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贪污之手（1）
兴文十年冬，莹安皇后广发旨意，因右相幼女舟妍妍抓出偷盗其宫中财物之人，将其认作义女。圣上得知后，将舟妍妍抬为安和郡主，不赐封地、兵卫，但许其待遇位同公主，并将当今雍王所居之承安殿赐予所居，并准其随时入宫。
旨意一出蛮多朝臣都去相府道贺，唯有两位尚书未到，而是转而避开了相府，走向成王府。如今的成王只有七岁，但已经开府建衙两年，原在书柜上寻书的他听到小厮的汇报，便让外头的人将两位尚书放了进来。
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门口，他抬头一瞧，原是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便问，“二位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有什么要事吗。”他素日里习惯了跟着父皇上早朝的时辰起漱，如今瞧这晨起的雾霾清风尚未散去，想来是刚下早朝。
户部尚书肖成如今已年近四十，是自言帝起就长居此位的，纵然如今面容苍老，但身子尚算矫健，相比较年轻的工部尚书柳橙冕，说话也更沉，“殿下，陛下下旨封了舟妍妍郡主，还给了公主的待遇，恐怕您想的那件事，如今是不成了。”
“就为了这件事儿专门跑一趟啊？！”他好似并不在意，“无妨。不过两位既然来了，不若先跟本王交代一下，交代你们办的事儿如何了。”
一听这些他二人立刻紧张起来，柳橙冕先开了口，“殿下，销金坊那边所需量太大，实在不是很好打点。而且这么大笔的金银想从长安边防的层层盘查中被放过，风险也很大。若是能够让舟小姐出面斡旋或许会好一些，毕竟除了长安府衙，就只有右相手中有边防口岸的通行令旨。”
成王倒不意外，很平静地看向肖成，“那么肖大人呢？”
肖成轻叹，“臣与靖国侯这边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最近有人付了大笔金银给黑市，有人在跟我们的行踪，防不胜防。所以下属们脚程慢了，以防行踪泄露被雍王那头察觉。”
成王叹道，“这正事儿没什么进展，后宫里的事你们耳报神倒快。”他将书合上，朝外唤了一声，“千禧。”
那头有个小太监加快脚步跑来，快到他面前时才放缓停下，面上极其恭敬，“殿下。”他仿佛晓得成王的意思，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上头刻着个‘灵’字，交予肖成手中。
肖成一接过玉牌便如临大敌，“殿下，这东西....太贵重了，微臣不能要啊。”这牌子可调动奇兵楼月卫及死灵士，甚至可以联络上南楚的重臣，加起来林林总总上千人，全是精干的。
“本王只要结果。”他丢下这句话，眼还是温和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很冷，“只要肖大人能办成本王的事，你家中子弟的前程，和你女儿的将来，本王都一一应了。”瞧肖成很珍重地将牌子收到怀中，并重重点头，他才放心。
转而看向另一边的柳橙冕，他好像还对舟妍妍一事耿耿于怀，便宽慰道，“无事。本王当初派人接触她，也是想多条道儿，但如今既然接触不上，那么换个法子也未尝不可。”
柳橙冕长叹，“可是殿下，长安府衙的上官家家室显赫，是实打实的皇室血脉，咱们的人进不去啊。”他已经数次派人去探了口风，可是上官大人仗着自己是陛下义子，还娶了丽妍郡主，只说一切遵从陛下之意，其余的都不再说，当真是油盐不进。
成王冷笑，“不过是娶了父皇庶妹，如今的架子倒比我这个皇子还要大。”但他又叹一声，“罢了，这事儿隐秘不可为人知，这条道儿也不必管了。”
他这般说柳橙冕就不明白了，“殿下，舟府更是铁桶一块啊。”说来也不知道雍王殿下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让舟家幼女进了宫，甚至成了当今皇后的义女。如今颖贵妃与皇后如此不睦，殿下也不能强行将人要过来，真是。
“舟府难道就只有舟妍妍这一个女儿？！”这群人想事情也太不全面了。他这一提醒，柳橙冕和肖成恍然大悟，而他则接着道，“去派人接触一下舟家的另外两个女儿，如有可把握之处，立刻来回。”
“诺。微臣告退。”
而另一头，舟妍妍瞧着送进来一茬又一茬的金银珠宝、古玩衣饰，跟着侍女们盘点收敛，从太阳升起至落下，一刻也未曾停过。直到夜幕半落，她扶着隐隐发痛的腰身坐在榻上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妍希。”听到她唤了，妍希赶忙走进去，言，“小姐有何吩咐。”
舟妍妍摆摆手，“吩咐倒是没有。我问你，你们殿下真的是没有准备就回宫了吗？！”那时成王派人上门打探她的消息，她便隐约猜到成王要做什么，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那时派了不少人去打探关于雍王的消息，得到的回复只说是陛下过寿，殿下被召唤不得不回京。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去颖贵妃宫里为皇后讨公道，又如何会把需要补上的东西如此快的送入宫中。如果是这样，春雪的事儿为何会在她入宫后就发作了。如果是这样，她走了明路入住承安殿不久，为何就有这么多东西全数送进来。
今日点东西，是合规的也有不合规的也有，奇珍古玩倒在其次，有些不合季节的吃食和衣物又是从何而来。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妍希柔柔一笑，“小姐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哦。舟妍妍明白了，“我能否寻人去家中，要两名自己随身的侍女进宫伺候呢。”她这是被人利用了，可是木已成舟，以后都得住在宫里了。
妍希点头，“姑娘享公主的待遇，自然是想做什么都行的。不若姑娘将两位侍女的名讳告知于奴婢，奴婢出宫去请就是了。”
得到肯定的舟妍妍无语望天，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呢。
此时被她惦记的萧知年正在自己建的木屋之中练武，几个回合后瞧有两个黑影从墙上落下，便收了刀剑问道，“如何，东西送过去了吗。”
年岳上前把玩了下他放在一旁的刀剑，言道，“送过去了，殿下放心，所有东西都是您日常收起来不太用的，还有很久之前宁王殿下送予府上贮藏着的女子之物，都给过去了。”
李峰叹道，“这舟小姐真是个不错的人，咱们的人去送东西，她还给了些许银钱和吃食。”以往刀口舔血，过的都是有今日没昨日的日子，乍一见这样和蔼可亲的主子，那些回来的下属们都念叨。
“不好殿下能算计人家吗。”年岳瞧萧知年入了殿里，便放下刀剑与李峰一同跟着后头入殿，言道，“若是舟小姐知道她运道好一事儿是殿下放出的消息，甚至还想法子递到了成王手上，定要找您算账的。”
言罢年岳便坐到萧知年左手下首位，而李峰则坐在他对面，笑言，“现在算账可晚了，人已经入套了。”
其实约两年前，萧知年初次回宫时就隐隐觉得宫里缺个能管事儿的人，所以后来的大半年都暗中令年岳和李峰派自家的亲戚考察京中贵女。去年前的合宫菱舞宴，舟妍妍一曲‘百转盛莲落，一顾倾人城’令众臣侧目，这名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都说舟妍妍生得美却不妖艳，说话时柔情似水，行事虽有些霸道嚣张却不跋扈，最关键的是她身边的侍女很规矩。那时舟家三女都去了，可同处一家，年家的家人却只对舟妍妍身边的侍女记忆犹新，于是传到萧知年耳朵里，他便留了心。
自派人盯着后，刚巧看到她无法婉拒姊妹的邀请，去一个道士那儿算了命，那道士说她有凤命当即把人吓到了。她派了人堵了那道士的口，他跟着的人听着她不喜成王，转头把这消息散得满京城都是，甚至散到了成王的耳朵里。
其实他也是赌一把，没想到一切都成了。
年岳调侃道，“说为个女人，直接向陛下请旨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李峰轻笑，“不是您当初说。这个....感情的事儿得你情我愿才行，可是殿下那么忙，哪儿有空去见这个舟家小姐，自然只能先把人抓着了。”
“不过舟小姐对自己也是够狠，居然都敢对自己下毒，害我们还查了一阵子。”
“殿下宫中多了个能掌事的，我们以后在外头办事也省心，累点就累点吧。”
对这俩来他这儿不是调侃就是吵嘴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萧知年摆手，“行了，钱币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一说正事儿，他俩都正襟危坐起来。李峰从怀中拿出两个钱币，一左一右放于萧知年前头的书桌上，言，“殿下您看，左边这个是真币，上头刻的‘文’字用的是纯宋体；右边这个是假币，上头刻的‘文’字用的是楷体。因两字不大，加之其余字迹都与真币无二致，这刻工雕琢也是与真的一模一样，所以寻常百姓很难分辨得出。”
好细致的心思和功夫，眼见萧知年有些怒了，年岳道，“殿下，宁王殿下送来的消息，说是这批钱的来路太广，源头一时间很难查清，不过中转地，大多还是来钱赌坊。”
既然来源地查不清，那就去一趟中转的地方，或许能从交易当中查到些什么，“那咱们明日就再去来钱赌坊走一趟吧。”萧知年言。
旨意一出蛮多朝臣都去相府道贺，唯有两位尚书未到，而是转而避开了相府，走向成王府。如今的成王只有七岁，但已经开府建衙两年，原在书柜上寻书的他听到小厮的汇报，便让外头的人将两位尚书放了进来。
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门口，他抬头一瞧，原是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便问，“二位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有什么要事吗。”他素日里习惯了跟着父皇上早朝的时辰起漱，如今瞧这晨起的雾霾清风尚未散去，想来是刚下早朝。
户部尚书肖成如今已年近四十，是自言帝起就长居此位的，纵然如今面容苍老，但身子尚算矫健，相比较年轻的工部尚书柳橙冕，说话也更沉，“殿下，陛下下旨封了舟妍妍郡主，还给了公主的待遇，恐怕您想的那件事，如今是不成了。”
“就为了这件事儿专门跑一趟啊？！”他好似并不在意，“无妨。不过两位既然来了，不若先跟本王交代一下，交代你们办的事儿如何了。”
一听这些他二人立刻紧张起来，柳橙冕先开了口，“殿下，销金坊那边所需量太大，实在不是很好打点。而且这么大笔的金银想从长安边防的层层盘查中被放过，风险也很大。若是能够让舟小姐出面斡旋或许会好一些，毕竟除了长安府衙，就只有右相手中有边防口岸的通行令旨。”
成王倒不意外，很平静地看向肖成，“那么肖大人呢？”
肖成轻叹，“臣与靖国侯这边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最近有人付了大笔金银给黑市，有人在跟我们的行踪，防不胜防。所以下属们脚程慢了，以防行踪泄露被雍王那头察觉。”
成王叹道，“这正事儿没什么进展，后宫里的事你们耳报神倒快。”他将书合上，朝外唤了一声，“千禧。”
那头有个小太监加快脚步跑来，快到他面前时才放缓停下，面上极其恭敬，“殿下。”他仿佛晓得成王的意思，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上头刻着个‘灵’字，交予肖成手中。
肖成一接过玉牌便如临大敌，“殿下，这东西....太贵重了，微臣不能要啊。”这牌子可调动奇兵楼月卫及死灵士，甚至可以联络上南楚的重臣，加起来林林总总上千人，全是精干的。
“本王只要结果。”他丢下这句话，眼还是温和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很冷，“只要肖大人能办成本王的事，你家中子弟的前程，和你女儿的将来，本王都一一应了。”瞧肖成很珍重地将牌子收到怀中，并重重点头，他才放心。
转而看向另一边的柳橙冕，他好像还对舟妍妍一事耿耿于怀，便宽慰道，“无事。本王当初派人接触她，也是想多条道儿，但如今既然接触不上，那么换个法子也未尝不可。”
柳橙冕长叹，“可是殿下，长安府衙的上官家家室显赫，是实打实的皇室血脉，咱们的人进不去啊。”他已经数次派人去探了口风，可是上官大人仗着自己是陛下义子，还娶了丽妍郡主，只说一切遵从陛下之意，其余的都不再说，当真是油盐不进。
成王冷笑，“不过是娶了父皇庶妹，如今的架子倒比我这个皇子还要大。”但他又叹一声，“罢了，这事儿隐秘不可为人知，这条道儿也不必管了。”
他这般说柳橙冕就不明白了，“殿下，舟府更是铁桶一块啊。”说来也不知道雍王殿下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让舟家幼女进了宫，甚至成了当今皇后的义女。如今颖贵妃与皇后如此不睦，殿下也不能强行将人要过来，真是。
“舟府难道就只有舟妍妍这一个女儿？！”这群人想事情也太不全面了。他这一提醒，柳橙冕和肖成恍然大悟，而他则接着道，“去派人接触一下舟家的另外两个女儿，如有可把握之处，立刻来回。”
“诺。微臣告退。”
而另一头，舟妍妍瞧着送进来一茬又一茬的金银珠宝、古玩衣饰，跟着侍女们盘点收敛，从太阳升起至落下，一刻也未曾停过。直到夜幕半落，她扶着隐隐发痛的腰身坐在榻上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妍希。”听到她唤了，妍希赶忙走进去，言，“小姐有何吩咐。”
舟妍妍摆摆手，“吩咐倒是没有。我问你，你们殿下真的是没有准备就回宫了吗？！”那时成王派人上门打探她的消息，她便隐约猜到成王要做什么，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那时派了不少人去打探关于雍王的消息，得到的回复只说是陛下过寿，殿下被召唤不得不回京。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去颖贵妃宫里为皇后讨公道，又如何会把需要补上的东西如此快的送入宫中。如果是这样，春雪的事儿为何会在她入宫后就发作了。如果是这样，她走了明路入住承安殿不久，为何就有这么多东西全数送进来。
今日点东西，是合规的也有不合规的也有，奇珍古玩倒在其次，有些不合季节的吃食和衣物又是从何而来。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妍希柔柔一笑，“小姐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哦。舟妍妍明白了，“我能否寻人去家中，要两名自己随身的侍女进宫伺候呢。”她这是被人利用了，可是木已成舟，以后都得住在宫里了。
妍希点头，“姑娘享公主的待遇，自然是想做什么都行的。不若姑娘将两位侍女的名讳告知于奴婢，奴婢出宫去请就是了。”
得到肯定的舟妍妍无语望天，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呢。
此时被她惦记的萧知年正在自己建的木屋之中练武，几个回合后瞧有两个黑影从墙上落下，便收了刀剑问道，“如何，东西送过去了吗。”
年岳上前把玩了下他放在一旁的刀剑，言道，“送过去了，殿下放心，所有东西都是您日常收起来不太用的，还有很久之前宁王殿下送予府上贮藏着的女子之物，都给过去了。”
李峰叹道，“这舟小姐真是个不错的人，咱们的人去送东西，她还给了些许银钱和吃食。”以往刀口舔血，过的都是有今日没昨日的日子，乍一见这样和蔼可亲的主子，那些回来的下属们都念叨。
“不好殿下能算计人家吗。”年岳瞧萧知年入了殿里，便放下刀剑与李峰一同跟着后头入殿，言道，“若是舟小姐知道她运道好一事儿是殿下放出的消息，甚至还想法子递到了成王手上，定要找您算账的。”
言罢年岳便坐到萧知年左手下首位，而李峰则坐在他对面，笑言，“现在算账可晚了，人已经入套了。”
其实约两年前，萧知年初次回宫时就隐隐觉得宫里缺个能管事儿的人，所以后来的大半年都暗中令年岳和李峰派自家的亲戚考察京中贵女。去年前的合宫菱舞宴，舟妍妍一曲‘百转盛莲落，一顾倾人城’令众臣侧目，这名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都说舟妍妍生得美却不妖艳，说话时柔情似水，行事虽有些霸道嚣张却不跋扈，最关键的是她身边的侍女很规矩。那时舟家三女都去了，可同处一家，年家的家人却只对舟妍妍身边的侍女记忆犹新，于是传到萧知年耳朵里，他便留了心。
自派人盯着后，刚巧看到她无法婉拒姊妹的邀请，去一个道士那儿算了命，那道士说她有凤命当即把人吓到了。她派了人堵了那道士的口，他跟着的人听着她不喜成王，转头把这消息散得满京城都是，甚至散到了成王的耳朵里。
其实他也是赌一把，没想到一切都成了。
年岳调侃道，“说为个女人，直接向陛下请旨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李峰轻笑，“不是您当初说。这个....感情的事儿得你情我愿才行，可是殿下那么忙，哪儿有空去见这个舟家小姐，自然只能先把人抓着了。”
“不过舟小姐对自己也是够狠，居然都敢对自己下毒，害我们还查了一阵子。”
“殿下宫中多了个能掌事的，我们以后在外头办事也省心，累点就累点吧。”
对这俩来他这儿不是调侃就是吵嘴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萧知年摆手，“行了，钱币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一说正事儿，他俩都正襟危坐起来。李峰从怀中拿出两个钱币，一左一右放于萧知年前头的书桌上，言，“殿下您看，左边这个是真币，上头刻的‘文’字用的是纯宋体；右边这个是假币，上头刻的‘文’字用的是楷体。因两字不大，加之其余字迹都与真币无二致，这刻工雕琢也是与真的一模一样，所以寻常百姓很难分辨得出。”
好细致的心思和功夫，眼见萧知年有些怒了，年岳道，“殿下，宁王殿下送来的消息，说是这批钱的来路太广，源头一时间很难查清，不过中转地，大多还是来钱赌坊。”
既然来源地查不清，那就去一趟中转的地方，或许能从交易当中查到些什么，“那咱们明日就再去来钱赌坊走一趟吧。”萧知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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