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那个世界与那个我 » 第六章 自我介绍(三)

第六章 自我介绍(三)

    “额,我,我没什么特别的,我我我我,我叫,我叫夜尽·星荧。啊啊,我妈妈没什么文化,她说她在天快亮不亮的时候,看到了一颗微弱的星星,结果就生了我,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我妈那边说,若是小孩不记得父亲的名字的话,就不能从他那里继承为姓氏,所以,我的姓还是名都是我妈起的。啊,对了对了,我老家就是与天一城一山之隔的绿水县。额,我来这里有一年了吧,嗯嗯嗯,就这些了。”

    俩女生没什么想法,但任一听后激起了好奇,就问到:“为什么是确定父亲的名字而不是姓氏啊?难道你们的姓氏一直在变吗?”“啊?是啊,平民都是这样取名字的啊。”“可这样的话,不就是只知道父亲而不知道祖先了吗?那对于个人而言不是很遗憾吗?连自己的源头都不知道是哪里了。”“就是这样啊,为了区分平民与贵族,所以才这样的吧。”“嗯?还有这样的事吗?”“你问莲依,她应该晓得,她不就是贵族吗?”

    突然扯到了姓氏的问题,莲依尴尬得一惊,慌忙解释道:“不不,不是这样理解的。当初平王耀辰制定这个制度不是为了区分平民与贵族的,有很多历史以及现实原因的。那个啊,是当初呀,天原大乱,严重危及到了迦楼,在内忧外患、战乱不断的情形下,平王耀辰为了团结和平衡各方势力,才制定了现在的贵族制。简单来说,就是由国王赐予家族名,而贵族则将之用作自己的姓氏,那么,同一姓氏的就是一个家族的,而最开始的家族之长就是那个接受家族全员姓氏的人。就是这样,国王通过控制家族的形式来控制全体贵族;而初代的贵族都是为守卫国家做过贡献的人,给他们激励和赏赐也是很正常的事。再说到平民,因为那时候迦楼接近七成的人口都是外来人员,在国家动荡的时候经常拉帮结派,造成额外的混乱,这其中就主要以家族为核心;所以,为了制止这样的情况,就不让平民延续家族的姓氏了。啊啊,大概是这个样子的吧,当然当然,还有很多的细节和发展,可我真的很难说清楚呀,如果明锐先生在场的话,就能给你们讲好的吧。啊,就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呀,我不是很关心这些事的。”

    莲依为难地望向香仪,求助其为自己解围;香仪虽觉得莲依过于较真了,但还是开口说道:“好了好了,那些问题,我们这些个一日两餐的有什么好议论的,你们两个没事多看看眼前。对了,星荧,你这哆哆嗦嗦的,结果就说了个名字,太简单了,得要再加一点。”“啊?我不是还说了我老家在哪儿的吗?”“那有什么?这不就是顺嘴说的吗?这样吧,你再说一个来这儿之前,你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我就放了你,怎么样?哎,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一两句就说完的事啊,起码得有些独特性,要是自己参与过的,不能让我们一听就觉着啊,那样的呀。”

    本想着敷衍一下就能完事,可香仪又突然加码,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这让星荧大感不妙,于是乎,脑中记忆翻涌不断,但饶是这样也编不出个符合的事迹来。若是说偷闲、挨批也算是有趣的事情的话,那倒是有一大堆,但这又都是要保密的,按照规矩是不能透露的。而从小到大,除了与父亲玩耍的时候有过快乐,那就只剩待在师傅们的身边的时候了,但那些事又稀松平常,称不上有趣,更何况现在不是已经说了假话就是些不能说的话。

    星荧很苦恼,她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为了自身与组织的安全,但说假话并不是自己擅长的;她不在意许多事情,却也疑问过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自己加入组织的目的不是为了这样收敛着心性过日子的,而是为了改变,是为了获得可以改变的能力。忍耐是必须的,也是应该的,可虚假地对待他人,又是怎么能施与其真正的帮助的呢?有危险、不信任、孤立自己,却是为了那些被假定为不可信任的人;因为害怕那些少数人的背叛,就要远离那些所服务着的多数人,这不过是孤独的英雄主义罢了,能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真的不好言语。

    她曾经问过师傅:“我们为了迦楼而奉献,为什么迦楼就不能为了我们而付出?起码让我们能够站在光明之下。”师傅回答:“现在的迦楼就像是一栋空屋子,总有人说她太老旧了、要垮塌了,人们都不敢住进去,但他们是真的不想去吗?不,只是有人在进行恐吓,甚至是暴力地驱散罢了。但其实这栋屋子并没有空着,里面还有很多人住着呢,你我不就在其中吗?但相比外面的人,还是数量太少太少了。我们就像是这屋子的管理和安保,是在保障屋子里的人的安全,以及检定要进来的人的素质。我知道你想去外面,想和更多的人玩耍,想带更多的朋友进来;可,星荧,文明从来不是人性,人性天然就分善恶,而我们的这栋屋子确实是个老屋子,有很多地方需要清理、需要修缮,尽管她依然宏伟、依然坚固。而人们生活的地方应该保持秩序与卫生,我们不应该让里面的人生病或是感到失望,更不能让这屋子从内部崩塌。在外面搞破坏的人应该被清除,但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不能分散精力,更何况还有此般失败的前鉴,得让屋子里面的那些还有精力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师傅的回答非常的狡猾,也非常的呆板,其中有很多漂亮的话术和正确的道理,但就是没有一个具体可行、能够突破现状的解决方案,可能正如其所说的,是没有这个的精力了罢。

    对于这种说得很满,但无法改变现状的话语,星荧相当地不满意;她向师傅倾诉道:“可我不想当管理员,我想当战士!”师傅有些惊讶,却平静地将她轻揽在怀中,摸摸脑袋,微笑着朝之说道:“你知道吗?没有领导者的战士,注定只有死亡;而我们迦楼如此伟大的文明注定会出现同样伟大的领袖,说不定就是长大后的你呢?所以,活下去吧,星荧,就算没法创造,也要去见证,那,不就是你迫切期望的吗?”

    星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事来,但这就是真实的自己,可能是一直有人在问,自己也一直渴望去说罢了。对了,就像是这个任一一样,对自己的想法和过往毫无顾忌地叙述,杀人也好,被杀也罢,大家却都很理解地接受了,竟然没有生出一丝鄙夷、偏见的情感。原来,只要没人在场施压,世人就都能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是千年以来的国家文明早就定下了的基调。

    大家望着游神的星荧,在她的脸上见到了一些平时见不到的颜色;虽然没有开口,但也明白了她已经尝试过了漫长的思考,只是想要说出来所谓的有趣的事情,真的很难罢。香仪有些抱歉,没想过会形成这样僵硬的局面,便解场道:“哎呀,好了好了,星荧,实在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也不是真的要你怎么着,说不出来就算了吧。”“没呀,没呀,我刚好想到了,我正要说呢。”“啊,好吧,你要说就说吧,随便说说就行,再等下,你的烤鸡可要凉了哈,哈哈。”

    “那会儿,我妈又怀上了,就只顾看店而不做饭了。可她每次让店里的伙计带外卖回来,却都忘了我的;但我肯定也饿呀,于是,他前脚放下,我后脚就偷偷地给吃了;而我妈要是再来看呀,就只剩下空着的食篮了,哈哈哈。为此,那伙计儿可是受了不少怀疑、挨了不少骂的。后来呀,人也是要发脾气的,扬言就要走人了,结果我妈又莫明地变脸,再去低身讨好他,还给涨了工资,呵。然后,又请了个临时的保姆,负责照顾我妈,也带着做饭,只是那个保姆也会少了我的一份,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算的;但没有吃的,我总要自己想办法的吧,那么,家里的东西自然就是最容易到手的咯,嘿嘿。那之后,她们就一会儿觉得是被毛贼给盯上了,一会儿又觉得是家里进了一窝大耗子,总之是瞎折腾,忙得不亦乐乎呀。可她们啊,就没曾想过,我不过是肚子饿了而矣,哪有那么多事?你们说,她们是不是傻呀?哈哈。”

    尽管星荧表现得古灵精怪,说得也眉飞色舞,就好似真的在分享一件趣事;但在座的几位既不无情也不可能呆傻,这些内容是乐是悲,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香仪和莲依也是头回听说,之前是知道她的母亲有过改嫁,但谁也不会去多想的啊,毕竟这种事在平叛战争结束后实在是太常见了,迦楼为了增加人口,甚至出资鼓励过这种行为。而星荧平时又总是一副自娱自乐、容易满足的样子,还喜欢偷懒、擅长耍赖,日常生活中的各种事务也要想办法推给她的两个“好姐姐”;虽然话少了点,但还是相当活跃的,真的不是那种心中有梗的感觉。而现在想来,她那么地惦记着吃的,竟是有这样的经历,不可谓不因之茫然;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清楚需不需要去安慰,毕竟,这还是一件“有趣的事”啊。

    不过,她俩儿不说,任一可要说了,就听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嘶,哎?自己做……”可话还没说完,香仪和莲依同时一个激灵,就在桌底下一人一脚给他踹停了。但话已出口,星荧还是反应了过来,疑问道:“嗯?你问了什么?”任一虽不觉得自己要问的有什么不妥,但被阻止了也就算了,就变换道:“啊,我是说,这烤鸡我们把它分了吧,我都盯它好久了。”“啊,对呀,星荧,这不就是你点的吗?你得负责把它吃掉的呀。啊,那个任一,你这没吃过的吗?要和她抢什么?”“啊?为什么啊?这桌子上的不应该四个人分享吗?不然摆出来做什么呢?我看星荧也吃不完的,香仪你就不想吃的吗?”此问一出,其他三人纷纷来看。香仪措不及防,怎么也想不到饭桌上的关注点会转到自己这儿来,只能嘟囔着“啊?我?”,却顺之想下去,确有好处,即便响应道:“啊,是是是,星荧啊,这么多菜也别就吃一种呀,这鸡我们就一起分了吧。”

    星荧和任一分到了肉最厚的部位,而香仪和莲依就随便拿了剩下的;四人正要开动,香仪却突然拦住了莲依,就见之故作托付地说道:“哎,莲依,你先别吃啊,轮到你了呀。嗯?”莲依与之一起眨眨眼,领悟到了她的意思,就很大方地说道:“行,我来说个好玩的,星荧你呀,就光晓得吃了。”“哎哎,你先自我介绍啊。”“啊,是了是了,哈哈。”

    “嗯,我嘛,我叫,我,嘶,我叫长歌,长歌·莲依……”“哎,你怎么也磨磨唧唧的啊,姓名而矣,是什么就说什么嘛,真是的。”“啊,没有没有,我,我刚才是嘴里有吃的,嗯,现在好了好了。额,我是来自镜湖市的,哦,恰好是与星荧的绿水县隔湖相望呢,她在东,我在西,但想过去呀,不是坐船的话,还真要点远的。嗯,那那那,有趣的事情是吧?我可有不少呢,光是小有奇的傻事啊那就有一大堆呀。哦,哦哦,算了算了,总是他也没意思,还有一个人呢,我们三个组的一个小组,大家关系都很好,就她吧,之前我也没和你们说过呢。”

    “嗯,她呀,名字很好听,是与花朵一样,叫茉莉呢。学校的基础课程结束后,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辅助学习,就要求学生自发地组成三到五人的互助学习小组,而有奇和茉莉俩人刚好就是没人要呢,哈哈。当时,我们的那些个同学啊都是些才十岁出头的小屁孩,说句自私自利完全不为过,毕竟学校里只能靠自己,家里再如何如何都是没大用的,于是,他们一个个的拉帮结派就很有一手,而那些性格内向的、想法古怪的、还有成绩很差的,就经常被他们孤立,这其中有奇和茉莉就是典型。说到有奇啊,我就想笑,他老爹,哦,是他总这么称呼他父亲的,我只是顺着他而已啦;他父亲啊,总以为有奇年纪还小,但真想起来了,才发现他已经十六岁了,哈哈,结果是连忙花钱送他进的学校;不过呀,有奇那时候看起来的确就是个七八岁的真小孩子,说的话、做的事也与小孩差不多。但啊,最让人引发嘲笑的就是最开始的时候,他要去是食堂,必须有一个佣人专门接引,并且吃饭的时候也得要人来喂;我起初还不知道,就以为他是学校里哪个老师的小孩,竟然还好心帮着喂过他几口,而他呀,还真吃了呢,哎哟喂,想起来就乐死我了,哈哈哈哈。唉呀,不对不对,不是要讲的他呀,这真没办法,谁让他的乐子多呢?啊,好了好了,说回茉莉呀,说回她。咳咳,她呢,起初就是很自傲,有些难以接触,不过呀,其实就是有点想证明自己而矣。基础课程时,她总是第一,但也与我们说过,就是之前学习过一些,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天赋;而到了后来,课程越来越陌生,为了保持领先她就也越来越急,当然,这不是什么正确的学习心态,所以,她必然不会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样,被他人所谓的合理地理解了。总而言之,茉莉就是因为表现得太过傲慢,并且之后的成绩又不能继续为她支撑,因此,那些同学才会不由得去讨厌吧。不过啊,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们可是遇见了我这个大善人的呀,哈哈,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然而呀,刚组成这个小组的时候我也很难办啊,不得不说,他们被孤立是有其合理性的,一个被叫做小麻烦,一个被称为老古怪,那帮小子虽然出发点不对,可总结的还是很到位的,呵呵呵。茉莉,她呀,虽然我们是一个小组的了,但呐,总是哪哪儿都别扭,不要说还有有奇那个小拖油瓶咧,与她要强的心理根本就是灾难,我们这三个呀就基本合不来,别说是什么学习互助了,聚在一起不闹矛盾就是好的了。”

    讲到这里,本来是一段不好的转折,但莲依却十分地欣慰,好似从始至终就只是一场令她开心的回忆,便接着说道:“那是我们组在一起的第一个期末。学校经常会组织进行野外的考核,简单而言就是徒步到达一些指定的据点,完成全部就是通过;但没有老师会去指引,也并非是集体出发,而是以小组为形式的。每往一个据点前进大概都要耗尽白天一半的时间,通常都是二十个据点绕一圈,并给足三十天的底线,当然,一般的学生都是在二十天就完成了,快些的十几天的也有很多;但我们呀,可想而知,又是麻烦又是古怪的,便总是压着线才到的。关于小组,还有一个规则,就是每个新学期的开始都可以重新组队,而那些没人要的就会被强制安排在一起,如果这样还要散伙,那就真的要记处分了;学生们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了,谁都知道,处分记到一定程度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因此,几乎不会出现真的难以凑合的局面。哎,只可惜,我们那时候就可能有这样的危机了。因为我们的小组总是成绩最差啊,茉莉就算再不想理会,却也实际影响着她的利益,所以,那次野外考核之前,她就很决绝地表示,如果这次成绩不能达到中线,她就会向老师提出强制解散的要求。只不过啊,我是记在心里了,但有奇那个小呆子却完全不知有没有在意,仍然是大包小包一大堆的东西,可他本来就个子小、力气小,还走得慢,说到底就是在把我们三个给拖累了。可茉莉这次当然是极不乐意的了,就决定独自一个人也要跟上大部队;我很无奈,拦是拦不住的,况且顾了这一头还有那一头呢,相比茉莉,我还是觉得有奇更容易出事,所以,我只能让她自己走了。本来以为没有累赘,茉莉肯定会提前到达,可等我们两个到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辨别方向只会更加困难,而负责据点的老师也不会提供任何的帮助,这一点,在我们第一次野外课程时就已经说明了。学校虽然是一直能够定位到每个学生的具体位置的,但却只会在期限结束后,或者学生遇到生命危险时才会介入救援;而能不能及时赶到,就是学生自己的问题了,因此,这门课有学生遇难是很正常的,也是这样,所以小组行动才极为重要。不过啊,虽然是茉莉自己找的麻烦,但谁又没有过麻烦呢?呵呵,有奇还被叫作小麻烦呢,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了他?况且,茉莉现在不是遇到了麻烦而是有危险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退缩呢?当然,有奇他也是表明意愿的,可这家伙呀,竟还要带上他的大小行李,好说歹说才只拿上了两个小的,唉,真是的,没心没肺的。本来呢,就以为几个小时路程,又是接近于直线,再偏也不会偏到哪里的,找到茉莉应该不难,可直到半夜,我们也是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我们俩儿走了快一整天了,早就累得不行,便只能就地休息,以期望明日有所变化。而这时候,我才发现有奇其实一点儿也不呆傻,他在我们的上空生起了一个持续的照明魔法,并且能间断性地向外扩散出很远的光线;我问他是什么地方学来的,他竟然说,是临时想到的,也就是说,是他自创的了。后来我才知道,有奇之所以成绩非常糟糕,却是把精力都放在了那些小发明上了,什么清洁魔法、取物魔法、录音魔法,等等各种的杂项技能,尽管绝大多数的早有来者,但要说谁真的是有天赋的,我也只认他了。可啊,那个魔法在我的脑瓜儿顶上闪个不停,真是让我获得了一个最差睡眠的夜晚呢,想想就来气,他竟然可以睡得那么死,哈哈。然后啊,来天中午我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到不是睡醒了,却是被茉莉给叫醒的。她呀,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了,脸上手脚到处都是擦伤、划痕,行李也不在身边,很显然是在哪里伤到了,不过,好在有奇的那个魔法一直到了现在还在发挥功效,就把她给牵引过来了。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肯回答,当然,还能是怎样呢?她很饿,我也觉着饿了,但又没现成的食物,也没带上工具,想要吃饭确实有点困难了。好在呀,我想起了有奇的行李,就喊他起来吃饭了,哈哈,他果然就迷糊地翻出了一大堆的吃的,当然,也给了茉莉。茉莉呀,她边吃边哭,吃得越有劲,哭得也就越凶;我啊,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她非常地爱哭,但她总以为是没人的时候才哭的;可她但凡遇到不顺心或者麻烦的各种小事都要哭一场,我是想躲也躲不开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虽然不说,明眼人却都看得见,她呀,总给自己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压力,明明谁对她都没有如何的期待,她却总要证明出来,以至于她的表现越来越不受人待见,而越是这样,她又越想要证明回来,到了现在,就成了同学口中的老古怪了。哈哈,她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矣啦,饿了就吃,哭累了就睡,正好,我和有奇都还没有睡够,也就陪着她睡了一觉。这次不用那个魔法再来烦人了,我们都睡得很足,而你们也知道,魔法师的魔力与睡眠需求是成反比的,而魔力的充足也带动我们的精神和心态;尽管,我们再次起来的时候又来到晚上,但这次却没有什么分散的想法了,都同意趁着夜晚赶回据点。但俗话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组内的氛围这么好也是头一次,遇到了困难大家也都愿意说话了,却完全没有考虑我们一直是在迷路呀,哈哈,竟这样瞎转悠儿把上一个据点给跳过了,虽然,我和有奇是可以的,但茉莉还没有得到之前据点的印证,不过呀,这次她就没有提出要独自行动的话来了,我们三个便一起返了回去。可想而知,这样来回折腾,必然是最后一名了,说不定都过不了考核了,哈哈,但呐,那之后的时日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我们白天一起赶路、一起做饭,晚上也躺在一起数星星,那会儿,茉莉说了很多她的过往,但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人都是这样钻牛角尖,看到的、想到的,也就越来越窄,但若是有人愿意倾述,有人愿意聆听,有人愿意接触,那么,就会发现,世界一直是那样宽广,人心一直是那样能够连着人心的呀。哈哈,好了好了,我都讲渴了,香仪,来,上酒呀。”

    莲依也没想过今晚自己的兴致会这么高,一大串讲得越来越有滋味,就像这酒的清冽醇厚一样,哎呀,就是在回荡呀回荡,让人很舒服呀。当然,不只是莲依说得口渴了,其他听的人也口渴了,便是一齐又饮了一轮。任一放下酒杯,没头脑地就问了:“那,你们后来通过考核了吗?”“呵呵哈,那当然啦。后来的一路那么顺畅,还多出来了五天呀,呵呵,只是啊,我们又自己跑进山林里去游玩了,结果,差点儿就没赶上集体返程的时间呢。当然了,我们的老师都很好,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压边的行为就去责怪,也不会因为成绩的高低而区别对待,只不过是学生们自以为是了。后来我才觉着啊,学校连学生的生死都能看淡,又怎么能在乎这点儿小事呢?哈哈。”

    莲依有些喝开心了,就捧着空着的酒杯乐呵呵地向香仪说道:“呐,香仪,我说了这么多,再该你说了吧?呵呵,我还等着喝下一杯呢。”香仪当然无所谓,就接道:“好好好,是我了是我了,我呀我,我呢,我叫威光·香仪,不是那个微小的光哦,是威严的光。你们应该在各处也听过这个姓氏,是吧?不过呢,其实我们之间大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而之所以一起用这个姓氏,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国威军的后代。”“国威军?那是什么?是某个军队吗?”“嗯?你不知道吗?噢,也确实,那应该都是百年之前的事了,你又在天华城那里,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但我要给你说起来却真的不好说,毕竟是一段很复杂的历史,简而言之吗,国威军啊就是我们之前的迦楼最最强大的军事保障,当时天下,谁能与之争锋?谁又敢与之争锋呢?嗐,只可惜,争明啊争明,也不知他要证明什么?又是要与谁去争鸣?唉,不说了不说了,我从小听都快听烦了,也不一定能说得正确公允。反正呐任一,你只需要知道,在迦楼危难时刻,一定会有顶着这个姓氏的人冲在前面,就行了。”“哦,那,你们是贵族,还是平民呢?不是说平民不能延续姓氏的吗?”

    “唉呀,你这人,可真不知趣儿。我们自然是平民咯,但要延续这个姓氏的话,是什么人又会出来反对的呢?这不是什么个人的血脉与情感问题,而是文明的传承与认可呀。迦楼千百年来都只叫迦楼,却不叫别的;隔壁的迦沙与迦叶,那俩儿,他们的王都未必还有多少的迦华血统了,不也没想过改名的吗?普通人几十年,但也不是说过完这一代就直接换人了呀?人是长在地里的,国家也是搬不走的。说到底这是什么地方,还要靠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如果大家都说不到一起去了,那不就散了吗?你说呢?莲依?”“啊?是是是,国家兴衰个人荣辱嘛。”“那星荧呢?”“啊啊啊,我我我我,国国国家不乱了,好吃的东西就能更多了……啊,是吗?”“呵哈哈,你呀。行了行了,任一啊,我们三儿也不是什么学者,哪能回答你那么多问题?你要真想了解的话,会长的办公室里倒是有几本书,你什么时候去看都行,我们呐,就聊聊眼前的吧,扯太远就没意思了。嗯?好吧?”

    见任一答应了,香仪便接回去说道:“那好。我呢,我呀,我就是道道地地的天一城本地人呐,我还真的没有离开过这里呢。虽然没有你们去过的地方多,但呐,这儿哪哪的人都能见到,哪哪儿有了事,这里也肯定是有的风声的;所以,别看我们不大愿意到处跑,其实啊,就是因为总觉得其它的地方不太好。哈哈,却哪里晓得,那几年里我们这儿才是最乱的,就无怪乎人们总是把天一称作是迦楼的风口,外面有风、里面有风都要从这里过,不吹乱了它能行吗?不过哈,这几年来,我们的月英领主与明锐先生可算是把这里治理得像模像样了,你们不知道,要是再早些年,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先另说,那会儿可真是乱哄哄的,小孩儿都不敢上街玩的。”

    “嗯?这里的领主不是明锐吗?我看大小事情好像只有他在负责啊。”“哎呀,你不知道不要乱说的,领主大人不露面是很正常的啦。明锐先生是领主的丈夫,是城防总长,专管治安与防务的,所以啊,会经常下来走动的,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多咯。你可不要因此就乱说话的呀。”“噢,我记住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嗯,好了,你接着说吧,我不会再搞错了的。”“哈哈,领主大人哪会在乎你这点的小事呀,人家可忙着呢,再说了,连我们的公会长也对之是十分地敬佩呢,那样的人物,战场上的血雨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你来说什么呢?”

    任一本来不会再说的,但聊到这里,他便不得不自觉地要发表一些言论了,好在莲依陡然间有所察觉,便预防着在桌下又来了一脚将之扼住,于是替他说道:“好了啦,香仪,你再聊这些没用的,他就总会忍不住插嘴的啦。那那那,你的那个什么好玩的事呢?还没说吧?就说些个人的事吧,他就算是想说也说不上的呀。”“哦,难怪了,我说这家伙怎么一会儿什么都不说,一会儿又滔滔不绝,原来是有选择的啊,哈哈。好了好了,我也就不理他了,一人一句,等到他,再是什么时候?”

    香仪晃荡着手中的酒杯,望着里面的一点残酒,火与光,暖与色,在这样的氛围下似乎回忆也是橙橘的,那便开始说道:“我呀,我,就没离开过天一城,甚至只是出城门看看也很少有的,所以,个人的经历都很平凡,也没有什么想法;但那个时候的城里总是很热闹的吧,起码在那个可耻的纵浪掌权之前还是一种正常的热闹。那是老领主时候的事了,城里虽谈不上繁荣,但安全却是让人很放心的,毕竟形势不同,重点也不一样,而且原来的各类事物都在慢慢恢复,我们都觉得还不错。城里的小学没几个教师,他们上午教书,下午还要去做工,自然教不了多少课;那小孩们下午没学上,不是被关在家里就是放飞自我了。而我家隔壁的那个,不仅是邻居,也是亲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曾祖父,听起来好像有点远哈,但我们两家一直就是那种切实的兄弟关系;那么,我要说的这个人,你们都见过也认识,她就是巧燕了。我与巧燕一般年纪,同一天出生,但她小时候总是叫我姐姐,倒不是她谦虚,而是为了占我的便宜;好处总是拿得多,坏处总是分得少。一句你不是我的姐姐吗?那我就总得很不情愿,但又得自愿地去吃着她的亏、上着她的当。哈哈,由此可想,她那会儿心眼子是有多少啊。当然,她这总耍诈的行为也不是为了什么获取多少的私利,纯粹就是为了好玩,她就是那种想到就一定要尝试一下的人。可她呀,小时候就非常地怕生,几乎不敢和陌生人交流,估计是因为她父母常常外出,爷爷奶奶又管不住她,只能拿话吓唬她吧。但不管怎么说,她那一堆的鬼点子,附近的小孩不怕,他们的家长也要怕的啊;那,你们说,她能找谁玩呢?不就只能逮着我这所谓的姐姐了吗?不过,我与她也只是在家里,很少出去过,我还要看家呀,总不能陪她出去浪吧?呵,但就是这样啊,我只要一个儿不留神,她还总能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卡进了墙缝里,又或者一声不吭的挂在了井中;我便以为她自己溜走了,她总是这样的嘛。而等快天黑了,她奶奶再过来找人,愣是找到了跟前才肯吱一声;嗐,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胆小还是不胆小,是活泼还是不活泼了。唉,不过呢,这种啼笑皆非的快活日子很快就没有了。她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我们的冒险家公会还被那可恶的纵浪给强制关闭了,想想就恶心;那她父母在这里没了工作,便是一路辗转,最后只能落脚在王都了。你们也知道,王都离这儿有多远,路上要花掉多少钱,她父母一个季度回来一次都是很好的了;所以啊,她那时候就开始真的有些不愿意和人讲话了,给她安排的保姆,她也不情不愿不搭理,来的人都说伺候不了;结果呢,就还是要往我这里跑。呵呵呵,可是啊,她这会儿却愿意真的叫我姐姐了,大事小事都要依赖我,凡事也只与我商量;我起初还很烦,但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她不找我,我有时候也会去找她的吧。那么,有一天啊,山上电闪雷鸣的,动静闹个不停,不过这种天气我们也见怪不怪了,该干嘛还是干嘛,可巧燕她却突然矫情了起来,非要说自己害怕,还要晚上和我一起睡才好呢。我呀无所谓的,她来过夜不是很随意的吗?就倒是这样找个理由却很稀奇。那,到了夜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雷声还是非常的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就这样迷迷糊糊到了半夜,我察觉到巧燕突然爬了起来,可能是上厕所吧,我也没在意,但好一会儿也没见回来,就有些担心;可我刚要爬起来,却摸着了一片湿的,再一看,怎么想也是那家伙尿床了。我就奇怪了,她既然都这样了,怎么着也得哭着把我叫醒再来给她善后的吧,呵呵哈,那她却偷摸着跑了出去,又是要做什么呢?结果呀,你们猜怎么着,她竟然是跑到自己的家里换了一身衣服才回来的,哎呀,也就她能想出来了。哼哼,她这样也就算了,我就当作不知道嘛,终归年纪也不小了,给她留个面子;但她呀,可真是蹬鼻子上眼了,上床的时候也发现了自己的被单是湿的,便竟然想着要和我的来换,当然,她是不打算和我商量着咯,就偷摸着来。我努力地假装睡得很死,就抓着被子不放,想让她知难而退吧;但啊,但她还来劲了,硬是要和我抢咧。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一睁眼,正好碰见外面打闪,把她那个吓得哟,直接就呆在那里了。我把她的被子扔了给她,让她闻闻是不是自己的味道,当然,我应该还说了一些奚落的话,她就抱着被子哭了起来。嗐呀,现在想来,后悔还是有些后悔的,但又总是好笑,真想问问她,当时和着眼泪和那个是个什么样的味道呀,哼哼哈。不过啊,后来我可是哄了她好一阵子的呢,把她放进了一个被窝里,还像小孩一样给她搂着睡咧,这样啊才终于让她消停了。嗐,她现在也算是独立了吧,总不至于还尿床的吧,哈哈。啊,对啦对啦,你们可千万别往外说哦,特别是对她呀,她现在可小心眼啦,我倒不怕,就怕找你们的麻烦,别怪我没提醒啊,不要自己找事呢。”

    香仪说完这些,却似乎意犹未尽,半晌儿就没出声,突然地,也不对谁,就自己感慨道:“总而言之唉,那时候的日子确实没有什么起伏,我还仍觉得是那个午后,庭院里阳光荫凉,她对着木桩练剑,我靠着树木看书,肚子要饿还没饿,瞌睡要来还没来,吹过的风儿也不知是冷还是暖,更不晓得,那是某一天,还是,每天都这样,唉……好似世界都在不断地循环,时光也就此打住。可,我的心没有变化,人却一直在变呢,哈哈,再去问她们,是不是也,一样呢?”

    香仪淡淡地笑着,完了还柔柔地哀叹了一声,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把自己给说醉了,眼神茫然却微笑满足,一副余情流散的样子;稍许,又一抖精神,大大咧咧地吃起饭菜,还不忘提醒起任一,说道:“嗯嘛,快点快点,终于轮到你了呀,哎呀,这感觉也太亏了吧?嗯嘛嗯,好像你就是来凑数的一样。你得好好说说哇,老实交代,可不要扭扭捏捏的哦。”

    “哦?这又是开始要审讯了吗?嗐,我也没有不说的呀,呵呵。”任一轻轻的笑了,开始决定要说些什么,像这样没有芥蒂的相互倾述,他是很有些欣慰的,但,他自己又能分享些什么呢?那些留下了印象的事物不是离别就是死亡,最后却都当作一次次的锻炼来磨砺内心了。以至于,提到过往,虽然对自己当场的思想、情感仍是记得清晰的,但现在又好像只能站在一旁分析利弊、判断对错,便以来总结经验和教训了。自己真的有什么在乎的回忆吗?

    任一这样想着,一度轻松的心境又渐渐地收敛了回来,恢复了寻常的冷峻,但,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丧失本心的话。他决定从头讲起,便言道:“一路走来,我经历过了很多的人和很多的事,但最终只有我自己到了这里;我搞不清这里面是否会有什么令人觉着有趣的事情,但是,我也并不会认为那些就是没有情感的投入的。我想讲的是,我诞临这个世界的开始。”

    听着的三人觉着莫名所以,互相疑惑地看着,但也不去出声,便只是让他讲下去;则言道:“那天,我好像是突然醒来,又或者是将将诞生,世界朦胧地在眼前展开,那是长长的人流以及监护的士兵;我愣在原处,对这一切都感到陌生,可努力思索又想不出什么是熟悉的。有人提醒我不要挡路、继续往前走,我无法理解、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叫嚷了几声,要找出我的亲属,但没人回应,那种沉寂,就像自然天地一般,就是不可能有什么回应的。我默默地跟着队伍,身上除了衣物没有任何的行囊和随身的物品,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向哪里、还要走多久;我非常地迷茫,我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我更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我听得懂他们的讲话,但我不能确定能否发出像那一样的声音。我张望着这个世界,一切的事物我都知道叫法,但,唯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自然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周围其他的,他们,好像都互相认识,都能互相交流,而且,听起来就好像是正在商议什么并马上要作出决定了。我非常地紧张,并且害怕,我不清楚他们会做什么,但我妄想着就是与我有关,就是要伤害于我。一个士兵突然地来到了跟前,可能是要询问些什么,但我惊得慌乱,根本不能理会,只得不自觉地逃了起来;他们倒是没追几步便放弃了,我却还在奔跑。不知道会去哪里,但就这样跑着,直到累得躺下;我没了气力翻身,也没了气力思考,就只有眼睛还能转动,但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境地,却让我看得清了。我看清了天空、看清了远山、看清了附近的花草树木、看清了自己手掌的纹路;我也能够感知了,呼吸、心跳、喉舌的干渴、风草的刺挠;我终于开始理解了,我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需要很多的东西,水、食物、住处、安全,等等的所有,那些事物与相应的词语、知识,一股脑地觉醒了过来。那一刻,我终是接受了,我是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并活着的了。”

    说到这里,任一茫然且沉默了起来,几轮叹息更是陷入呆滞,但只是转瞬又提起了精神,让身姿挺直、眼睛明亮,而后继续说道:“那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很好奇,有些兴奋,哼哼,我产生了探索这个世界的想法,不过嘛,很快也就败下了阵来。生存永远是第一要素,但我就像是一个新生儿,任何事情都要重头学起,好在也不需要找谁教;说来奇怪,我有很多知识与方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只要涉及,就能想起并且应用。起初还很满足的,我靠着这些制作了一些简单的工具并且成功的生起了火,可也就维持了六七天吧,这样原始的生活状态所能预见的极限,就已经让我感到焦虑了;找寻食物变得越来越困难,安全的隐患也越来越多,要花费在生存上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我每天都是在疲劳与饥饿中度过。我并不认为自己坚持下去不能过得更好,但这种苦苦挣扎的现状以及未来,实在是与我最初设想的愿景相去太远了;我开始后悔离开人群了,便决意沿着道路开始寻找人类的聚落。一路走去,遍处都散落着据点和村落,但要么已成废墟,要么就只有一些流浪者在里面游荡。虽是见到了活人,但我或是他们却都没有与之接触或者交流的意愿,有一种本能的猜忌驱使着我们相互远离,对此,我只能更加地懊恼于那次逃离迁徙的不明之举。我时刻幻想着,那天的队伍之中真的会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们只是走散了而已;我开始强迫自己说话,不断地自言自语,我不想再错过了解自己、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我希望与人交谈,我希望有自己的归属。呵呵,不过事与愿违,我寻找的方向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我最终来到了天华城的面前。此时,那里还留有一些正在做封禁工作的士兵,我记得他们,与之前的是一样的装束;我上前询问,但却被一直驱离,我衣衫褴褛、口齿不清,或许精神还不正常,他们并不想理会我。我当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望着那高大壮观的城墙,我非常期待着自己就是里面的一份子;他们越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越是这样痴想,以至于让他们确定了我就是一个疯傻了的人。有士兵可怜我,试图于我说明什么背叛、什么战争,此类种种,但我稀里糊涂,根本听不进去,我只想去那里面,至于之后的,甚至都没有考虑过。也不知那样僵持了多少天,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妄想之中,越来越憔悴、越来越削瘦,再过两天我都可能会把自己给饿死了吧。不过,一天醒来,那些士兵却全部离开了,我很激动,终于等到了机会,但我却进不去,任何的入口都被封闭了;我很气愤,也很绝望,却没有发怒的力气,我感到自己快接近死亡了,但是,在这之前,我决定如何也要看一眼这里面究竟怎样。幸运的是,这个决定是对的,我在湖的对岸看到了那绝美惊天的宏伟,天华城的一切都远比我想象的要好上一万倍,那种人类文明的最直接展现让我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我想活下去,我想参与这份美好。”

    “人就是这么奇怪,梦想这东西明明抵不了一顿饭,却能让之毫不犹豫地选择生或者死,而至于如何地去生、去死,却可能还是要归咎于有没有吃上那一顿饭。你什么时候会去怪罪于自己的梦想呢?你只会有愧于她,只会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好,而她,永远地就站在你的面前,无比的吸引,却是那伸手但触及不到的地方。”任一说到这里,极其轻松,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再言道:“你们可能不能体会,如果自身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那么,将会有一段非常黑暗的煎熬,任何的事情都需要寻找意义,都需要给出定义,我必须得在意遇见的每一个事物,去思考、去理解,去给它们正名,但,最难的还是证明自己的存在。这非常的困难,没有限制,没有支撑,世界的所有都可以因为我的存在而存在,但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消失,外在的一切都不是我存在的关键,我得为自己命名。可我的名字就像梦想一样,无法交给他人实现,也无法在我确认的时候就即刻实现,这是一个未知的进行时。认可我的人越多,我就会与我的名字绑定得越深;提到这个几个字,大家就知道是我;当他们要与我联系的时候,也只会将之选择并使用;而我,听到这个由自己创造并传播出去的信息,那便知道是我了。不过,我始终会有疑虑,自我证实的存在,是真实的存在吗?一旦我松懈了,一旦我反悔了,我将之推翻,重新去命名,那,这还有意义吗?自己能否相信自我呢?这于我而言是一个终极的疑问,我始终不能摆脱。外界的信任是因为我的存在可以印证他们认知中的我,但我创造的自我却只有我来印证,这不是在作弊吗?这能是合理的吗?但,这种困扰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负面的,特别是生活中本就还有那万般的苦难,何必要和自我过意不去呢?所以,在这不断地怀疑之中,我也在不断地肯定,尽管这份怀疑不会消失、可能有无限大,但我对于自我的肯定、世界对于我的肯定也在不断地成长。我需要更加的快乐,我需要更加的幸福,需要这些足够长久,需要这些足够强大。我应该认可我自己,因为,不管从何处而来,我都只在前行,不管是任何一种过往,我都存在于现在;我创造了我,有何不可呢?……我名为……行来·任一。”

    说了这么多,任一竟然只是为了讲出他的名字,听着的三人多少有些恍然了,原本比较苦难的内容,也霎时间变得鲜明、活泼了起来。“啊,这么说,也就是,你的名字是自己起的咯?嗯,有时候啊,我也想呢,给自己重新起个名字呀。”“嗯?哈哈,哎呀,真的没有必要,我只是条件艰苦,无父无母罢了,呵呵。你的名字很好听呀,夜尽·星荧,又容易记住,还很帅气呢。你可能觉得来意不好,但这并非是这个名字的问题,只是你在意的过往罢了。与其改变这表面的形式,不如让之有着更好的寓意,让她听起来和想起来都是那一样的美好。是不是呢?夜尽·星荧。”“啊?”主动找人说话的星荧本来就很罕见了,还更是被人说得羞住了嘴,这样的场面不得不让另二人倍觉有趣,便是笑呵呵地深瞧了一眼,见之面红眼低,手上的动作也是漫无目的,就俩个回头,自个儿偷着乐了。

    香仪乐完也有自己的疑惑,就向任一问道:“啊,对了,你说你是从天华迁徙的队伍中脱离的,但据我所知,有这样的事情便只在十年前了,且只有两支队伍,一个去了迦沙,一个到了迦楼,你不会是这其中的一个吧?莫不成,你原本就是要来迦楼,来我们天一城的吗?”“哈哈,很可惜,但我应该是前往迦沙的那一支。”“哦,那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有去找过什么线索吗?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有这个精力的吧。”“是啊,以前有过这样的机会,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说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迦沙境内的几个移民的据点也到访过,但没人认得我,更远的地方既去不了,也没了意愿。本来就不抱期待,何况那时候的思想也不大成熟,心境也不是很稳,我不辞而别,遇见了一队熟知的商贩就随他们回到了天华,后面就再也没有为这个事情而上心了。”“那你现在还想知道吗?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吧。”“哼哼,不想了,有没有所谓的归处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心灵得到安稳,如果可以的话,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我也有些了解自己了,我与他们很不一样,况且独立的时间太长了,若是突然受限于一个群体,还真的不知能否适应呢。”

    “啊?那这里呢?你是什么意思呢?你难道并不愿意来我们这儿的吗?”“哈哈,没有那么多的意思啦,我只是随遇而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你们能够接受我,我自然是很乐意的。一个独行者,未必会拒绝在夜晚中为他开门的人?大家都以自己为出发点这才是关键,而不一定要在意甚至强迫他人去做什么。如果我的接受能使你们满意,那么,你们的善意也会成为我的幸福。”

    这明明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他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但还是很陌生,可又好像于他认识了很久,是因为互相倾述的过往交织在了一起吗?他太过的自然和真诚了。可能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除了没有谈论到的,应该与之心理所想的是一模一样的吧?这不需要去求证什么,人就是会这样感觉。什么人才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向他人描述着真实的自己呢?可能只有那些不停审视自己的人吧。反复地解剖、不断地捶打,熔炼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你还能承认并认可那是自己,那么,你就真的是自己了罢。

    香仪没了话语就看向另外俩人,她们却也只是沉默,便不再能问些什么了。该有的流程也都走完了,虽比之设想的要耗时太多,但却更加的丰富和触动;香仪没能料到大家能这样热情地谈论着自己的经历,更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地投入其中,大概吃喝的满足也会感染到心灵吧。桌上的饭菜消耗得差不多,脚边的酒桶也已是空了,但,香仪觉着自己可能还饿着,或者还很渴,又或者觉得不大暖和,总之就是觉着如果就这样结束,那真是太平淡、太可惜了。香仪摇着酒杯,向大家问道:“还要不要再来一些?”任一并不作声,但两名女生却舔舔嘴唇、咽了口水,便是有些犹豫,不过,渴是真的有些渴了,也就应了。

    又是一轮新酒斟满,但大家望着这甜美鲜艳的液体却提不起精神,似乎这时候摆在面前的是一杯清水或许更好。香仪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碰着酒杯的手却没有将之拿起,头脑有些昏沉,身体有些疲倦,肯定是有点醉了。见没有人作声,莲依也觉着不好,说笑时就可以说笑,安静时大家就都只会安静了,是很熟呢?还是不熟呢?就好像之前再热情也是过场而矣。想到如此,莲依突然有了主意,便冲着香仪说道:“香仪香仪,要不你来唱那首歌吧?我来这里可就听你唱过一次呀,他们可没听过呢。”“啊?哪首呀?”“就是那首呀,大家都能跟着唱的,就是公会长开始唱,然后让你接着唱的呀。”“哦,这个呀。好吧,我来唱吧。星荧应该是听过的,任一嘛,你听听看就知道了。”

    香仪抿了一口酒润润嘴唇,思索停顿了一小会儿,便开始唱道:“残破废墟,硝烟生起;辉煌的过去,也会瞬间剥离。愚蠢墓地,贪婪祸起;无上的宝玉,也会被人唾弃。”声音低沉颤抖,语调也哀婉悲凉,似乎在描述一场动乱后的景象,但随之一转声音又嘹亮高亢起来,则是唱道:“又是这,铁与锈;不变的,血或泪。金币散落,动荡的烈火。迷失魂魄,呼喊的沉默!”到这里一段缓和,声音再次降了下来,起伏和变化也减弱了很多,却不是之前的悲哀之意,而是一种痛恨和决绝掺杂其中,乃唱道:“本是圣人的国度,招来了残忍嫉妒。行军慷慨的商路,践踏了感恩富足。记录文明的宝物,编纂了勇者祝福;荣耀心灵的高呼,崛起了鲜红守护!”一段充满力量的长音产生了共鸣之感,莲依和星荧也不能自已地开始跟着弱弱的唱了起来,则是道:“不要悲伤逝去,不要挽留;不要愧疚期许,不要害怕。从来只有胜利是生命的代价!哪有消亡值得付出?”这里,跟唱的俩人因为控制不住,已经有些破音了,但饱满的情感却是没有丝毫地违和,三人继续哭唱道:“起来,我们的战士;起来,我们的孩子。别哭泣,别为我伤心,别忘记来我的葬礼。向前走,向那里长大,向着你应有的光明!”一段嗡鸣的肃静过后,仍是歌唱,但却像宣誓一般,香仪起了个头,三人又分外坚决地唱道:“战啊,战!杀啊,杀!战到胜利!杀尽侵略!再去,看啊……”无比温柔的收尾,带来无比回荡地想象,可能歌声是结束了,但歌唱的人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