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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咚

    太学是坐落在雒阳南郭外城的建筑群,

    居住着三万余太学生。

    滔滔雒水贯穿太学而过,

    若有志趣春暖花开时,

    乘舟可览辟雍、东观、兰台、石室等诸多藏书楼,

    这些藏书楼里面收藏着五百九十六家、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书籍。

    这里除了能看到高耸如堡垒的皇宫,

    还能看到观测天文的灵台。

    露车走在街道上,

    只见周遭的屋顶、城墙,

    都被一层不厚的白雪覆盖。

    那些裸露的树枝在雪花的装点下,

    仿佛变成了银白的冰雕,散发出一种清冷而神秘的美感。

    此刻的雒阳,

    仿佛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之城。

    深秋的彷徨与腥燥,

    好似在这洁白无瑕的雪中埋葬。

    刘仁跟着刘备先后跨下马车,

    御者驾着露车有些困难地拐出了侧巷。

    在一片光秃秃树之下,

    高诱坐在一团用杂草临时编织而成的草榻上,

    手执着一支简易的鱼竿,

    正往雒水冰面上凿的洞里投饵,

    他十分专注地盯着冰洞,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

    刘备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不易为人察觉地叹了口气,

    将提前准备好的冬衣提起,

    往高诱身上盖,

    “师兄这样冷的天气,非要来河上钓鱼不可吗?”

    高诱右手握着鱼竿,左手有些打抖地将冬衣收紧,

    “玄德这你就不懂了,

    就是要这个时节才能钓上肥美的洛鲤,

    今天我非钓上一尾不可。”

    刘仁撇嘴,没把伤人的话说出口,

    都空军了多少次了,

    还不死心。

    刘备看见刘仁表情也哭笑不得,

    “德然把东西拿来吧。”

    “路通了?”

    高诱有些惊讶,

    自从那日刘仁带着浑身是血的刘备逃回家中后,

    整个司州基本上是被封锁的状态,

    刘仁兄弟两人想趁着大雪封路前返回涿州,

    可试了好几个关隘,

    无一例外统统被闭锁着,

    无论是人、是物俱是进出不得,

    连粮市中粟米的价格都涨了不少。

    刘仁费劲地从厚实的冬衣中掏出一卷木牍,

    “没通,人还是走不了。”

    “既然没通这信哪来的?”

    高诱一脸惊奇地看向刘仁,他将手中的鱼竿支在提前在冰面上打好的冰孔中,

    “不过就算路通了,这天气也走不成。

    再几日就是年节,到时太学可有盛事,

    德然不如过了年再回涿郡吧。”

    高诱双手拉着披挂的冬衣,走到刘仁跟前。

    说实在的刘仁对于这时候的春节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红包拿。

    刘仁甩开杂念,小走两步将木牍递给高诱,

    “路没通,但是驿吏可以送信了,

    驿吏和我说是这给师兄的信。”

    如今几乎每个布告处都贴着刘备的通缉令,

    刘备这两月以来都是东躲西藏,藏头露尾的,

    若不是蔡邕因为第一次司隶校尉对太学的粗暴搜查后,

    就在天子跟前狠狠参了这位比起首都警卫总司令,更像是黑涩会头子的段颎一道,

    只怕现在刘备在太学中也藏不下去了,

    所以原本由刘备负责的外务都落在了刘仁的头上。

    高诱接过木牍,手口并用地解着扎得死死的细麻绳,

    好不容易才摊开木片,

    他对刘仁抱怨道:“若是蔡侯纸能再好写些就好了,看个信都这么费劲。”

    “说不得以后会有比蔡侯纸还要轻便、好用的纸张。”

    刘仁轻挑眉毛笃定地告诉高诱。

    “真希望有这么一天,

    到时誊抄石经就不必用那么辛苦了。”

    说到这,高诱眼神中都带上了向往。

    刘备这时也搭上了话,兴奋的称赞道:

    “伯喈先生不愧是当世高贤,

    将来石经在太学立起来,

    这天下的儒生们都有了学习经义的正本,

    可谓不世之功。”

    刘仁一想到这样汇集了先秦两汉经典的宝物,将来竟然同雒阳一并被烈火吞噬就感到可惜,

    忍不住感叹:“伯喈先生的石经要是能世代流传下去,

    这可就是继往圣之绝学的典范了。”

    高诱眼睛一瞥刘仁,

    脱口而出:“好一个继往圣绝学!

    这正是伯喈先生的初衷,

    若先生能知道有你这位小知己不知会有多高兴。”

    “嘿,德然果然聪慧,只是这气势磅礴的句子应该还有下句才对啊。”

    刘备虽然不喜读书,但却对这种经学载道的东西颇有见解。

    刘仁心里有些虚也不答刘备,

    只是红着脸催促高诱,

    “师兄快看看,信上都说了什么?

    可别白费我从太学跑到市肆的脚力。”

    刘备轻笑道:“又不是你亲自跑的,要累也是累到了马儿。”

    “我看看啊...”

    高诱往身后的草榻一坐,

    展开木牍细细读着,

    面上的神色先是不解,然后变得极为震惊,

    口中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刘仁赶忙凑到高诱跟前发问,

    “什么情况?”

    “这是伯圭的信。”

    高诱说着,刘备也挤了上来想看看木片上的内容,

    “兄长信中说了什么?”

    “伯圭说,涿郡太守刘其在月前入狱,

    如今已经被押解京师了。”

    高诱说这话时,眉梢原本的喜气都消散了,

    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市里才说,

    刘太守因抗击鲜卑人有功,而受天子表彰,

    怎么这转眼就要押回雒阳受审了?”

    刘备中闪过一股出离的恼怒,

    他忙前忙后打通了宋家的门路,

    就等着来年通路后,通过贩马的路子赚上一笔,

    现在不仅他人受通缉,

    连预定的供应商都被端掉了?

    刘备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刘仁不明白,就算这涿郡太守被下了诏狱,

    送到午门给斩了,

    高诱也不置于这幅表情啊?

    难道?

    他带着紧张试探问道:“师兄,难道这刘太守是因为北虏破城而被问罪的吗?”

    刘仁有些担心刘德然远在涿州的家人,

    虽然没什么情感记忆,但是他一想到胡人肆虐家人就感觉极为不舒服。

    高诱语塞,面上不知作何表情,

    一会笑一会又在皱眉,着实古怪。

    高诱平复了好一会才道:“德然说笑吧?

    怎么可能有胡虏能破我大汉城池?

    我之所以震惊,乃是因为伯圭在信中说,

    他不放心刘太守在这个时节孤身返京,

    伯圭将随身护送,

    跟随关押刘太守的槛车一路走到雒阳。”

    “什么?”

    刘备猛地跳起,震得鱼竿都摔在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