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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辛姑与白狸

    “不要!”

    我从床上猛然惊起。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的白狸,此时正踏在我的身上,它毛发竖立,通体雪白,琉璃样的眼珠子里倒映出我仓皇的神色。

    “喵——!”

    白狸的嘴里发出一声怪叫。

    我怔怔地盯着它,愣得出神。

    “你醒了。”

    远处,一道婉转的女声传来。

    有人?

    我扭头望去,只见在纱帐屏风之后,有一道人影正意态慵懒地坐靠在榻上,疏疏落落的阳光透过窗棂散落在她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金纱。

    是……辛姑?

    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有点搞不懂现下的状况。

    “辛前辈。”

    我从床上费力地爬了起来,正欲向她问个究竟。

    却突然感觉到,从小腹处莫名涌起了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令我不自觉地弯下了腰。

    再之后,便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从气海穴中缓缓溢出,慢慢地游走于周身经脉之中……

    “这!”

    这股气宛如一道清泉涤荡,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将我的疲劳感冲淡了少许。

    是我的内劲吗?

    我缓缓地张着手,感受着体内气力的变化。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想来应与辛姑脱不了干系。

    于是,我连忙压制住内心雀跃的心情,恭恭敬敬地朝着人影拂了个礼:

    “谢谢前辈。”

    “嗯。”

    那人影淡漠地回复着,莲步轻移。

    半晌后,从屏风那方缓缓走了出来。

    她一身桃红色的轻纱覆面,金色的珠坠在耳边闪烁出耀眼的光辉,华锦的罗衫更是仿若流动的霞光,让人挪不开眼。

    “喵——”

    白狸见她来了,三两下地跃入了她的怀中,撒娇般地发出呜呜地欢叫声。

    她轻轻地撸着狸奴,平静的目光落于我的身上,神色微动:

    “我之前说的针疗,你……无需再去了。我已竭尽所能为你化解病灶,但……医术有限——

    余下之事,就只能看机缘了。”

    她别开眼去,不忍看我,也或许是我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着实入不了她的眼。

    “是……多谢前辈。”

    我莞尔地低下头。

    她叹出口气,淡然一笑,温和地看了我一眼:

    “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不再多言,搂着狸奴便转身离去。

    狸奴从她的怀中探出头来,冲着我喵喵喵地直叫。

    “大姑娘!”

    辛姑走后,房门大开。

    在院子里等了良久的喜鹊和燕儿,忙不迭地冲了进来:

    “姑娘,你都昏迷了一个月了!可要吓死奴了!”

    燕儿更是直接扑到我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看着燕儿的小身板哭得一抽一抽的,忍不住轻轻地给她拍了拍,悄声问道:

    “你可好些了吗?”

    “奴早好了,晋康县主打的只是皮外伤……就是姑娘躺在房里老不醒,吓死人了!”

    燕儿抽抽泣泣地说着,惹得喜鹊站在边上也跟着热泪涟涟。

    “你啊……”

    我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安慰着:

    “没事的,姑娘醒了,没事了。”

    “嗯。”

    燕儿拖着浓浓的鼻音,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珠子。

    她见我没有穿鞋,连忙扶着我到床上躺好,然后,转过身,从桌子上端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吹着气,小心翼翼地喂我吃起药来。

    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情绪激动得连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着,药勺碰着药碗,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忽然,瓷制的药勺在某个诡异的角度里折射出了几丝阳光,晃得人有些刺目,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燕儿轻轻地跟我说着话,我却陡然想起方才的梦境,恍惚间有些出神。

    “姑娘。”

    “啊?你说什么?”

    “姑娘,鹊儿姐说,她去告诉二姑娘一声,大姑娘醒了。”

    我浅浅一愣:

    “哦?怎么要跟二姑娘说?”

    “因为是二姑娘送您回来的呀,大夫也是她给请的呢。”

    燕儿吹出一口汤药,垫着帕子往我的嘴边送。

    “二姑娘?”

    我咽下这口药。

    真是苦的惊人。

    我隐约记得,那晚似乎是让淮安去平康坊外接的自己?

    于是蹙着眉,轻声问道:

    “淮安呢?”

    燕儿小心翼翼地喂着汤药,为我擦去唇边的药渍:

    “淮安在门口候着呢。”

    “他当日没去接我吗?”

    “去了啊,但还没走多远,就被二姑娘拦下了。二姑娘说她正好要出趟门,顺便把你接回来,淮安拗不过,只能应了,然后他悄悄地跟了上去,直到看见二姑娘的确是将您送了回来,他才默默地跟着回来了。”

    “哦……这样……”

    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挣扎着站了起来。

    燕儿见状,拧着眉放下药碗,去小衣橱里翻出了一袭素雅的青灰色的袄子,为我披在肩上。

    她又奉来手炉。

    手炉子里微微飘出的柴火气有些呛人,我不自觉地咳了咳,眼角泛红。

    我连忙推开手炉,系着袄子,带着燕儿穿过院子就往门外走去。

    外面的阳光如丝绸般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放眼看去,四周尽是一派春风和煦的美好景象,然而,我此时心里装着事,全然无意欣赏,渐渐步履生风。

    “阿姊,你怎么来了?”

    刚踏入二姑娘的院子,还未走出几步,便恰逢她带着玉儿正欲出门。

    玉白色的披挂下,娇艳欲滴的牡丹花赫然显眼。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二姑娘瞧,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炙热,她看着我悄悄地退后了一步。

    “他在哪?”我问。

    “在城西的十里坡。”

    二姑娘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

    我并不多言,唤来燕儿带上银两,便出了府。

    路过西市时,我特意绕路去了一趟阿郎酒肆,打上了三壶好酒,然后,乘着马车就往城西的十里坡赶去。

    这一路上,燕儿乖巧地低着头,没有吭声。

    我看着车外疾驰而过的倒影,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梦中的九娘,名唤金九娘,小字囡囡,如月坊歌妓,二十岁时就已名满长安。

    “若是闻得她一曲,纵是万金也销魂。”

    ……

    我喃喃自语,一滴泪水突然从眼角处怆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