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时指点江山
书接上回。
智光和尚喝罢泉水，便打听这自动打水之物，阿修也不藏掖，细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距火房六十丈之外便是一处山涧，水流不大，但难得清澈。
以前道观打水，都是提一木桶，放到山涧下，等一盏茶的功夫，桶才装满，然后再抬回道观，如此往复。
阿修体弱，见此法太过费时费力，便花了一月时间，找些毛竹将其掏空，然后一节节接起来，再利用地势把水引过来，就成了自来之水。
“那这轱辘又有何用处？”智光问。
“那毛竹若长期流水，易被腐化，难以长久，这轱辘牵引长线，转动之时，可牵动彼处入水口，用水时便入水，不用水时便不入水，如此这般。”阿修耐心解释。
“哦，妙哉妙哉，确是奇思妙想！”智光和尚点了点头，又问：“这是何人所作？”
阿修惭愧的拱手道：“这是在下少时建造，花了半月时间，后又做数次修补，才有今日的模样。”
原来是面前小道所作，智光又是一阵啧啧称奇，直夸阿修心灵手巧，智慧过人。
阿修一阵脸红。
说来也惭愧，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夸奖，以前陆道长见到阿修诸多奇异之处，不仅是不会高兴，反而是忧心忡忡，那铁匠夫妇更是直接，没有吓的当面落泪，已是极好的。
如今这智光和尚，虽是和尚，但观相貌气质，的确算的上是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加上见识广博，每每点评，总能说到重要之处，令阿修也另眼相待，心中佩服不已。
泉水集毕，阿修便端了陶盆来到院中，众人也随附而来。
阿修说：“大师秒赞了，都是些微末小伎，难登大雅之堂，不如那大人做大事，造福百姓。”
刚说完，智光和尚却叹了一口气，面相黯然，似乎阿修之言触动了什么，智尚大师见此，便接口说：
“如今朝堂乌烟瘴气，不仅有一群妖人迷惑上听，便是那宰府李台郎，以小人之心，打压异己，迫害宗室，这般大人，又有何造福百姓之举？”
彼时，武宗皇帝宠信西川节度使李德裕，招其入朝，拜为宰相。
这李德裕本是武人出身，历经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初时甚不得意，卷入党派倾轧，被多次驱逐出京，却也未自暴自弃。
正值南诏入侵西川，民不聊生。危难之时，李德裕接任西川节度使，着手整顿边防，一月之内绘制当地山川、城邑、道路、关隘，知己知彼，审时度势，又遣使入南诏，缓和交好，请回俘虏。入蜀两年，西拒吐蕃，南平蛮蜒，境内安宁，民生略有恢复，确实是个能臣。
但他入朝为相之后，为报其父私仇，大肆打压异己，弄的朝堂人人自危，后又与赵炼师相互勾结，借武宗不喜僧佛之事，鼓动皇帝推行灭佛，更是弄的天怒人怨。
“李宰府兵卒出身，虽有些能力，但行事粗犷，不计后果，为铸铜钱，居然鼓动圣上灭佛事，毁佛像，将大唐子民之心，弃若敝履！”智光和尚恨恨的说道。
阿修也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关心这些政事，但多少还有些耳闻的，便说道：“古人说竭泽而渔，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阿修道长一语点中要害，正是此理，想不到阿修对政事也多涉略。”智光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在下也是借大师之言，不过，近日观里采买米粮之时，我也发现一事，甚觉有趣，请大师解惑！”
阿修见这智光和尚气度不凡，又见那林礼业、叶宗信灵台氤氲，有此术法高手护卫在侧，这和尚定是有些身份，便想结交一下，就故意卖弄些见识。
“哦？你说。”智光点了点头，示意阿修讲来。
“小道读书时，书上说太宗时斗米十钱，开元年间斗米二十钱，贞元时斗米一百五十钱，如今这世道斗米却只五钱，为何？”阿修说道。
“这......”智光和尚愣了愣，阿修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难道当今皇上比太宗更加圣明？
智光和尚自然知道阿修话里暗藏的这层意思，心道当今皇帝肯定是不如太宗圣明，但这米价...，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穆宗真元年间，淮南道欠收，是以米价暴涨，但京畿大米充足，米价也有七十钱，即便如此也是远远高过那五钱米价，太宗在位之时米价十钱确实不错，到开元年间涨至二十钱，应是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之功，大唐子民富庶，物价高涨。”
阿修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淮南年景一般，米价下跌原是好事，可百姓依然是无铜钱可买，这又是何故？”
“这......”智光和尚又被问住了，当今皇帝灭佛缘由之一，便是要那佛像之铜，来铸造钱币，但天下之人都知是借口。
阿修继续说：“道家法像多以泥胚彩绘，佛家则讲究修得金身，是以佛像多有铜制，再覆以金箔，不若在下算算，皇上灭佛后，得钱几何？”
智光点了点头。
阿修便对智尚点头说：“智尚大师，不知双峰寺原有几尊佛像，是否都是铜制？”
智尚哈哈一笑，“阿修说笑了，鄙寺佛像大多是泥胚，只有正殿一尊大佛乃是铜箔，所费青铜约百斤，另有小佛像二十余座，每个约十斤。”
阿修点点头，“智尚大师，朝廷分寺庙为上寺，中寺和下寺，不知贵寺属于哪种？”
听到此处，智尚双手合十，唱了句‘阿弥陀佛’，便回答道：“不瞒阿修，双峰寺被分为上寺，按照朝廷律令，驻寺不可超过三十。”
阿修又问，“那以智尚大师所见，大唐约有几成上寺，几成中寺，几成下寺？”
这个问题，智尚倒是没有想过，但他出家五十余载，见识广博，思考片刻之后，便说：“这个老和尚倒是不知，不过以梅县而论，大小庙宇百余座，唯独双峰寺一座为上寺，黄县亦是如此，中寺不过十座，其余皆为下寺。”
阿修点了点头，“多谢智尚师父，在下也知那中寺多以泥胚塑佛像，小佛像不过七八之数，至于那下寺嘛，能有两个铜铸小佛像已是难得。”
智尚点了点头，“施主所言不假。”
阿修便继续说：“如此说上寺所费铜三百余斤，中寺所费铜八十余斤，下寺所费铜二十余斤。八月时，州府曾贴有榜文，上言朝廷灭佛毁寺已有四千六百余所，假如百中有五为上寺，十五为中寺，其余八十为下寺，那便是......”
正说着，阿修突然弯下腰，拿起一根小树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而且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又说：“那便是上寺两百三十所，中寺六百九十所，下寺三千六百八十所，然后再乘以......”
这次算的久了些，毕竟是先乘后加，但也是半盏茶的功夫，阿修突然在地上画了一条长线，似乎演算结算，便说：“如此便是十九万七千八百斤！十钱一两，一斤十六两，铜钱有铜六分，最终得钱五千二百七十四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个！”
阿修抬头向众人说出了最后的数字，却没想到四人此时都撑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他，似乎眼中看到了稀奇之物，让阿修一阵错愕！
智光和尚喝罢泉水，便打听这自动打水之物，阿修也不藏掖，细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距火房六十丈之外便是一处山涧，水流不大，但难得清澈。
以前道观打水，都是提一木桶，放到山涧下，等一盏茶的功夫，桶才装满，然后再抬回道观，如此往复。
阿修体弱，见此法太过费时费力，便花了一月时间，找些毛竹将其掏空，然后一节节接起来，再利用地势把水引过来，就成了自来之水。
“那这轱辘又有何用处？”智光问。
“那毛竹若长期流水，易被腐化，难以长久，这轱辘牵引长线，转动之时，可牵动彼处入水口，用水时便入水，不用水时便不入水，如此这般。”阿修耐心解释。
“哦，妙哉妙哉，确是奇思妙想！”智光和尚点了点头，又问：“这是何人所作？”
阿修惭愧的拱手道：“这是在下少时建造，花了半月时间，后又做数次修补，才有今日的模样。”
原来是面前小道所作，智光又是一阵啧啧称奇，直夸阿修心灵手巧，智慧过人。
阿修一阵脸红。
说来也惭愧，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夸奖，以前陆道长见到阿修诸多奇异之处，不仅是不会高兴，反而是忧心忡忡，那铁匠夫妇更是直接，没有吓的当面落泪，已是极好的。
如今这智光和尚，虽是和尚，但观相貌气质，的确算的上是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加上见识广博，每每点评，总能说到重要之处，令阿修也另眼相待，心中佩服不已。
泉水集毕，阿修便端了陶盆来到院中，众人也随附而来。
阿修说：“大师秒赞了，都是些微末小伎，难登大雅之堂，不如那大人做大事，造福百姓。”
刚说完，智光和尚却叹了一口气，面相黯然，似乎阿修之言触动了什么，智尚大师见此，便接口说：
“如今朝堂乌烟瘴气，不仅有一群妖人迷惑上听，便是那宰府李台郎，以小人之心，打压异己，迫害宗室，这般大人，又有何造福百姓之举？”
彼时，武宗皇帝宠信西川节度使李德裕，招其入朝，拜为宰相。
这李德裕本是武人出身，历经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初时甚不得意，卷入党派倾轧，被多次驱逐出京，却也未自暴自弃。
正值南诏入侵西川，民不聊生。危难之时，李德裕接任西川节度使，着手整顿边防，一月之内绘制当地山川、城邑、道路、关隘，知己知彼，审时度势，又遣使入南诏，缓和交好，请回俘虏。入蜀两年，西拒吐蕃，南平蛮蜒，境内安宁，民生略有恢复，确实是个能臣。
但他入朝为相之后，为报其父私仇，大肆打压异己，弄的朝堂人人自危，后又与赵炼师相互勾结，借武宗不喜僧佛之事，鼓动皇帝推行灭佛，更是弄的天怒人怨。
“李宰府兵卒出身，虽有些能力，但行事粗犷，不计后果，为铸铜钱，居然鼓动圣上灭佛事，毁佛像，将大唐子民之心，弃若敝履！”智光和尚恨恨的说道。
阿修也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关心这些政事，但多少还有些耳闻的，便说道：“古人说竭泽而渔，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阿修道长一语点中要害，正是此理，想不到阿修对政事也多涉略。”智光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在下也是借大师之言，不过，近日观里采买米粮之时，我也发现一事，甚觉有趣，请大师解惑！”
阿修见这智光和尚气度不凡，又见那林礼业、叶宗信灵台氤氲，有此术法高手护卫在侧，这和尚定是有些身份，便想结交一下，就故意卖弄些见识。
“哦？你说。”智光点了点头，示意阿修讲来。
“小道读书时，书上说太宗时斗米十钱，开元年间斗米二十钱，贞元时斗米一百五十钱，如今这世道斗米却只五钱，为何？”阿修说道。
“这......”智光和尚愣了愣，阿修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难道当今皇上比太宗更加圣明？
智光和尚自然知道阿修话里暗藏的这层意思，心道当今皇帝肯定是不如太宗圣明，但这米价...，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穆宗真元年间，淮南道欠收，是以米价暴涨，但京畿大米充足，米价也有七十钱，即便如此也是远远高过那五钱米价，太宗在位之时米价十钱确实不错，到开元年间涨至二十钱，应是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之功，大唐子民富庶，物价高涨。”
阿修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淮南年景一般，米价下跌原是好事，可百姓依然是无铜钱可买，这又是何故？”
“这......”智光和尚又被问住了，当今皇帝灭佛缘由之一，便是要那佛像之铜，来铸造钱币，但天下之人都知是借口。
阿修继续说：“道家法像多以泥胚彩绘，佛家则讲究修得金身，是以佛像多有铜制，再覆以金箔，不若在下算算，皇上灭佛后，得钱几何？”
智光点了点头。
阿修便对智尚点头说：“智尚大师，不知双峰寺原有几尊佛像，是否都是铜制？”
智尚哈哈一笑，“阿修说笑了，鄙寺佛像大多是泥胚，只有正殿一尊大佛乃是铜箔，所费青铜约百斤，另有小佛像二十余座，每个约十斤。”
阿修点点头，“智尚大师，朝廷分寺庙为上寺，中寺和下寺，不知贵寺属于哪种？”
听到此处，智尚双手合十，唱了句‘阿弥陀佛’，便回答道：“不瞒阿修，双峰寺被分为上寺，按照朝廷律令，驻寺不可超过三十。”
阿修又问，“那以智尚大师所见，大唐约有几成上寺，几成中寺，几成下寺？”
这个问题，智尚倒是没有想过，但他出家五十余载，见识广博，思考片刻之后，便说：“这个老和尚倒是不知，不过以梅县而论，大小庙宇百余座，唯独双峰寺一座为上寺，黄县亦是如此，中寺不过十座，其余皆为下寺。”
阿修点了点头，“多谢智尚师父，在下也知那中寺多以泥胚塑佛像，小佛像不过七八之数，至于那下寺嘛，能有两个铜铸小佛像已是难得。”
智尚点了点头，“施主所言不假。”
阿修便继续说：“如此说上寺所费铜三百余斤，中寺所费铜八十余斤，下寺所费铜二十余斤。八月时，州府曾贴有榜文，上言朝廷灭佛毁寺已有四千六百余所，假如百中有五为上寺，十五为中寺，其余八十为下寺，那便是......”
正说着，阿修突然弯下腰，拿起一根小树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而且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又说：“那便是上寺两百三十所，中寺六百九十所，下寺三千六百八十所，然后再乘以......”
这次算的久了些，毕竟是先乘后加，但也是半盏茶的功夫，阿修突然在地上画了一条长线，似乎演算结算，便说：“如此便是十九万七千八百斤！十钱一两，一斤十六两，铜钱有铜六分，最终得钱五千二百七十四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个！”
阿修抬头向众人说出了最后的数字，却没想到四人此时都撑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他，似乎眼中看到了稀奇之物，让阿修一阵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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