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静更阑
深夜，雨歇。汉中城北，义庄。
汉中的夏雨，往往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子夜之后，白天那场泼天的大雨，好像已找不见踪迹，整个大地又变得静谧。
平日里清冷的义庄，今日却繁闹异常，早晨虎头桥码头的那场命案，让全城的仵作和吏役都忙碌起来。
那场大雨把案发现场冲刷的一干二净，本就忙的焦头烂额的一众人，到了将夜才把尸体都搬来了义庄。
刚搭起的凉棚此刻好像作用小了一些，忙碌的一天的吏役们把尸体停放在院子，便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两个看守义庄的老人，在这雨后的暖风中被吹拂的昏昏沉沉。
七十一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停放在院中，他们躺在木板上，身上披着草席。
这样做并不是怕他们着凉了，只是怕他们还没结案就被老鼠和蝇虫啃食的面目全非。
突然间，这一排排躺着的尸体中，冒出了一个头来，他径自颓立在中央，场面诡异至极，即便是在义庄看守了多年的那两个老人见了，估计也吓得直不起身子。
索性老人并没有看见，到了他们那个年岁，平安度日便罢了，谁会跟一众尸体过不去。
一点微微的火光点亮，照亮了其中一具尸体也照亮了拿着火光的人。
这本该是那第七十二具尸体，但此刻他却是未亡人，他站立在中央，与另外七十一个同伴一起，他当然是阿添。
他立誓要给他们复仇。
阿添掀开他身前的草席，一具尸体便袒露在他眼下。
马黑子，这具尸体阿添当然认识，有什么新鲜事，他永远都是第一个知道。他黝黑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安详，没有狰狞的面目，也没有恐惧错愕的神情，他好像是在安睡中死去。
阿添仔细把尸体检查了个遍，尸体上找不到伤口，就好像真的被厉鬼扼住了咽喉窒息而死的。
阿添眉头紧锁的又掀起旁边尸体身上的草席，刘大，这群脚夫的领头。
他依然和马黑子一样，死的很安详，身上找不出任何伤口。
阿添不愿意相信现实，他好像有点偏执的接二连三的掀起了身旁其他几张草席。
三哥、杜猴子、柱子，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阿添面前，阿添有些崩溃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无能为力，他已不愿在看，他也不忍心面对好友老五。
这些安详的面孔好像突然露出了笑容，一个个微笑着注视着阿添，下一刻微笑变成了怒目。
好像再说，早上你要在，我们就不会躺在这里，我们这七十一个人也不会冤死，可笑的你甚至连我怎么死的都分辨不清。
阿添颓然无语的坐在地上，和他的伙伴们一起，这种惨痛的经历，他已经历了两次。
再硬的汉子，此刻都想流泪，可是阿添没有，他双眼通红，眼中燃起的是复仇的火焰。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悄然出现，声音萦绕在阿添耳边，小声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他们怎么死的吗？”
阿添猛地一激灵，扭头看向身边，一个年轻女子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
这女子是人是鬼，阿添竟有些发愣，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女子。
女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脚上穿着一双青绿色的绣鞋，借着火光，她的影子从脚下慢慢拉长，阿添看着女子的影子，也看着她的脚，鬼好像没有影子，不过，她为何没有裹脚。
“登徒子，你一直盯着我的脚做啥子。”女子略带一口川贵口音嗔笑道，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绯红。
阿添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该是川贵地区的人氏，早年听闻此地的女子自幼便从事劳作，与男子无异，又因离中土颇远，少受中原世俗教化，故裹脚女子甚少。
阿添不免心中感慨，这何尝不是对女子的一种解脱。
阿添这才把眼光从女子的脚下转到脸上，只见女子用一块洁白的丝帕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泛着淡淡的春情。
她的柔夷在丝帕间若影若现，长长的指甲被涂成了朱红色，就好像白茫茫的雪地里盛开的一株牡丹花。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阿添不免好奇的问道。
“这么晚了，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女子有样学样的反问道。
阿添竟一时语塞。
好像无论什么男子在年轻女子面前，嘴总会变笨一些。
“你不是想从尸体身上找到些答案吗？”女子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阿添身旁的尸体道。
阿添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在此时此刻，这样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子，为何出现。
“让你看尸体，看我做啥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女子娇嗔道。
这下轮到阿添的脸上有些烫烫的了，他本不是轻薄之人，但他的举止却着实让人误会了。
阿添重新把目光转到身前的尸体上，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依然不得其所。
“有些事情啊，你光看表面是永远看不出问题所在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突然间少女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镶嵌着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烁烁发光。
阿添见状，惊讶的向后退了半步，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匕首。
女子噗嗤一乐，把匕首丢给了阿添，然后笑道：“看你这么大的个子，胆子却这么小。”
阿添手足无措的接过匕首，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匕首，他一瞬间全明白了。
女子欣慰的向后退了两步，但见阿添手起刀落，一刀刨开了尸体的胸膛。
刀很快，阿添的手也很稳，他不想对尸体不敬，更何况是好友的尸体，但他不得不如此，因为只有知道了真相，他才有机会复仇。
之后的场景令阿添目瞪口呆，尸体胸腔的血液竟全部都结成了乌黑的血块，就好像凝结了一般，仔细看心脏的位置竟露出半截银针。
“这是百步金钱蛇的蛇毒，此蛇生长于云贵苍山茂林之间，它的毒液一旦沾到血液，血液便会立即凝结，任神仙也没办法医治。”女子平静的在一旁解释道。
阿添的双手握成了拳头，面部的肌肉微微颤动，但他却平静的问道：“这毒你怎么会知道？”
女子莞尔一笑，她把手中的丝帕别在衣襟上，露出一排皓齿，只听她笑道：“这用毒的人，我原本就认识。”
汉中的夏雨，往往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子夜之后，白天那场泼天的大雨，好像已找不见踪迹，整个大地又变得静谧。
平日里清冷的义庄，今日却繁闹异常，早晨虎头桥码头的那场命案，让全城的仵作和吏役都忙碌起来。
那场大雨把案发现场冲刷的一干二净，本就忙的焦头烂额的一众人，到了将夜才把尸体都搬来了义庄。
刚搭起的凉棚此刻好像作用小了一些，忙碌的一天的吏役们把尸体停放在院子，便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两个看守义庄的老人，在这雨后的暖风中被吹拂的昏昏沉沉。
七十一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停放在院中，他们躺在木板上，身上披着草席。
这样做并不是怕他们着凉了，只是怕他们还没结案就被老鼠和蝇虫啃食的面目全非。
突然间，这一排排躺着的尸体中，冒出了一个头来，他径自颓立在中央，场面诡异至极，即便是在义庄看守了多年的那两个老人见了，估计也吓得直不起身子。
索性老人并没有看见，到了他们那个年岁，平安度日便罢了，谁会跟一众尸体过不去。
一点微微的火光点亮，照亮了其中一具尸体也照亮了拿着火光的人。
这本该是那第七十二具尸体，但此刻他却是未亡人，他站立在中央，与另外七十一个同伴一起，他当然是阿添。
他立誓要给他们复仇。
阿添掀开他身前的草席，一具尸体便袒露在他眼下。
马黑子，这具尸体阿添当然认识，有什么新鲜事，他永远都是第一个知道。他黝黑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安详，没有狰狞的面目，也没有恐惧错愕的神情，他好像是在安睡中死去。
阿添仔细把尸体检查了个遍，尸体上找不到伤口，就好像真的被厉鬼扼住了咽喉窒息而死的。
阿添眉头紧锁的又掀起旁边尸体身上的草席，刘大，这群脚夫的领头。
他依然和马黑子一样，死的很安详，身上找不出任何伤口。
阿添不愿意相信现实，他好像有点偏执的接二连三的掀起了身旁其他几张草席。
三哥、杜猴子、柱子，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阿添面前，阿添有些崩溃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无能为力，他已不愿在看，他也不忍心面对好友老五。
这些安详的面孔好像突然露出了笑容，一个个微笑着注视着阿添，下一刻微笑变成了怒目。
好像再说，早上你要在，我们就不会躺在这里，我们这七十一个人也不会冤死，可笑的你甚至连我怎么死的都分辨不清。
阿添颓然无语的坐在地上，和他的伙伴们一起，这种惨痛的经历，他已经历了两次。
再硬的汉子，此刻都想流泪，可是阿添没有，他双眼通红，眼中燃起的是复仇的火焰。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悄然出现，声音萦绕在阿添耳边，小声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他们怎么死的吗？”
阿添猛地一激灵，扭头看向身边，一个年轻女子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
这女子是人是鬼，阿添竟有些发愣，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女子。
女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脚上穿着一双青绿色的绣鞋，借着火光，她的影子从脚下慢慢拉长，阿添看着女子的影子，也看着她的脚，鬼好像没有影子，不过，她为何没有裹脚。
“登徒子，你一直盯着我的脚做啥子。”女子略带一口川贵口音嗔笑道，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绯红。
阿添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该是川贵地区的人氏，早年听闻此地的女子自幼便从事劳作，与男子无异，又因离中土颇远，少受中原世俗教化，故裹脚女子甚少。
阿添不免心中感慨，这何尝不是对女子的一种解脱。
阿添这才把眼光从女子的脚下转到脸上，只见女子用一块洁白的丝帕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泛着淡淡的春情。
她的柔夷在丝帕间若影若现，长长的指甲被涂成了朱红色，就好像白茫茫的雪地里盛开的一株牡丹花。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阿添不免好奇的问道。
“这么晚了，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女子有样学样的反问道。
阿添竟一时语塞。
好像无论什么男子在年轻女子面前，嘴总会变笨一些。
“你不是想从尸体身上找到些答案吗？”女子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阿添身旁的尸体道。
阿添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在此时此刻，这样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子，为何出现。
“让你看尸体，看我做啥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女子娇嗔道。
这下轮到阿添的脸上有些烫烫的了，他本不是轻薄之人，但他的举止却着实让人误会了。
阿添重新把目光转到身前的尸体上，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依然不得其所。
“有些事情啊，你光看表面是永远看不出问题所在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突然间少女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镶嵌着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烁烁发光。
阿添见状，惊讶的向后退了半步，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匕首。
女子噗嗤一乐，把匕首丢给了阿添，然后笑道：“看你这么大的个子，胆子却这么小。”
阿添手足无措的接过匕首，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匕首，他一瞬间全明白了。
女子欣慰的向后退了两步，但见阿添手起刀落，一刀刨开了尸体的胸膛。
刀很快，阿添的手也很稳，他不想对尸体不敬，更何况是好友的尸体，但他不得不如此，因为只有知道了真相，他才有机会复仇。
之后的场景令阿添目瞪口呆，尸体胸腔的血液竟全部都结成了乌黑的血块，就好像凝结了一般，仔细看心脏的位置竟露出半截银针。
“这是百步金钱蛇的蛇毒，此蛇生长于云贵苍山茂林之间，它的毒液一旦沾到血液，血液便会立即凝结，任神仙也没办法医治。”女子平静的在一旁解释道。
阿添的双手握成了拳头，面部的肌肉微微颤动，但他却平静的问道：“这毒你怎么会知道？”
女子莞尔一笑，她把手中的丝帕别在衣襟上，露出一排皓齿，只听她笑道：“这用毒的人，我原本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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