搞我?

    我正想骂他,就听见一阵摇铃声,那声音我很熟悉,是帝钟的声音,小时候玩这个是要被师父按着打的。

    只是这里为什么会有?

    我突然浑身一哆嗦,眨了眨眼,再低眼去看手里——我抓得哪里是绳子,分明是一节有我手腕粗的蛇骨。手比大脑快一步把这节蛇骨甩落在地上,我整个人跌坐在地,眼前距离我踩空栽下去仅有一步之遥,要不是雁嗣禾喊我,我估摸着不死也残。

    我缓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趴在棺边往下看那节蛇骨,那节骨头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异常脆弱,三四米的高度,足够它粉身碎骨。

    白骨的碎片崩了一地,我回头去看,两口棺材确实都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