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路上[学毛遂自荐] (五)

    上了一周班之后，有天早上我打完卡准备去那台小冲床开始工作。苏主管走过来说：“从今天起，你去包装部上几天班吧。”见我疑惑，他继续说：“那边有个同事请假回老家了，你过去帮几天忙，等他回来再把你调过来。你过去直接找李主管帮你安排工作，就说从冲压部调过来的。”苏主管告诉我说，包装部就在隔壁工业区的三楼，不知道的话就问门口的保安。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隔壁工业区还有其他的部门。一路上也在想，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调我这个新来的过来？我还没有把冲床玩好呢，耽误我计划的时间。走过马路，到门口问保安，从哪里上三楼？进门后，一堆货物堆在旁边，再进去就是工模部。我问，包装部的李主管在哪里？他们叫我在旁边的房间问问。房间里有几个阿姨和几个女孩子坐在桌子旁清理五金零件，有个男的坐在旁边拿着笔写着什么？我问是不是李主管？他问我是谁？告诉他是调过来帮忙的。他叫我找个凳子坐在桌子前，一起拿着抹布擦五金件。下午的时候，有个人过来跟我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去跟送货的师傅送下货。”我看了下李主管，李主管说：“这是仓储部的主管，你跟他去吧。”跟他来到门口，他叫我拉叉车把旁边的货拉下去装车。可我玩不好叉车，他教我用叉车把货运到了楼下。开车的师傅打开车厢门，然后和我一起装车。天气很热，忙得满头大汗，还好车上有空调。货送到了南山，然后卸货。忙完又装了一些货回去，到公司的时候刚好下班。

    晚上，室友考问我今天去哪里了？告诉他我调包装部帮忙去了。他说，他姐姐也在包装部。我才想起来阿姨们经常笑的那个小女孩，原来是考的姐姐。常常看他们俩泡在一起，我还以为是他女朋友呢。时常看到考跑出去一会儿，便拿回一些零食来分给我，原来是他姐姐给的。他姐姐叫巧，她说，我顶替的那个人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了。这段时间因为家里要双抢，请假回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心里便有了底，我以为要一直在包装部干了。每天，我都是在冲压部打完卡就去包装部上班。用抹布沾着刺鼻的天那水将刚冲压出来的零件擦干净，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箱子里。可我摆了几次都摆不好，她们就叫我专门擦零件。等他们封箱了我就搬到卡板上，再拖到堆货的地方去。最不喜欢擦零件了，除了难闻的味道还经常被割破手。手上到处是伤，莫名其妙地就流血了。想着请假的那个同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去冲压部开冲床。盼不到他回来，我便天天盼着仓储部的主管。因为他一过来就是叫我去跟师傅送货，虽然因为笨手笨脚而每次都要被他训上几句。搬货又累又热，搬完就可以坐在车里休息还是很爽的。当包装部不忙的时候又没有货送，我便能回冲压部开一会儿冲床。我成了公司里唯一一个在三个部门跑的人，之前的那个还只是在两个部门转。别人都很羡慕不用一直在一个地方做重复的事情，可我一直想快点能回去开冲床，好让我快点摸会那些机器。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苏主管都是对我板着一副脸，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还是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每天有货送的时候，时间还是过得挺快的。上午一趟，下午再一趟便过去一天了。送货的师傅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我老乡，衡阳人。他很喜欢和我聊天，还会说一点点常德话。我跟其他人一起叫他大叔，他每天都笑嘻嘻的。另一个师傅则很少和我说话，要么说的都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过对我倒是挺好的。我身体不是很好，刚开始老晕车。我跟那两个师傅说过之后，不知道是他们照顾我了还是坐习惯了，都没有再晕车过了。每次和那个喜欢聊天的师傅送完货，我都叫他带我到处转转，别那么快开回去。不然，我又要在那里擦零件了。趁着坐在车上无聊，我便到处瞧，看马路上的路牌。西丽、西乡、观澜、松岗、沙井、石岩、白芒、福永、公明、光明、还去了深圳火车西站、蛇口等等。真的去了很多的地方，有些地方我都知道路怎么走了。可能是老乡吧？和大叔什么都能聊。大叔很喜欢上网，常常跟我讲他见网友的一些趣事，很是风趣。

    对面的工模部，专门做厂里的五金模具，是我一直觊觎的地方。里面有个帅帅的补师，比我小两岁是个九零后。有一个胖胖的学徒跟着他一起做模，比他还大一岁，是老板的亲戚。休息的时候便一起聊聊天，偶尔下班了一起转转，去溜下冰。常常隔着玻璃看着他们做模，在各种机器上捣鼓，很是羡慕。巧跟我说，喜欢那个高高帅帅的补师，叫我牵线。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我出厂前跟那个补师说过几回，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发工资的那天，刚好看到那个补师在数钱。看着他拿着一叠钱，我悄悄问他工资有多少。他说：“两千八”。哇塞！看他们平时比我们还闲，轻轻松松一个月可以拿这么多钱，那个羡慕嫉妒恨啊。更何况还是个比我小的中专生，就更不服气了。在包装部干了一个星期后，同事们都知道了我是个大学生。觉得很稀奇，因为他们要么是小学或者初中没读完就出来了。他们觉得，我随便找个文职都比现在这样爽。怎么会到这里来做这么苦的工作？拿的工资比他们都还低。他们因为有工龄奖，所以都比我高。我也越想越觉得不爽，为什么啊？隔壁办公室的设计部，是我最想进的地方。一直想着能怎么进去，也打听过他们怎么可以混到那里面去。现在没点关系怎么可能进设计部？连工模部都要有几个大官的亲戚关系才能进的。要是自己有技术，有能力还差不多。啥关系都没有，还想进去学东西？可我来这里上班，就是因为能接触到模具。之前碰了那么多壁，想着不能一步进入模具行业，从外围一步步的打进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吧？可我现在都在干着啥？连冲床都很久没有摸到了，不能再这样慢慢的熬下去了！想进工模部和设计部，却苦于没有办法，想到了毛遂自荐的故事。虽然打听到，这里管事的总经理在另外一个更大的厂，只是偶尔来这边巡视，很难见得到。而现在在这里的经理没有实权，可我还是决定写封《自荐信》给这个经理试试，告诉他我的理想。说干就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骨子勇气？买了几张纸和笔，白天苦想了一天，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写了一封《自荐信》。洋洋洒洒两张纸，简明扼要地写了两三千字。还腾了一份，准备也给苏主管一封。考问我在干啥？我笑着说，在干件大事呢。哈哈！

    早上上班的时候，我便把其中的一封交给了苏主管。叫他看看，我便跑了。怎么把另一封给经理呢？我一身脏兮兮的，怎么好意思进那么干净的办公室？之前知道在这边办公室打扫卫生的阿姨是经理的老婆。她常常和我们一起擦零件，我也和她混熟了。刚好看到了她，我便把她拉到一旁，希望她帮忙把这封信传给经理看。她问我写的是什么？我告诉他，给经理看就是了。我等着经理叫我去谈话，想得很美好的样子。可是之后的几天，一直都没有动静，我以为阿姨忘记给了？或者总经理对我根本就是不屑一顾。我也慢慢不再抱有希望了，只当是自己犯了一次傻。过了两天，估计是经理有空了，或者特意观察了我几天？我正在擦零件，他走进来问，谁是利？我答应了他。他叫我跟他去办公室。我脱了手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铁削和灰尘，随着他进了办公室。他叫我坐下来，问我：“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我点头。又问我：“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他？而是叫阿姨给他？”我说：“不好意思进来。”他说：“你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然后批评了我这样的做法，既然有勇气写信就要有勇气给他。谈了一二十分钟，感觉都是些忽悠人的腔调。大意是叫我先在现在的部门好好的干，以后有机会了再提拔。工程师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也会来找我的。经理一边说，我心里一边想：以后？那我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包装部的李主管在这里干了八年，冲压部的苏主管干了快十年，他们都只是当个主管。再说，工程师能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什么都不懂，模具都才见到呢。在学校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模具，只在书本上画得有，并且还从来没有看懂过。

    从办公室出来，同事们说：“你好厉害啊，经理竟然单独的找你谈话。”我心里笑，呵呵！我虽然不会说话，但随便写个东西也还是难不倒我的。冲压部的苏主管一直都没有跟我讲《自荐信》的事，我也没好意思问。但我发现他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以前他对我的眼神都好像是来者不善的意思，之后都变得善意了。每次在路上碰到的时候，他也都会对我笑，不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的作用？虽然我写了《自荐信》之后，对我工作上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一点的改变。但我觉得已经让上级转变了对我的看法，让他们知道了我的理想，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会记住经理的话：“你这孩子还是挺有勇气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就敢直接申请工程师的职位。我看好你，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好好干！”虽然，我心里知道在这里不可能长时间的干下去等着被提拔，可能心头一热明天就辞职了，但经理的鼓励对我的心里影响还是挺大的。我每天都想着能快点回冲压部做与我专业相关的事，虽然那里做的事与我的专业也并不是很相关，但也总比做现在做的根本不相关的事情要好吧？还是先慢慢干着吧，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的。这次出来已经学了很多东西了，看了很多事情，也认识了很多人，更明白了很多道理。我已经很知足了…

    于2009年8月9日

    时常爱犯傻，但每次都佩服自己犯傻时的勇气。做了一些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以后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常回想：这些事情是怎么做到的？可确实是做了，虽然结果并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