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奥氮平片
次日清晨，湖市第三医院，神经外科诊室前。
“王先生，这是处方药‘奥氮平片’，剂量我写在袋子内侧了。”
“好，谢谢大夫。”
医师站在诊室门口，沉吟一二，见四下没人，还是补了一句：
“王先生，有句话本是不该说的，但出于医者的职责，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奥氮平片虽然可以抑制视幻觉，但也会对心血管系统造成一定损伤；是药三分毒，可您如今病情恶化得太快，如果不每日服用，我怕会出意外。”
王玑先是点点头，然后发问道：
“大夫，我记得了。不过你说的意外是指？”
闻言，医师面露难色，显然是有难言之隐，但他对上王玑那张年轻却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还是于心不忍，说了出来：
“早些年，我所经手的枕叶脑癌患者，一旦他们的视幻觉恶化到‘第二视界’的地步，我就会给他们开奥氮平片；但这几年，我却很少开这些处方药了。”
“原因无他，晚期的患者，往往会在‘第二视界’中将奥氮平片当作食物或零食吃下，现实中因服药过量中毒而死。”
王玑对医师这番话感到震惊，沉默片刻，低头看了眼手中装药的袋子，又抬起头来：
“可...奥氮平片不是能抑制幻觉吗？”
医师摇摇头，没否认，但也没肯定：
“奥氮平片是能抑制幻觉没错，但要想保证奥氮平片的功效，你就必须每日服用足够剂量；按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是15mg，最多不超过20mg。”
“问题就出在这儿，奥氮平片每日用量若是超过20mg便会过量中毒，但你的病情却在不断恶化，加上有抗药性的存在，可能没几天20mg都无法帮你完全抑制幻觉了；再之后，服用间隔太长或是服用剂量不足，都会导致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第二视界’，现实中少喝药或是喝多了药，最终都是死路一条的。”
王玑彻底沉默了，这“奥氮平片”听着怎么不像抑制剂，反倒像致命的毒药呢。
“...”
医师向前两步走出诊室，在王玑面前站定：
“我没过问你在‘第二视界’中都看见了什么，不是我不想知道，而是你可能说不出。”
“以前我接手的一个患者就是如此，开药后没多久，他每次再来这儿都以为自己和我描述了最近的经历，但事实上他每次嘴里吐出的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字，组合起来像是人在梦中的呓语；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用药出问题了。”
“最后一次来见我时，他喝了过量的奥氮平片，那也是他最清醒的一次——他说一切都太假了，他根本分不清，他眼中的视界、周围的一切甚至自己的记忆都像是活的，总在不停变化着，唯独能真切感到的，只有虚幻本身。”
“说完这些，他就被送进急救室，洗胃去了...不过，那时已经晚了，没救活。”
说罢，医师缓缓合上嘴，深深看了王玑半响，眼神中有怜悯、有可惜、也有遗憾，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关上门，回了诊室。
...
从医院出来，王玑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口买了几个包子，随便找个台阶就坐下，吃了起来。
早上出来急，又怕可能会抽血化验，就没吃早饭，饿得很。
包子是热乎的，刚从小推车保温箱里拿出来，虽然味道一般，但王玑却吃得很认真，一口一口咀嚼着，不紧不慢。
土豆、猪肉、白菜...很普通的馅料，很普通的味道。
可...真好吃啊，真好吃。
吃着吃着，几滴泪突然落下，滴在掌中的包子上，王玑看着那迅速溶于包子皮的晶莹，顿时怔住。
自己...怎么哭了？
一定是这包子，包子不好吃。
一定是这样。
王玑伸手，抹了滴脸上的泪，放入舌头上舔了下，苦涩地笑了：
“艹，真是咸的啊。”
如果说得枕叶脑癌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是晴天霹雳后的倾盆暴雨，将他原本初生太阳似的人生直接淋的黑暗无比，那医师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是彻底的死亡判决。
从确诊枕叶脑癌晚期的第一天起，王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了了。
但，人总是这样——只要活着，就难免抱有一丝侥幸，一丝一切都有机会变好的侥幸。
三天前，医师和他说“第二视界”的事情，他虽然难受，但也并没有多么害怕，只是变得警醒了些。
今天，医师再和他说“奥氮平片”的事，他却没法继续保持真的淡然了。
无他，唯有亲身经历过那种虚实难辨，自己认知中的世界与他人都不同的疏离感，才会意识到“枕叶脑癌晚期”这六个字的分量。
王玑眼中的光黯淡几分，随手拔起一根不知名草，上面两片叶子仿佛对应着两个选项——不同，但也大差不差：
喝药，会死。
不喝，还是会死。
甚至，就连抑制幻觉想多活一段时间，都是个妄想。
结果从来都没变过，是注定好的，可笑自己第一次在规则手下逃命后，还不以为然，觉得“第二视界”也就那样，根本没医师说的那么可怕。
王玑呆呆望着医院门口的马路，车群川流不息，人群也来去匆匆，每个人都有目的地和归宿，唯独他像根浮萍草一样，只能孤独地在天地间游荡，等待那个注定会面临的结局——死亡。
乌云终于略过太阳，阳光洒在脸上，却没能洒进心里，王玑下意识伸手遮住这光芒，觉得曾经温和的事物变得无比刺眼。
再低下视线，王玑吃包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地向四周扫视着，在看...这个世界。
没一会儿，一位身着显眼红色大衣的中年女人闯入了他的视线，对方抱着一个饭盒匆匆走向住院部的大楼，衣服略显陈旧，看样子有段时间没洗了，应该是病人家属吧。
不知为何，他总看那人有些眼熟，对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让他觉得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泪一滴滴落下，模糊了王玑的视线，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痛苦，嗷嚎般哭出声来：
“呜~呜啊啊啊啊！”
“王先生，这是处方药‘奥氮平片’，剂量我写在袋子内侧了。”
“好，谢谢大夫。”
医师站在诊室门口，沉吟一二，见四下没人，还是补了一句：
“王先生，有句话本是不该说的，但出于医者的职责，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奥氮平片虽然可以抑制视幻觉，但也会对心血管系统造成一定损伤；是药三分毒，可您如今病情恶化得太快，如果不每日服用，我怕会出意外。”
王玑先是点点头，然后发问道：
“大夫，我记得了。不过你说的意外是指？”
闻言，医师面露难色，显然是有难言之隐，但他对上王玑那张年轻却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还是于心不忍，说了出来：
“早些年，我所经手的枕叶脑癌患者，一旦他们的视幻觉恶化到‘第二视界’的地步，我就会给他们开奥氮平片；但这几年，我却很少开这些处方药了。”
“原因无他，晚期的患者，往往会在‘第二视界’中将奥氮平片当作食物或零食吃下，现实中因服药过量中毒而死。”
王玑对医师这番话感到震惊，沉默片刻，低头看了眼手中装药的袋子，又抬起头来：
“可...奥氮平片不是能抑制幻觉吗？”
医师摇摇头，没否认，但也没肯定：
“奥氮平片是能抑制幻觉没错，但要想保证奥氮平片的功效，你就必须每日服用足够剂量；按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是15mg，最多不超过20mg。”
“问题就出在这儿，奥氮平片每日用量若是超过20mg便会过量中毒，但你的病情却在不断恶化，加上有抗药性的存在，可能没几天20mg都无法帮你完全抑制幻觉了；再之后，服用间隔太长或是服用剂量不足，都会导致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第二视界’，现实中少喝药或是喝多了药，最终都是死路一条的。”
王玑彻底沉默了，这“奥氮平片”听着怎么不像抑制剂，反倒像致命的毒药呢。
“...”
医师向前两步走出诊室，在王玑面前站定：
“我没过问你在‘第二视界’中都看见了什么，不是我不想知道，而是你可能说不出。”
“以前我接手的一个患者就是如此，开药后没多久，他每次再来这儿都以为自己和我描述了最近的经历，但事实上他每次嘴里吐出的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字，组合起来像是人在梦中的呓语；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用药出问题了。”
“最后一次来见我时，他喝了过量的奥氮平片，那也是他最清醒的一次——他说一切都太假了，他根本分不清，他眼中的视界、周围的一切甚至自己的记忆都像是活的，总在不停变化着，唯独能真切感到的，只有虚幻本身。”
“说完这些，他就被送进急救室，洗胃去了...不过，那时已经晚了，没救活。”
说罢，医师缓缓合上嘴，深深看了王玑半响，眼神中有怜悯、有可惜、也有遗憾，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关上门，回了诊室。
...
从医院出来，王玑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口买了几个包子，随便找个台阶就坐下，吃了起来。
早上出来急，又怕可能会抽血化验，就没吃早饭，饿得很。
包子是热乎的，刚从小推车保温箱里拿出来，虽然味道一般，但王玑却吃得很认真，一口一口咀嚼着，不紧不慢。
土豆、猪肉、白菜...很普通的馅料，很普通的味道。
可...真好吃啊，真好吃。
吃着吃着，几滴泪突然落下，滴在掌中的包子上，王玑看着那迅速溶于包子皮的晶莹，顿时怔住。
自己...怎么哭了？
一定是这包子，包子不好吃。
一定是这样。
王玑伸手，抹了滴脸上的泪，放入舌头上舔了下，苦涩地笑了：
“艹，真是咸的啊。”
如果说得枕叶脑癌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是晴天霹雳后的倾盆暴雨，将他原本初生太阳似的人生直接淋的黑暗无比，那医师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是彻底的死亡判决。
从确诊枕叶脑癌晚期的第一天起，王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了了。
但，人总是这样——只要活着，就难免抱有一丝侥幸，一丝一切都有机会变好的侥幸。
三天前，医师和他说“第二视界”的事情，他虽然难受，但也并没有多么害怕，只是变得警醒了些。
今天，医师再和他说“奥氮平片”的事，他却没法继续保持真的淡然了。
无他，唯有亲身经历过那种虚实难辨，自己认知中的世界与他人都不同的疏离感，才会意识到“枕叶脑癌晚期”这六个字的分量。
王玑眼中的光黯淡几分，随手拔起一根不知名草，上面两片叶子仿佛对应着两个选项——不同，但也大差不差：
喝药，会死。
不喝，还是会死。
甚至，就连抑制幻觉想多活一段时间，都是个妄想。
结果从来都没变过，是注定好的，可笑自己第一次在规则手下逃命后，还不以为然，觉得“第二视界”也就那样，根本没医师说的那么可怕。
王玑呆呆望着医院门口的马路，车群川流不息，人群也来去匆匆，每个人都有目的地和归宿，唯独他像根浮萍草一样，只能孤独地在天地间游荡，等待那个注定会面临的结局——死亡。
乌云终于略过太阳，阳光洒在脸上，却没能洒进心里，王玑下意识伸手遮住这光芒，觉得曾经温和的事物变得无比刺眼。
再低下视线，王玑吃包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地向四周扫视着，在看...这个世界。
没一会儿，一位身着显眼红色大衣的中年女人闯入了他的视线，对方抱着一个饭盒匆匆走向住院部的大楼，衣服略显陈旧，看样子有段时间没洗了，应该是病人家属吧。
不知为何，他总看那人有些眼熟，对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让他觉得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泪一滴滴落下，模糊了王玑的视线，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痛苦，嗷嚎般哭出声来：
“呜~呜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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