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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江河行(17)

    战斗是十八日凌晨爆发的,在这之前,单通海拒绝了张行关于贾越先率部出击的

    军令,执着的要求自己亲自率领偏师反向渡河,扑向敌营,担任主攻。

    他本人提出的理由有二:

    其一,援军刚刚抵达,但休整不过半个时辰,偏师看起来是反复折腾,但其实已

    经休整了大半夜,比气力,还是偏师更足;其二,营寨是他们修的,浅滩位置也是他

    们往返渡河时发现的,他们更熟悉地形,更何况此番撤退时还专门破坏了一些栅栏和

    壕沟,魏军晚间夺取营地,未必来得及整修,这些东西也是他们才能清楚。

    对此,张行当然从善如流。

    “单大郎与常负、梁嘉定、黄俊汉、孟啖鬼五营合计步骑六千人主攻,伍二郎将

    兵马留下来给三娘,且去盯住赵行密。”张行如是更改了军令。“周行范、刘黑梘、

    樊豹以一营甲骑两营轻骑随后从上游渡河,绕行大营西侧协助包抄进攻;贾越、王雄

    诞、唐百仁三营四千人渡河后在河南岸立住,我与白有思、伍惊风、徐世英三营不渡

    河,只在汴水北岸立住,六营兵马夹河而立,稍作休整,相机而动

    这一次,众人都无反对意见,便要行动。

    “还单大郎。”微微发红的月色下,张行再度喊住对方。“不要刻意寻求

    包围歼灭,简单击渍足够了,也不要跟对方的凝丹高手纠缠,对方逃,就让他们逃,

    然后用骑兵追击扩大战果就行我们要防备司马正可能从汴水南岸或北岸过来的援

    军,还要防备留县那里大营被反击!”

    “晓得!”单通海应了一声,便在三日内第二次离开了自己在汴水北岸的大营。

    就这样,单通海、伍常在等人先行,周行范、刘黑梘、樊豹等人次行,接着,贾

    越、王雄诞、唐百仁再次行,很快就轮到了张行等最后的中军。

    而在起身的这一-刻,张行抬头看了眼已经微微淡掉的双月,忽然追加了一个军令

    “传令下去,让范厨子弃了砀山去接替丰县,让尚怀恩弃了方与去沛县,让丰县的

    王焯跟沛县的牛达集中兵马往留县大营赶!再往后接着派人,让李枢和房彦朗把金乡

    的剩余兵马都送来,有多少送多少,不必再整饬建制,让李枢亲自来,陈斌也来!

    白伍徐三人虽然有些愕然,却皆无言语,徐世英更是即刻主持军令发布,而军令

    一发,张大首席也不再迟疑,立即随部队开拔。

    待到了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谁来汇报,坐在汴水一处浅滩

    北岸的张行便听到了西南面的喊杀声。

    单通海已经发动进攻了。

    “怎么回事?”奉命从汴水南岸西进防御的诸将中,右御卫左翼第一鹰扬郎将赵

    行密修为最高,因为序列和资历缘故也是这一-路援兵名义主将,战事刚一开始身为成

    丹高手的他便察觉到动静,然后翻身坐起,-面大声询问一面往外走去。

    走出大帐,喊杀声已经震天,迎面便有亲信下属军官回复:“将军,好像是贼军

    夜袭。”

    “夜袭?”赵行密诧异看了一眼头顶的天色,立即意识到对方没说错,天色虽然

    挺亮堂,但双月尚在,确实没有天明,但马上他就又茫然起来。“此时来袭,他们又

    是什么时候渡的河?”

    “自然是夜中。

    “单通海?”

    “不确定,但还能是谁?”

    “这大营是陷阱!”赵行密稍一思索立即醒悟,并迅速下令。“传令各营外围各

    部,要直接将军令送到队将一层,让他们谨守营盘,不许擅动等待救援,然后派出哨

    骑,有一个算一個,四面而出,往彭城(徐州本据)送信求援再去喊牛监军过来

    !”

    侍卫们轰然应诺,并没有过于惊惶,而监军牛方盛因为就在赵行密中军,也迅速

    被唤了过来。

    “牛监军。”赵行密此时已经在帐内披挂过半,却只是坐在那里来言。“贼军狡

    猾,这大营根本就是故意.饵我已经下令谨守,等待救援,只恐怕司马、张、元

    三位另有想法,而我马上要作战,支援外围,又不好去当面询问,请牛监军辛苦-些

    四面沟通,只以我中军大帐为本据,相互联络。

    且说,牛方盛虽也有些修为,却是典型的文修路线,家学也多是道德人心文法吏

    那一套,便是出任,也是圣人跟前的文书近侍起家,跟其他关陇大族根本不是一路

    的。

    这么一位典型的年轻文臣贵族,甫一遭遇突袭,便不由慌乱,此时闻言,虽然稍

    安,却还是有些不得其要:“赵将军,若是你去支援了,一时见不到,其余三位将军

    想法不一,我该如何?”

    赵行密心下无语,但这是要紧时候,根本不好打哈哈的,便-边起身去拿头盔,-

    边撂了底:“正要阁下以监军身份约束他们,不要擅自逃散,务必坚守待援!须知

    道,咱们连日连夜从泗水口至此支援,再加上暑气过重,士卒早已经疲惫萎顿到了极

    限,一旦有人逃逸,便如河堤溃水,野火燎原,根本止不住的到时候就是人家的口中

    食了!”

    牛方盛终于醒悟,而他方要再说些什么,那交代完毕的赵行密却已经又拎起一把

    直刀,径直出帐去了。然后只是一跃,便卷起一股海蓝色的真气,宛如陆地上凭空卷

    出一股海浪花一般,托着他向前方空中飘去。

    这一手功夫,非修为深厚技巧娴熟根本使不出来,任谁在这里都要称赞-声的。

    实际上,眼见如此,跟许多营中士卒-一样,牛监军也多少松了口气。

    然而,清晨越来越亮堂的视野中,就在牛监军刚刚离开中军大营准备去寻元礼直

    的时候,忽然间,其人亲眼所见,大营外侧,-股淡黄色的真气平地卷起一个龙卷,

    然后直接往那海蓝色的浮空浪花撞来。

    黄蓝相撞,风沙雨雾混杂,双方登时便失了原本的形状,弄了个乌七八糟,泥沙

    俱下。

    这种情形,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对方并没有因为上次留手而弄错情报,而是针

    对性的派出了足够分量的成丹高手,赵行密的修为不可能再成为底牌。

    不过,牛方盛看的呆了片刻,只跺了下脚,到底是匆匆去寻人了。

    先找到左屯卫左翼第-鹰扬郎将即将元礼正,元礼正皱着眉头听完,倒没驳斥:

    “既是军令,我自然无话可说,但贼军明显有备而来,若是待会集中高手和兵力专心

    攻打一处又如何?谨守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尤其是赵将军又被缠住,咱们内部总得

    有个调配!”

    “确实如此。”这话合情合理,牛方盛想了一下,也没有反对。“我去找张将军

    元礼正点了下头,目送对方离开,却是吸取了赵行密的教训,不再轻易腾跃起来

    露头,只是坐镇营中,指挥部队防护自己所领的营寨。可是,自己不敢露头,对方却

    敢露头,贼军大头领单通海的旗帜很快出现在了大营最北面,也就是元礼正的防区最

    正面,彼处也真的集中了许多精锐甲骑与修行者,而且已经开始夺门、夺栅。

    望着这一幕,这位前朝贵种心中纠结至极,有心冲上去,率部堵住,却又屡次沮

    丧,因为上次对战时,对方身侧是有一个凝丹帮手的,这要是突兀上去被围攻怎么办

    纠结与不安中,一骑忽然来到身前,却赫然是军中另一位凝丹高手张虔达。

    这让元礼正大喜过望,当场站起:

    “张将军来得好,咱们一起上,堵住单通海!”

    出乎意料,年长一些的张虔达看了一眼北面,反而摇头:“元将军以为我为什么

    骑马?我在的西营也被数千骑兵包了,旗号是周、樊、刘姓樊的跟姓刘的都是凝

    丹!”

    元礼正面色大变,姓刘的是谁他不清楚,樊必然是樊豹,后者老早就被记录在案

    ,位列黜龙帮那些凝丹高手之中。

    但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凝丹高手并不是他惶恐的缘由,真正让他感到惊恐的是那个

    “周”

    “周行范来了?”元礼正黑着脸来问。

    “那张三是不是也要来了?”

    “我只怕白三娘也来了。”张虔达的回复更让人绝望。“而且你看到那个缠住赵

    行密的人的真气吗?像不像伍氏兄弟独门的那种什么真气?”

    元礼正呆在原地,这就是聪明人懂太多的坏处了,总是迅速举一一反三,得出答

    案。

    “那我们如之、如之奈何?”让元礼正回过神来的是北面的一声巨响,和西面陡然爆发的喊杀声,而他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单通海来了,还可以打一打,贼酋张行来了,那此战胜负便无须多想了,唯独凝

    丹修为摆在这里,个人十之八九还能活的,可要再配上伍惊风跟白有思,这可是真要

    兵败人亡的!

    “撤吧!”张虔达咽了口口水,努力来言。

    “但赵行密下了正式军令,牛方盛这个监军传的军元礼正脸色越来越难

    看。“估计赵行密军中不知道多少军官也都听到了,而司马正是个正派人,怕是真要

    斩将立威的,便是司马正不管,江都那里也过不去。

    “所以我来找你。”张虔达恳切来对。“赵行密是右御卫排序第一-的左-郎将,

    你是左屯卫排序第一的左一郎将,他只是资历比你深点,但实际上你们是平级的,你

    若有.言

    “莫要害我。”元礼正立即摇头。“莫要害我!”

    张虔达当即顿足:“元将军,你怕前怕后的干什么?天一大亮,对方包上来,咱

    们想逃都难!唯一生机是混在军中走,不要露头!”

    元礼正紧张片刻,忽然出言:“找司马士达!这事得推着他才行!”

    “不错!”张虔达一时恍然。“不错找司马士达,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也

    只有他能绕过去司马正和江都,而且我不信这厮不怕死!’

    二人齐齐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对视一眼。

    张虔达年长,脸皮更厚,直接开口:

    “我指着三辉四御起个誓从今往后,与元兄

    弟你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就在这乱世中求个活法。

    元礼正这才摆手:“都是至亲兄弟一般的,说这些作甚,反正今日咱们不离不

    弃。”

    说着,也上了匹马,然后居然是扔下即将被突破的北营,直接与对方一起往东营

    去寻司士来到这里,二人目瞪口呆,原来司马士达居然一副简单皮甲的辅兵

    打扮,而旁边牛监军正在苦口婆心。

    二人愣神了一下,但也就是愣神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一起下马,一个抱住牛

    方盛,一个抱住司马士达,两个凝丹出手,自然轻易将二人制服分开。

    随即,元礼正先抱着牛方盛哭,张虔达也与司马士达说个不当然,说来说

    去,不过是告诉这俩人,张行、白有思、伍氏兄弟,带着黜龙贼主力俱至矣。

    而不过片刻,牛方盛便已经脸色煞白,司马士达更是骇的面如土灰。

    “再不走,咱们跟着几千子弟兵全要葬送在这里了。”张虔达努力总结。

    “可是,赵将军有牛方盛也快急哭了。

    “有令又如何?”元礼正是真哭了,抹着眼泪来答。“他上去时可知道会撞上伍

    氏兄弟?可知道黜龙贼主力毕至?”

    张虔达更是厉声疾色:“牛监军莫忘了,赵将军不在,自然是我们四人做主

    我们自家自己正经军议要走,哪里算违令?

    说着,更是晃了一下司马士达的肩膀。

    后者被晃醒,更是亳不犹豫:“不错!这里四个人,咱们公平公正,我赞同撤到

    彭城(徐州本据)!你们三个呢?”

    张虔达立即颔首:

    “可行!”

    元礼正也没有多少犹疑,只是一抹眼泪罢了:“正该如此!

    牛方盛四面环顾,只觉得平生都没有这么困顿过,最终没有开口。

    但是,另一边,三人既然联手,却是根本顾不上牛监军如何,只是稍作商议,便

    决定立刻弃营往归彭城。

    牛方盛无奈,只能闭口不言,眼睁睁看着三人也不各自归营,只是下令开了东门

    ,然后便带着亲卫往东牵马步行逃窜。

    这时候,元礼正顺便伸手拉了牛监军一般,后者到底是低头跟了上去。

    须臾片刻,四人便率部分亲卫离开大营,而人一走,便有东营士卒尾随,真真如

    河堤上溃堤前的细流一般。

    而此时,天上的赵行密还在跟伍二郎辛苦缠斗。

    单大郎刚刚突入北营。

    张行还在忧虑司马正的援军方向。

    我,太阳刚刚升起。

    PS:今天产检去了,更新来迟数量少,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