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雪坟冢 » 卑鄙之子,驽钝之人

卑鄙之子,驽钝之人

    还记得,那年风很大,太阳,很灼热。

    有个狼狈的男孩走在山林间,他的家人早死,后继者鄙夷他。于是,他逃了出来,可甚至,不配有被寻找的价值。

    蛇虫鼠蚁,风雨山石,山林野兽。呵,他啊,本该死在那,毕竟比起那压抑的“家”里啊,这里倒死得舒坦呢!

    可惜,真是可惜,真不知是福分还是孽缘,卑鄙的他被游历的他寻到,在即将丧身之际,衣冠楚楚的人救了他。从此,他跟随他,服侍他的一切,虽然,那人总是以礼相待,可骨子里的卑微,还是让他宛若一个奴仆。可是,他心甘情愿,因为他被尊重着。至少,在那段日子,他得到了所谓一生的救赎吧。

    后来,他随着他踏入修炼一途,与他一同游历,同行的老仆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而上位的人,也在长久的游历后得到了他值得付出一生的她。

    年轻的他本以为,服侍着这个堪称无比幸福的集体,是他一生的使命,并为此尽职尽责。然而,上天总是喜爱开玩笑。

    冰冷的遗迹成为了女子最后的归宿,他啊,本想牺牲自己,保护自己的主子与老仆,当然,还有那虚弱的不能再虚弱的她。因为那时的她,刚刚为男人诞下一位女婴。

    可是她放不下独自探险的他,哪怕他有着伪仙的实力,哪怕他的身旁有两位帝境的仆从,她还是选择了跟随他一起冒险,将孩子留给了年迈的老母抚养,直到他们归来重逢的那一天。

    只是那一天,再也不会有了。

    还记得,那天的雨很冷,很大。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立一座衣冠冢,然后在雨里,哭泣着,那般懊悔。

    而他,躲在石头后面,回想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敌人越过了他,杀死了正在后撤的她,而后在其余三人近乎癫狂的攻击中灰飞烟灭。而她,也没留下些什么痕迹。他在哭,混合着冰冷的无根水,自责而忏悔。

    后来,三个人互相安慰着,走了出来,女孩也渐渐长大。然而意外依然来了,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女孩情窦初开,爱上了一个世家的男人,门当户对,男人也对女孩很好。作为父亲,男人看得开,放的下,同意了这门亲事。然而就在他与老仆外出之时,意外再临。

    人在世间,少不了仇家,那一天血溅百里,盛极一时的世家被满门屠灭。仇家忌惮于男人的实力,趁他外出而行。留守的他再一次失职,强大的对手拖住了他,他没能阻止女孩的死亡,男人的殉亡,天伦老人的惨死,无辜之人的逝去。

    奄奄一息,他居然撑到了主子和老仆的回归。没有什么责备,似乎一切照旧,跟来时一样,三个人,又是截然不同的三个人。

    男人一夜白头,成了老人,后来,看淡了,带着老仆与他远走,最后来到了海外避世之地。

    老仆沉默多了,依然兢兢业业,不知不觉没了那么多发自内心的笑。

    而他,呵,灾星一个罢了。他愧怍,他恨自己无能。而老人的原谅让他对他的情感彻底充斥的无与伦比的敬佩,他不可能恨他的,他不敢的。只是他一天比一天自卑。

    在海外,老人将绝学教授与他,可在他看来,他不配,将这当作了施舍。老者对他似乎愈发冰冷了,他也愈发自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断了自我贬低,渴望老人的认可。

    直到。

    老人最后一次,也是出海后唯一一次离开,他找了一个徒弟,传承了他的衣钵。当他得知时,一切似乎都塌了。过了很久很久,他走了出来,或许吧,只是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畸形之情。

    而后,他想要杀了这个“剥夺”他一切的徒弟,最后却从老人口中得知了,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那个蠢材,不折不扣!哈哈哈哈……当真不折不扣!

    他的心啊,彻底死了,可上天又和他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他不得转世轮回,徘徊于生死的界边,终魂飞魄散,归于天地。可在绝望之时,又遇到了让他再次珍视之物,挣扎在生死欲望之间,可笑卑微。

    ……

    听完他的讲述,二人皆有些沉重。陆羽尘叹了口气,道:“这是你。”

    李乘风蓦然点了点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良久,他叹了口气,道:“都是过去了啊……也就死了,才看得通透明白。然而再看,又会觉得好愚蠢,或许自己的通透又是一种愚钝罢。”

    谢霜华深吸一口气,道:“前辈如此眼界,当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李乘风看着她苦笑道:“再来一次?没有机会的,所有的一切在它发生的那一刻已成定局,甚至有些事情在尚未发生之时便已注定,哪怕知道也无法改变。给你们一句忠告,向前走,莫回头。定局之事无可变。”

    陆羽尘道:“那两个孩子呢?若是普通孩子,怎会成为你所珍视之人。”

    李乘风道:“是啊,他们并不普通。彼岸之子,如何会普通?只是……也只是孩子啊,他们不应该和我一样,被排挤,被欺凌,失去至亲。你们就当,我在自救吧。”

    谢霜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陆羽尘道:“那彼岸之子是?这一片天地的宠儿吗?”

    李乘风道:“宠儿?或许吧,他们的天赋得天独厚。只是在我看来,不过是诅咒。再好的肉,也要拿的住,吃的进肚子。若是宠儿,怎么会被排挤?不过是太优秀,遭了妒忌。生命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忽然,女孩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哭着道:“大,大哥哥!那帮坏人又来了!哥哥被打伤了,好疼……”

    闻言,陆,谢二人猛地拍案而起,而李乘风虽然还坐着,手中的杯却瞬间化作齑粉。待他起身,凝造的桌椅分分消散。

    李乘风俯下身子,擦去女孩的泪水,背对二人道:“二位,作为灵体,鄙人对灵魂所集之物所能造成的伤害有限,所以,拜托了!”

    陆羽尘走向女孩跑来的方向,道:“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