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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溃于蚁穴—皇宫(2)

    寒冬腊月里的风凉得能渗进人骨子里,萧知年穿着侍卫的服饰抖了抖身,皱眉道,“这巡卫兵的服饰怎么华而不实,外头是棉的里面却是真空,一点寒风都挡不了。”

    舟妍妍身着紫衣侍女宫装立在他身侧,调侃道,“我这衣服也是,别说御寒就连挡风都没能完全挡住。入宫前都听外头说皇宫的衣饰吃穿有多好,入宫后才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府中的。”

    若单论这服饰,好似真是相府的好一些,可就是因为这样,萧知年的心也愈发沉了,“这衣服,是从咱们宫里拿出来的?!”若真是如此,那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宫里的人当真是水深火热了。

    舟妍妍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言道,“臣女入宫后同侍女们玩牌儿,有打听过,都说这是宫里的惯例,毕竟尚宫局那么多油水,上上下下多少都不那么清白,只是咱们宫中这种现象严重些罢了。”

    萧知年跟着她穿过四五个巷子,待来到御花园时见她仍带着自己在花和山之间穿行,便觉得奇怪,“你要带我去哪儿?!”夜渐渐深了下来,她也没打火折子,搞得两人只能摸索着前进,这地方好似改建过,久未回来的他根本不熟悉,便只能抓着她的手走。

    舟妍妍行走间也很小心,她一直盘算着,眼下快到了便低声说道,“殿下别说话。”说着她脚下好像咯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原是自己早就放好的石子记号,当下拉着萧知年往后一靠,果然是那块长石头。

    萧知年准备问些什么,直接被她打断了,“殿下稍等等,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一定会来的。”

    她如此有自信,他便不问了,双方一并屏息凝神等着。没多少功夫,轻重不一的两种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他们所呆的假山前头才停下来。那人用长杆带着个灯笼,不算亮也能完全将人照明。

    萧知年瞧过去,那拿着灯笼的男子依稀穿着侍卫服饰,而他前头的女子身着橙衣宫裙,上头隐隐约约绣着雀纹双莲花,应该是后妃的样式。宫中除了母后只有颖贵妃一位后妃,那么这个人就是颖贵妃的侍女吧。

    他这样想着,那女子夹杂着哭腔开了口,“我听闻你就要娶清贵世家尔家的庶女了,连聘礼都下了,是不是真的?!”

    尔家?!萧知年思索,应当是长安那位从言帝时期就做言官,子弟都任御史台文职的清贵世家吧,他家虽家室不大,但其主母是靖国侯的姊妹,家中庶子亦有从商的,很不错的家室。

    “是真的。”那男子落话中带着无尽的叹息和安抚,“是母亲帮我谈好的,我也反抗过,可是他们说,家中大多子弟资质有限,都难以往上升。而我才十五岁,就已经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卫,所以.....哪怕我尽力挽留,家中还是觉得,娶个名门贵女有助于我的仕途。”

    “那我呢?!”那女子勉力压抑的哭声中带着绝望,“前些年,成王殿下为打点朝中大臣和军士们缺了花销,就看上了殿下从外头给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是你告诉我,你会娶我,我才冒着风险为你偷换这些,让你们拿出去典当;自从殿下上回回来为陛下过寿暂住宫中后,我凭借与旧日姐妹的交情,让她给我写家书,你们才能根据家书的来往路径搭上殿下手上的人。前几日,殿下回来,我趁他洗漱的衣物替换的档口,偷了有人送上来的消息,紧急抄送下来送与你,你们才能处理自己想处理的人。”

    她一字一句落下,声音、举动都很像萧知年所知的一个人,他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宁心静气盯着那女子。而这番话也触动了对面的男子,他丢下灯笼想要抱住那女子的档口,一瞬光芒闪过,足够萧知年看清来人。

    是春雪。那位男子倒是他没见过的人。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你给的,我也在殿下那边得脸,直至完全取得信任后殿下举荐我做了这贴身侍卫。”那男子抱住她,说话声里带着绵绵的情意,“所以我也跟家里争取了,她们说已然同殿下商量好,可让你做个妾,同那尔家的女儿一同入府。”

    春雪原本就心寒,听他的话在他怀中挣扎起来,他便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不满妾这个名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母家这么强势,母亲说,若是不同意,那便暗中处置了你。”

    他尾音一落,春雪安静了下来,眼里的泪断了线一般完全止不住。那男子见她安静了下来,接着道,“成王殿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若命没了,还谈什么名分呢。”

    春雪连连轻声冷笑,而后好像恢复了情绪,“我的命,犹如落叶飘萍,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既如此,我也认了,你早早地去回吧。这皇宫我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若是那一日被殿下发现我背叛了他,甚至偷盗做内鬼,只怕我一样是活不成的。”

    说完她便离开了,都没给那男子一点眼色。萧知年回头去瞧那男子望着她背影呢喃的神色,哪有一点儿爱意,只是听见他说,“一个奴婢还想做我的正妻,痴心妄想。”

    悄没声息的去,悄没声息的回,从侧门出从侧门入,舟妍妍走在萧知年前头敲了敲门,打开门的红衣女侍正是当年伺候的妍希,她恭敬地朝二人施礼,言道,“殿下和小姐放心吧,我已看过了,春雪没回来,慧儿也还在尚宫局,屋里的浴盆水一直保持着温热,浴盆也烧着。殿中人都闭紧了嘴,二位先洗漱,我保证,今日你们出去的事儿不会透露一点风声儿。”

    舟妍妍放心下来,笑言,“殿下让妍希姑娘回来真是省心,否则三天内想要查清内鬼,与我而言难度还真不小。”

    萧知年一直都在思索,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是冷的,似乎没心思听她说这些,只道,“先回去洗漱,待收拾好了,你到我屋里来,还有妍希。”说着他一打响指,跟着的暗卫从屋檐上落下,他便将手中的令牌交过去,言,“告诉李峰和年岳,一个时辰后来我这殿中卧房,有事儿交给他们必须立刻去办。”

    “诺。”

    夜幕高挂,已穿戴好寝衣的萧知年披着披风与仍旧穿戴整齐的舟妍妍坐在台桌旁的左右,瞧着站着的妍希,轻叹,“你说吧。”

    妍希福了福身,将自己所知的娓娓道来。

    .......

    当日,舟妍妍入宫后,她也让替身立刻结束了替她装病的日子,替身离开与李峰他们汇合,而她则继续留下在宫中服侍。那日午时,舟小姐找到她,说要她与宫中的侍女一同玩牌,她本心存疑惑,但舟小姐说,想要查清内鬼,那么首先要打入敌人内部。

    她觉得颇有道理,便耗费了整一日的功夫与她们玩了好多把,结果宫内的侍女除却春雪,都着了她外表‘好说话’的道儿,耳道旁聊天时是什么话都能说。

    先说殿下不在宫中时,尚宫局是如何克扣宫内的衣饰玩物,还说她们一口的牙尖嘴利,长公主去问责时都能把过时的玩意儿说的如何有价值,最后还卖惨说都是贵妃的命令,搞得长公主都不好处置,只能一边教训一边给她们送东西。

    哪怕是食物,臣子家中的都比殿中的好上许多,一来二去的,殿中很多人都生了离去的心思。在殿下不在的日子里,偷换宫中物品后交给颖贵妃攀了高枝儿离宫嫁臣子的,已不下十人。

    上次殿下回宫为陛下祝寿,在宫内小住抓到了一些心思有异不规矩的人,但都只是表面上的,那些寻了后路的已经出去了。

    她们还说,殿下真是个厉害的人,虽行色匆匆,但一番整顿下来,除了离开的,想走的人心思也收回去了。不过他走得久了,有些人又故态复萌,正巧碰上殿下辗转给皇后娘娘送东西,有很多甚至是皇宫里没有的新鲜玩意儿,颖贵妃瞧着眼热,她们便当成机会抓住了。

    说来也奇怪,论价值颖贵妃手中的东西也不差,却一味盯着皇后娘娘手中的去了。

    ......

    妍希说到此处,萧知年才想起,他第一次回宫时殿内那些宫女神色复杂的情形,而且还多了很多生面孔。他本以为只是被人克扣了吃食衣物才会如此,也没多想,后头发现殿中跟个筛子似的漏风实在严重,别说谈事儿,就是换消息只怕都不行,便抓住几个宫女的小辫子,一番严惩,将人赶出去后留下熟面孔离开。

    这些年,再没有什么消息从殿中传出,他寄信给馨宁,馨宁也说她们行事好了许多,自己也宽了宽心,他以为无恙了才安插了些人进来探宫内的消息,却没想到这里头水如此深。

    “她们是怎么换的?!”他寒声一落,舟妍妍瞧见眼底的杀意,晓得这件事儿或许比她想得更大,至少是他不能容忍的,便提点,“你详细说来,不要有任何保留,但也不要夸大了。”

    妍希愣了,心却稳了些,言道,“其实不过是太监宫女那些常用的手段,与尚宫局勾结,将东西造假后做得似模似样,随后以假代真罢了。若是殿中无人那便更大胆一些,干脆不作假,直接偷。换了钱财也会分成一些,按宫中那个规矩,到了25岁宫女便能出宫待嫁,嫁了人就会改籍。如此便是人回来发现了有心要查,只怕也要费一番功夫了。”

    “真是好心思。”他的声太冷,如刀锋的冷刃一般,听着叫人害怕,“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春雪的呢?!”

    妍希回禀道,“她与旁人不同,旁人换东西左不过是为了钱财,而她什么都不要却还只拿殿下给皇后最珍贵的东西,不是掐着东西送来的时候换,就是接着去探望皇后偷走,做得如此不留情面,表面上还装得恭谨谦卑,自然为人所记。”

    “都听到了?!”萧知年高声一喊,李峰和年岳即刻从屋檐上落了下来,将舟妍妍都惊了,“二位....大人,是怎么进来的啊?”

    这屋檐上尽是砖瓦,若是拿出一块儿偷听也就罢了,怎么还能穿过砖瓦落下来呢,不合常理。

    萧知年止住她想问的心,“日后我带你好好看这个殿宇。”讲到这些他也暗叹,还好大哥交给他的这些东西,还只有他和这俩知道,就连妍希都不是很清楚,否则只怕他压箱底的所有都要被人夺去,甚至有可能被利用。思至此,他杀心更甚了。

    李峰点头,“听到了。殿下,这种背叛旧主的,留给我俩处置就是,只不过我觉得她还有些价值,人暂时不能死。”

    年岳瞧见一旁放着玉心莲花糕,直接上手抓了块吃下,边呢喃着说好吃边道,“李峰说的没错,背弃旧主的绝不能留,但该榨干的价值也得榨干。”然后又夸了一句,“这糕点是怎么做的,比外头念馐坊做得好多了。”

    舟妍妍轻笑,“这是我研制出的一个食方,专门交给殿里小厨房做的,大人若是想要,走的时候带一个便是了。”

    萧知年无奈,“你的东西说送就送,不行,他们想吃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这俩货天天跟他蹭吃蹭喝,现在连别人的都要,真是啊,越来越没规矩了。

    年岳吧唧嘴说道,“殿下说的不算,谁做的谁说了算,舟小姐,可不能食言啊。作为报酬,若是日后你有什么事儿想要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他这头话音落,萧知年冷声下令,“李峰,你去将春雪提走,带进外头我们的地方,严刑拷问。”

    “殿下等等。”舟妍妍抬声制止,“这事儿还没完呢,殿下难道不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背叛的吗。”难道还有内情?!萧知年眼中掠起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