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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我介绍(一)

    “这就是天一城的钱行了吗?看着不大啊。”“啊?这还不大?除了领主的官邸,这就是城中最大的建筑了。”“是嘛,我感觉天华城的那个起码要大上十倍不止。”“哦?真的吗?哈,也是呀,毕竟那是原来的中央钱行嘛。诶,不过,真的有那么大吗?我可从来没见过呢,到底是什么样的呀?”“什么样?相当的壮观吧。哼哼,不过,见面还不如闻名的好,毕竟,那种壮观,应该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去看的吧。”“啊?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嗯,就是说,那是一个很……比较恐怖的地方啦,早就成了专门处置罪犯的刑场,或者老弱病残的寻死地了。”“噫,你又在说些什么呀?胡言乱语的,这怎么能扯上关系的?唉,行了行了,我们进去吧,在外面杵着还能做什么的呀?”

    俩人进了钱行,大厅中却甚为安静,几个安保无聊地晃悠着,见了莲依过来,也只是对视着点了点头,再看见了后面的任一,这才提起了精神,进行了不深不浅的打量。

    厅中有三处窗口,两处有人一处无人,其二人也都在整理文档,还未理会有人进来;莲依做了决定,就与任一小声说好,自己先过去,准备好了,再叫他再来窗口办理业务;但还未开门入内,一个接待员却蓦地拿话将之拦住了,便听她说道:“啊呀,这不是莲依吗?多久没来啦?还以为你忘了这份工作了呢?”

    莲依心里本有预料,但还是忍不得烦怨,只能不悦地辩解道:“我又不是坐班,来不来也是在工作的,需要你这样盯着我的吗?”“不是盯着你的呀,我是想说,我们这儿是个盈利的地方,你却为什么总是领着我们的客户到处吃亏呢?这样,有好男人也得给你吓跑了。”“红丽姐,我看你是着了魔,什么事都能扯到这里。我也不与你说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呢。”

    红丽见她拿工作应付,也不能继续发难,只怨得呼吸都抽搐了一下,却又瞧见了后面的任一,便是满面媚色,娇气地挑逗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哥哥呀?刚来此地的吗?找顾问也不用找她那样的呀,还是这儿来吧,问什么都可以的哦。”

    面对她轻浮的举止,任一不禁嘴角微扬、脑袋稍偏,且随之冷冷地笑道:“你这样与我说话?呵,如果此处是天华城,或许你应该,需要改变一下语气,才好。”言语完毕,即瞬转雷霆面目,一双眼睛如同看向一只剥了皮的蛆虫,那强烈的意念由之射出,刺得它浑身一电。

    也不知是眼神的凶狠,还是话语的厌恶,红丽立马清楚了他的意思,便再不敢作出丝毫的声响,只能畏畏缩缩、眼巴巴的看着任一,其中尽显惊恐、哀求之色。二人极不平等的对视产生了恶劣的波动,周遭的安保陡然生出有坏事将要发生的意念,纷纷作好武装,警醒地围了过去。

    一时间紧张的局势让莲依莫名其妙,她并没有觉出任一的说词有何不妥,反而对其挑剔红丽言语的行为犹感认同,就更不会明白哪里惹得这些安保生气了;于是,心中一硬,替任一站了出来,质问他们如此无礼是何缘由。然而,安保的领队却不管她的不满,只是严厉地询问着任一的身份、来历、目的,以及其它的种种;莲依耐着性子,反复回答、再三担保,直到都惹得她要发了脾气,安保们才勉强收敛敌意、各自散了开去;但,人是散了,心神却不由得不集中,以来应对那意念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冲突。

    虽身处是非中心,但任一却满脸高兴,真是一副随时都要笑出声的样子;莲依见了,心中疑惑,便也随着笑问:“呵,有什么好乐的呀?人家差点要赶你出去诶。”“啊?是啊,哈哈。”“怎么?你觉得他们不是认真的?”“不不不,就是认真的才好嘛。”“什么呀?你这就是盼着与他们起冲突了吗?你们是哪里看不顺眼了,嗯?还有呀,冒险家可是不允许在城中私斗的呀,你可长点心吧。”“呵,是啊,不允许私斗才是好的嘛。”“你,你这人,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呀。哼,行啦,你就在这儿待着,别惹事了。”

    莲依瞄了一眼红丽,见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想不通任一是怎么着就把她吓到了,但再想到往日俩人相互扶持的情景,又不免有些伤神,可只是现在恩怨纠缠,何时才能都去看个清楚呢?

    莲依不能多想,直径来到了另一处窗口,便向里面问道:“金溪小姐,贵宾室有人吗?”金溪表现出不满,冷淡而严肃地问道:“为什么不在大厅里办理?他是什么重要的客人吗?”莲依想要解释,但金溪却直接送出了钥匙,并嘱咐道:“少吃点待客用的点心,不然你可没得钱可扣了。”“嘻,知道的啦,不会的啦。”莲依舒心一笑,便招呼着任一去到了贵宾室中。

    室内雕梁画栋,陈设舒适奢华,照明用的不是灯火而是脂白的宝珠,其光亮温和自然还带有一丝凉意,在这无窗无口的房间中恰到好处地抵消了压抑沉闷的感觉,各处精巧的设计兼具了实用、观赏、人性化于一体,虽然过于细节,但不得不让人满意。

    “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我之前最喜欢在这里躺着了。”莲依说着,将糕点与凉饮从柜子里拿出来,摆了满满的一桌,就十分殷勤且期待地示意着任一上手;但任一根本不能对这些看起来就很甜腻的点心有任何的食欲,只得苦着脸提醒道:“你不是答应了那位……金溪,小姐了吗?”“啊?不,不是呀。陪你吃的不算,算,算是工作的啦。”“呵呵,那我就给你减少点工作吧。说好的来这里开户,很快就可以了,怎么还不开始呀?”“好,好吧,确实是这样啦。”莲依无趣而又老实地撤下了那些招待品,便让任一等在原处,自己则去往了另一个连接的房间。

    身处一个密闭安静的环境,任一有点想到了自己山林中的小屋,那是一个好地方,但味道没这里好闻也没这里透亮,可舒适还是那边要舒适一些吧,只是,那边若是真的能让人一直感到舒适的话,自己又何必寻求外界的不一样呢?

    这个短暂的孤独,让任一实在是太过无聊了,开始有些吃力地对抗睡意,但恍惚得再久也只是一瞬之间的迷离……

    “呵呵,怎么又要睡着了?这才刚天黑呢。”不知何时莲依已经摆好器具坐在了对面;任一赶走了困意,迷糊着问道:“嗯?可以开始了吗?”“是呀,就等你了。”“啊,要做什么呢?”“很简单,把你的姓名用魔法记录下来就行。”“哦,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呢?”“哈哈,要问就直接问嘛,又不是不知道你。嗯,这些魔法可是我们钱行起家的独家秘术,当初魔法师公会与康帝争明共同合作创立了钱行以及各类相应的魔法,可现在嘛,这些都只属于魔法师公会了。我们钱行之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的竞争对手,一是靠制钱的技术,二就是靠的这个生命刻痕魔法了。生命刻痕与完全识别一样,都是极为复杂的综合魔法,但与之不同的是,完全识别是经历长期公开迭代而形成的,生命刻痕则是由争明主持并召集了少数的精英魔法师在短期内合力完成的;还有传言,争明就是因为这个魔法才有的改革的念头,不过真假肯定不算了。”

    任一听着新鲜,以前归还教经常会去乡村进行所谓的普世慰问,只要有人能诋毁迦楼的君王或者历史,就能得到不错的补给,而其中的争明就是民众最愿意去编排的君王,他常常被塑造成一个软弱无能、智力低下的窝囊废,但传来传去却只有一些虚假无聊的小段子,或者极为离谱的丑闻事迹,一听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而真能证明争明德不配位的实情是一个也拿不出来的;前些年又从商人那里得知争明通过推广迦楼的产品以及工商业模式,统一了相关的度量衡,还依靠商品的流通以及工厂的建设,彻底确立了迦楼文化的崇高地位,更把原来只有各地贵族才有机会学习的主体文字下放到了平民阶层之中,不过现在想来,这些底层民众又拿这些知识编造了什么呢?实在有些可悲。前面刚听过明锐说了些个人的见解,感觉争明可能是个悲情、有遗憾的人,现在又听莲依说来,他原来还对魔法颇有研究,更可能是个有远大想法的人;那么,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天原的大乱、迦楼的衰落,这些常与他绑定的史实,真的又只是他的错吗?果然,争明作为一个过去的历史,只是散落到各地的拼图,可能当自己完全确认其形象的时候,那也未必是真实的争明,不过,总比听那些乡民带有偏见与所图的陈词滥调要强上万倍有余。

    任一虽然想了很多,但并不会深究这些内容,毕竟已经成为历史的事情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细节如何,对于他这样独立的个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充分的依据去辩驳那些有心欺骗的谎言,而谎言一定牵扯着利益,并且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受骗方被损害。就像那些为了些许物资而自我欺骗的平民,他们看似是获利者,是受到了帮助的一方,但实则他们失去了非常重要的团结起来的依据,并且失去作为迦楼国民的认同感;这样就不会去寻求真正能给他们带来帮助的国家实体,而就那样一直作为一个游民,一个野人,只能凭借运气以及强力者的施舍来混日子。就为了那么一两天的物资,他们却被骗走了往后所有发展的可能,没有安全、没有人格,比穿着衣服的野兽好不到哪去。

    任一自己也有可能就是这样,尽管作为一名技艺高超的猎人,在山林之中可谓是绝对的王者,但那又如何呢?一旦过了身强力壮的年纪,任何一个坏运气,任何一个来自他人的恶意,生命就可能因此终结。那是三十岁之后,还是四十岁之后?不再那么灵活、不再那么有恢复力,对于生活也没了那么多热爱与期望,可供选择的只有堕落与消亡。这样的结局是为什么呢?无非是放弃了人的社会性,只靠力量与年轻罢了;但结果就是总有人比你更有力量、更加年轻。

    这就像一群自我散养的家畜,特别的自由,还能偶尔被喂点饲料,时间到了就自我出栏,然后被有心的人利用、宰割,运气好的免过了屠宰,却只剩下自我的毁灭,然后烂在一边,无人认识、无人同情;毕竟,算不算个人,自己都有充分的怀疑,还怎么能有心思去考虑那些作为人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呢?

    任一是幸运的,虽然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但却有着认知世界的知识以及意识;他对那些虚假荒唐的言论极度反感,就算找不到真相的去处,也不会屈服于那些对自己未来的剥削。如果放弃了对于正常世界观的坚持,那么,他应该就会谋一个在天华城中守卫的差事,做得好点成为专门的打手,做得不好就出城当个强盗,总之是在那个牢笼的养殖范围之内。但任一没有放弃,无论是跟随行商来回颠簸,还是在山里中独自生活,他都秉持着坏就是坏、假就是假的原则,有能力就上,没能力就远离,不受制约与牵扯,不被混乱与堕落所诱惑。

    可任一因此也非常的孤独。有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对的,特别是受过他帮助的人,但那样的环境之下,不会有人去认同他,不会有人去支持他,更不会有人用心去理解他;情感是极其昂贵的,对于那些没有做人资格的人更是如此,拿出来,如果失去了,将是毁灭性的。所以,任一也不会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表现出自己的渴望,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理智并在安全的前提下做出正确且有利的事情。

    当然,环境是无法依靠个人的力量去改变的,任一想象不来也不会去做,长期的失望是让他无法信任这种可能的发生的,为了洁身自好他也必须以一种高傲的态度去审视这里的人情世故;可以同情、理解,但绝不会接受或付出,一旦陷入进去是不可能保持明智的。在多年的自我思考之后,任一自然地生出远离天华的想法。

    首先,他考虑过东台城,然后进入迦沙,毕竟曾经接触过那里;但那个短暂的经历只留下了无尽的空洞,当时就因为无法承受而放弃了可能来到的正常的生活,现在想来仍然无法释怀;很多人询问过他的意见,可对于一无所知、毫无能力的任一而言,这种给予尊重的所谓的关怀只是在打压他的内心罢了;更何况还要放弃与自己唯一亲近的人的相处,对于任一这个本就不知道自身过往的人而言,不就是让他主动放弃了自己存在的证实了吗?这是任一绝不可能接受的。可是,那个人一直渴望着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再让她作出选择是不可能的,也是无情与无理的;最终,任一全程参与却只能以路人的身份默默离开,好似那些只是他一个人的过往,而与过往中的这些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不论是情感还是动机,任一都没有做好再次重逢故人的准备,但去了那里又必然会有这样的冲动,所以,迦沙在短期之内是不会列入选项的;于是,北宫城及其所属的迦叶便是下一个选择。而这个地方他跟随行商已经进出过了好几回,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可,算不上是什么好的了解。迦叶的王族与四大家族之间来回争权,导致其表面上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实际上却只是军阀割据的松散的联合体,几乎每个城市或地区都有自己独立的一套运行体系,而正是这样混乱的局面,迦南政府、开拓商会,以及归还教才会不远万里也要掺和其中,并想以此为据点扰乱并最终控制天原地区。谁都知道这三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归还教,唯恐天下不乱,好像只是为恶而恶,没有目的可言;而商会好一些,能赚钱的它都做,有时候也能做点人事,但却是为教会兜底的存在;迦南政府既南联邦,虽好上很多,但也只是为了私利的暴徒,没有他们的支持前两者也能少做很多坏事。这些坏人正常地融入了迦叶的各处,无时不发挥着影响,但好在这些影响是受控于当权者的,是符合他们利益本身的,是能为其所代表的阵营的内部人员带来安定与发展的;不过,这种情况却对每一个分割的势力都一样,这就让人不免怀疑,这种较为正常的日子还能在那些争斗者的控制下维持多久?

    任一最后一次离开北宫城也就是因为当权者与开拓商会发生了利益的冲突,不过那个带他闯荡的老行商却因为自身对于博利的坚持而葬身其中,虽然后来那条经营的路线还有人接替,但任一既无了见识新天地的心思,也无了认识新人的热情,加上紧接着的那段黑暗的经历,让他开始敌视任何罪恶之人的生命,不管有什么隐情,对于杀死这样的存在是不会有丝毫的波动的。任一开始猎杀那些潜伏在山林里的强盗、劫匪,本来是尽量远离的,但仇怨让他无法保持底层的理智;他不知道延续自己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永远的不满意、永远的孤独,对于这种为了温饱而麻痹自己的生活他厌倦了,吃穿用度一切都是自己亲手而为的这种本应该充实的生活他绝望了;他会像狼一样在夜晚长啸,会把杀死的强盗吊在路边,会对那些招揽顾客到自己头上的妓女散发出绝对的杀意并真的付出实践,更会毫无顾忌地杀死城中遇到的那些地痞流氓以及各类的人渣;他发现自己如此残忍,已经被所有人畏惧,但总有人需要甚至请求他这么做,就这样,任一对于这种自身认为的最残暴的发泄也没了意思。什么是绝望?绝望就是永远会有新的让你感到绝望的事情来刷新你现有的绝望。

    任一想不明白了,反倒想得明白了,外界再如何地能影响到自我,最终还是自我在决定事情的性质以及其处理的方案。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只不过这次他能走得更远,能应对更加危险的遭遇;他想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首先要活下去,起码能让自己觉得自己应该要活下去,他又想遇见一些可爱的人了。有人曾经告诉他,冒险家对于他而言应该是一个很适合的身份,但那时,任一觉得那种利益的交换太世俗了,现在嘛,世俗一点有什么不好呢?任一想要他人正常的感谢,想看到人们喜悦的笑容,而不是如同献祭一般的敬畏以及背后细碎的议论。于是,任一出发了,向着天一城出发了,向着新的身份以及环境出发了,尽管路上有些许波折,但也见怪不怪了,不知为何,与他结伴而行的玉回,那样的反应却有些好笑了,错误与死亡,难道他没经历过吗?凡事都有代价,凡事都能交换,只看你能不能接受了,不要那么在意外界的得失,看看自己能获得什么吧。

    似乎回忆了很多事,有了很多新的结论,但任一只是短暂的涣散了自己的视线并陷入了一片空白的世界之中了,外界的所有事物都无法与之产生联系,感知与精神游走于非实质的信息所构成的领域之内,总而言之,就是走神了。

    “任一先生,任一先生,任一,任一,行来·任一……”莲依重复地呼叫着他的名字,面对这样睁着眼睛做梦还如此沉浸的人真的是从未见过,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大病,或者受到了什么诅咒,又或者是本来是抑制他身体能力的药物出现了副作用?莲依有些疑惑,这个药物是有奇育的种,自己亲手培植,明锐专门用来控制犯人的,也用了很久了,不曾听闻过这样的现状;但毕竟只是针对犯人而言,究竟有没有副作用,明锐是从未申明过的。莲依开始有些埋怨明锐,如果他确定任一是坏人,就应该将其关在监狱里,而不是送到公会中让她们三个进行监视;如果他确定任一不是坏人,那么都送到公会里了,就不应该还要求在暗中使用药物对其进行预防;如果都不能确定,那不是应该继续审查,直到辨明真相吗?现在,莲依虽然只与任一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但她很能感觉到这人的真诚与单纯,而反过来对于明锐的矛盾、狭隘与不负责任就不是那么能接受了。

    “嗯?怎么不说了?”任一没有任何预兆地回过神来,反倒是对于莲依的发呆很感疑惑。“啊?”莲依只得苦笑以表示无奈,但自己是明白这里有一个时差的误会的,因此也没有纠结此事,于是询问道:“嗯,我看你也很累了,过多的说明也就不用了吧,直接进行常规的操作,好不好?”“呜,我想听你多说点,说点什么也好。”

    莲依有些愣神,看了看任一,情绪十分的低落,一脸莫名的哀愁;她不知道任一想了些什么,但,人如果有心就都应该是柔软的,人如果活着就都也应该是有心的。心是什么?是让血液流动、是让情绪传播、是让相互理解的频率所产生的砰砰的跃动声。

    “好吧,你来把手放在这个上面,嗯,对,一只手就行,我来边操作边为你讲解吧……首先呢,与有奇不一样,他的那个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手动完成的,而我的这个是标准化流程的,所有需要使用的魔法都已经在这块石板里存储完毕了,你看,魔力的供给也是由这块水晶提供的,因此不会对施术者有过多的要求,更不会对服务的对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好,第一个步骤,我将询问你的姓名,然后写下一个有魔力的签名,你正常回答我就行了;其中有些奇妙的感觉也不用在意,本来这一步是当事人自己完成的最好,但,你也知道能使用魔法的只是少数人,虽然你也有魔力,然而现在与普通人并无差别,所以我将代你施展这个魔法,也就是输入一股魔力并借用你的身体来完成它。那么,开始吧……请问,你的姓名是?”“行来,任一。”“嗯,好的,行来,任一,好,记录完成了。”

    莲依用一根毛笔在一块平板上写好了一些看不见的印记,就抬头便与任一解释道:“这是可以印制支票的模板,用相应的魔法操作就可以显现其中的内容,很多时候可以省去你携带钱币的麻烦。”“哦,这就是支票的由来啊,商人们互相交易的时候经常使用这个,我当时还很疑惑是如何互相担保的,又是如何鉴定真伪的,他们只说得出是钱行的技术,具体怎样,原来如此呀。”“呵呵,还早着呢,这才第一步呢,来,继续吧,接下来的流程可稍微有点长哦,你得要保持清醒的状态才好呀。哦,可能会有那么一点难受,但不是真的难受,心里作用而已,忍一下就好了,放心,很快的啦。行,开始了哦。”

    任一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与自己冥想时的感觉很像,但冥想是一种无目的的自然的思维梳理,现在的状况却是有什么外力在有意识的翻找着什么;如果用实际的物质的感受来比喻的话,就像有人在用勾线来提取自己的骨髓,难怪莲依会说“有点难受”,但也如她所说,的确是心理作用,可能思维不敏感的人都不会察觉到这种虚幻的异样感。

    莲依又对那块模板作了很多的操作,而且注意力非常地集中,以至于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来为任一解释这其中的奥妙。任一看着这些无法看见的事情,想起了那时铺天盖地、五颜六色的用来战斗的攻击魔法,不禁感叹这世界的丰富以及遥远;如果想要理解世界,恐怕就任何生命而言都是不可能的吧,唯一可行的,只是塑造世界中的自己了罢。

    “呼,好了。”莲依轻出一口气,对于自己工作的完成十分满意,再眨眨眼看向任一,便想着如何为他讲解这些内容,却听他有些惊讶地说道:“莲依,莲依,我好像看着的这些东西,它们都在发光呀。”莲依不知所云,就向着他指着的桌面上的物品看去,的确是在发光,并且猛地想起来,自己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在发光了,只不过好像很熟悉这种事情,所以忽略了;现在再仔细观察一番,立马明白了过来,这与鉴定钱币真假时发出的光芒既为相似,但较之非常的模糊,如同一层发光的绒毛,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内容吗,也就是说,这并不是物体真的在发光,而是触发了某种对于魔法信息的提取的魔法。

    为了确定任一的情况与自己的相同,莲依将随身携带的金币的样本与鉴定钱币的镜片拿了出来,并触发那上面上的魔法然后让他对照金币与那些物品的状态,结果询问比较过后确实与自己的无二。莲依心中有了答案,乃对之解释道:“嗯,先给你讲一个概念,魔法其实就只有两个部分,既魔力与魔法信息。魔力是由世间的无用之物提供的,你不用知道无用之物是什么,硬要说的话,你就当是空气一般的存在,有它你就可以呼吸、就可以存活,而有无用之物,魔法就可以通过魔力来实现构建。那么,魔法信息是什么呢?其实就是魔法本身。但因为是先就有了现成的魔法,而后面的人们才逐渐理解了魔法的本质,所以为了区分才将魔力和魔法信息合并起来定义为魔法;可实质上有没有魔法,魔力都是存在的,因为无用之物一直存在,并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简单地来讲,就是魔法信息才是魔法,既使用魔力的人为规定的法则,简称为魔法,这里的法也就是一段固定的信息。好,讲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让你明白,魔法就是一种能够驱使魔力的信息;那么,说到信息,我们的名称也是一种信息,而且是一种固定的信息。怎么样?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吗?”

    “嗯,嗯?嗯。”任一摇着头且变着声调地发出了确认的声音,然后清清嗓子,谨慎地回答道:“你是说,我们的姓名,也能成为,某种魔法吗?”“哈哈,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而这种魔法被统称为本名魔法,也通常被称为本命魔法,毕竟在古时候,名与命被当作是一体两面的,也就是信息与载体关系。”“啊,也就是说,我的名字,作为一种魔法信息从而触发了我的本命魔法,然后让这些物品发光了吗?”“不不不,你不清楚,并不是物体在发光,而是像用镜片在看金币一样,是上面的魔法以光亮的形式显现出了我们实质上看不见的信息。就像一张纸,如果是空白的,那只是一张纸罢了,而上面要是有一些印记、文字等等一些信息,并与你知道的支票的样式是一样的,那么这张纸就是支票了。就是说,你的这个本命魔法如同鉴定钱币的魔法一样的,会显示一些物体上的魔法信息;嘶,但这些信息非常的模糊,并没有什么实用的价值……嗯,不过我听过的本命魔法都很厉害的,你的这个应该只是偶然触发,所以并不是完整的魔法;就像我们刚学习魔法时的状况一样,总会有一些魔法因为不熟练,而以半成品的形式出现,到后面完全掌握自然就会清晰正确展现出来了。”

    “哦,那你能教我如何练习这个吗?”任一很自然地向莲依寻求帮助;但她听后却一副“就知道”的不悦的表情,并不可质疑地回答道:“不,可,能。”“啊?为什么呀?”“都说了是本命魔法,外人怎么教呀?”“啊?可你不也说自己使用出来了吗?”“我这是被你带的。本来这个流程就是借你自身使用那些固定的魔法的,但你糊里糊涂地又使用了你的本命魔法,所以我这边也跟着使用了。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使用的,我还能知道吗?哼,自己想吧。你的第一个魔法就是自己的本命魔法,绝对是天大的福报了,还要人家帮你什么呀?”“可……这……我……”任一十分地为难且不知如何地表达,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需要些什么。

    莲依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替他没事找事,本命魔法都是非常高阶的魔法师才会去追求并探寻的东西,且与普通的魔法基本无差,只是使用起来较为的快捷、低耗而已,真要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也只能是本人才能够知晓吧;而任一现在的这个样子,说是浪费好运都不是主要的了,主要的应该是他的魔法之路可能从此都要陷入混沌之中了。这样想来,莲依倒觉得自己有些误了他;如果就这样一直对这个魔法感到困惑,而不能及时地补充魔法认知与感悟来自我悟道,那么,对魔法的失望也只是迟早的事了。莲依也在这种困境中挣扎过,虽然现在仍处于困境之中,但好在货真价实地拥有着完整的魔法学的基础,并在最崩溃的时节仍有着充裕的对于魔法深入了解的空间;因此,与其说自己是陷入了魔法成长的困境,不如说是人生路线的困境更为贴切。

    “哎呀,你在纠结什么呢?之前不是自己说的不着急的吗?怎么现在又说一套做一套呢?看你这个样子呀。”“啊,是啊,我有些混乱了,我应该是想要问什么来着?啊,我是想知道,这个魔法应该怎样解除的呀?这种光亮,看起来很不自然,实在让我在意、分神的啊。”“哼哼,安啦,任何魔法只要达到其目的就会自然消散的啦,就算你处于未知的混乱状态,顶多就是魔力耗尽,然后自我中断啦。而你这魔法看上去也没什么危险与麻烦,就这样别管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也是一样的吗?又抱怨了什么呢?”“可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呢?只是看来,是不是太随意了?”“噫,就你想得多吗?我问你,你有没有试过植物的药性?”“嗯?有呀。我居所的旁边就是双月乡,那里盛产各种草药。可,这又有怎么了呢?”“哎呀,这还要我说吗?你难道就没有尝试过有害的草药吗?”“哦?哦。你的意思是说,相信身体的自然筛选吗?好吧。可,真的没有更直接的办法了吗?”“哎呀,你真的烦耶,有也没有……嗯?等等,还真有,一般而言,只要对施法者进行精神上的干扰,成功的话,就能打断魔法了。我想想,我这边是联通你的魔力的原因,那么,还得是你自己来打断,既然你是无意识地施展的……哎呀哎呀,睡一觉就好了,真的,只要睡着了,主动施展魔法就是不可能的。真是的,到头来还不是放着别管吗?别再问啦,你觉得什么事情都有现成的开关的吗?自然而然啦。”

    任一被说得一怔,确实纠结得很累,有种被自己强迫到底的感觉。因为不确定、不安全、不能理解,所以必须要即刻、马上彻底地将问题解决,不然就一定会留有隐患;这是任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是很多时候解困的缘由。而现在对于魔法上的问题,已经知道并接受了这种无法解决的现实,却还是会无意识地想要去消除这些阻碍,实在不能称得上是有益的行为。那么,就像莲依所说的,自然而然,任其自然,只用平常心去对待,也就是不赋予其主观的信息,以它的存在为存在,而不以自己的意志去干扰或联系。

    任一轻缓的呼吸着,短暂地放空了自己,再看向那些物品,便进入了一种朦胧无知的状态,一个回神,眨眨眼睛,竟然真的发现那些光芒就此消失了。“啊?我做到了,我停止了这个魔法!莲依,你看呀!”任一十分兴奋,开心地向莲依说道。“哦,是吗?很简单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好了好了啦,看你兴奋的,又不累啦?哈哈。哦,我这边好像也消失了,就不是什么问题嘛。”莲依虽这样说着,但其实这边的魔法并没有消失,只不过她本来就不在意,为省麻烦,也不会再去主动找事了。

    “行了行了,可耽误了不少时间。来来来,你身上带着钱的吧?先把手续费交了,多余的趁现在就存起来,可别再乱花了,不然,我给你保管个什么呀?”“哦,哦,多少钱?”“三十个银币,说多,有点多,说少却不少。你之前那样浪费,应该能有剩下的吧?”“嗯,我找找。”任一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淘了半天,却迟迟只能拿出七枚银币。莲依看不下去了,无可奈何地说道:“好了啦,让你之前没个正经,也不知道能捞出个什么。没有就是没有啦,铜币是不会变成金币的,以后可得注意点呀。我先给你垫上吧,你之后的工作赚这些钱很快的,省着花就是了。”

    “等等等等,我记得我有放进不少银币的呀,难道都是金币吗?”任一索性将口袋从行囊里取了出来,并将其中的钱币全部倾倒在了桌面上,以此来方便寻找;结果哗啦啦的一声,全是金闪闪的。有几枚钱币滚落了下去,任一伏下身去捡,便全然不知莲依已是看得惊呆,差点激动得哭了出来。

    任一起身来看,却见她捂着口鼻一副蠢蠢欲哭的样子,也不明白为何,只能试探着关怀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呜呜……”经他这么一问,莲依却真的哭了,但哭得十分克制,或者说哭得十分清醒。莲依一直看着那些金币,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为自己不值得,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用衣袖抹了抹脸,细细抽泣着说道:“你等一下,我,让她们也过来,这些钱,我一个人,可检验,不过来。”

    也不等任一回应,莲依便默默起身,走到门前,这才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待情绪稳定,也就出门去了。

    ……

    又是二人走在街上,氛围却沉闷了很多,也没有交流,就这样一人在前面领着,一人在后面跟着,说只是顺道的路人也有可能。路的两边有着一片一片的黄亮的窗户,却只能看见里面温馨的热闹,而外面的清冷是映照不到的。任一很熟悉这种夜晚的空闲,此番情景下,不管多累都是睡不着的;明明是应该平静的时刻,可就是还想要做点什么,明明气温也很舒适,可就是想生起个火堆,然后麻木地看着火焰翻腾,直到大脑告诉身体,自己已经困了,这才有可能让夜晚的安静变得值得。

    任一不知哪儿想的,或者是谁提起的,据说古时的先民都是一个聚落一个聚落的生存方式,白天各样的劳作,而到了夜晚,人们就会升起篝火,一边烹饪食物,一边有各种的社交活动;青年们会围在一起跳舞、歌唱,或者两两相诉衷肠;而小孩、少年们则会围聚在长者的身边,听其叙说一段又一段重复却记不住也忘不掉的传统的故事;很快,人们就会在各自的交流中陷入充实的困倦,然后伴随着篝火的灭熄而进入温暖的睡眠。可能为了一个舒适安详的梦境,就是人们相聚在一起的最直接的理由吧。

    ……

    终于,在一处亮堂的门厅前,莲依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幢庄严的建筑,门口还有两个守卫,他们各自倚着一根石柱,见了有人要来,也不行动、也不作声,只是缓缓地看着。莲依也不作声,但刚上了几步台阶,却冷不防地被他们拦住而叫道:“站住,你不能进去。”“什么?你们不认识我么?拦我做甚?”“不,不是你,是你后面的这个。”“他?他怎么了?”“不准带生人进去,这是规定。”“有吗?什么时候的事?”“你进不进去?不要废话。”“哼!那明锐先生是在里面的吧?别让我还要等的。”“你自己进去看,不要问我们。”

    “什么态度?哼!”莲依很是不满,但瞧见他们高昂的下巴,也是明白,发怒是不应该且无意义的,就只能转过身去向任一嘱咐道:“你,你就在这里等我吧,等我送了材料和报告,很快,很快就会出来的啦。你可不要乱跑的呀,大晚上的,我去哪儿找你?知道了吗?嗯?”任一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出声应答;莲依有些无奈,就去向守卫寻求帮助,问道:“你们能帮我看着他吗?明锐先生可是很在意的。”“不好意思,我们有我们的工作,你无权进行干预。”“哼!”莲依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只得愤愤地离去,但刚迈两步,就听见任一在身后叫她,“莲依。”“什么?”莲依顿了一小会儿,反应道。“我等你,你,快点出来?”“嗯,嗯是啦,会的啦。”

    ……

    “哦,完全鉴定?他作了这个?正好,我来看看……嗯,嗯,很不错,确实是有能力的。嗯?等一下,他的品格的评价也是这么好的吗?你们没有弄错?”明锐虽然问着莲依,但还是埋头看着任一的那份表格,好像并不需求她的回答。莲依想要表示确定,但不知道明锐是否要她表示确定,只得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明锐等了一下,没听到她的回复,便放下表格拿眼看去,见其一副嘟嘟囔囔却不作声响的样子,知道是在犹豫什么,就提醒道:“你也带他在这儿逛了一圈,应该能了解个大概,有什么建议或者想法,都可以说的。”“嗯,我不知道,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嗯?我不是在问这个。我是想知道,你对他有什么评价。”“我?我能怎么评价呀?他,他就是一个,一个很正常的人啦。”“哦,那就是评价很高咯?”“这?我,我不知道。”

    明锐轻轻哼笑了两下,确认了她的想法,乃是言道:“行吧,就这样了,你带他回去吧。”“诶?等一等,去哪儿?”“哦?怎么了?冒险家公会呀。”“那,那你得说清楚。他应该,应该如何被对待?”“嗯?你想怎样呢?”“呵,人是你带来的,事也你说了算,我哪里清楚的呀?”“哈哈。”明锐知道了她是在表示不满,不自觉地笑了,就与之询问道:“好,那你说吧,你想要如何安排他的处境呢?”

    莲依憋着气狠狠地“哼”着,非常不满意明锐的这种好似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什么都不说的态度,明明事情的性质与最终的决定,都只须他去定夺,却从头到尾什么意见都不表述,现在还故意把走向交给了自己,那自己要是说了,是算呢?还是不算呢?但莲依出于职责也没有办法回绝,只能硬起嗓子把想说的都说了,乃言:“我们公会又不是什么关押罪犯的牢狱,你把他这样放在我们这儿是什么意思呢?反正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坏心思。你要是怀疑他,你就应该自己去审查,而不是让我们做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公会虽然原则上是应该接受地区的调度的,但肯定不能是你这样的任意妄为,我们也是有自己的运行规章的。你既然公开地放他入了这个城,那他在城内合法的行为就应该是合法的;而他又是来申请为冒险家的,那等审核完毕后,也自然就能够以冒险家的身份正常地出入公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不清不楚的监管状态,并且我们也没有这样做的义务。你有你的责任,我们有我们的准则,他要么是罪犯,要么是冒险家,你不能让这件事一直模糊下去。”

    听完莲依如此坚定的陈述,明锐也暗自反思了自己的偏见,对于任一杀害寒云的这件事,尽管再如何地愤慨,也无法否定这就是一件单纯的除暴安良的正义之举。嘶,他,能知道其中的隐情吗?可不管如何地去怀疑、去审问、去诱导,真的就抓不住这人的疏漏。虽然已经派人去天华城调查了,但,怎么想这件事都是十分明了且自然的,就算取证回来了,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他是诚实的、没有任何背后的阴谋吗?可就算能证明他有阴谋,那又是什么呢?寒云早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却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要驱使他去公然地拦路抢劫呢?又为了刺杀他,更是大费周章地派人去假冒平民,然后交好并混入前往天一城的商队?最后还不分敌我地杀掉了所有人,只是为了灭口?嗐,这都不能算是推论了,只能是强行为了给他定罪而设计的剧本了,实在是站不住脚啊。

    明锐苦苦分析,实在是有些纠结,半晌儿也没出声,更忘了还要理会莲依;可莲依却是红着脑袋,还等着他发话呢,只能努力地盯着,好提醒其应该得注意自己。明锐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倒不是要去回应莲依,只是好像受到了什么的点播,便若有所思、自顾自的来回地踱着步。

    明锐决心重新整理这件事,于是,暂时将自己对任一的怀疑从这里面撤掉,而这样去看,竟然就只剩下了为什么要强迫寒云去拦路抢劫这个单一的疑问了。嗯?如此简单?而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呢?是对他进行羞辱?是服从性的测试?不对,不对呀。这些事难道不应该在他们能够控制的区域里进行的吗?有人去监视他的行动吗?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他出来,还领导着一群武装分子的吧?如果如这个任一所说的,并没有什么类似的人员,那么,是寒云自己逃了出来?不可能。他要是真的出逃成功了,怎么会不来我这里,还莫名其妙地真的领着那些土匪实施了抢劫?前面已经找办法送信到了我这儿,又怎么会在更加宽松的环境里却放弃了呢?虽然据巧燕潜入的调查报告来看,确实有可能因为之前的两次失败的讨伐而让他们受到了惩罚,且最坏的结果就是杀害了他的妻子夏云来以此为戒,但他的妹妹茉莉是确认过还活着的,怎么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的呀。他可是最在意他这个唯一的血亲的,这次的出行不就是为解除她的诅咒才要前往迦沙的吗?难道他抢劫商队是有他主观的目的的?啊,就是因为任一将他的计划扰乱了……

    “明锐先生,你在干嘛啊?外面还有人等我呢,这事你到底要不要管了?”莲依等得不耐烦,更对这种目中无人的行为终是觉得气愤了,只能忍不住地叫停了他。事情似乎真的要理出了头绪,但他的思索却被莲依强硬地打断了,还没有哪个下属做过类似的事来,这可使之不得不发怒了;但怒气还未生成为表情,心中又莫名质问起了自己该不该如此?便是得出结论来,莲依是想要公平的对话,但自己并没有给她公平,所以,她对我生气很合理。可,公平,应该给他吗?

    明锐疑惑地看着莲依,也不表述什么,却想就从她那里得出答案,结果,当然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好吧,既然你能够作出担保,那他就在你们那里住下了。啊,对了,你们之前不是总想要配属一个安保吗?那就他了,这样也就是名正言顺了吧?”“啊,我什么时候作出了担保呀?”“嗯?你不是表达了对他的信任吗?”“我?我说了又不算,得你来说呀。”“呵呵,好,那你想让我怎么说?”“这样,你来写个证明。”“嗯?还要我来写证明?”“他不是还没有公民证的吗?带他去哪儿都不方便的。你写一个,肯定能好多了。”“哎呀你,嘶,你从小到大,可没见过有这么明显地关心别人呀?怎么?呵呵,是瞧中了?”“哎!胡说!你休拿我找趣的呀。我自己的事都没有了结,怎么会想那些的?”“诶,你能等到什么时候?这种事,缘分最重要,可别错过了。”“啊呀,你别说了,我自己知道的。你写还是不写了?”“好吧好吧。”明锐回到了座位上,拿出了纸和笔,便询问道:“来,你说吧,要怎么写?”

    莲依不再推脱,凑了过去,便提起精神指导道:“嗯……你就写……兹证明,行来·任一,男,二十六岁,原天华城居民,天一市政府特授予其临时国家公民身份,并委任天一市冒险家公会安保一职,暂以冒险家公会分配之住所。授权人,天一市治安及城防总长,长歌·明锐。时间,圣灵,二零七六年,威明,二十五年,一月十二号。嗯,好,签名签名,还有印章,印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