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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期的闲聊

    房间内静谧幽暧,窗帘拦下了所有的阳光,却不知道自个儿已被照得橙黄通透;微风远远地见着,怕它晒得糊涂了,便乘着秋千“呼——呼——”地好心提醒,但无意间放进来了一道又一道明黄的悠闲的光浪,让它们消散在了房间之中;温暖而轻柔的律动,就像是熟睡的呼吸声那样悠长舒缓,是谁睡着了哩。是谁呢?或许是这间屋子以及微风吧?

    可能是一个火堆,非常的温暖,但靠得太近,就变成了灼烧的警告;迷蒙之中,任一觉着自身的血液开始沸腾,整个身体即要燃烧起来。无法阻止的应险穿透梦境传递到现实,让任一猛地惊醒过来并难以忍受地将被单掀开,便察觉到是一个没有映象的环境,于是警觉地蹲起身子、迅速地扫视四周。

    观察下来,应该只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却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趴在床边,呼呼地入睡;深深陷入床褥的脸颊管理不好她的嘴角,淌出的口水早已浸湿了一大片的床单。

    任一回想起来,昨晚被带到这里便是她接待的自己,只是,关于后面的事情就无能为知了,可能确实是太过劳累而又睡得过于昏沉了吧。任一舒展着身体,有点使不出全力的感觉,但精神很是饱满,没有丝毫的倦怠与疼痛,只是不知为何,自身现在却是光溜溜的。

    任一下了床,有一套衣物叠放在床头柜上,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行李、器具也在一旁摆放整齐,没有缺失或翻动过的迹象。

    装备好一切,任一便要出门,想了想,又将女人搬到了床上,为她盖好被褥,这才安心离去;本以为不会将其惊醒,可是,才刚刚走出过道,就听到房内传来大呼小叫的动乱之声。

    任一好似被叫住了一般,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刚好看到楼下形形色色的人们都投来了的诧异目光,便稍微感受到了自己尴尬的处地。

    女人找出房门,发现了任一,气冲冲地凑了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开始埋怨道:“行来先生,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跑了出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哦。你要是跑不见了踪影,我可是要负责的呀。”

    “啊,是吗?”任一绕了绕鬓角,不知道说点什么,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女人气鼓鼓地牵着下了楼梯,底下的人们快活地欢呼起来,就像在看街头的杂耍一样,起哄、吵嚷,短暂地兴奋了起来。

    任一被领到一处无人的空桌旁坐下,便被指示道:“我现在去向明锐先生报告,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不许乱跑哦,就在这儿好好的待着呀,喂喂,听到没有呀?听到没有啦?听到了吗?喂喂!”“是是是,是了是了,快快去吧。”任一满是应付地回答道,便第一次觉得耳聋也没什么不好。

    任一独自坐在那儿,倒也不觉得拘束,于是四下观瞧,仔细打量了一番;视线四处乱晃,便时不时地会引来其他人回视的目光,但也没有感到不满或是恶意;这些人三五一桌,似乎都有各自的讨论,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聚会休闲。

    “像是一个酒馆,但没有那样喧闹,人们也形色各异,却都有各自的武装;如果是士兵,未免太杂乱了,如果是不法之徒,却又自在和睦,只能是那些所谓的冒险家了罢;那么这里,不就应该是那个冒险家公会了吗?是啊,那儿不还立着一面看板的吗?怎么看都是招贴任务与告示的吧。”任一这样暗自分析着,不禁兴奋地微笑起来。

    “傻笑什么呢?真是一个呆瓜模样。”一女子蓦地钻了出来,自顾自地坐在了对面,只见她笑嘻嘻地向柜台叫道:“香仪,香仪,再给我来一杯吧,顺便给这小哥也来一杯。”

    柜台的招待香仪回复道:“不可以哦,巧燕,酒水每个人一天只限一杯,要遵守规矩哦。”“嘛,小气小气!”巧燕幼稚地抱怨道。

    香仪并不理会,转而问向任一:“嗯?行来、任一?先生。您要来一杯吗?是大麦酿造的哦,公会特供的呀。”“啊,是酒吗?”任一吞咽着自己干渴的喉咙,舔了舔嘴唇,询问道:“有煮过的清水吗?给我来一杯吧,谢谢了。”“嗯,嗯?啊,这个有的哦,请稍等。”

    香仪不自然的诧异引得任一多瞧了一眼,便看着她走进了后屋,脑海中也要思索出什么似的,但根本没有考虑进去,只是在发呆罢了。

    “喂喂,乱瞄什么呢?”巧燕在任一面前招了招手,打断了他的愣神,又见他一脸单纯模样,便调侃道:“嘿嘿,小哥,你不会未成年吧,麦芽酒都不敢喝的,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犀利。”“传闻?怎样的传闻?”任一不解地问道。“哼,听说你一个人就击杀了城外的一伙强盗……”巧燕打量着任一,很是质疑,但又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期待地问道:“喂喂,是不是真的呀?不可能是真的吧,呐,告诉我吧!”

    “嗯?怎么可能,不是的哦。”任一冷淡地答着,话锋一转,又去探寻她的情况,便问道:“你问这个做甚?有什么疑问吗?”“哎呀,什么嘛?哎呀呀,亏我还很期待的说。那些迷糊的卫兵就是不太靠谱,也不知昨天晚上闹出那样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真不值得我主动向他们搭话。嘛,真是的。”巧燕大失所望,止不住地抱怨,似乎没有听见任一的问话。

    “昨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任一迷迷糊糊,以为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件,便好奇地问道。“嗯?”巧燕望了望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应道:“昨晚,明锐大人亲自带领城中将近一半的守卫出外调查,说是有人歼灭了盘踞在外面的强盗;你不是被带着去指认的吗?怎么在这里还要装蒜?”

    任一回想起昨天与玉回进城之时,确实是被卫兵们带到各处好好地审问了一番,对于明锐这个人也有些印象,应该是城中的治安官;但被要求跟随着出城探查时,自己已是疲惫不堪,多数的过程都没印象,就只对于强盗首领与剑士的尸体没了踪影的这件事记得很深,除此之外,实在难以回忆。却是想着想着,无意间记起了就是那个明锐带自己来的公会,然后这里有个大浴池,自己进去泡了个澡,哦,原来如此,难怪我会光着身子……唉?不对呀,我难道睡在池子里了吗?嗯?也不对呀,我明明醒来时是在床上的呀……哎呀,真难办,怎么回事啊……

    见任一半晌儿都在发呆,巧燕本想叫停他而便继续问些什么,但莫名地又考虑过多,给了自己颇多的阻碍,就有点急躁起来,不自觉地低下眉目,不停地点着手指。

    任一回过神来看到巧燕低首不语还有点焦躁不安的意味,也没叫住她,倒是借此机会仔细观瞧了一番面前的女子:不作装饰,没有打扮,身形干练强韧,面容偏于少气,但眉宇之间又透露着果决与英气,看起来像一只高傲的鹰隼,可表现地过分活泼,好似总等着指令一般。

    巧燕发觉了任一过满的视线,直接轻锤桌子,生气地警示道:“看什么呢?你这满脑袋儿坏主意的小鬼,小心你的眼珠子不保噢!”

    任一没有接茬,反而问道:“巧燕小姐是冒险家吧?”“是啊,怎么呢?”“冒险家这个职业很有意思吗?”“嗯?你不是冒险家吗?还以为有些手段呢。”“啊,我吗?我只是在山里打过猎,现在到城里来看看的啦。”

    “哼。”巧燕不满意他的说辞,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说道:“嘛,冒险家呀,公会里高级的任务还多少有些意思,但很少发布的呀,其他的嘛,嗯,可以说十分的无趣了。”“是吗?就说说看那些无趣的事情吧。”“哎呀,那有好多呢,多数就是一些无有危险性的一级任务啦,什么修桥、补路、建房、采矿、采药、务农等等之类的杂事,哎呀,总是将看板填得满满的。”“哦,那不就是跟做短工一样了吗?何必请冒险家呢?”

    “对嘛,对嘛,可是说呢。”巧燕本来十分同意地附和着,但又看见了香仪端着酒杯似乎不太高兴地走了过来,便连忙改口到:“话也不能这样讲,虽然这些事情很少能接触战斗,但是啊,能通过冒险家这种自由的身份,去参与到那些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是很不错的生活体验呢,说不定还能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成长呀,你说是吧?”

    任一听着在理,略略点头,承认道:“你说的很对,事物确实是相互联系着的,以点见面也是常理。”“啊?是吗?嗨,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嘛,一级的任务,我可一次也没做过的哦。”巧燕稍显得意的说道,却被放下酒杯的香仪瞟了一眼,便又尴尬地朝她偏了偏头,好似与她道了一歉。

    香仪没有理会,回到了柜台里,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来;巧燕就接着兴致,继续为任一讲解道:“然后啦,是二级任务,一般是治退野兽、探查地理这样的跑腿任务,嘛,不过对于新手而言很容易就会翻车的吧。”“嗯?为什么呢?”“哼哼,野外的法则如果弄个不明白,那么,自以为是猎手,其实是猎物,这样的事情可太多了呀。”“嗯嗯,的确如此。如果判断不清形式和处境,可是会很危险的。”“哦?你看似很清楚的嘛。”“是的,我确实是在山里生活过几年。”

    “是嘛,但可不要将原始的经验当作真正的知识呀,像我们,可是经常听公会长的讲座的,学习与成长,才是我们冒险家真正的本事哦。”巧燕说着说着,便用一种骄傲的眼神看向了任一,好像等着夸赞一般;但任一却只是认真地聆听着她的话语,并没有注意到巧燕的需求,等回过神来,也只是跳过了这里,便问道:“怎么了?公会长非常的厉害,是吗?”

    虽然不是自己期待的话语,但谈到公会长,巧燕也是迅速地回应道:“那是当然的啦,我们天一城冒险公会的会长,琳悦女士,可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冒险家哦。唉,不过呀,只是,在一次危险的任务中受了重伤,这才退居到了二线。”“嗯,那还真是很遗憾的呀,哦,所以你才会说‘真正的知识’十分重要罢,我想,琳悦女士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经验之外的突发情况了吧,呼,果然是如此呢。”

    “啊?是吗?是啊,就是这样的,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这样的呀。”巧燕被任一突然的分析弄得一愣一愣的,于是放下这个话题,继续之前的讲解,说道:“接着就是三级的任务啦,旅人的护卫、商人的保镖、仓库的看守之类的,看起来没什么风险,都是一些固定流程的外出任务,但却是最有可能发生意外状况的啦,所以遇到突发的情况,也会有额外的补偿机制的哦。”

    “嗯嗯,嗯,这些任务看起来清楚明了,实则在暗处很可能就会有不清楚的利益纠纷呢,有必要谨慎地判断形势呀,不然,真的就会有很多的意外发生的呀。”任一一脸认真地说着这些,听起来很有经验之谈的意味;巧燕也不禁改变了轻视的态度,便又重新怀疑起他的能力,只是默而不谈,仍然说着前面的话题,乃言道:“之后便是四级任务了,像是魔物的讨伐、强匪的惩治这样的,多是需要组队才能完成的战斗任务呀。”

    “魔物?那是什么?”“嗯?你不知道吗?多是地精、狼人之类的,也有个别种类的魔物哦;嘛,反正都是那些魔法师研究出来的失败品,你亲眼见过后,就会知道的啦。”“嗯,魔法吗?”任一感触颇深,非常沉缓地点了点头。

    “好了啦,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哦,这便是关系到我晋级的五级任务了呀!神秘据点的探查、危险恶徒的追杀、大型团伙的剿灭等等高难度的任务哦!”巧燕谈到这里非常的激动,但没过一下又沮丧了起来,苦恨地回忆道:“嘛,上次我就失败了的说,嗨呀,真是可气的呀!明明苦苦潜伏了快三天呀!三天呢!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得完全的隐蔽啊!更别提一身的臭汗了!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巧燕说到自己的经历,十分的委屈与难受,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任一的手,以求理解与宽慰,却又猛地发现双方生疏的关系,只得拿过桌上的酒杯,喝了几口水以缓解尴尬,顺便给了自己调节情绪的时间,随后小声地结束了话题,说道:“嘛,反正是失败了,谁都会这样的吧,能获取什么样的情报,总不能强求的吧。”说着,瞄了任一一眼,又陡然发现自己的失误,慌张地掩着嘴巴,细声地补充道:“你可不要到处乱讲哦,这是我的秘密任务呀,真的哦,小心我整死你的呀。”

    “是在剑脊要塞的调查任务吗?”任一沉默了一小会儿,自然地推测道。“噗——”巧燕一口水全部喷到了任一的脸上,强忍着咳喘,惊异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我没有说过的吧?”任一擦了擦眼睛,无奈地说道:“我只是猜猜而矣。”

    巧燕抱歉地拿出手帕为任一擦拭,小声地嘀咕道:“不好意思哈,但你也别说出来嘛,都说了这是秘密任务,哪有到处伸张的呀?”任一接过手帕,没有指出她的纰漏,而是表明了自己推断的理由,言道:“我有一张天原地区的地图,不知看了多少遍了,各处能够组建势力的地方,都是很清楚的;昨天跟随卫兵一起出城,也听到了不少言论,剑脊要塞便被讨论了多次,而那里确实是附近能抵御卫兵围剿的个别地方;如果派遣一些精明的冒险家前去探查的话,也不是那么出乎意料的吧?”

    听了这些言论,巧燕很是惊叹,但却表现得颇为生气,于是告诫道:“不要胡乱猜测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哦,特别是别人称之为秘密的事,如果只是好奇的话,最好知道了也不要去探究,因为,你永远不会清楚,他人为了将秘密隐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知道了吗?你这个傻小子。”

    “嗯。”任一直起身子,似是答应又似叹气,但也还是平静地正式回应道:“是呀,你说得很对。”

    二人情绪骤减,不再谈话,也不去观注对方;巧燕有些郁闷,而任一却只是独自思考着,但也没多少时间就开始饥饿懈倦了。任一拿起酒杯,但里面空空的,想要续上,又见到香仪正在抄写什么,不是很想打扰,就看了看沉闷的巧燕;巧燕发觉过来,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任一还没答复,一个军官打扮的人便走了进来,大厅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拘谨了起来;任一姑且认出了此人,暗自道:“哦,是明锐吧,昨天就是他强硬地问了不少事情呢,想起来还有点不爽哩。”

    明锐看到了任一的位置,直径走了过来;巧燕瞧见了,莫名地有点紧张,像是等着训话的学生,却未等到明锐开口,自己便先行表述道:“明锐先生,如果是要商讨任务的话,不应该事先通知的吗?难道是要在这里谈论的吗?”

    “嗯?怎么?巧燕小姐?噢,抱歉呀,你的任务应该已经讨论清楚了,也汇报给公会了,等琳悦女士回来,就会有定论的,不必再与我交流了。”明锐应付完巧燕,便将目光投移到任一的身上,询问道:“请问,您有时间吗?行来·任一先生。”

    “啊?可能有吧,但我有点累呀。”任一有些厌倦地回答道。“是吗?真是不好意思,但务必再给我一点时间,放心好了,之后会安排您好好休息的。”明锐虽然言辞礼貌,但任一却听出了里面的强硬,只得无力地答应道:“好吧,要去哪里呢?又是审讯室吗?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吧。”

    明锐微微一笑,但还没说话,就见之前与任一嘱咐的女子也回到了大厅,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他的跟前,便埋怨道:“真是的,明锐先生!干嘛走那样快呀?”明锐略表歉意,微笑道:“不好意思呀,莲依,现在我与任一先生有事要谈,能为我们打开公会长的办公室吗?”

    莲依也不做声,气冲冲地在前面领路,明锐邀任一起身,只留下巧燕十分诧异和懊悔地坐在原处。

    办公室就在二楼,莲依为他们打开了房门,却被要求在外面等候。任一坐在了会客的软椅上,明锐却走到了窗边,拉开布帘,看着街上的景象,也不回过身来,便寒暄道:“阁下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也没什么,只是很有些饥饿呢。”“噢,呵呵,待会儿我就让莲依带您去用餐,一定要好好款待您一番呢。”“这倒没什么,不知道玉回又是怎样被你们安排的?”“啊,他呀,已经被安置到城中的亲戚家了,请放心,回收过来的商品与财物也已全部归还,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不是问这个,是他这个人还好吗?”

    明锐叹了一口气,说道:“嗯,很难说好不好,总之,情绪非常的低落,毕竟遇到了那样的惨剧,谁又能说,是没事呢?”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再叹了出来,而后默默地感慨道:“那时绝代风华的少年,也会荒废如此,连身边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可谓是世道终末。”

    听到明锐意外的评论,任一充满好奇,立马问道:“嗯?你们之前认识吗?”

    明锐错愕迟犹了一下,乃缓缓地回忆道:“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在神圣教国举办的少年竞技比武大赛上,我们曾有过一奕之缘;当时的他,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剑术造诣之高,喔,不,应该说是天赋之高,只能用圣灵的祝福来解释了,我如今还能回想起他在赛场上的意气风发,恐怕当时所有的观者也一样深有感触吧。技压群雄、高不可攀,从来都是轻松写意,如同疾风一般,所过之处只留下骤来的雷雨,让人怎么不望而生叹?”

    明锐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那时我国肃清叛乱的行动刚刚失败,大将军身陨殉国,而女王年幼尚未即位,国家可谓是危急存亡;我便有意邀他前往国都,一起为国家效命。呵,谁知他却很是迂腐,说什么‘我乃反贼之子,大逆不道的罪人,还有何颜面回国效力?’可笑,如果他真的心系荣辱,以他父辈的作为为耻,就应该不计前嫌,以大义为重,身死而明志;更何况彼时的政策也是相当的宽松,以他的能力不愁没有一番惊人的作为……唉,只不过现在想来,他那个年纪确实是非常的迷茫,我在当时也只是凭一腔热血,又哪里能说服得了他呢?”

    明锐一大段慷慨的陈述给了任一非常不得了的冲击,这些私人的过往与想法摆在他的面前,毫无疑问是在给予一种引导。任一呆愣在那儿,想要冷静地思考他的用意,但情绪确实是被调动了起来,于是主动地问道:“那玉回之后又怎么样了呢?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改变了很多的吧?”

    “隐迹埋名、暗自腐朽?谁又知道呢?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听见过任何有关他的事闻。又怎能相信,他就真的这样荒废了自己?唉,到如今,连从几个小贼的手中保护自己的妻儿都做不到,实乃可悲、可笑也。”明锐对于玉回的行径只觉得心生厌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嘲讽过后转身看了看任一,便来到他的对面坐下,又与之言道:“如果,有能力的人总在找各种借口逃避自己应尽的责任,那么,世间那些平凡无助的人民又如何是好呢?就不觉得心生罪恶吗?”

    “可是……”任一顿了顿,一大套反驳的话随即在脑中响应出现,乃言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又有多少呢?没有食物吃,就会饥饿;没有睡眠,就会精神溃散;生病、受伤了,机体能力就会下降;情绪失常,就容易判断失误;风霜雨雪使人寒冷,烈日炙烤使人难耐;都不过平凡的血肉之躯,又怎么能依靠个别人的付出去为整体来负责呢?”

    脱口而出的辩驳展现了任一敏捷的思维能力,明锐也非常的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到外在,也只是顿了一会儿,迅速地思索了一下,便回应道:“你说的只是人的共性罢了,殊不知人的独特性,才是拉开距离的本质。各行各域不可能是依靠普通人的能力而发展起来的,必须要有这方面的精英去带领才能够前进;如同军队必须要有统帅的指挥才能发挥出战斗力,而如果让一个普通的士兵进行号令,军队就只会混乱,最终灭亡。那么,你觉得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否承担这样的责任?或者说,有这样的能力吗?”

    任一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赞同,还是陈述着自己的观点,说道:“能力,是可以进行锻炼的。如果,一个士兵以成为将军为目标进行培训,那么,士兵能否担任将军的职位?又或者说,一个将军,如果没有获得相应的技能与知识的培训,那么,他能否胜任自己的职位呢?”

    明锐略微语塞,眨了眨眼,又立马反应过来,回复道:“你只是在以自己的视角看待其他人罢了。的确,锻炼是可以将人们的能力拉到相近的起点的,但成长却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并且,这通常需要大量的资源与时间,外加一个适合的环境。就像我们伟大的迦楼的帝国时期一样,所有的国民无一例外地都接受了高水平的教育,但,人们却还是要依据个人能力的长短去进行职业的选择,而且,大多数的人也只适合平凡的劳作;但如果换到现在,他们哪一个又不是稀缺的人才呢?所以,在条件有限的如今,越是有潜力和天赋的人选,越是要格外重视才对。”

    任一不大清楚他讲的迦楼帝国是一个怎样的面貌,但是他们那些人,一旦提到此处,便总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由衷地表溢出来;任一看着明锐热忱的目光,也想不到什么辩驳的言辞,便是沉默地认同了。

    知道了任一无意反驳,明锐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随之而来的思维深处的景象又让他萎靡下来,甚至转化出些许悲哀的面情。

    任一看得清楚、也知道得清楚,便谈起了一些自己在天华城的见闻、想法,乃说道:“我在天华城那儿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从高处望去,确实是相当震撼的宏伟壮观,无法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强大才支撑起了这样的繁荣;人们总说,五十年前自己要是天华城的居民,给个国王当当都不换,哼哈……只不过,现在嘛,北面的天门城区都被那教会、商会还有流民占据着,哼,唉,说有秩序吧,也只是花天酒地、倚强凌弱的规矩罢了,没钱没势的就是条野狗而矣;主城区的大半也被封禁了起来,只有那些各国朝圣而来的垂垂老者愿意抚摸着陵殿的围墙,在那里哭泣,直到饿死,啧啧,噫,也只不过是让流浪汉们多喝了一晚的花酒、让怯懦的老鼠尝到了血肉的滋味罢了?再是那王陵区,据说,夕日自立失败的百战霸主及其亲军的亡灵仍在日夜巡视守卫,只是暂时被魔法封禁了而已,呵,哎呀,关于他们的传说可是层出不穷、精彩得很哩。而那些天华城周边的旧民,现在宁愿躲在山林里自给自足也不愿与城里的势力沾上半点关系;每一次城里的动乱,就会产生邻近的祸患,城里小乱,外边中乱,城里中乱,外边大乱,城里要是大乱了,外边的甚至要去城里避难。而不管城里称王称霸的是哪方势力,是不是与他们同一文化、同一民族,甚至是不是与他们有仇有怨都不重要,人们只想获得生存与发展的权利,甚至都不敢奢求有人以压迫他们的形式来保障这样的权利……人们常说,十年前的那一天,昭王威明来了,他们看到了希望,而十年过去了,今天的希望却还在十年前打转呢;甚至都有迷信的谣言传出,‘只要放弃对迦楼的认同,就能获得神明的庇佑’。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什么时候还觉得自己是迦楼人呢?是十年前吗?再说了,他们先祖的陵墓不就立在那里吗?也没见谁蹦出来庇护他们啊,还去求更遥远而不可知的神。哼,我看是没救了,你看呢?”

    听着任一直言不讳又略带玩笑的描述与议论,明锐的脸上五颜六色、不知哀怒,唇齿舌喉不自觉地磨蹭起来,好似嘴中有一块滋味复杂却嚼不到的肉,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心中郁闷浑浊,哪里还能看什么看?

    明锐抹了把脸,按住龇咧不安的嘴部,又眨了眨定住的眼睛,默然了很一会儿,这才解开纠结,语重心长地说道:“那里,是我们整个迦华地区的圣地,历代有德行的君王才能被安于此处。而陵墓的核心便是我们共同的先祖、永恒不灭的圣者、人间公认的第一王、神圣指定的大帝、神威、神武、神丽——永火神帝。并且,我们迦楼的最伟大者、史上最圣明之人、人间至理的存在,万世圣帝——神武·开明,也归于此处。这等圣地,这等圣地,哪有不时刻念着的理由?”

    任一听了他这一大套浮夸的称谓,本不以为意,想着:“还得是你们这些上流人士啊,不然,谁能记住这样无谓又尴尬的吹嘘呀?”但,看到明锐念着这些的时候气势一层一层地上涨,眼神中更是涌现出无比的自豪与尊崇,也就消了鄙笑的心思,乃是安静地待他继续说道。

    “到争明时期,他那激烈的改革使得迦楼翻天覆地,也使得天华城成了真正的全大陆的中心;不过三四十年的光景,迦楼积累的财富就算买下整片大陆都损不其三一;而大陆上所有人的生产、生活,无一不需要迦楼这个商业帝国的调配。当时,哪有迦楼人不以此为傲?哼,只不过,虚华的绽放便是凋零的开始,迦楼的国之根本已不复存在……制度、传承、信念,民众却沉溺在暴涨的物欲中而毫无察觉。或许,只有争明本人,惶惶而不可终日罢。”

    “国之根本?我听一些商人说,那是因为迦楼对外的税收政策不合理,这才招来了各国的联合反抗……”

    听到任一的说辞,明锐不自觉地愤怒起来,严厉地呵斥道:“你怎么会知道更之前的迦楼是多么的强大!商贸之争?笑话!是有某些人想在迦楼最松懈的时候整垮我们罢了!争明当时已经着手准备重建往日的秩序了,只可恨,人心的堕落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邪恶之人稍一挑拨,那些贪婪之辈就如同无头的家禽,连谁斩了自己的脑袋都不知道,却晓得拿那肮脏爪子划拉自家的墙壁……哼,哼哼,这也是争明咎由自取,他早就知道如此今日,却只一心私欲,便害得我们沦落至此……自杀?哈哈,该呀!该!该!该!该我们受罪的!”

    明锐激烈的情绪与话语让双方的谈话陷入了不好的暂停;虽然任一并不去在意,他的沉默也只是因为听到了更可能接近真相的见解而沉浸其中,便需要一番消化的时间罢了;但明锐可是真真地一顿发泄,这些一直沉积却无法吐露的怨恼,此刻被完全地引导出来,便感受道了从未有过的爽快。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明锐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摸了摸冒汗的额头、整了整衣袖领口,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平静如初,说道:“哎,抱歉,我想,我本应该,不是来讨论这些事情的。”“没关系,我愿意听人说话。”“哈,是嘛,您还真是一位优秀的聆听者呢。”明锐挠了挠额头,笑道:“呵呵,想来,目前为止的谈话也都是你在主导呢。”“嗯?那你原本想问些什么呢?如果是抢匪的事情,我想,昨天我就应该回答得很清楚了。”

    “您是一位诚实、正直的人,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只是,我始终有一件,不能不确定的事情……”明锐似乎很是纠结,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还是询问道:“关于您所描述的那个强盗首领,其死活是否被你真实地确认过了?因为,我们至现在也没有寻到他的尸首……啊,当然,很有可能是被他的同伙收走了。所以,我便想找您确认一次——那个您所描绘的强盗首领,是不是,确实、完全的,死亡了呢?”

    任一自以为理解了明锐如此询问的理由,便严肃地回答道:“我不知道魔法是否还能让他们复活,因此,为了防止此事,我便将他们的头颅斩下,如果这样也有复活的方法的话……”“好!非常好!”明锐激动得站起身来,双拳紧攥,两臂禁不住地颤抖着,且,明明嘴上说的是“好”,可面目神情却是异常的悲愤。

    任一略显惊讶,向明锐露出疑惑的表情;明锐察觉到此,想要平复下来,但呼吸却急促混乱无法控制,也还是别扭地微笑着说道:“啊,我是说,他,他是,国家通缉着的重犯,你,做得很好。”

    任一挑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应话;明锐虽然也看向任一,但下一刻湿润的提前模糊了他的视线,于是,立马偏头看向了窗户并走了过去,乃过于掩饰地掩饰着说道:“呵,怎么这个时候了?看来之后的谈话,需要注意一下流程,才好呢。”

    明锐整理好情绪,将莲依唤了进来,便当着她的面向任一询问了一些需求,全部应承下来后,就将这些相关的事宜交付给她,于是,两方的会谈也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