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愚主妒才稷縯死 搜渐台宛市悬首

    第十四回愚主妒才稷縯死搜渐台宛市悬首

    隗嚣，字季孟，是天水成纪的人氏，少年时期就在州郡做官，刘歆任用为士人。王莽的地皇三年，派遣隗嚣等发诏书、晓谕天下，隗嚣看见王莽将要失败了，就逃回乡里，不再替王莽做事。隗嚣的叔父隗崔，一贯就有豪侠之气，能够获得众人的响应，听说更始帝被拥立而王莽的军队连连失败，于是就与兄弟隗义和上邦人杨广、河北人周宗，一起商议起兵响应汉朝的事情。隗嚣制止他们说：“起兵，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旦起事被株连，宗族可是很无辜的啊！”隗崔不听隗嚣的话，于是就聚众数千人，攻下了平襄，杀掉了王莽任命的镇戎大尹。而隗崔、杨广认为：举事应该先拥立一个主心骨，以统一众人的心思；他们都因为隗嚣历来有名气，又爱好经书，于是共同推举隗嚣为上将军。隗嚣推辞谦让很久，大家都坚持要他担任；实在不得已，隗嚣就说：“各位长辈以及众多的贤才，承蒙你们看得起我这个小子，如果你们都能听从我的话，让我来主持全局大计，我才敢从命。”大家都说：“好——没问题，我们大家都听你的话。”

    隗嚣就这样被拥立为将军了，派遣使者聘请平陵人方望作为军师。方望到了，劝说隗嚣道：“您想承接上天的旨意并顺从世人，通过辅佐汉朝而兴起。现在被拥立的人在南阳，王莽还占据着长安。您虽想以汉朝作为兴兵的号令，其实还没有接受人家的授命，这样怎么能够服众呢？应当赶快建立高祖庙，称臣奉祀，这就是所谓的‘神道设教’，求助于人神。而且礼节因时不同而有增删变易，朴实与华丽并没有常规，祭祀的事情简陋一点也没有什么不行的。现在是削地以开兆域，虽然是茅屋土阶，也可以表示肃敬。虽然简陋没有物质设备，神明是不会离开这里的。”隗嚣依从方望的话，就在邑东立庙，祭祀高祖、太宗、世宗。隗嚣等都称臣执事，祭祀官手捧玉璧以告神灵。祭祀祝福完毕，各职能官员往来于庭，有的牵马操刀，有的端着盘子勺子，于是大家杀牛羊祭祀结盟。立下盟词里说道：“计盟誓的共三十一位将领，一十六姓，顺承天道，兴兵辅佐刘氏宗室。如有那个心怀不轨，神明主流灭了他。高祖、文皇、武皇，使他坠命，宗室遭到血洗，家族类也要灭亡。”三十一位将领将手指划破，洒血为盟；官员们则奉着装有牲口血的勺子前进，护军们拱手作揖，对诸将军将士说：“勺子不污血，如果歃血不入口，就是欺骗神明，按盟誓处罚他。”就这样，士兵们都把牲口的血涂在嘴上、盟约上，盟约完全按照古礼进行。

    事毕，方望写下檄文，通知各地的州郡说：“汉复元年(23)七月己酉的已巳日，上将军隗嚣、白虎将军隗崔、左将军隗义、右将军杨广、明威将军王遵、云旗将军周宗等，以檄文告知各州牧、部监、郡卒正、连率、大尹、尹、尉队大夫、属正、属令：原新都侯王莽，侮辱怠慢天地，悖德离道，忤逆人性，毒杀孝平皇帝，篡夺皇位；假托天命，伪作符书，胡说他应当取代汉帝，欺骗迷惑百姓，震怒上帝。乖张暴戾，以粉饰的伪文，作为吉祥的符瑞。胡言乱语，戏弄神祗，歌颂祸殃。楚、越之地的竹片虽然很多，也不足以尽书其罪恶。天下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无不耳闻目睹。现在略举几个大的方面，以晓喻官民。古人以为天是父，地是母，人间的祸福，天地都以各种事件来加以暗示。王莽明知天人感应的道理，但他却冥顽不化故意冒犯，不顾忌讳，每有灾祸，他都援引史传进行歪曲解释。以前秦始皇毁坏宗法，在他活着时就自称始皇帝，以后一代接一代传下去，以至万世而无穷。王莽步秦始皇的后尘，颁下三万六千年的历法，胡说他当与历法一样长久。沿着亡秦的轨迹，推出无穷的历数，这是他逆天的大罪。王莽分裂郡国、割断疆界，更名天下田为王田，禁止买卖，这是要刮尽民财。王莽把名山大沼泽都禁锢起来，夺走百姓以渔猎为生的本业。滥造九庙，极其靡费奢侈。把河东的刘氏和百家的墓冢都挖掉，掠夺丘垄；这是他逆地的大罪。尊崇任命德性低劣的人做大官、启用没有操守的小人贼人带兵；信用奸佞，诛戮忠良正直的人们，制造口实，围有赤帷的车奔驰于道，戴着法冠的官吏，在晨昏夜暗之时捉拿无辜老实的人，还动不动就把百姓的家族统统杀掉。用残忍的焚烧刑法烧死良民，废除过去顺时的法令，以黢黑的纯醋和五毒来埋葬被杀死的人。政令天天变动，官名一个月一个样，货币年年改换，弄得吏民错乱，不知所从；商人旅客穷困窘迫，在市道上号啕大哭。设六管的法令，实现十税一，增重赋税，剥削百姓，饱中私囊以自肥；以致贿赂公行，财富没入朝廷、三公和辅相，根本无人检查考察。百姓铸钱受连坐之罪，以铁锁锁颈，没入钟官为奴，囚徒、奴隶囚聚在一起，多达数十万人；工匠饿死，长安城中到处都能闻到腐尸臭味。王莽已搞乱了中国，其狂妄之心更加肆虐，北攻强胡，南扰百越，西侵羌戎，东击貊部，使四面的邻国，一起以中原为敌；进入边境为患，边界的郡县、江海之边，惨遭劫难，老百姓被杀死饿死无数。所以在王莽的虐政下、战争中死伤的人、暴戾刑法下惨遭陷害的人、冻死饿死的人、疾病瘟疫所夺走的人，以千百万计。死者暴尸野外得不到掩埋，生者奔亡流散路途，孤寡鳏独、幼儿妇女也都流离失所，还时时被虏掠；这是他逆人的大罪。所以上帝哀怜百姓，对王莽进行惩罚，给予天诛地灭，他的几个儿子都被他自己杀，妻子也被他气死了。大臣起来反叛他，他灭亡的形势已经来临。大司马董忠、国师刘歆和卫将军王涉，都联合起来从内部瓦解他；司命孔仁、纳言严尤、秩宗陈茂在外面率众投降背离了他；王莽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狐死兔悲的境地了。今山东之兵有二百余万，已经平定了齐、楚、蜀、汉，安定了宛、洛的三辅大地，占据了敖仓，守住了函谷关，威命向四方散布；宣德政于中岳大地。复兴汉室继承刘嗣正统，封定万国，遵照高祖的旧有制度，修复孝文的传统德政，如有哪个敢不从命，就用武力平定他。如若遵命，我们就派遣使节到四方邻国，恢复他们原来的爵位番号。天下统一之后，再还师整顿部队，把弓箭、金鼓都收藏起来，迎接新的和平盛世来临。特申令百姓，各安其所，安居乐业，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前途。”

    隗嚣发布的战斗檄文，数落了王莽的诸多罪行，说明了王莽罪行真正的是远远大余夏桀、商纣王，激励了老百姓，使大家对王莽暴政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之后，隗嚣率兵十余人万，包围了雍州府，击败了雍州的军队，击杀了雍州牧陈庆。于是，乘着胜利，准备进攻安定。安定大尹王向，是王莽的堂弟平阿侯王谭的儿子，有威信又很能干，安定之内的属县都没有反叛他的。隗嚣于是命人写信给王向，以天命晓谕他，反复教诲、开导和明示，王向始终不屈服。于是，隗嚣进兵攻下了安定，将王向俘虏，审判并宣示百姓，然后把他杀掉，安定其余县乡的部队悉数投降了。隗嚣于是分遣诸将夺取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都攻打了下来。

    再转回去，说说刘縯用兵的情况。平林军跟从刘縯进攻新野的时候，新野宰潘临，以崇高的威信著称，能得到大家的信任和帮助，部下也很卖力；所以，平林军攻了很久也不能攻下来。新野宰潘临登上城楼说：“不要相持费力了，只要得到了大司徒刘公的一封信，我们就自愿投降了。”平林军以为潘临说的是空话，根本不相信，继续攻城，但是还是攻不下来，只得派人去叫刘縯率军前来助阵；等到刘縯率军到了城下，在城下与潘临远远的见了一面之后，潘临立即兑现承诺，马上就打开城门投降了；平林军将领哥哥目瞪口呆的，都想杀掉潘临解恨，刘縯绝不同意，在请示更始帝之后，依旧任命潘临为新野县令。

    接着，刘縯率军攻打宛城，数月都没有攻打下来；刘縯很是生气，就一直围着，不放开包围圈。宛城中的粮食吃完了，老百姓向岑彭述苦，岑彭得不到外郡的信息和相应的援助，考虑到死守也就是白白的残害百姓，于是就出来投降了。刘縯手下各位将领对岑彭久不投降仇恨到了极点，都想把他杀掉解恨，刘縯说：“岑彭负责守卫宛城，这是他的职责；选择投降以解救老百姓，是他的大义！我们现在干的是大事，要用这样的人才，应当表扬这样有情有义的豪杰之士，还不如加封他，以劝告以后负隅顽抗的人。”于是，刘縯请求更始帝，封岑彭为归德侯。岑彭投降之后，更始帝于是进入宛城，将宛城作为临时的首都驻扎下来。

    刘縯五月攻拔了宛城，六月间，刘秀在昆阳城一带，大破王莽的主力部队。因此，刘縯、刘秀两兄弟的威名更加远扬。因此，更始帝的那些本来就不服从刘縯管束的群臣门，就更加不能自觉安全了，于是一起共同商议如何诛杀刘縯，达成了共识。于是张卬、朱鲔、申屠建、李轶等久密谋召集会议，联络各位将领，用以促成他们预谋杀掉刘縯的计策，步骤都一一计划好了；然后再报给更始帝执行，更始帝也正有功高盖主的担忧。所以，他们君臣一拍即合。

    因此，在会堂的时候，更始帝要求刘縯取下自己的宝剑给更始帝看，更始帝看着看着，没有了主意，觉得刘縯很爽快，不该诛杀他，何况还是至亲的宗室呢，就一直没有下令；绣衣御史申屠建随即献上玉決，意思是模拟范增献宝玉给项羽的意思，促使他早点下决心杀掉刘縯，更始帝还是不能狠心下达命令诬陷刘縯，从而达到杀害刘縯的目的；所以将宝剑还给了刘縯；申屠建等很是不满意的叹气，但是也无可奈何。

    等到堂会结束了，刘縯的舅舅樊宏，就对刘縯说：“过去鸿门宴会上，范增举玉珏以示项羽。今申屠建也是这个意思，来者不善哦，你要提高警惕哈？”刘縯笑着没有回答。在当初，李轶就曾经用一些不存在的事实诬陷更始帝的爱将，编造谎言诬陷刘縯、刘秀等；刘秀当初就深深的怀疑李轶的人品和忠诚度了，常常对刘縯说道：“李轶此人不可与他深交，哥哥必须要提防他使阴招啊。何况你还杀过他的同母哥哥呢。”刘縯说：“他的各个该杀！我不怕他。”刘縯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乐观豪放而大度，也很大意，所以也没有听进去刘秀的话语，更没有提防。

    刘縯的部将是刘氏宗族中的人，叫刘稷，多次在被包围圈中勇敢的解救过刘縯和部队其他将士，是一员虎将，勇武异常，勇冠三军，称得上是刘縯的左膀右臂。当时刘稷正率兵进攻鲁阳，听说更始帝被拥立时，就发怒说：“这次起兵以谋大事的人，是刘縯他们兄弟啊。为何被拥立的是更始帝呢？”更始听说之后，心里很忌恨他，于是就封刘稷为抗威将军，刘稷不肯接受。更始于是和诸将率兵数千人，将刘稷逮捕了，准备杀了他。刘縯得知后赶来，据理力争，李轶、朱鲔因此劝更始帝将刘縯一起处理掉；更始帝就乘势杀害了刘稷和刘縯；刘縯遇害时，年龄仅仅38岁，正是年富力强到时候，却死在自己人手里；可见嫉妒带来的危害有多么大。

    刘縯有两个儿子，刘秀称帝之后，在建武二年，刘秀封刘縯的长子刘章为太原王，封次子刘兴为鲁王；建武十五年，追谥伯升为齐武王；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秀娶了阴丽华做老婆之后，就将其托付给邓奉照看。邓奉非常尽力，对于长辈又是长官交办的事情非常用心，于是带着阴丽华、阴识一家人，到自己的老家新野县，安排精干的兵丁照看着。之所以这样安排，刘秀是吸取了小长安之败家族中人大都被杀害的教训，所以不让爱妻及舅子等亲属相随，就是怕战争失败的时候被灭族。刘秀也知道邓奉善于用兵，是有保护自己夫人能力的，忠诚度也是可靠的；还有，他们家也是非常富有的，还是阴丽华的老家，所以这样安排。

    刘秀安排完毕家事之后，又率兵进攻颍阳，颍阳人听说是昆阳之战的指挥者来了，心里就被吓到了。所以，颍阳之战也很顺利，不久就打下来了，于是进攻父城。父城人冯异，字公孙，爱好读书，精通《左氏春秋》《孙子兵法》，当时以郡掾的身份镇守五个县。汉兵兴起的时候，同父城守卫的长官苗萌共同守城。刘秀率军攻打，冯异的守城很周全，上下齐心，守得很坚固，没有打下来，就命令军队在巾车乡驻扎，等待时机再进攻。冯异有空了，就外出巡视各属县，被汉兵抓捕。当时冯异的家族兄弟冯孝以及同郡的丁丰、吕晏都跟在刘秀的队伍里面，并且都认同冯异的才德，因此共同举荐冯异。所以，冯异得到了刘秀的召见。冯异见刘秀很随和，能够知人善任，并且很有风度和信用，以前也听别人说过刘秀的风范，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不信，现在见着了才知道以前传闻的真实了；于是，就对刘秀说：“我冯异一个人的作用，不足以抵抗汉军的强大。我有老母在城中，愿意回归之后，我要去把她接出来，将统管占据的五城都献给汉军，以报效汉军的功德。”刘秀大喜；帐下有人喊道：“不可放虎归山，他回去之后不献城怎么办呢？”刘秀不以为然的说道：“冯将军言而有信，我深信他的大义，丝毫不用怀疑！”邓禹也在一旁说：“冯将军是可靠之人，我们必须相信他。”

    冯异被放回来后，对苗萌说：“现在的这些起义将领，都是壮士；他们都是受到新朝的冤屈才起义的，但是很多都是残暴蛮横草莽之辈，所以率领的部队也顶多是山林盗寇；唯独有刘文叔率领的军队，可以说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所到之处从来不虏掠。我观察他的言语举止，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绝不是一般的人，在乱世之中，我们完全可以归顺到他的名下，以保全自身。”苗萌说：“我们早就死生同命了，我听从先生的大计。”所以，就将父城及相应的五座城池都交给了刘秀统辖，献上了户口、兵丁名册、财物和粮草；将五座城池的兵马归集到刘秀的大军之中，接受刘秀的教育、整治和改编。

    这时，传来刘縯被更始帝下令杀害的消息，刘秀内心大惊伤感，可是随即笑着对大家说道：“我曾经说过：伯升性情刚烈，涉世不深，果然到了这种地步。君臣之间，怎么能够形同草莽之间呢，怎么可以自任他的天性发展呢？”说完话，没有丝毫伤悲的表情出现，内心却是翻江倒海的难过，只是不便于言表。各位将领大怒说：“更始帝是个什么人啊！只是知道在草莽中生活，掳掠他人的财物，打劫他人妇女的人罢了。只有你们将军兄弟，在绿林军的荆棘中生存，不被严尤公所诛杀屠戮，也是够幸运的了，伯升怎么会有今天被曾经的兄弟诛杀的下场呢！刘司徒以国贼还没有被消灭，谦退没有自就大位，听从刘玄小儿无功称帝；他不知道羞愧和感恩就罢了，反而还敢嫉贤妒功。这等无知的贼子，将置刘将军在什么地方呢？那个朱鲔啊，做贼人的性质还是没有改过来呢。李轶呢，尤其是一个谄媚奸佞反复无常的小人。对这些人，不把他们一寸一寸的砍碎，不足以让人抒怀啊。请求让我们帮助将军你，擒拿这些贼人，不须要昆阳城下一半的功劳，就可以把他们捉来。”刘秀大怒着说道：“更始帝既然被拥立了，那么皇帝的名分就在，哪个还敢顾及私情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这样的话，天下怎么能有安宁的日子？你们胆敢造反，就请先砍下我的脑袋。”听罢刘秀发怒的话，众人被吓得低头不语，知趣的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臧宫请求单独拜见刘秀。藏宫进入刘秀室内，看见刘秀捶胸顿足的不停的哭泣，半天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藏宫再三凭吊安慰，刘秀才说：“现在大事还没有做成，我的两位哥哥就都走了。我刘秀幼年就成为了孤儿，凭借什么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藏宫很低沉的劝导：“死者不能复生了，谗媚的贼人终将会自己失败的。现在王莽还未被打败，实在是害怕内讧起来有误我们的大业。如果我们内讧了，那些贼人没有不在外面看着我们而大笑的。”藏宫继续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率领宛城的将领前去，要的不呢？”刘秀说：“可以，用以避免朝廷的猜忌吧。”藏宫说：“假设有变故，我们怎么办呢。”刘秀回到说：“我得到了你们等人相随，虽然面对百万的敌军，又有什么害怕的呢。何况我是带兵前往的，你只要保密就行了，不要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别人知道了。”于是，刘秀立即行动。

    之前，是颍阳县的县吏祭遵，前往进见刘秀，刘秀见他的容貌和威仪不一般，个人很有个性，于是就安排他作为门下吏。祭遵，字弟孙，颍阳人，小时候就爱好经书，家里很富裕，给他的东西和钱财也很多；然而祭遵恭敬、勤俭、节约着用，他的母亲死了，他亲自背土垒砌起坟墓；曾经被部吏所侵害，一气之下就结识宾客杀了侵害他的人。开始县里的人认为他很柔软，他带宾客杀人之后都很忌惮他。当时，马成已调任宁郏县令，王霸以父亲年老，想念他，暂时回到了乡里父亲的身边，跟从刘秀前行的人只有臧宫、傅俊、任光、丁丰、吕宴、祭遵、冯孝、铫期等十余人。铫期，字次况，颍川郏县人，身高八尺二寸，容貌奇特威严，矜持有风度；父亲铫猛原是桂阳太守，父亲死后，铫期服丧了整整三年，乡里人都很称道他。刘秀听说铫期很有志气和大义，就召来任命为署贼曹掾。到了宛城，宛城的司徒官属朱祐等人，迎接凭吊刘秀，刘秀不和他们私自交接、说话，深深的检讨自己，都说刘縯被杀是自己的罪过，是自己没有劝导好哥哥的原因，从来不言说昆阳大捷的功劳，只说那是大家的努力结果；也不敢为刘縯服丧，饮食谈吐说笑如同平常一样。更始帝更是自己觉得内心惭愧，于是任命刘秀为破虏大将军，赐封刘秀为武信侯；用以安慰刘秀，也是一个防范的举动。

    更始帝于是派遣定国上公王匡攻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击武关，三辅大地立即震动起来。

    当时，海内豪杰听说汉军在昆阳打败了王莽号称百万的军队，欣然响应，都杀了当地的牧守，自号称为“将军”，使用汉朝更始帝的年号，等待着朝廷的诏命。十天半月的时间，昆阳大捷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王莽听到各地的汇报之后，特别的感到恐怖和不可思议，怎么百万大军说没就没有了呢？于是立即任命了将军九人，都以虎为名号，就叫“九虎”；率领北方军队中的精兵数万人，向东出发，而将这九虎的妻子儿女囚禁在皇宫之中，作为人质。当时中书省中以黄金万斤作为一匮，还有六十匮之多，黄门、钧盾、臧府、中尚方处处各有数匮的黄金，长乐御府、中御府及都内、平准帑等处，还藏有钱帛珠玉等财物很多。王莽特别珍爱和怜惜这些财物，赐给九虎每人四千钱。大家都很多埋怨和怒气，认为王莽未必太为小气了，临死了还爱钱如命；所以，九虎及九虎的战士们毫无斗志。九虎到了华阴县，遇到于匡率领的数千人拦住挑战，大战之后，击破了九虎中的一部。邓晔却率领二万余人，从阌乡南的枣街杀出，又向北抄袭九虎的后路。其中的六虎败走，九虎中的二人回到京师，王莽将他们杀了，其余的四人于是就逃跑了，剩下的三虎收集散兵保卫京师仓去了。

    更始帝的军队到了，邓晔打开武关迎接他们入关，李松于是率领二千余人到达湖县，支援配合邓晔作战，和邓晔的部队一起攻打京师仓，没有攻打下来。邓晔于是任命宏农掾王宪为校尉，率领数百人向北渡过渭水，进入左冯翊的地界，那里的城池守将都投降了，王宪于是占领了这些战略要地。李松派遣偏将军韩臣等向西到达新丰，与王莽的波水将军交战，波水将军败走了，韩臣等率军猛烈追赶，于是追到了长门宫。王宪向北到达频阳，所过之处迎接投降的各大姓贵族很多，栎阳的申砀、下邦的王大，都率众跟随王宪作战。湖县的严春、茂陵县的董喜、蓝田县的王孟、槐里县的汝臣、盩厔县的王扶、阳陵县的严本、杜陵县的屠门少部属，兵士都是数千人，他们都号称是汉朝的“将军”，服从汉朝的号令。

    当时李松、邓晔认为京师仓很小，很小的京师仓还不能被攻下，何况长安城呢，应当等待更始帝大军到了才能进一步进军。所以，他们就率军到了华阴县，制造攻城的器具以等待更始帝的大军到来。然而，长安旁边的兵马却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长安城下，听说天水隗嚣的军队刚刚到来，就都争先想入城，贪图建立大功劳和掳掠的便利。王莽派遣使者分别赦免城中监狱里的囚徒，都发给他们兵器，杀猪饮猪血，与他们发誓说：“如果有不为新朝出力的人，国家的神鬼都会记住他、报复他、降罪给他。”组织好后，命令史湛率领，经过渭桥时，这些囚徒都就走散了，史谌一个人独自回来。长安城中的兵众，见王莽将要覆灭了，就发掘王莽的妻子、儿子和父亲的祖坟，焚烧了他们的棺椁尸骨以及九庙、明堂、大学，火光冲天，照亮了城中的很多地方。有人对王莽说：“城中的兵士，是东方的人，不可信任。”王莽于是命令越骑士接替原有的士兵，担任各个城门的卫兵，每一个门设置六百人守卫，各由一名校尉率领。

    十月戊申日，即十月的初一，汉兵首先攻破了宣平城门，从这里蜂拥而入，宣平城门就是所谓的都门了。张邯负责巡行城门，遇到汉兵就被杀了，王邑、王林、王恽等，分别率领士兵在北城门阙下阻击汉军。汉军贪图抓获王莽得到封赏，奋力战斗争抢功劳的人，有七百多。恰好天黑下来了，官府和大户人家的人都跑光了，宅邸都被攻破。

    第二天是己酉日，城里青年朱弟和张鱼等人恐怕遭抢劫，奔跑喧晔，聚集成群，焚烧朝廷制作工坊的大门，用斧子劈开敬法殿的小门，喊道：“反贼王莽，怎么不出来投降？”大火蔓延到掖庭、承明殿，这里是黄皇室主（王莽的女儿）居住的地方。黄皇室主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汉朝人？”于是，自己纵身投入火中被烧死了。

    王莽避火到了未央宫宣室前殿，火总是跟着他追。王莽穿着全套天青色的衣服，拿着虞帝的匕首。天文郎在前面按着占测时日的器皿，王莽转动坐席随着斗柄所指的方向坐着，说道：“上天把这样的品德赋予我，汉军能把我怎么样呢？”

    庚戌（初三），天快亮了，群臣搀扶着王莽，从前殿去渐台，公卿等随从的官吏还有一千多人跟着他。王邑白天黑夜都在战斗，疲倦极了，士兵死伤快完了，他飞马进入宫中，辗转来到了渐台，看见他的儿子侍中王睦脱下衣帽想要逃走，王邑喝住他：“不知死活的东西，大祸临头就要跑了；享福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跑呢？我们都是王家的人，能逃到哪里去呢？要有一点担当嘛！”王邑让王睦立即转回来，王睦穿好侍中的衣服，回来再战；父子俩一同守卫着王莽。

    兵士进入殿中，听说王莽在渐台，众人将其包围了数百重。台上仍用弓箭与包围的士兵对射，箭用尽了，便短兵相接战斗。王邑父子、王恽、王巡都战斗而死，王莽躲进内室。下午五时三刻，大批士兵上了渐台，苗牧、唐尊、王盛等人都死在了台上。商县人杜吴追到内室，杀死了王莽，校尉东海人公宾就砍下了王莽的脑袋。兵士们分裂了王莽的身躯，四肢关节、肌肉被切割成许多块，争着去砍杀的有几十个人。公宾就拿着王莽的脑袋前往王宪那里报功；王宪自称汉朝的大将军，城里的军队几十万人都归属于他。王宪住在长乐宫，把王莽的妃嫔都作为自己的妻妾，使用王莽的车马、衣服和器物。癸丑（初六），李松、邓晔进入长安，将军赵萌和申屠建也来到。因为王宪缴获了玉玺没有上交，私藏了许多宫女，使用了天子的仪仗，便把他捉来斩杀了。李松命人传送王莽的脑袋前往宛城，挂在街市上示众，百姓都扔石头瓦片去打击它……有一个古怪的人，干脆切下他的舌头煮来吃了泄愤。

    定国上公王匡攻陷洛阳城，生擒王莽的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将他们全都斩首示众。冬季，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在汝南击杀了刘望，并诛杀了严尤、陈茂；所属郡县全都降服。

    刘玄将要建都洛阳，任命刘秀代理司隶校尉，派他先到洛阳修建宫殿官府。刘秀于是设置下属官吏，用正式公文通知地方官府，处理政事完全按照西汉旧制。当时三辅的官员们派代表到洛阳迎接更始帝刘玄。洛阳的市民们看见更始帝的将领们经过，都用布包头，一幅放牛娃的装束，有的甚至穿着女人们的衣裳，没有不耻笑他们的。市民们等到看见司隶校尉的下属官员，有模有样的走过大街，穿着规范得体，属官完全按照汉制穿戴，就都高兴得不能自止，热泪涕零了；有些年纪大的官员流泪说：“想不到今天重新看到汉朝官员威武的仪表了！”溢美之词，充满了街道；从此，有见识的人都归心刘秀了。

    再回过头来说说岑彭，至从他投降刘縯之后，就跟从刘縯作战，非常勇武，所向无敌，被刘縯视为心腹大将；岑彭也非常忠心。刘縯被更始帝杀害之后，岑彭跟随朱鲔攻击扬州，格杀了李圣，孔仁将李圣的部队全部收降，从此南方大都归汉朝了。

    却说申屠建，曾经跟随崔发学习《诗经》，崔发是申屠建的老师，对图谶也很痴迷。申屠建攻入长安后，崔发就投降了，来见申屠建，还在时时称说符命，申屠建害怕他妖言惑众，就将崔发送到丞相府受审。

    臣相刘赐就问崔发：“你是王莽所封的说符侯，新井、石午的事情，果然是上天告诉皇帝的符吗，抑或是人为的呢？”崔发不说话，刘赐问：“你以善于解说符命获取封侯，现在如果不照实说，那我就要先割断你的舌头。”左右的人将崔发按倒在地，敲毁了他的牙齿，准备要割掉他的舌头。崔发急忙说：“大多都是为了获取富贵的人所干的啊！一时间人人附和、趋炎附势，实在是有这个市场，人人都为之，我岂敢不这样吗？”刘赐又问：“然则王莽修建九庙的时候，王莽与你都是富贵已极了，你和张邯为何还要阿谀逢迎王莽呢，认为应该推崇他的制度，令万世后都没有能够超过的？浪费有用的财产，累死无辜的大众，白白的敲骨吸髓，无益于名声，你也乐意去做，这又是何意呢？世间奸佞小人，侮辱圣人的话，斯文的人也被玷污，像谷永、张禹、杨雄、孔光这些人，在生不光荣，还遗臭万年，现在刘歆、哀章、张邯等，已经被诛杀屠戮，死亡就要降临到你了，鬼如果有魂灵，请他问问谷永、张禹、杨雄、孔光等说：‘受宠福禄有几时，富贵又在哪里？’虽然汉室当初衰微了，所以才有妖孽，然而你们家族数辈，都号称为儒者，为何却干下了如此不要脸的勾当？死了如果有魂灵，也不知道羞愧和后悔不？”崔发满嘴是血，嚎啕大哭，叩头乞求活命。刘赐说：“天地何其之大，怎么说也不难容下你啊？但是你素来就有虚名，作为没有品行道德人的奸贼，不杀你，恐怕小人得到生存的机会，又将逞现他们原来的老样子，摇唇鼓舌，用以迷惑天下人，那还会叫人说成是谗媚奸佞的人居然没有得到悲惨的报应，真是天理不公，那就不足以警示后世的人了。所以，你不得不死！是罪有应得的。”于是就将崔发拖到菜市口行刑杀戮了。史谌、王延、王林、赵闳等人，都投降了，之后也都被处死。

    当初，各位英雄豪杰都号称有兵，其实就是人人都希望被封侯。申屠建既斩杀了王宪，又扬言说三辅的人特别狡猾，共同杀害了他们的主子，要追究他们的责任；于是官员和老百姓都惶恐不安，都吆喝着逃到属县驻扎屯聚起来，申屠建等人率军攻打，都不能攻打下来。于是，申屠建便传送乘舆服御，又派遣中黄与从官，奉迎更始帝迁都到长安来。

    更始帝二年的二月，更始自洛阳向西开拔，开始迁都长安。当时三辅的官员和士人向东迎接更始帝西入长安。市民们看见诸将经过时，依旧是都用布包头，穿着女人们的衣裳，也没有不耻笑他们的。当时有知道情况的人，认为衣服都不正式，是有灾祸的表现，恐怕被将来祸及到，就奔入边郡躲避起来了。更始帝到了长安，领头的三匹马，都撞在大殿的柱头上撞死了，大家都认为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信号和预兆！于是，更始帝连忙下诏：“大赦天下，如果不是王莽的儿子，其他的罪都赦免了。”所以，王氏的宗族得以保全，三辅大地都安定下来了。

    当初，王莽败亡时，只有未央宫被焚毁了，其余的宫殿馆舍安然无恙，宫女有数千人，备列在后庭里面，就是钟鼓、帷帐、舆辇、器服、太仓、武库、官府、市里，都没有改变原来的大致面貌。更始帝选择居住在长乐宫里，在前殿设朝，郎吏官员依次排列在庭中准备议事。更始帝坐在皇位上，害羞心虚的不得了，吓得瑟瑟发抖，低头看着豪华的地面，用脚磨蹭着垫在地上的围席，不敢正视群臣。诸将中后来才到的人，慌乱来上朝，更始帝就问他：“你抢劫掳掠了多少东西呢？”左右的侍从官，都是宫里用了很久的小吏，都各自惊讶得相互看了看——没想到堂堂的汉朝皇帝，竟然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这和土匪山寨大王有何差别呢！这是恐怕王莽也说不出口的话吧。

    李松与赵萌劝说更始帝，应该快速对各位有功的大臣封王。更始帝于是先封宗室，太常将军刘祉为定陶王、刘赐为宛王、刘庆为燕王、刘歙为元氏王、大将军刘嘉为汉中王、刘信为汝阴王。接着，更始帝又开始分封异姓王：王匡为比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卫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廷尉大将军王常为邓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申屠建为平氏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大司空陈牧为阴平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朱鲔据理力争，以汉高祖约定的“非刘氏不王”为理由，拒绝接受更始帝的封王。他推辞说：“我不是刘氏宗亲，不敢干典。”就辞让不接受。更始帝只得改封朱鲔为左大司马、刘赐为前大司马，派遣朱鲔与李轶、李通、王常等镇抚关东地区。任命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同管理内政事务。

    更始想任命一位亲近的大将巡行河北，但是不知道派遣谁合适，刘赐说：“各家的儿子中，唯独有刘文叔可担此重任。”大司马朱鲔等人，认为这样不可，以他大战昆阳的能力，是一只老虎，就怕出山了；一旦刘秀外出做大做强了，今后就难以控制，所以极力反对。更始帝犹豫不决，刘赐多次深劝更始帝，“还是自家门的人更为可靠！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始帝这才任命刘秀为破虏将军，代理大司马职务，持节向北渡过黄河，镇抚慰劳各个州郡。

    不知道刘秀此去如何了，下文再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