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鱼摊早闻
灰色的冬雾还未全散，与早市的锅气纠缠不休。
从地狱归来，乌影离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悄然混入自码头方向归来的渔民队伍，在城门开启之时，堂而皇之入了城。
实战才是提升实力的唯一办法，为了早日突破第一剑，他只能昼伏夜出，如夜猫子般混迹在决剑台上拼命挑战不同流派的各路剑手，不断打磨自己的剑术。
刚过了清水的石斑还在砧板上不断腾身，随即鱼头上迎来了一道凌冽的刀光。
粥摊的老板人唤老崔，是位彪形大汉，从前跑海，厌倦了大风大浪，就在早市落地生根了。
冬日清晨仅穿着单衣，汗水粘在老崔的胳膊上，清楚地印出了胳膊上的肌肉，这手臂比少年的大腿还粗壮一些。
热腾腾的鲜美鱼片粥，是早市的独一味，城中各处皆有鱼片粥店，但唯有早市的最令人垂涎三尺。
“小哥，早啊。”老崔一眼就认出熟人，抡起刀子就打招呼。
“老崔，一碗粥。”乌影离找了一张距离老板最近的桌子坐下，抱着冷飕飕的肚子等着。
“好勒。热腾腾的鱼片粥一碗。”老崔喊了一嗓子，立即手起刀落。
一套熟稔的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就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切成薄片。
“老崔，快点，我快饿死了。”他趴在桌子上催促道。“你再慢点，我就变成饿死鬼了。”
老崔不急不慢，一边张罗着其他客人，一边咧嘴笑道，“小哥昨晚哪快活了，这大清早的就有气无力了？”
“这时候城外归来的，除了码头，还能哪快活？”他的撒谎能力已今非昔比，像这样的回答信手拈来。
“小哥，你这身子骨能干什么力气活，怕是哪家船老大家的公子哥下船进城寻新鲜耍？”老崔笑得更爽快，后槽牙都跑出来了。“怎么，船上的厨子没伺候好你？”
“瞧我这弱不经风的废物模样，老崔你觉得谁会看我脸色过活？”他苦笑不已。“就是到了你这儿，买一碗鱼粥能见个笑脸而已。”
都已经十二岁，乌影离连本应该拥趸自己的系宗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谁能给他好脸色。
“小哥莫要妄自菲薄了！”
“这碗鱼粥物有超值。”他揶揄道，“老崔，你的笑容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见谁都给啊。”
“我倒是想卖笑啊，”老崔自娱自乐学着女人扭着腰部卖弄风骚，“小哥，你赏钱吗？”
“滚。”他骂道，“好好说话，别恶心我！你一把年纪了，阉了也没人要。”
“想当年，老崔我也是浪里一条龙，大步一迈，上衣往这肩头一盖，再昂首挺胸朝花丛里走一遭，哪个姑娘老鸨不流口水啊。”老崔猛地将手中刀竖在原木砧板上，仰头发出爽朗的大笑。“可是现在呢，还不是一个小粥摊的杀鱼老。莫欺少年穷，再过几年，谁强谁富，还且看着呢。没准我还得靠小哥你照顾生意呢？要是船上得了稀罕的鱼，一定要先想着老崔我啊。又或是船上干活的兄弟们也进城耍，定要来我这小摊子吃上一碗换换口。”
一笑一骂间，乌影离心中的阴郁立即消散了大半。
“要是有女鲛人，我一定留给你。”他起哄道。“一般的女人你都见怪不怪了，女鲛人配你这个海龙王，恰好！”
“那感情好啊，这等美事要是能落我老崔头上，小哥这辈子的鱼粥我包了。”老崔像个大孩子喜笑颜开，手中刀始终忙个没停。“听说女鲛人唱歌好听极了，最能蛊惑男人心。”
“两年前，你不是已经找到老板娘！”他的确听过一耳。“怎么了，你还是个喜新厌倦的负心汉？”
一声叹息，老崔将一碗粥送过来，顺嘴道，“一身横肉能值几个钱，哪能娶得起老婆子。下船至今，老崔我还是孤家寡人，冷灶冷床，孤枕难眠啊！”
说罢，老崔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砧板上的那只鱼身上，眨眼之间，就剔除了一副鱼骨。
“好刀法。”乌影离立即拍手叫好。
“小哥，你最近来早市比较频繁，是要进城生活了？”老崔压低了声音。
“的确有这个打算。”他低头吸了一口热粥，“老崔，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关照我呢？”
“要是以往倒是简单的，现在恐怕难了。”
“怎么个说法？”他听出了其他意思。
老崔将笊篱里最后的十来片鱼肉盖在热腾腾的粥面上，径直朝他走来，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几乎不可闻地音量道：“规矩变了，以前落户城中，只要使够日月星，不是什么难事。但近来不知为何，上上下下都查得厉害，也不知道在防什么！”
“日月星，人只会嫌少，不会嫌多的。”此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胃口太大，一顿吃撑，就没下一顿了。那些大老爷们知道要细水长流，才能源源不绝。”老崔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们才是城里最精明的人，不会做断自己财路的蠢事。”
“城中规矩可是有了大变？”他一脸懵然。
“那倒是不曾听说。”老崔用手掌盖在红花生上搓揉去皮，“只是......近来城中却有一件事情出奇了？”
“说来听听，”他立即掏出了个月银压在空碗下。“有什么稀奇故事，我也听个热闹。”
“好像是祖宅里的那位有了动作？”老崔附耳说完，立即恢复了坐姿。“这可是接任以来破天荒地的头一回啊。”
莫说最近，就是这十二年来，乌影离都可以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更不曾对外下过任何命令。
面露诧异，“祖宅里的那位？”他忍不住探问。
“当然是我们恒城的五系嫡主乌影离。”老崔一脸认真。
“原来此城也有嫡主啊！”他摇摇头，“我只听过火系家主乌远而已。”
“诶，那只是一系家主而已。”老崔一脸认真，“嫡主年幼，总是要受制于人一些时日。长大就好了，男人嘛总是要一些苦难来磨炼，要不然长不出铮铮铁骨。”
“可我听闻火系家主的椅子，才是恒城唯一的太师椅！”他曾在决剑台下观赛时，亲耳听过乌鼎天的随从脱口而出。“全城上下只识得火系父子，却不认得五系嫡主。就连跑海的兄弟们都......”
“大家都喜欢故事。”老崔截话道，“要不然日子得多无聊啊。”
“我们也是讨一口饭吃，必然是要与当权者有来有往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兄弟们行方便。”他收敛了抱怨，
“日久见人心。”老崔说，“祖宅里的那位小小年纪，不急不躁，未必不是好料。”
“好料？”他却是第一次听到好评价。
“我的鱼，你哪天来，不是好料了？”老崔咧嘴笑道。
好奇心已被吊了起来，“话说一半，吊我胃口；留一半，憋死你老崔。”他忍不住骂道。
那对父子究竟做了什么？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形势逼人，他望着桌上轻握的拳头，时间从手心里迅速地流走，没有一点情义。
从地狱归来，乌影离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悄然混入自码头方向归来的渔民队伍，在城门开启之时，堂而皇之入了城。
实战才是提升实力的唯一办法，为了早日突破第一剑，他只能昼伏夜出，如夜猫子般混迹在决剑台上拼命挑战不同流派的各路剑手，不断打磨自己的剑术。
刚过了清水的石斑还在砧板上不断腾身，随即鱼头上迎来了一道凌冽的刀光。
粥摊的老板人唤老崔，是位彪形大汉，从前跑海，厌倦了大风大浪，就在早市落地生根了。
冬日清晨仅穿着单衣，汗水粘在老崔的胳膊上，清楚地印出了胳膊上的肌肉，这手臂比少年的大腿还粗壮一些。
热腾腾的鲜美鱼片粥，是早市的独一味，城中各处皆有鱼片粥店，但唯有早市的最令人垂涎三尺。
“小哥，早啊。”老崔一眼就认出熟人，抡起刀子就打招呼。
“老崔，一碗粥。”乌影离找了一张距离老板最近的桌子坐下，抱着冷飕飕的肚子等着。
“好勒。热腾腾的鱼片粥一碗。”老崔喊了一嗓子，立即手起刀落。
一套熟稔的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就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切成薄片。
“老崔，快点，我快饿死了。”他趴在桌子上催促道。“你再慢点，我就变成饿死鬼了。”
老崔不急不慢，一边张罗着其他客人，一边咧嘴笑道，“小哥昨晚哪快活了，这大清早的就有气无力了？”
“这时候城外归来的，除了码头，还能哪快活？”他的撒谎能力已今非昔比，像这样的回答信手拈来。
“小哥，你这身子骨能干什么力气活，怕是哪家船老大家的公子哥下船进城寻新鲜耍？”老崔笑得更爽快，后槽牙都跑出来了。“怎么，船上的厨子没伺候好你？”
“瞧我这弱不经风的废物模样，老崔你觉得谁会看我脸色过活？”他苦笑不已。“就是到了你这儿，买一碗鱼粥能见个笑脸而已。”
都已经十二岁，乌影离连本应该拥趸自己的系宗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谁能给他好脸色。
“小哥莫要妄自菲薄了！”
“这碗鱼粥物有超值。”他揶揄道，“老崔，你的笑容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见谁都给啊。”
“我倒是想卖笑啊，”老崔自娱自乐学着女人扭着腰部卖弄风骚，“小哥，你赏钱吗？”
“滚。”他骂道，“好好说话，别恶心我！你一把年纪了，阉了也没人要。”
“想当年，老崔我也是浪里一条龙，大步一迈，上衣往这肩头一盖，再昂首挺胸朝花丛里走一遭，哪个姑娘老鸨不流口水啊。”老崔猛地将手中刀竖在原木砧板上，仰头发出爽朗的大笑。“可是现在呢，还不是一个小粥摊的杀鱼老。莫欺少年穷，再过几年，谁强谁富，还且看着呢。没准我还得靠小哥你照顾生意呢？要是船上得了稀罕的鱼，一定要先想着老崔我啊。又或是船上干活的兄弟们也进城耍，定要来我这小摊子吃上一碗换换口。”
一笑一骂间，乌影离心中的阴郁立即消散了大半。
“要是有女鲛人，我一定留给你。”他起哄道。“一般的女人你都见怪不怪了，女鲛人配你这个海龙王，恰好！”
“那感情好啊，这等美事要是能落我老崔头上，小哥这辈子的鱼粥我包了。”老崔像个大孩子喜笑颜开，手中刀始终忙个没停。“听说女鲛人唱歌好听极了，最能蛊惑男人心。”
“两年前，你不是已经找到老板娘！”他的确听过一耳。“怎么了，你还是个喜新厌倦的负心汉？”
一声叹息，老崔将一碗粥送过来，顺嘴道，“一身横肉能值几个钱，哪能娶得起老婆子。下船至今，老崔我还是孤家寡人，冷灶冷床，孤枕难眠啊！”
说罢，老崔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砧板上的那只鱼身上，眨眼之间，就剔除了一副鱼骨。
“好刀法。”乌影离立即拍手叫好。
“小哥，你最近来早市比较频繁，是要进城生活了？”老崔压低了声音。
“的确有这个打算。”他低头吸了一口热粥，“老崔，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关照我呢？”
“要是以往倒是简单的，现在恐怕难了。”
“怎么个说法？”他听出了其他意思。
老崔将笊篱里最后的十来片鱼肉盖在热腾腾的粥面上，径直朝他走来，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几乎不可闻地音量道：“规矩变了，以前落户城中，只要使够日月星，不是什么难事。但近来不知为何，上上下下都查得厉害，也不知道在防什么！”
“日月星，人只会嫌少，不会嫌多的。”此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胃口太大，一顿吃撑，就没下一顿了。那些大老爷们知道要细水长流，才能源源不绝。”老崔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们才是城里最精明的人，不会做断自己财路的蠢事。”
“城中规矩可是有了大变？”他一脸懵然。
“那倒是不曾听说。”老崔用手掌盖在红花生上搓揉去皮，“只是......近来城中却有一件事情出奇了？”
“说来听听，”他立即掏出了个月银压在空碗下。“有什么稀奇故事，我也听个热闹。”
“好像是祖宅里的那位有了动作？”老崔附耳说完，立即恢复了坐姿。“这可是接任以来破天荒地的头一回啊。”
莫说最近，就是这十二年来，乌影离都可以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更不曾对外下过任何命令。
面露诧异，“祖宅里的那位？”他忍不住探问。
“当然是我们恒城的五系嫡主乌影离。”老崔一脸认真。
“原来此城也有嫡主啊！”他摇摇头，“我只听过火系家主乌远而已。”
“诶，那只是一系家主而已。”老崔一脸认真，“嫡主年幼，总是要受制于人一些时日。长大就好了，男人嘛总是要一些苦难来磨炼，要不然长不出铮铮铁骨。”
“可我听闻火系家主的椅子，才是恒城唯一的太师椅！”他曾在决剑台下观赛时，亲耳听过乌鼎天的随从脱口而出。“全城上下只识得火系父子，却不认得五系嫡主。就连跑海的兄弟们都......”
“大家都喜欢故事。”老崔截话道，“要不然日子得多无聊啊。”
“我们也是讨一口饭吃，必然是要与当权者有来有往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兄弟们行方便。”他收敛了抱怨，
“日久见人心。”老崔说，“祖宅里的那位小小年纪，不急不躁，未必不是好料。”
“好料？”他却是第一次听到好评价。
“我的鱼，你哪天来，不是好料了？”老崔咧嘴笑道。
好奇心已被吊了起来，“话说一半，吊我胃口；留一半，憋死你老崔。”他忍不住骂道。
那对父子究竟做了什么？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形势逼人，他望着桌上轻握的拳头，时间从手心里迅速地流走，没有一点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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