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高一尺
在关墙上军士眼中，李衮与道士对峙半晌，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泥胎木雕一般。尤其是芒砀山老兵，皆是惊奇不已，这还是他们熟知之人吗，飞天大圣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不身处其中，绝难知晓个中凶险，比寻常刀来剑往也不遑多让，若抵近查看，便能发现李衮眼神愈发迷离，面色时而痛苦、时而释然。
他心神深陷道士那双怪眼之中，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时间久了只觉若是跳将下去解脱才好，心有所想便是心有所动，心境一动则心防失守，那妖道本就擅长迷心惑神之道，如此刚好趁虚而入。
崇宁三年，徐州沛县谢溝村有两个半大少年，俱是父母早逝，因一起长大，故而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只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同村老幼多有厌恶。
唯独一老军膝下无子，对他们甚为爱护。这老军祖上乃是狄武襄亲卫，有一身好武艺，对这二人倾囊相授。在他悉心调教下，两个少年皆学有所成。他们彼时深感老军恩如严慈，一心侍奉左右，与之颐养天年。
可惜天不从人愿，大观三年腊月，山东连降大雪、天寒地冻，更兼朝廷党锢之祸频频上演、地方官吏不修德政，致使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
天灾人祸之下，宅不御寒、食不果腹，老军也在风雪之中一病不起，任那两个少年如何求告，也寻不到一粟一药，最终撒手人寰。
自此起懵懂少年变得愤世嫉俗，既然天地不仁，那便翻天覆地，二人飘零江湖，历经几多厮杀，于腥风血雨中闯将过来，落草在汉高起义之地，心中却愈发迷茫，不知生来何往、死向何去，直至得遇一人，让他们看到另一番天地。
李衮脑海中记忆纷至沓来，或悲或喜，大起大落，半生回溯不过顷刻之间，七情六欲难以自制，令他心力交瘁，手中团牌、巨剑却是把持不住，双双丢弃一旁，自己也是打着摆子跌坐在地，汗出如浆、气喘如牛，既像人溺水、又似鱼出水。
那道人见李衮委顿也不趁人之危，他收了手印，双袖一甩，“啪”，竟是凭空炸出一声爆响，李衮闻声浑身一颤，如梦方醒，活见鬼也似看向道人，十分吃力问道：“你…这厮使…得什么妖法？”
“唉，世人愚钝，偏偏执迷不悟，贫道见你尚有几分慧根，特来点化。”妖道明明是以旁门伤人，此刻却假以正宗之名，意在其形神不合之时，种下心魔，便于日后驱使。
可怜李衮本就长着一副直心肝，怎能分辨清楚，他目露感激、虔诚之色道：“啊，前番冒犯仙师，还望不计前嫌，收录弟子于门下。”若非提不起力气，非要全礼大拜不可。
一抹喜色在妖道眼中一闪即逝，他温声道：“贫道既到此处，必竞全功，汝身心俱疲，需仔细将息，先扶你回寨。”说罢便一手拾了团牌、长剑，另一手搀起李衮，稳步向营门走去。李衮诚心道谢，又令关上放行，不再话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吕方等人转入山道迤逦而行，不多时，对影山已然在望。初春昼短，此时夜幕虽未降临，但天空已可见寥落星斗，众人见天色将晚，未免夜路难行，各自提缰扬鞭。
及至对影关前，寨墙上已燃起火盆，驱散了重重暮色，照得关上关下亮如白昼，此一行人，除吕方早有所料之外，皆吃了一惊，眼见两山若剑直指苍穹、一关如蟒盘踞其间。
邓飞脱口而出：“兄弟做下好大阵仗！”
石秀接口道：“便是河北两路边军大寨也不过如此！”
裴宣也叹道：“寨即是山，山即是寨，上震下艮，即为‘小过’，正所谓‘雷山小过，行动有度’，此寨不单易守难攻，更有利于调兵遣将。”
项充、郭盛则是眉开眼笑，得几位好汉夸赞，作为山寨统领，面上有光。
吕方先是笑道：“此寨一日而成，全赖李衮兄弟调度有方，使我等可高枕安睡。”之后顿了顿，又无奈道：“只是不得屯兵长驻，一则水源不丰、取水不便，二则无甚产出、难以为继。”
此前闲叙，裴宣、石秀和邓飞便知吕方素有大志，此时不过是龙困于此，闻其如此分说，便知他已萌去意，只不知他意欲何往。
几人说着话，自有随行小校前去叩关，守军见是主将归来，连忙开闸，众人随即入关，但见南面快步赶来一小校，向吕方禀道：“关南来了个道士，甚为古怪，李统领与他言语失和，被其激怒，出关与之放对，不知怎的，又带那人入关，小人不敢拦阻，直进了那处议事堂，又不许旁人探视。”小校说罢，斜斜指向一处，正在东山新建房舍之中。
项充听了奇怪道：“那道人可认得我等？”
小校答道：“那道士似是认得李统领，李统领却不认得他。”
项充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与李衮认识哪门子道士，不由有些担心，吕方安抚道：“既然二人一同入营，李衮兄弟定无大碍，我等且去会一会那道人。”
众人口中不停、脚下不歇，随小校行至一处厅堂，但见此厅约有三、五十步见方，高约两丈，前有廊台、后接馆阁，拾级而上，内里高阔、宽敞，当中一椅一案，两侧则是桌椅间隔，后面各有四梁八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此刻，当中交椅坐着一人，正是道士模样，吕方看此人鹊巢鸠占，也不着恼，反而抱拳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道长仙姓？”
道士淡然一笑道：“贫道全真，俗姓樊，单名一个瑞字。”
“果然是他。”吕方心下一哂，又接着问道：“不知道长将李衮兄弟藏在何处？”
项充面色急切盯着樊道人，却听他道：“呵呵，来客先询贫道名姓，却不自报家门，未免忒无礼。”
不待项充发作，吕方喝道：“好个反客为主，不愧是混世魔王。”
樊瑞洒然道：“既知贫道名号，还不束手就擒？”
不身处其中，绝难知晓个中凶险，比寻常刀来剑往也不遑多让，若抵近查看，便能发现李衮眼神愈发迷离，面色时而痛苦、时而释然。
他心神深陷道士那双怪眼之中，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时间久了只觉若是跳将下去解脱才好，心有所想便是心有所动，心境一动则心防失守，那妖道本就擅长迷心惑神之道，如此刚好趁虚而入。
崇宁三年，徐州沛县谢溝村有两个半大少年，俱是父母早逝，因一起长大，故而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只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同村老幼多有厌恶。
唯独一老军膝下无子，对他们甚为爱护。这老军祖上乃是狄武襄亲卫，有一身好武艺，对这二人倾囊相授。在他悉心调教下，两个少年皆学有所成。他们彼时深感老军恩如严慈，一心侍奉左右，与之颐养天年。
可惜天不从人愿，大观三年腊月，山东连降大雪、天寒地冻，更兼朝廷党锢之祸频频上演、地方官吏不修德政，致使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
天灾人祸之下，宅不御寒、食不果腹，老军也在风雪之中一病不起，任那两个少年如何求告，也寻不到一粟一药，最终撒手人寰。
自此起懵懂少年变得愤世嫉俗，既然天地不仁，那便翻天覆地，二人飘零江湖，历经几多厮杀，于腥风血雨中闯将过来，落草在汉高起义之地，心中却愈发迷茫，不知生来何往、死向何去，直至得遇一人，让他们看到另一番天地。
李衮脑海中记忆纷至沓来，或悲或喜，大起大落，半生回溯不过顷刻之间，七情六欲难以自制，令他心力交瘁，手中团牌、巨剑却是把持不住，双双丢弃一旁，自己也是打着摆子跌坐在地，汗出如浆、气喘如牛，既像人溺水、又似鱼出水。
那道人见李衮委顿也不趁人之危，他收了手印，双袖一甩，“啪”，竟是凭空炸出一声爆响，李衮闻声浑身一颤，如梦方醒，活见鬼也似看向道人，十分吃力问道：“你…这厮使…得什么妖法？”
“唉，世人愚钝，偏偏执迷不悟，贫道见你尚有几分慧根，特来点化。”妖道明明是以旁门伤人，此刻却假以正宗之名，意在其形神不合之时，种下心魔，便于日后驱使。
可怜李衮本就长着一副直心肝，怎能分辨清楚，他目露感激、虔诚之色道：“啊，前番冒犯仙师，还望不计前嫌，收录弟子于门下。”若非提不起力气，非要全礼大拜不可。
一抹喜色在妖道眼中一闪即逝，他温声道：“贫道既到此处，必竞全功，汝身心俱疲，需仔细将息，先扶你回寨。”说罢便一手拾了团牌、长剑，另一手搀起李衮，稳步向营门走去。李衮诚心道谢，又令关上放行，不再话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吕方等人转入山道迤逦而行，不多时，对影山已然在望。初春昼短，此时夜幕虽未降临，但天空已可见寥落星斗，众人见天色将晚，未免夜路难行，各自提缰扬鞭。
及至对影关前，寨墙上已燃起火盆，驱散了重重暮色，照得关上关下亮如白昼，此一行人，除吕方早有所料之外，皆吃了一惊，眼见两山若剑直指苍穹、一关如蟒盘踞其间。
邓飞脱口而出：“兄弟做下好大阵仗！”
石秀接口道：“便是河北两路边军大寨也不过如此！”
裴宣也叹道：“寨即是山，山即是寨，上震下艮，即为‘小过’，正所谓‘雷山小过，行动有度’，此寨不单易守难攻，更有利于调兵遣将。”
项充、郭盛则是眉开眼笑，得几位好汉夸赞，作为山寨统领，面上有光。
吕方先是笑道：“此寨一日而成，全赖李衮兄弟调度有方，使我等可高枕安睡。”之后顿了顿，又无奈道：“只是不得屯兵长驻，一则水源不丰、取水不便，二则无甚产出、难以为继。”
此前闲叙，裴宣、石秀和邓飞便知吕方素有大志，此时不过是龙困于此，闻其如此分说，便知他已萌去意，只不知他意欲何往。
几人说着话，自有随行小校前去叩关，守军见是主将归来，连忙开闸，众人随即入关，但见南面快步赶来一小校，向吕方禀道：“关南来了个道士，甚为古怪，李统领与他言语失和，被其激怒，出关与之放对，不知怎的，又带那人入关，小人不敢拦阻，直进了那处议事堂，又不许旁人探视。”小校说罢，斜斜指向一处，正在东山新建房舍之中。
项充听了奇怪道：“那道人可认得我等？”
小校答道：“那道士似是认得李统领，李统领却不认得他。”
项充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与李衮认识哪门子道士，不由有些担心，吕方安抚道：“既然二人一同入营，李衮兄弟定无大碍，我等且去会一会那道人。”
众人口中不停、脚下不歇，随小校行至一处厅堂，但见此厅约有三、五十步见方，高约两丈，前有廊台、后接馆阁，拾级而上，内里高阔、宽敞，当中一椅一案，两侧则是桌椅间隔，后面各有四梁八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此刻，当中交椅坐着一人，正是道士模样，吕方看此人鹊巢鸠占，也不着恼，反而抱拳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道长仙姓？”
道士淡然一笑道：“贫道全真，俗姓樊，单名一个瑞字。”
“果然是他。”吕方心下一哂，又接着问道：“不知道长将李衮兄弟藏在何处？”
项充面色急切盯着樊道人，却听他道：“呵呵，来客先询贫道名姓，却不自报家门，未免忒无礼。”
不待项充发作，吕方喝道：“好个反客为主，不愧是混世魔王。”
樊瑞洒然道：“既知贫道名号，还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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