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尽头
剧烈的疼痛感侵袭着她的全身。
她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浑身仿佛灌了铅一样，四肢不听使唤，大脑也似乎被某一根线牵着，仿佛木偶一样，开始闪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和再也见不到的人。
“秦霜？秦霜？醒醒。”耳边的声音飘飘忽忽，不太真实。
秦霜奋力睁开眼睛，四周空无一人。那飘忽的声音也消失了。她使劲回忆着那声音来自何人，却依旧模糊得记不清是男是女。
这是哪里？
四周空间狭小，而她躺在一张长凳上，旁边是四方的桌椅，好像是办公室。仔细一看，墙上有警徽，门后的衣架行挂着警服，秦霜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派出所。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努力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奇怪的是，她明明清晰地记得在UFO酒吧玻璃碎裂的声音之后，自己就失去了知觉，但她总觉得中间还发生过一些什么，而自己应该清醒过。
“醒了？”马骕推门走了进来，将一杯水递给了她。
“怎么了？”秦霜将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马骕被问得一愣：“什么怎么了？刚才你在这睡着了。”
“我是睡着了吗？我不是在酒吧晕过去了？”秦霜一摸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太阳穴还包着纱布。
马骕摇了摇头：“唉，看来确实有后遗症。”
秦霜一脸茫然。
“前天晚上韩队长去UFO酒吧调查，把陆欣抓了，不过蓝宁跑了。就在我们把陆欣塞进警车的时候，酒吧爆炸了。你晕了过去，我们把你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失去短暂性记忆，留院观察了两天，出院那天我们就从你父母那把你带回这里配合调查。你刚到这里不久就昏睡过去了，现在我们还在审讯陆欣呢。你睡了一觉想起点什么没？”马骕接过秦霜喝过水的空杯子，耐心地解释道。
秦霜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我现在只记得我在酒吧里晕倒之前的事了。”
马骕“哦”了一声，脸上难掩的失望。
“刚才我睡着的时候，这里有别人吗？”秦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没有，是韩队把你带来的，现在他们都去审陆欣了。”马骕伸了个懒腰：“她挺倔，只承认自己用于晓慧这个假名注册了UFO酒吧，问她为什么她就死活不肯说了。现在都四个小时了，问什么都不开口。如果这样下去，恐怕是要通宵审了。一会儿我得去跟他们换班。”
秦霜木然地点了点头，继续直勾勾地望着地面。
“喂。”马骕走上前，伸出手掌在秦霜眼前晃了晃，秦霜这才回过头看着他。
“我说，你就不问问陆欣的事？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马骕有些好奇地看着秦霜。
“从我看到她以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形象出现，听到别人叫她于老板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关系再好也是无权过问的。更何况，我从来就不认为朋友之间需要彻底了解对方。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一个人，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人永远都是在变的。”
马骕沉默地听着，不自觉想起了魏宇杰。他不知道秦霜这句话是否有所指，但语气中的无奈是显而易见的。
“别想太多了，先把伤养好吧。”马骕自知这句安慰苍白无力，便尴尬地将视线转向手中的手机。
这一看，他的眼前顿时一亮。
纪同：当年参与国科大斗殴事件的那两个女生找到了。另外，当年参与打架斗殴的另一个人，居然是蓝宁。因为当时他是资优生，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奥林匹克竞赛，才被校方保护起来了。酒吧爆炸时她们就在附近，另外她们的身上发现了属于老鹰团伙的标志，是一个鹰头纹身。让韩峰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欣，不怕她不交代。还有，连夜提审张文仲，他身上不止周奕豪一个案子。要记住，这个组织的特性是，很多成员相互不认识，只通过暗号或者身上的鹰头标记去辨认身份，注意看陆欣身上某处是否有鹰头标记。
夜深。
鸦雀无声的男牢中，突然传来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了。两个高大的狱警在众目睽睽下带出了一个文弱憔悴的男人——张文仲。
“带来了？坐下。”
张文仲被带到审讯室，被警员按在了“老虎凳”上。
“老鹰组织，你知道吗？”刚一落座，韩峰便开门见山。
张文仲抬头看了韩峰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了下去。
“在这个组织里你扮演什么角色？”
沉默。
“现在陆欣已经到案了，UFO昨晚爆炸也被查封了，蓝宁的手下卧龙已经落网，他也逃不了多久。你还不打算交代吗？”韩峰的脸沉了下来。
张文仲缓缓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韩峰。片刻，殷红的血迹从他的口中流出。
“糟了，快来人！”马骕冲上前，掰开他的嘴：“这家伙自己把舌头咬断了！快！快送医院！”
审讯室内一片混乱，不一会儿，警局外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办公室内，韩峰座位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又一根烟头从他的手中被按进来，刚被掐灭的火光散发着最后一丝余烟。韩峰皱着眉，看着那一缕烟散尽后，皱着眉又点燃了一根烟。
马骕推开门，只见到一片烟雾缭绕。他不断用手驱赶着四周的烟，却还是被呛得咳嗽不止。
“人怎么样了？”韩峰叼着烟问。
“咳……人……人没救了，血块卡到气管……咳……送到就已经不行了。”马骕虽然被呛到，但语速很快。
韩峰“滕”地一下站了起来，口中的烟掉在了地上，冲着马骕吼道：“那你他妈跑回来干什么？快回去处理一下啊！打电话给我不行吗？！”
马骕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缓过来，有些委屈道：“我打了多少次局里的电话和你手机呀，你都没接……”
韩峰赶紧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数十个未接来电，又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同样发现了好几个未接。他这才意识到误会了马骕。他知道自己在情绪不好或者思考时，是可以自动屏蔽外界一切干扰的，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也全在意料之中。
他拍了拍马骕的肩：“你先喝口水缓一下吧，我去趟医院，你别跟着跑了。看住陆欣。”
“好。纪队那边……”
“如果他打电话过来，你就如实汇报。我现在没空，得先去医院看看，做一下报告。”
说完，韩峰迅速离开了。
汇仁医院内，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
从走廊一直延伸下去，可以看到窗外天空中隐约透出的鱼肚白。
天色很快就要亮了。
纪同拐了个弯，终于在急救室门前看到了韩峰。他身边的几名警员正和医生护士交谈着。
韩峰不经意扭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纪同。
“那你们先回去吧。”韩峰对几个警员说。
其他人离开后，韩峰对纪同笑了笑，纪同可以看出他的笑容十分勉强。他坐在抢救室前的椅子上，埋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
纪同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
韩峰没抬头：“你不会懂的，毕业后的这些年……都是他陪我走过的。”他的声音从臂弯里发出，好像一团郁结的气息得不到释放。四周围的空气闷热到了极点。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纪同缩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喃喃自语道。那个似乎已经“遗忘”很久的身影，又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指《暗礁之爱》中，纪同的助手臧良）
韩峰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已然干涸：“那你觉得，这是种背叛吗？我本不该再拿他当做朋友了。但是，他触犯了法律，我能够做到严厉地审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判刑入狱，但是……我做不到看着他在我面前死……”
“他只是背叛了自己，并不是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情。如果他骨子里真的是个坏人，恐怕根本不可能和你成为朋友吧。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他自己造的孽，自己选择用生命来了结了。”
“但是……纪队，我想问你，你让我审讯的时候，说他身上不止一个案子？”
“其实对于他个人来讲，他只是老鹰组织中的一员。我能确定的是，张磊他不是老鹰，名单也并不在他手里。这点，我在找到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至于这次UFO酒吧爆炸，查看了监控视频，是蓝宁干的。他的目的，是玉石俱焚。虽然只是小规模爆炸，但足以对门面造成影响。但他并没有在舞场安置炸弹，因为他知道，秦霜在里面。”
“我现在就通知他们立即追捕蓝宁。”
“不着急，我猜他可能根本就没打算跑。我觉得现在先回去审讯秦霜，还有那两个涉及到当年国科大斗殴案的女孩，会有很大收获的。不过，我在逮捕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可能你们需要有心理准备。”纪同严肃道。
“魏宇杰可能涉案。”
林荫大道旁。
天空中的云朵忽然聚在了一起，就在人们诧异地抬头望向天空时，一个响雷毫无预兆地劈了下来，点燃了一颗大树。
惊叫声中，警车呼啸而来，瓢泼大雨伴着大风从天空中飘洒下来，打散了原本聚拢在一起的人群。
警察们穿着雨衣，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叫来卡车运走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大树，却不曾想，树下竟然压着一个人。
“快来！树下有人！”搬运工惊讶得大叫一声，周围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人救了出来。
那人满脸血污，五官几乎无法辨认。
“是个小伙子！”一个环卫工人边说着边翻看他的口袋，掏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钱包，打开钱包里面只有一张五十块纸币，和一张身份证。
“快叫救护车！”
不出五分钟的时间，急救车呼啸而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男子抬了上去。但就在车的后门将要关闭的时候，方才发现树下压着人的搬运工忽然用手拉住了门：“等一下，小伙子的身份证！”
护士接了过来：“谢谢您。我们帮他收好。”
车门关上，救护车呼啸而去。
方才那个小护士放下了证件，拿出毛巾和急救工具，为男子擦去了脸上的血污。
“怎么是他？”小护士拿着带血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谁？”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护士也凑上前来，她皱了皱眉，立刻拿起旁边的身份证看了一眼，随后惊道：“啊，是上次从医院逃跑那个人，蓝宁！”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
绍阳公安分局刑侦支队会议室内，纪同，韩峰，马骕，和技术部李云荣刚刚坐定，韩峰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喂？恩对。在哪里发现的？”韩峰接起电话，表情微变。
在座的每个人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挂了电话，韩峰的半个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快跟我去趟汇仁医院，发现蓝宁了，正在抢救。”
说完，一行人反应极快地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到底是什么情况？”纪同边走边问道。
“是这样，刚才有个晚间新闻不是说学院道林荫那块，一棵大树被雷劈断了么？树底下发现的那个人就是蓝宁。刚才医院孙护给我打电话说的。”他们用最快速度上了车，韩峰一边倒车一边回答道。
“那他现在情况如何？”马骕也问。
“不容乐观。”韩峰回答。
“该死，这个时间竟然堵车。”纪同看了看窗外的路况，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韩峰急得使劲按了一下喇叭，拿出了警铃打开窗户按在了车顶上:“你们坐稳点。”随着刺耳的警铃声响起，他驾驶的白色面包车开始在停歇不前的车流中快速穿梭。
片刻后，车子停在了熙熙攘攘的医院内。
四个人几乎是飞奔着到了抢救室门前。喘息片刻后，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推着车走了出来。
四个人立刻围了上去，韩峰把自己的证件亮了出来：“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腿部腰部严重骨折，软组织多处擦伤，需要休养。但是伤无大碍。不过……他的肾病就不容乐观了……”
“不容乐观是指？”纪同接道：“一点希望都没了吗？我上次看他的情况还没这么糟。”
“警察同志，他没有选择化疗，那除了发病时的疼痛，和平时虚弱的状态，肉眼是看不出其他分别的。况且这个病，患者的身体是一天一天地在走下坡路，并不是说会一下子大不如前。但是这个患者比较年轻，硬是让他撑了那么多年。如果中间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使用了如此不保守的治疗方法，也加速了病情的恶化。”医生叹息道。
“那他大概还有多久的时间？”纪同直截了当地问道。
“乐观地说，半年吧。而且他现在在昏迷中，醒来也暂时不能受到刺激，所以我建议……你们过几天再来。”
韩峰和纪同面面相觑。片刻后，纪同作出决定：“不行，这次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在他醒来之前，我们三个人轮流看着他。今天我留下。明天韩队，后天马骕。韩峰，现在你们两个先回去跟小李继续开会，晚上提审陆欣。如果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把张文仲的死讯告诉她。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明白。”马骕和韩峰异口同声道。
病房走廊内，纪同掏出了一根烟，却忽然意识到这里是ICU禁烟病区，于是又只得悻悻地将烟放回了口袋。
透过玻璃，他看到了插着呼吸器，腿上吊着石膏的蓝宁。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胸口却起伏得十分规律，完全不像一个昏迷得病人，反而更像是睡着了。
纪同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了地面。
就在这时，蓝宁长长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浑身仿佛灌了铅一样，四肢不听使唤，大脑也似乎被某一根线牵着，仿佛木偶一样，开始闪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和再也见不到的人。
“秦霜？秦霜？醒醒。”耳边的声音飘飘忽忽，不太真实。
秦霜奋力睁开眼睛，四周空无一人。那飘忽的声音也消失了。她使劲回忆着那声音来自何人，却依旧模糊得记不清是男是女。
这是哪里？
四周空间狭小，而她躺在一张长凳上，旁边是四方的桌椅，好像是办公室。仔细一看，墙上有警徽，门后的衣架行挂着警服，秦霜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派出所。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努力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奇怪的是，她明明清晰地记得在UFO酒吧玻璃碎裂的声音之后，自己就失去了知觉，但她总觉得中间还发生过一些什么，而自己应该清醒过。
“醒了？”马骕推门走了进来，将一杯水递给了她。
“怎么了？”秦霜将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马骕被问得一愣：“什么怎么了？刚才你在这睡着了。”
“我是睡着了吗？我不是在酒吧晕过去了？”秦霜一摸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太阳穴还包着纱布。
马骕摇了摇头：“唉，看来确实有后遗症。”
秦霜一脸茫然。
“前天晚上韩队长去UFO酒吧调查，把陆欣抓了，不过蓝宁跑了。就在我们把陆欣塞进警车的时候，酒吧爆炸了。你晕了过去，我们把你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失去短暂性记忆，留院观察了两天，出院那天我们就从你父母那把你带回这里配合调查。你刚到这里不久就昏睡过去了，现在我们还在审讯陆欣呢。你睡了一觉想起点什么没？”马骕接过秦霜喝过水的空杯子，耐心地解释道。
秦霜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我现在只记得我在酒吧里晕倒之前的事了。”
马骕“哦”了一声，脸上难掩的失望。
“刚才我睡着的时候，这里有别人吗？”秦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没有，是韩队把你带来的，现在他们都去审陆欣了。”马骕伸了个懒腰：“她挺倔，只承认自己用于晓慧这个假名注册了UFO酒吧，问她为什么她就死活不肯说了。现在都四个小时了，问什么都不开口。如果这样下去，恐怕是要通宵审了。一会儿我得去跟他们换班。”
秦霜木然地点了点头，继续直勾勾地望着地面。
“喂。”马骕走上前，伸出手掌在秦霜眼前晃了晃，秦霜这才回过头看着他。
“我说，你就不问问陆欣的事？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马骕有些好奇地看着秦霜。
“从我看到她以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形象出现，听到别人叫她于老板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关系再好也是无权过问的。更何况，我从来就不认为朋友之间需要彻底了解对方。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一个人，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人永远都是在变的。”
马骕沉默地听着，不自觉想起了魏宇杰。他不知道秦霜这句话是否有所指，但语气中的无奈是显而易见的。
“别想太多了，先把伤养好吧。”马骕自知这句安慰苍白无力，便尴尬地将视线转向手中的手机。
这一看，他的眼前顿时一亮。
纪同：当年参与国科大斗殴事件的那两个女生找到了。另外，当年参与打架斗殴的另一个人，居然是蓝宁。因为当时他是资优生，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奥林匹克竞赛，才被校方保护起来了。酒吧爆炸时她们就在附近，另外她们的身上发现了属于老鹰团伙的标志，是一个鹰头纹身。让韩峰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欣，不怕她不交代。还有，连夜提审张文仲，他身上不止周奕豪一个案子。要记住，这个组织的特性是，很多成员相互不认识，只通过暗号或者身上的鹰头标记去辨认身份，注意看陆欣身上某处是否有鹰头标记。
夜深。
鸦雀无声的男牢中，突然传来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了。两个高大的狱警在众目睽睽下带出了一个文弱憔悴的男人——张文仲。
“带来了？坐下。”
张文仲被带到审讯室，被警员按在了“老虎凳”上。
“老鹰组织，你知道吗？”刚一落座，韩峰便开门见山。
张文仲抬头看了韩峰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了下去。
“在这个组织里你扮演什么角色？”
沉默。
“现在陆欣已经到案了，UFO昨晚爆炸也被查封了，蓝宁的手下卧龙已经落网，他也逃不了多久。你还不打算交代吗？”韩峰的脸沉了下来。
张文仲缓缓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韩峰。片刻，殷红的血迹从他的口中流出。
“糟了，快来人！”马骕冲上前，掰开他的嘴：“这家伙自己把舌头咬断了！快！快送医院！”
审讯室内一片混乱，不一会儿，警局外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办公室内，韩峰座位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又一根烟头从他的手中被按进来，刚被掐灭的火光散发着最后一丝余烟。韩峰皱着眉，看着那一缕烟散尽后，皱着眉又点燃了一根烟。
马骕推开门，只见到一片烟雾缭绕。他不断用手驱赶着四周的烟，却还是被呛得咳嗽不止。
“人怎么样了？”韩峰叼着烟问。
“咳……人……人没救了，血块卡到气管……咳……送到就已经不行了。”马骕虽然被呛到，但语速很快。
韩峰“滕”地一下站了起来，口中的烟掉在了地上，冲着马骕吼道：“那你他妈跑回来干什么？快回去处理一下啊！打电话给我不行吗？！”
马骕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缓过来，有些委屈道：“我打了多少次局里的电话和你手机呀，你都没接……”
韩峰赶紧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数十个未接来电，又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同样发现了好几个未接。他这才意识到误会了马骕。他知道自己在情绪不好或者思考时，是可以自动屏蔽外界一切干扰的，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也全在意料之中。
他拍了拍马骕的肩：“你先喝口水缓一下吧，我去趟医院，你别跟着跑了。看住陆欣。”
“好。纪队那边……”
“如果他打电话过来，你就如实汇报。我现在没空，得先去医院看看，做一下报告。”
说完，韩峰迅速离开了。
汇仁医院内，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
从走廊一直延伸下去，可以看到窗外天空中隐约透出的鱼肚白。
天色很快就要亮了。
纪同拐了个弯，终于在急救室门前看到了韩峰。他身边的几名警员正和医生护士交谈着。
韩峰不经意扭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纪同。
“那你们先回去吧。”韩峰对几个警员说。
其他人离开后，韩峰对纪同笑了笑，纪同可以看出他的笑容十分勉强。他坐在抢救室前的椅子上，埋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
纪同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
韩峰没抬头：“你不会懂的，毕业后的这些年……都是他陪我走过的。”他的声音从臂弯里发出，好像一团郁结的气息得不到释放。四周围的空气闷热到了极点。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纪同缩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喃喃自语道。那个似乎已经“遗忘”很久的身影，又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指《暗礁之爱》中，纪同的助手臧良）
韩峰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已然干涸：“那你觉得，这是种背叛吗？我本不该再拿他当做朋友了。但是，他触犯了法律，我能够做到严厉地审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判刑入狱，但是……我做不到看着他在我面前死……”
“他只是背叛了自己，并不是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情。如果他骨子里真的是个坏人，恐怕根本不可能和你成为朋友吧。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他自己造的孽，自己选择用生命来了结了。”
“但是……纪队，我想问你，你让我审讯的时候，说他身上不止一个案子？”
“其实对于他个人来讲，他只是老鹰组织中的一员。我能确定的是，张磊他不是老鹰，名单也并不在他手里。这点，我在找到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至于这次UFO酒吧爆炸，查看了监控视频，是蓝宁干的。他的目的，是玉石俱焚。虽然只是小规模爆炸，但足以对门面造成影响。但他并没有在舞场安置炸弹，因为他知道，秦霜在里面。”
“我现在就通知他们立即追捕蓝宁。”
“不着急，我猜他可能根本就没打算跑。我觉得现在先回去审讯秦霜，还有那两个涉及到当年国科大斗殴案的女孩，会有很大收获的。不过，我在逮捕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可能你们需要有心理准备。”纪同严肃道。
“魏宇杰可能涉案。”
林荫大道旁。
天空中的云朵忽然聚在了一起，就在人们诧异地抬头望向天空时，一个响雷毫无预兆地劈了下来，点燃了一颗大树。
惊叫声中，警车呼啸而来，瓢泼大雨伴着大风从天空中飘洒下来，打散了原本聚拢在一起的人群。
警察们穿着雨衣，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叫来卡车运走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大树，却不曾想，树下竟然压着一个人。
“快来！树下有人！”搬运工惊讶得大叫一声，周围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人救了出来。
那人满脸血污，五官几乎无法辨认。
“是个小伙子！”一个环卫工人边说着边翻看他的口袋，掏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钱包，打开钱包里面只有一张五十块纸币，和一张身份证。
“快叫救护车！”
不出五分钟的时间，急救车呼啸而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男子抬了上去。但就在车的后门将要关闭的时候，方才发现树下压着人的搬运工忽然用手拉住了门：“等一下，小伙子的身份证！”
护士接了过来：“谢谢您。我们帮他收好。”
车门关上，救护车呼啸而去。
方才那个小护士放下了证件，拿出毛巾和急救工具，为男子擦去了脸上的血污。
“怎么是他？”小护士拿着带血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谁？”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护士也凑上前来，她皱了皱眉，立刻拿起旁边的身份证看了一眼，随后惊道：“啊，是上次从医院逃跑那个人，蓝宁！”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
绍阳公安分局刑侦支队会议室内，纪同，韩峰，马骕，和技术部李云荣刚刚坐定，韩峰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喂？恩对。在哪里发现的？”韩峰接起电话，表情微变。
在座的每个人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挂了电话，韩峰的半个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快跟我去趟汇仁医院，发现蓝宁了，正在抢救。”
说完，一行人反应极快地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到底是什么情况？”纪同边走边问道。
“是这样，刚才有个晚间新闻不是说学院道林荫那块，一棵大树被雷劈断了么？树底下发现的那个人就是蓝宁。刚才医院孙护给我打电话说的。”他们用最快速度上了车，韩峰一边倒车一边回答道。
“那他现在情况如何？”马骕也问。
“不容乐观。”韩峰回答。
“该死，这个时间竟然堵车。”纪同看了看窗外的路况，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韩峰急得使劲按了一下喇叭，拿出了警铃打开窗户按在了车顶上:“你们坐稳点。”随着刺耳的警铃声响起，他驾驶的白色面包车开始在停歇不前的车流中快速穿梭。
片刻后，车子停在了熙熙攘攘的医院内。
四个人几乎是飞奔着到了抢救室门前。喘息片刻后，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推着车走了出来。
四个人立刻围了上去，韩峰把自己的证件亮了出来：“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腿部腰部严重骨折，软组织多处擦伤，需要休养。但是伤无大碍。不过……他的肾病就不容乐观了……”
“不容乐观是指？”纪同接道：“一点希望都没了吗？我上次看他的情况还没这么糟。”
“警察同志，他没有选择化疗，那除了发病时的疼痛，和平时虚弱的状态，肉眼是看不出其他分别的。况且这个病，患者的身体是一天一天地在走下坡路，并不是说会一下子大不如前。但是这个患者比较年轻，硬是让他撑了那么多年。如果中间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使用了如此不保守的治疗方法，也加速了病情的恶化。”医生叹息道。
“那他大概还有多久的时间？”纪同直截了当地问道。
“乐观地说，半年吧。而且他现在在昏迷中，醒来也暂时不能受到刺激，所以我建议……你们过几天再来。”
韩峰和纪同面面相觑。片刻后，纪同作出决定：“不行，这次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在他醒来之前，我们三个人轮流看着他。今天我留下。明天韩队，后天马骕。韩峰，现在你们两个先回去跟小李继续开会，晚上提审陆欣。如果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把张文仲的死讯告诉她。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明白。”马骕和韩峰异口同声道。
病房走廊内，纪同掏出了一根烟，却忽然意识到这里是ICU禁烟病区，于是又只得悻悻地将烟放回了口袋。
透过玻璃，他看到了插着呼吸器，腿上吊着石膏的蓝宁。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胸口却起伏得十分规律，完全不像一个昏迷得病人，反而更像是睡着了。
纪同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了地面。
就在这时，蓝宁长长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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