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点火扇风
墨语终于如愿与颜兮重逢，在得知墨语被暗算之后，颜兮也气的牙痒痒，发誓要给墨语报仇。在一些家长里短的废话中，乐悠听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在与墨语分开后，颜兮回到原来的地点发现马车已经丢失，于是便朝着最近的镇子走，到了白沙镇前，却刚好碰到一伙镇民被山贼袭击。
颜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了几个山贼，护送这些人回到白沙镇，决定在此等候墨语。
白沙镇长见颜兮身手不凡，便希望她能协助退治山贼，同时镇长也会让人留意墨语的行踪，颜兮便留了下来。
为了寻找墨语，颜兮还带人伏击了落单的山贼，想从其口中问出墨语的下落。
乐悠不由得想，这个颜兮也算是个狠角色，足够果断。
在颜兮的引见下，墨语和乐悠被放了出来，墨语先去镇医师那里处理了伤口，回来美美吃个饱饭，便早早休息养伤了。
乐悠睡不着，就来到门口坐在台阶上看星星。他百无聊赖，便又掏出烟杆，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他却只享受了盏茶的宁静，很快旁边就坐过来一个人，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颜兮。
“怎么了，墨语睡着了？”
“瞧你说的，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哄着睡，我只是有些失眠。”
颜兮拍了拍土也坐在台阶上，随着乐悠的眼神看向天空。
“狗头军师？”
颜兮轻声说道，轻轻拍了拍乐悠的肩膀，可乐悠却装作没听到。
“狗头军师？”
颜兮再次呼唤，可乐悠却朝她的方向吐了口烟，扭过头去。
“喂，你答应我一声啊！”
颜兮大怒，朝着乐悠背后就是一掌，拍的他直咳嗽。
“干嘛！我没有狗头，谁知道你喊谁？”
“哼，你就是故意。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商量下对付山贼的办法。”
颜兮严肃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乐悠，让乐悠直害怕。
“真要打吗？”
“不然呢，我们现在也算是困在这了，不处理山贼的话也走不了，而且侠义之士，本就该匡扶正义！”
“鬼的正义......”乐悠摇了摇头，本想随便打发两句，可却又想起了那天墨语负伤来救他的那一幕。
乐悠是个很惜命的人，最希望的就是长生不老，所以救命之恩多少也很看中。
算了，这俩傻货开局连条狗都没有，实在太过丢人，干脆帮这俩傻瓜弄个好开局吧，然后再跑，也算够了意思。
“好吧，我确认一下，你们的最终目的....就是复国吗？”
“我们还在说山贼的事情欸，你咋提起复国了？”
“跟着我的思路走。”乐悠说道，瞪了颜兮一眼。
“好好好，确实，殿下的目标就是复兴晋国，统一天下，结束战乱。”
“那我问你，复国需要什么？”
“城池，兵马，将领，谋士？还有封号？”
“说的基本点，需要的是人，愿意跟随你的人，你能完全控制的人。而人在两种情况下最容易控制，一是有所欲求的时候，二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好是两者都有。”
乐悠看了眼颜兮，继续说道：
“这世界上的生物无非两种，要不是羊，要不是狼，这两种生物都各有各自的用处，羊有羊的乖顺，狼有狼的凶残，可偏偏只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
“但这样的人不多见，只有从羊变成狼，才能同时具备。”
“听不太懂......”颜兮歪头。
“就是说，就得先让他走投无路，然后给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他们希望，给他们带上熟悉的项圈，当这时候，他们就同时拥有了羔羊的温顺和豺狼的凶残。”
乐悠说道，抬头望天，沉默了半晌，嘴角翘起有些残酷的笑容，那表情叫颜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有了！”
“什么有了？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啊？”
“不不不，是你太笨，我想到有个办法，能退治山贼，同时还能给你们带来第一批跟随者。”
“真的假的？我不太敢相信。”
还有这好事儿？颜兮一皱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还需要做点准备，这个计策有很多不确定的点，我还得问几个问题。”
“好，你说吧，有问必答。”
颜兮坐正，也好奇起这家伙肚子里到底有些什么，能让墨子评价为经世之才。
“一，白沙镇的战力配置和物资数量，你带着他们打了两天伏击，应该很清楚。”
“白沙镇中的能作战的青壮年也就两百多，武器有些铁剑，锤子，锄头，拆了点门板做盾，没有铠甲，有几十匹马。”
“有没有好手？”
“我这几天也和他们练了练，有十几个人身手还凑活，力气很大。”
“嗯，不错。”
乐悠看了颜兮一眼，有些夸奖的意味，让颜兮有些得意起来。
“第二，这伙山贼来了多长时间了，白沙镇死了多少人了，你问过没有？”
“问过了，山贼是最近一个月来的，以往这块是三伙山贼，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合成了一伙儿，据说其他两个山贼头子忽然死于非命，有些蹊跷。”
颜兮说道，也感到奇怪。
“这伙大山贼胃口很大，而且杀心很重，已经屠杀了两个小镇，几千口人，那五百号都有刀剑的悍匪也是挺可怕的，但奇怪的是，那些尸体都不翼而飞了。”
“尸体都不见了？嗯...继续说。”
乐悠将奇怪的点暗自记下，可却并不深究，他更在意的是形势现状，而不是起因。
“白沙镇死了几百人了，大多数都是外侧的农家，还有来往的商人，那些山贼在附近部下了封锁，似乎想要把他们杀光，真是奇怪，山贼一向是求财的，这伙却有这么大杀心。”
“嗯，也就是说，现在白沙镇和山贼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妙啊！”
乐悠一拍掌，却引来颜兮的白眼。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人家死了很多人的。”
“同情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武器，有啥用？”乐悠反问道。
“哼，你这张嘴，迟早要遭天谴的。”
“那也得老天爷能收的了我才行。好了，我再确认一下，你觉得白沙镇是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乐悠问道，那泛着寒光的眼神仿佛獠牙上的毒液，无端的吓人。
“你要干什么？”
“你不用管我要干什么，告诉我答案，我给你达成目的。”
乐悠说道，如同魔鬼般的声音让颜兮有些害怕。
“是，前两个镇子被屠杀的情况已经让白沙镇十分害怕，甚至有人目睹山贼将尸体装上车，带回山寨，镇民们都觉得这伙山贼疯了，要吃人。”
“妙啊！”
“我妙你个头！喵喵喵的，你是猫吗！”
颜兮气不打一起出来，就给了乐悠一个脑崩。
“没事，您继续来，照这儿弹，明个弹坏了看谁给你们想主意！”乐悠开始耍起无赖，那脑袋往颜兮那蹭，却被颜兮嫌弃的推开。
“还有要问的吗？我已经不想和你说话了。”
“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快，去拿把盐来。”
“你要盐干嘛？自己拿去！”颜兮开始闹别扭了，她答了那么半天题，可乐悠始终不给她说计策详情。
“我忙着夜观天象呢，这个占星可是个精细活不能分心，快去快去，回来我就给你讲计策。”
乐悠又打发颜兮去拿盐，自己真就做出一副观星的样子，颜兮想了想，忍了这口气，去旁边人家借一把盐。
等颜兮回来，才发现乐悠自己找来干草点了一把火，在一边发愣，这家伙，绝对是单纯的打发她去做苦力活。
颜兮把盐交给乐悠，乐悠便将盐扔进火里。
“喂！你干什么！不是你要盐的吗？”
颜兮生气的看着乐悠，不由得攥紧拳头，以为这家伙是在故意找茬。
“嘘，小点声，听不见了。”
乐悠将手指束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颜兮强忍住那口怨气，等着乐悠的下文。
那把盐进了火里，被烧的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乐悠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嘿，真是怪了，听个响这么开心，多大个人了？”颜兮不满的说道。
“你不懂，这最后的条件凑齐了，我当然高兴。”
“什么条件。”
“就是短时间内不会下雨这件事喽。”
“你就骗人吧，现在可是夏天，这天气没个常脸的，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不会下雨？”
“好吧，我就给你讲一次，不然你这辈子就得以为你自己最聪明了。”
乐悠说道，指了指火堆。
“盐巴这东西是很容易受潮的，但干燥的也很快，之所以盐容易结块，就是因为盐受潮后黏在一起，干燥后就变成了小块。潮湿的盐巴在火里是烤不出声音的，而干燥的盐巴就会噼里啪啦的响。”
“所以呢？”颜兮歪了歪头。
“所以，能响代表盐是干燥的，空气也是干燥的，而在下雨前，空气是潮湿的，结论就是，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乐悠站起身来，将火踩灭，颜兮思索片刻，也明白过来。
“哦~~！”
这一声延迟过长的哦让乐悠不由得叹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想出了个什么办法，给我讲讲，给我讲讲！”
颜兮更加好奇了，便在乐悠身后追问。
“你带我去找镇长，我就告诉你。”
“切，小气。”
颜兮说道，但还是带着乐悠去找了镇长。
白沙镇镇民也就是些普通人，颜兮在他们看来还真就是传说中的女侠，手持青锋，斩杀山贼，而后又带着他们主动伏击了山贼，也有点当颜兮是主心骨的意思。
两人来到镇长家，可镇长老婆却告诉颜兮，就在刚刚，白沙镇派出的信使回来了，而镇长先去见了信使。
乐悠和颜兮来到信使的住处，愁眉苦脸的镇长看到颜兮，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浑浊的眼睛中有了一似光亮。
“镇长，怎么了？”
“颜女侠，一言难尽啊......”
镇长叹了口气，引二人回到自己家，点起火笼，叫老婆子煮了些豆子。
再路上乐悠也听了镇长说了信使的事。
带来消息却并不好，镇守巨鹿的将领并未答应立刻救援，而是敷衍几句，不知何时才能派兵，信使磨破了嘴皮子，只落的个被鞭笞逐出的下场。
而就在归途之中，几人还遭了山贼，只有一个小兄弟侥幸逃脱，但也受了严重的刀伤，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将军老爷们不肯清剿山贼，这可怎么办啊！到了现在，我们也只有就这么撑着，田地都被山贼们破坏了，这伙人求财到是其次，主要是真想要人命啊！”
镇长苦着脸，他也和山贼示弱过，可派出去交涉的人却全都被杀，这伙山贼太过凶残，似乎就是不屠镇不罢休的意思。
“撑着？镇长觉得，将军老爷们会派兵吗？”
乐悠也不客气，抓起一把豆子塞进嘴里，盐水煮豆子，到是有滋有味儿。
“撑一撑，也许，将军老爷们能腾出兵。”
乐悠笑了笑，而后问道。
“镇长，这白沙镇可是富庶之地？”
“公子说笑了，白沙镇也是贫瘠之地，除了附近这几亩田，也就是到了季节采些盐巴，出去交换东西糊口。白沙，也就是盐。”
“那镇长明个你做了将军，会派兵给一个贫瘠之地，清剿五百山贼吗？”
镇长略一思索，脸色变得煞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山贼之所以难处理，就是因为这些人占山为王易守难攻，甚至干脆不守，直接往林子里一窜，清剿难度极高。
怎么也需要两倍的士兵，一千位兵爷，就光是粮食他们都供不起。
而且山贼多是求财，而并非害命，恐怕巨鹿守将也是认为他们是刁民虚报，只是些钱财问题，就让这些小民们自己对付好了。
“我看，难，真难。还是想办法满足山贼吧，这山贼如果真铁了心要赶尽杀绝的话，那可能就只能引颈就戮喽。”
乐悠开玩笑似的语气引起了颜兮的不满，直接暗地里用肘狠狠顶了他腰一下。
可此时镇长却已经崩溃一样抱头痛哭，有些发哑的嗓子像是困兽一样嘶吼着：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求饶吗，公子，我们什么都做过了，我甚至能答应月月给他们上贡粮食，女人，布料，我们只要活着，活着！可他们不让......我们又能怎么办？”
“上贡啊，以前那几伙山贼也是这样对付的吗，你还真是个好镇长。”乐悠带着嘲讽的语气，斜眼看向一旁的老人。
“我觉得我也是，至少我让大部分人活了下来。”
镇长抬起头，老泪纵横的脸上却犹存着一丝固执与信念。
“不不不，你不是，因为你的镇民们很快就会都死了。结果就是一切，对吗？”
乐悠说道，抓了一把豆子塞进镇长手中。
“镇长啊，你看这一碗煮豆子，我抓一把吃，你就少一把吃，我又抓一把，你就又少一把，这时候，我就开始想了，我想全吃。山贼也是这样的，你忍他一次，他就得寸进尺，起初当你是人，后来就当你是狗。”
“狗命可不值钱！”
乐悠说着，继续抓豆子吃，颜兮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可他却毫不在意。
夜逐渐深了，风从门缝里进来摇动火笼，里面的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燃烧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有些无端的让人发狂。
乐悠用眼角余光一直看着镇长，直到那张如朽木般的脸上展现出青春样的疯狂与扭曲，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乐悠最喜欢的，就是火上浇油。
“如果有可能，要不要......”
乐悠顿了一顿，压低声音，却如同魔音般更有穿透力，用旋律带动起那颗苍老的心脏。
“杀光他们?”
镇长猛地抬起头，身体一震，他看向乐悠，那火光下的面容仿佛魔鬼一般可怕，可那份残暴却似乎分享于他，让他蓦的生出几分勇气。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镇长苍老的声音不断在屋内回响，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声音低沉，咬牙切齿，充斥着沉迷般的喜悦。
颜兮感觉到全身发寒，不敢动弹，她想起了乐悠说的。
要把羊变成狼。
愤怒的火焰燃烧着，乐悠在一边耐心的等待，等火足够旺了，让人能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就去借这把火。
“镇长，我有一计，可将山贼斩草除根，不知道当不当讲。”
“公子请说！”
镇长看向乐悠，眼神中依旧燃着火，握住乐悠的双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只不过，这法子有些......”
“公子，白沙镇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我们得活下去！”
“那镇长可做好准备当恶人？”
“老朽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恶人，让镇民们忍了几十年，我只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再做些恶也没什么！”
乐悠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镇长的背，安抚着这位老人。
“镇长，提起这炎热夏日，若又遇上天气干燥，那该防着什么？”
乐悠一挑眉，显出几分志在必得的把握。
镇长和颜兮稍加思索，便异口同声的答道：
“火！”
“没错，就是火。”
夜深人静之时，三人便在屋中小声讨论着破贼之策。可颜兮怎么也想不到，乐悠所谓的逼上绝路，到现在才是开始。
天刚刚亮，墨语便早早起床，走出屋子，便看到镇子里人来人往，就连老弱妇孺也忙活起来。
许多辆独轮车从街上经过，有的装着木料、干草，有的装着坛子。墨语好奇的凑了上去，掀开坛子盖，便闻到一股油味儿，不由得纳闷起来。
“别看了，你那脑子想不明白的。”
背后又传来熟悉的风凉话，墨语扭过头，正好看到乐悠伸着懒腰朝她走来。
其实他俩也算同过生死，又被看了身子，怎么说就算亲昵一点也并不过分，但不知道为啥，墨语只要看到乐悠就生气，在心里寻思怎么找个理由修理他一顿。
一定是这家伙嘴太欠的缘故，墨语狠狠地瞥了乐悠一眼。
“他们在干什么啊？”
“准备打仗。”
乐悠说道，招呼墨语过来，塞给她一块饼。
“哼，还算你有点良心。”
“过来，跟你商量点事儿。”
乐悠带着墨语来到不远处的石桌子旁边，颜兮也在，乘上三碗稀饭，算是早餐。
“墨语，你的伤好了吗？”
颜兮关心的问道，如果乐悠不在场，恨不得直接撩开衣服看。
“还是很痛，不过还好，不碍事的。”
颜兮放心了些，将白沙镇准备和山贼决一死战的事情告诉了墨语。
墨语当即拍案而起，说我们一定得帮白沙镇一把，颜兮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乎墨语便将眼神放在了乐悠身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呵，口蜜腹剑，暗藏杀机！
老子要是拒绝的话，怕不是当场就要挨一刀！
“咳咳，此等侠义助人的好事，在下又怎能拒绝呢？”
“嗯？”
墨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奇怪，今天这家伙变了性？
“喂，你干什么，是不是想听我拒绝，然后趁机报复打我！”
乐悠参透了墨语的小心思，立刻翻脸。
“不是，没有啊，怎么会呢，小乐悠你想多了。你要信我呀！”
墨语畏缩了一下，试图萌混过关，拍了拍乐悠的肩膀，十分欣慰。
“哎呀，没想到小乐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嗯，不错不错。”
乐悠拨开墨语的手，没好气的说：
“行了行了，我们来说正事。明天我们准备引诱山贼进攻白沙镇，那时候，要你带一队青壮度过西边的沼泽，去突袭山寨本营，在他们逃跑之前击杀他们的首领。”
乐悠给墨语说了计划，乐悠和颜兮来想办法将山贼主力牵制在白沙镇，而墨语则要趁机袭击防守空虚的山寨，击杀山贼头目。
乐悠想过，此地之前是三伙山贼，此时变成了一家换了新首领，那些不同势力的山贼能同时效忠一人，那么此人一定有非常之处，甚至采取了什么非常手段。
所以他给这场仗定了两个目的。第一，要击溃山贼主力，第二，要击杀山贼头目，那么剩下的山贼自然会如鸟兽散。
“我要和墨语一起去，她一个人的话太危险了。”
“不行，正面还需要一个人坐镇，这里的镇民比较相信你，你留下来能让他们安心，士气会强一些。墨语那边，我们选出二十个好手和她一起去。”
乐悠说道，拒绝了颜兮的提案。
墨语也连忙安慰颜兮，叫颜兮放心，她的武艺足以自保，颜兮又看了看墨语，最终只得点头答应。
“乐悠乐悠，你们正面才更危险吧，要怎么挡住山贼啊？”
“放心吧，我有办法。”
乐悠说道，心里盘点了下白沙镇的青壮和武器，能上战场的也就二百男人，分给墨语最厉害的二十人，同时也要把最好的武器刀剑给他们装备。
也就是说，正面的人也就只有一百多，还都是些锄头草叉子之类的武器。
“人有点不够啊。”
乐悠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那就不用人！”
一旁的墨语和颜兮看着乐悠，不知道这家伙是发了什么病，自言自语些奇怪的话。
墨语吃完饭便帮着镇民一起去做准备，而颜兮却留了下来，只是看着乐悠不急不慢的喝粥。
“咋了，想问什么？”
“你不把计划告诉墨语吗？”
“你觉得她能同意？”
乐悠反问道，让颜兮无言以对，她脸上的表情由犹豫转换为愧疚。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一个知道计划的人，在正面带领镇民击溃山贼，那个人你最合适，而且......”
乐悠抓起颜兮的手，盯着她的双眼。
“你有所求。”
“我...”颜兮显得有些迟疑。
“你要辅佐墨语成为霸主，那你就要做好觉悟，有些东西就得承担，毕竟，你的殿下只是个流亡公主，没兵没将，只能靠你喽。”
乐悠拍了拍颜兮的肩膀，正如他所说，有所欲求的人和走投无路的人，这两样，颜兮都占了。
而他的计策，将会成为颜兮复国执念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乐悠拍了拍颜兮的肩膀，带着深深的同袍之情，像是托付了全部的信任。
“让我们一起努力吧，辅佐殿下统一天下。”
“好。”
颜兮点了点头，而乐悠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嘿！还辅佐她统一天下？
哼，也就看在被憨憨救了一命的情面上，给你们开个局，之后在下可就要回齐国喽！
“行，你先走吧，告诉镇长，把牛马之类的牲口都拉出来，我有用。”
乐悠打好算盘，打发走了颜兮，自己便又琢磨起计策来，他一直是这样的，即使一击必杀，也一定要留下二手三手，让敌人万劫不复。
若是说唯一一个乐悠没法想通的地方，那就是这群山贼为什么不仅求财，还要斩尽杀绝。
就在白沙镇正在做准备之时，山贼那边也同样准备好了随时进攻。
巨鹿乡山贼盘踞已是多年的问题，就直说白沙镇附近就有三股山贼，分别为囚龙寨，困龙寨，锁龙寨，虽说名头响亮，可也就每个寨子百十号人。
平日里大家谁都看不起谁，互相争夺地盘，从百姓们手里榨些钱财。
可如今合并成一伙的山贼，却并不如往常一般由一股草莽义气所聚，而是如今的这位首领让山贼们从心中感到恐惧。
说起这位头领，山贼们也知道些内幕，先是囚龙寨当家引来做军师，可谓是毕恭毕敬，可有一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当家忽然七窍流血而死，而其他的小头领也纷纷选择顺从。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位头领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不少当山贼的，但当头领确是罕见。
少年自称寒鸦，最令人胆寒的，便是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睛。
山寨用的是囚龙寨，可在后山却凿了个了大洞，只有几人知道那洞里放的什么，但无一例外，都感觉到毛骨悚然。
二当家举起火把，进入山洞之中找寒鸦报告，他是自然知道的，这洞里......
放的都是那些被他们屠杀的镇民尸体。
两个镇子，接近四千人，那些尸体就那么堆在这个洞里，而那名为寒鸦的少年，每天晚上都在洞中休息。
火把照出了少年的脸，二当家寻到寒鸦，便立刻跪下，低头报告：
“老大，最近老二派人日夜监视白沙镇，发现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寒鸦问道，转过头来，若是墨语在此，便会认出他是前几日暗算自己的那名少年。
“这几日，前去侦查的弟兄们遭到了伏击，损失了不到十号人。”
“看来，这白沙镇中还有些有胆量的聪明人，不过也只能是小动作罢了，还有吗？”
“白沙镇昨日下午进了两个旅人，就是上次从陷阱里逃走的那两个，过了一夜，今天清晨便开始忙活起来。”
“忙活什么？”寒鸦皱起眉头，感了兴趣。
“伐了些树木，远远能看到好像在造一些车，妇女老幼在收拾东西。小的觉得，他们是准备逃跑了。”
“哼，有意思，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我们等，等他们出了镇子，马上把城镇占据，然后在平原或者树林中，他们带着些妇孺又能怎么逃？”
“老大，我是说，可不可以让弟兄们搜刮一番，大伙儿也都想要捞点油水。”
“好，你去办吧，老规矩，财物你们分，人你们随便玩，而我......”
少年顿了顿，阴森的声音在洞中带起细微回声。
“只要尸体！”
“小的明白。”二当家连忙答应。
“放心吧，事成之后，该给你的不会少，干的好就让我们一起......”
“长生不老！”
寒鸦说道，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狠决。
二当家的身躯一震，却并不是为了些什么长生不老，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像三位山寨大当家一样，被咒杀而死。
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他们夺了三个镇子的财富，便逃离此地，再也不和这个疯子有所交集。
“小的一定尽力！”
二当家再次答道，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缓缓退出山洞。
洞中依旧散着一股尸臭味，名为寒鸦的少年在洞中独自伫立，眼中充满了执念，他伸出手，像是抓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用力握住。
随即嘴角绽开笑容。
在与墨语分开后，颜兮回到原来的地点发现马车已经丢失，于是便朝着最近的镇子走，到了白沙镇前，却刚好碰到一伙镇民被山贼袭击。
颜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了几个山贼，护送这些人回到白沙镇，决定在此等候墨语。
白沙镇长见颜兮身手不凡，便希望她能协助退治山贼，同时镇长也会让人留意墨语的行踪，颜兮便留了下来。
为了寻找墨语，颜兮还带人伏击了落单的山贼，想从其口中问出墨语的下落。
乐悠不由得想，这个颜兮也算是个狠角色，足够果断。
在颜兮的引见下，墨语和乐悠被放了出来，墨语先去镇医师那里处理了伤口，回来美美吃个饱饭，便早早休息养伤了。
乐悠睡不着，就来到门口坐在台阶上看星星。他百无聊赖，便又掏出烟杆，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他却只享受了盏茶的宁静，很快旁边就坐过来一个人，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颜兮。
“怎么了，墨语睡着了？”
“瞧你说的，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哄着睡，我只是有些失眠。”
颜兮拍了拍土也坐在台阶上，随着乐悠的眼神看向天空。
“狗头军师？”
颜兮轻声说道，轻轻拍了拍乐悠的肩膀，可乐悠却装作没听到。
“狗头军师？”
颜兮再次呼唤，可乐悠却朝她的方向吐了口烟，扭过头去。
“喂，你答应我一声啊！”
颜兮大怒，朝着乐悠背后就是一掌，拍的他直咳嗽。
“干嘛！我没有狗头，谁知道你喊谁？”
“哼，你就是故意。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商量下对付山贼的办法。”
颜兮严肃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乐悠，让乐悠直害怕。
“真要打吗？”
“不然呢，我们现在也算是困在这了，不处理山贼的话也走不了，而且侠义之士，本就该匡扶正义！”
“鬼的正义......”乐悠摇了摇头，本想随便打发两句，可却又想起了那天墨语负伤来救他的那一幕。
乐悠是个很惜命的人，最希望的就是长生不老，所以救命之恩多少也很看中。
算了，这俩傻货开局连条狗都没有，实在太过丢人，干脆帮这俩傻瓜弄个好开局吧，然后再跑，也算够了意思。
“好吧，我确认一下，你们的最终目的....就是复国吗？”
“我们还在说山贼的事情欸，你咋提起复国了？”
“跟着我的思路走。”乐悠说道，瞪了颜兮一眼。
“好好好，确实，殿下的目标就是复兴晋国，统一天下，结束战乱。”
“那我问你，复国需要什么？”
“城池，兵马，将领，谋士？还有封号？”
“说的基本点，需要的是人，愿意跟随你的人，你能完全控制的人。而人在两种情况下最容易控制，一是有所欲求的时候，二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好是两者都有。”
乐悠看了眼颜兮，继续说道：
“这世界上的生物无非两种，要不是羊，要不是狼，这两种生物都各有各自的用处，羊有羊的乖顺，狼有狼的凶残，可偏偏只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
“但这样的人不多见，只有从羊变成狼，才能同时具备。”
“听不太懂......”颜兮歪头。
“就是说，就得先让他走投无路，然后给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他们希望，给他们带上熟悉的项圈，当这时候，他们就同时拥有了羔羊的温顺和豺狼的凶残。”
乐悠说道，抬头望天，沉默了半晌，嘴角翘起有些残酷的笑容，那表情叫颜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有了！”
“什么有了？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啊？”
“不不不，是你太笨，我想到有个办法，能退治山贼，同时还能给你们带来第一批跟随者。”
“真的假的？我不太敢相信。”
还有这好事儿？颜兮一皱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还需要做点准备，这个计策有很多不确定的点，我还得问几个问题。”
“好，你说吧，有问必答。”
颜兮坐正，也好奇起这家伙肚子里到底有些什么，能让墨子评价为经世之才。
“一，白沙镇的战力配置和物资数量，你带着他们打了两天伏击，应该很清楚。”
“白沙镇中的能作战的青壮年也就两百多，武器有些铁剑，锤子，锄头，拆了点门板做盾，没有铠甲，有几十匹马。”
“有没有好手？”
“我这几天也和他们练了练，有十几个人身手还凑活，力气很大。”
“嗯，不错。”
乐悠看了颜兮一眼，有些夸奖的意味，让颜兮有些得意起来。
“第二，这伙山贼来了多长时间了，白沙镇死了多少人了，你问过没有？”
“问过了，山贼是最近一个月来的，以往这块是三伙山贼，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合成了一伙儿，据说其他两个山贼头子忽然死于非命，有些蹊跷。”
颜兮说道，也感到奇怪。
“这伙大山贼胃口很大，而且杀心很重，已经屠杀了两个小镇，几千口人，那五百号都有刀剑的悍匪也是挺可怕的，但奇怪的是，那些尸体都不翼而飞了。”
“尸体都不见了？嗯...继续说。”
乐悠将奇怪的点暗自记下，可却并不深究，他更在意的是形势现状，而不是起因。
“白沙镇死了几百人了，大多数都是外侧的农家，还有来往的商人，那些山贼在附近部下了封锁，似乎想要把他们杀光，真是奇怪，山贼一向是求财的，这伙却有这么大杀心。”
“嗯，也就是说，现在白沙镇和山贼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妙啊！”
乐悠一拍掌，却引来颜兮的白眼。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人家死了很多人的。”
“同情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武器，有啥用？”乐悠反问道。
“哼，你这张嘴，迟早要遭天谴的。”
“那也得老天爷能收的了我才行。好了，我再确认一下，你觉得白沙镇是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乐悠问道，那泛着寒光的眼神仿佛獠牙上的毒液，无端的吓人。
“你要干什么？”
“你不用管我要干什么，告诉我答案，我给你达成目的。”
乐悠说道，如同魔鬼般的声音让颜兮有些害怕。
“是，前两个镇子被屠杀的情况已经让白沙镇十分害怕，甚至有人目睹山贼将尸体装上车，带回山寨，镇民们都觉得这伙山贼疯了，要吃人。”
“妙啊！”
“我妙你个头！喵喵喵的，你是猫吗！”
颜兮气不打一起出来，就给了乐悠一个脑崩。
“没事，您继续来，照这儿弹，明个弹坏了看谁给你们想主意！”乐悠开始耍起无赖，那脑袋往颜兮那蹭，却被颜兮嫌弃的推开。
“还有要问的吗？我已经不想和你说话了。”
“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快，去拿把盐来。”
“你要盐干嘛？自己拿去！”颜兮开始闹别扭了，她答了那么半天题，可乐悠始终不给她说计策详情。
“我忙着夜观天象呢，这个占星可是个精细活不能分心，快去快去，回来我就给你讲计策。”
乐悠又打发颜兮去拿盐，自己真就做出一副观星的样子，颜兮想了想，忍了这口气，去旁边人家借一把盐。
等颜兮回来，才发现乐悠自己找来干草点了一把火，在一边发愣，这家伙，绝对是单纯的打发她去做苦力活。
颜兮把盐交给乐悠，乐悠便将盐扔进火里。
“喂！你干什么！不是你要盐的吗？”
颜兮生气的看着乐悠，不由得攥紧拳头，以为这家伙是在故意找茬。
“嘘，小点声，听不见了。”
乐悠将手指束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颜兮强忍住那口怨气，等着乐悠的下文。
那把盐进了火里，被烧的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乐悠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嘿，真是怪了，听个响这么开心，多大个人了？”颜兮不满的说道。
“你不懂，这最后的条件凑齐了，我当然高兴。”
“什么条件。”
“就是短时间内不会下雨这件事喽。”
“你就骗人吧，现在可是夏天，这天气没个常脸的，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不会下雨？”
“好吧，我就给你讲一次，不然你这辈子就得以为你自己最聪明了。”
乐悠说道，指了指火堆。
“盐巴这东西是很容易受潮的，但干燥的也很快，之所以盐容易结块，就是因为盐受潮后黏在一起，干燥后就变成了小块。潮湿的盐巴在火里是烤不出声音的，而干燥的盐巴就会噼里啪啦的响。”
“所以呢？”颜兮歪了歪头。
“所以，能响代表盐是干燥的，空气也是干燥的，而在下雨前，空气是潮湿的，结论就是，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乐悠站起身来，将火踩灭，颜兮思索片刻，也明白过来。
“哦~~！”
这一声延迟过长的哦让乐悠不由得叹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想出了个什么办法，给我讲讲，给我讲讲！”
颜兮更加好奇了，便在乐悠身后追问。
“你带我去找镇长，我就告诉你。”
“切，小气。”
颜兮说道，但还是带着乐悠去找了镇长。
白沙镇镇民也就是些普通人，颜兮在他们看来还真就是传说中的女侠，手持青锋，斩杀山贼，而后又带着他们主动伏击了山贼，也有点当颜兮是主心骨的意思。
两人来到镇长家，可镇长老婆却告诉颜兮，就在刚刚，白沙镇派出的信使回来了，而镇长先去见了信使。
乐悠和颜兮来到信使的住处，愁眉苦脸的镇长看到颜兮，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浑浊的眼睛中有了一似光亮。
“镇长，怎么了？”
“颜女侠，一言难尽啊......”
镇长叹了口气，引二人回到自己家，点起火笼，叫老婆子煮了些豆子。
再路上乐悠也听了镇长说了信使的事。
带来消息却并不好，镇守巨鹿的将领并未答应立刻救援，而是敷衍几句，不知何时才能派兵，信使磨破了嘴皮子，只落的个被鞭笞逐出的下场。
而就在归途之中，几人还遭了山贼，只有一个小兄弟侥幸逃脱，但也受了严重的刀伤，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将军老爷们不肯清剿山贼，这可怎么办啊！到了现在，我们也只有就这么撑着，田地都被山贼们破坏了，这伙人求财到是其次，主要是真想要人命啊！”
镇长苦着脸，他也和山贼示弱过，可派出去交涉的人却全都被杀，这伙山贼太过凶残，似乎就是不屠镇不罢休的意思。
“撑着？镇长觉得，将军老爷们会派兵吗？”
乐悠也不客气，抓起一把豆子塞进嘴里，盐水煮豆子，到是有滋有味儿。
“撑一撑，也许，将军老爷们能腾出兵。”
乐悠笑了笑，而后问道。
“镇长，这白沙镇可是富庶之地？”
“公子说笑了，白沙镇也是贫瘠之地，除了附近这几亩田，也就是到了季节采些盐巴，出去交换东西糊口。白沙，也就是盐。”
“那镇长明个你做了将军，会派兵给一个贫瘠之地，清剿五百山贼吗？”
镇长略一思索，脸色变得煞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山贼之所以难处理，就是因为这些人占山为王易守难攻，甚至干脆不守，直接往林子里一窜，清剿难度极高。
怎么也需要两倍的士兵，一千位兵爷，就光是粮食他们都供不起。
而且山贼多是求财，而并非害命，恐怕巨鹿守将也是认为他们是刁民虚报，只是些钱财问题，就让这些小民们自己对付好了。
“我看，难，真难。还是想办法满足山贼吧，这山贼如果真铁了心要赶尽杀绝的话，那可能就只能引颈就戮喽。”
乐悠开玩笑似的语气引起了颜兮的不满，直接暗地里用肘狠狠顶了他腰一下。
可此时镇长却已经崩溃一样抱头痛哭，有些发哑的嗓子像是困兽一样嘶吼着：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求饶吗，公子，我们什么都做过了，我甚至能答应月月给他们上贡粮食，女人，布料，我们只要活着，活着！可他们不让......我们又能怎么办？”
“上贡啊，以前那几伙山贼也是这样对付的吗，你还真是个好镇长。”乐悠带着嘲讽的语气，斜眼看向一旁的老人。
“我觉得我也是，至少我让大部分人活了下来。”
镇长抬起头，老泪纵横的脸上却犹存着一丝固执与信念。
“不不不，你不是，因为你的镇民们很快就会都死了。结果就是一切，对吗？”
乐悠说道，抓了一把豆子塞进镇长手中。
“镇长啊，你看这一碗煮豆子，我抓一把吃，你就少一把吃，我又抓一把，你就又少一把，这时候，我就开始想了，我想全吃。山贼也是这样的，你忍他一次，他就得寸进尺，起初当你是人，后来就当你是狗。”
“狗命可不值钱！”
乐悠说着，继续抓豆子吃，颜兮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可他却毫不在意。
夜逐渐深了，风从门缝里进来摇动火笼，里面的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燃烧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有些无端的让人发狂。
乐悠用眼角余光一直看着镇长，直到那张如朽木般的脸上展现出青春样的疯狂与扭曲，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乐悠最喜欢的，就是火上浇油。
“如果有可能，要不要......”
乐悠顿了一顿，压低声音，却如同魔音般更有穿透力，用旋律带动起那颗苍老的心脏。
“杀光他们?”
镇长猛地抬起头，身体一震，他看向乐悠，那火光下的面容仿佛魔鬼一般可怕，可那份残暴却似乎分享于他，让他蓦的生出几分勇气。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镇长苍老的声音不断在屋内回响，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声音低沉，咬牙切齿，充斥着沉迷般的喜悦。
颜兮感觉到全身发寒，不敢动弹，她想起了乐悠说的。
要把羊变成狼。
愤怒的火焰燃烧着，乐悠在一边耐心的等待，等火足够旺了，让人能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就去借这把火。
“镇长，我有一计，可将山贼斩草除根，不知道当不当讲。”
“公子请说！”
镇长看向乐悠，眼神中依旧燃着火，握住乐悠的双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只不过，这法子有些......”
“公子，白沙镇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我们得活下去！”
“那镇长可做好准备当恶人？”
“老朽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恶人，让镇民们忍了几十年，我只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再做些恶也没什么！”
乐悠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镇长的背，安抚着这位老人。
“镇长，提起这炎热夏日，若又遇上天气干燥，那该防着什么？”
乐悠一挑眉，显出几分志在必得的把握。
镇长和颜兮稍加思索，便异口同声的答道：
“火！”
“没错，就是火。”
夜深人静之时，三人便在屋中小声讨论着破贼之策。可颜兮怎么也想不到，乐悠所谓的逼上绝路，到现在才是开始。
天刚刚亮，墨语便早早起床，走出屋子，便看到镇子里人来人往，就连老弱妇孺也忙活起来。
许多辆独轮车从街上经过，有的装着木料、干草，有的装着坛子。墨语好奇的凑了上去，掀开坛子盖，便闻到一股油味儿，不由得纳闷起来。
“别看了，你那脑子想不明白的。”
背后又传来熟悉的风凉话，墨语扭过头，正好看到乐悠伸着懒腰朝她走来。
其实他俩也算同过生死，又被看了身子，怎么说就算亲昵一点也并不过分，但不知道为啥，墨语只要看到乐悠就生气，在心里寻思怎么找个理由修理他一顿。
一定是这家伙嘴太欠的缘故，墨语狠狠地瞥了乐悠一眼。
“他们在干什么啊？”
“准备打仗。”
乐悠说道，招呼墨语过来，塞给她一块饼。
“哼，还算你有点良心。”
“过来，跟你商量点事儿。”
乐悠带着墨语来到不远处的石桌子旁边，颜兮也在，乘上三碗稀饭，算是早餐。
“墨语，你的伤好了吗？”
颜兮关心的问道，如果乐悠不在场，恨不得直接撩开衣服看。
“还是很痛，不过还好，不碍事的。”
颜兮放心了些，将白沙镇准备和山贼决一死战的事情告诉了墨语。
墨语当即拍案而起，说我们一定得帮白沙镇一把，颜兮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乎墨语便将眼神放在了乐悠身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呵，口蜜腹剑，暗藏杀机！
老子要是拒绝的话，怕不是当场就要挨一刀！
“咳咳，此等侠义助人的好事，在下又怎能拒绝呢？”
“嗯？”
墨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奇怪，今天这家伙变了性？
“喂，你干什么，是不是想听我拒绝，然后趁机报复打我！”
乐悠参透了墨语的小心思，立刻翻脸。
“不是，没有啊，怎么会呢，小乐悠你想多了。你要信我呀！”
墨语畏缩了一下，试图萌混过关，拍了拍乐悠的肩膀，十分欣慰。
“哎呀，没想到小乐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嗯，不错不错。”
乐悠拨开墨语的手，没好气的说：
“行了行了，我们来说正事。明天我们准备引诱山贼进攻白沙镇，那时候，要你带一队青壮度过西边的沼泽，去突袭山寨本营，在他们逃跑之前击杀他们的首领。”
乐悠给墨语说了计划，乐悠和颜兮来想办法将山贼主力牵制在白沙镇，而墨语则要趁机袭击防守空虚的山寨，击杀山贼头目。
乐悠想过，此地之前是三伙山贼，此时变成了一家换了新首领，那些不同势力的山贼能同时效忠一人，那么此人一定有非常之处，甚至采取了什么非常手段。
所以他给这场仗定了两个目的。第一，要击溃山贼主力，第二，要击杀山贼头目，那么剩下的山贼自然会如鸟兽散。
“我要和墨语一起去，她一个人的话太危险了。”
“不行，正面还需要一个人坐镇，这里的镇民比较相信你，你留下来能让他们安心，士气会强一些。墨语那边，我们选出二十个好手和她一起去。”
乐悠说道，拒绝了颜兮的提案。
墨语也连忙安慰颜兮，叫颜兮放心，她的武艺足以自保，颜兮又看了看墨语，最终只得点头答应。
“乐悠乐悠，你们正面才更危险吧，要怎么挡住山贼啊？”
“放心吧，我有办法。”
乐悠说道，心里盘点了下白沙镇的青壮和武器，能上战场的也就二百男人，分给墨语最厉害的二十人，同时也要把最好的武器刀剑给他们装备。
也就是说，正面的人也就只有一百多，还都是些锄头草叉子之类的武器。
“人有点不够啊。”
乐悠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那就不用人！”
一旁的墨语和颜兮看着乐悠，不知道这家伙是发了什么病，自言自语些奇怪的话。
墨语吃完饭便帮着镇民一起去做准备，而颜兮却留了下来，只是看着乐悠不急不慢的喝粥。
“咋了，想问什么？”
“你不把计划告诉墨语吗？”
“你觉得她能同意？”
乐悠反问道，让颜兮无言以对，她脸上的表情由犹豫转换为愧疚。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一个知道计划的人，在正面带领镇民击溃山贼，那个人你最合适，而且......”
乐悠抓起颜兮的手，盯着她的双眼。
“你有所求。”
“我...”颜兮显得有些迟疑。
“你要辅佐墨语成为霸主，那你就要做好觉悟，有些东西就得承担，毕竟，你的殿下只是个流亡公主，没兵没将，只能靠你喽。”
乐悠拍了拍颜兮的肩膀，正如他所说，有所欲求的人和走投无路的人，这两样，颜兮都占了。
而他的计策，将会成为颜兮复国执念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乐悠拍了拍颜兮的肩膀，带着深深的同袍之情，像是托付了全部的信任。
“让我们一起努力吧，辅佐殿下统一天下。”
“好。”
颜兮点了点头，而乐悠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嘿！还辅佐她统一天下？
哼，也就看在被憨憨救了一命的情面上，给你们开个局，之后在下可就要回齐国喽！
“行，你先走吧，告诉镇长，把牛马之类的牲口都拉出来，我有用。”
乐悠打好算盘，打发走了颜兮，自己便又琢磨起计策来，他一直是这样的，即使一击必杀，也一定要留下二手三手，让敌人万劫不复。
若是说唯一一个乐悠没法想通的地方，那就是这群山贼为什么不仅求财，还要斩尽杀绝。
就在白沙镇正在做准备之时，山贼那边也同样准备好了随时进攻。
巨鹿乡山贼盘踞已是多年的问题，就直说白沙镇附近就有三股山贼，分别为囚龙寨，困龙寨，锁龙寨，虽说名头响亮，可也就每个寨子百十号人。
平日里大家谁都看不起谁，互相争夺地盘，从百姓们手里榨些钱财。
可如今合并成一伙的山贼，却并不如往常一般由一股草莽义气所聚，而是如今的这位首领让山贼们从心中感到恐惧。
说起这位头领，山贼们也知道些内幕，先是囚龙寨当家引来做军师，可谓是毕恭毕敬，可有一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当家忽然七窍流血而死，而其他的小头领也纷纷选择顺从。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位头领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不少当山贼的，但当头领确是罕见。
少年自称寒鸦，最令人胆寒的，便是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睛。
山寨用的是囚龙寨，可在后山却凿了个了大洞，只有几人知道那洞里放的什么，但无一例外，都感觉到毛骨悚然。
二当家举起火把，进入山洞之中找寒鸦报告，他是自然知道的，这洞里......
放的都是那些被他们屠杀的镇民尸体。
两个镇子，接近四千人，那些尸体就那么堆在这个洞里，而那名为寒鸦的少年，每天晚上都在洞中休息。
火把照出了少年的脸，二当家寻到寒鸦，便立刻跪下，低头报告：
“老大，最近老二派人日夜监视白沙镇，发现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寒鸦问道，转过头来，若是墨语在此，便会认出他是前几日暗算自己的那名少年。
“这几日，前去侦查的弟兄们遭到了伏击，损失了不到十号人。”
“看来，这白沙镇中还有些有胆量的聪明人，不过也只能是小动作罢了，还有吗？”
“白沙镇昨日下午进了两个旅人，就是上次从陷阱里逃走的那两个，过了一夜，今天清晨便开始忙活起来。”
“忙活什么？”寒鸦皱起眉头，感了兴趣。
“伐了些树木，远远能看到好像在造一些车，妇女老幼在收拾东西。小的觉得，他们是准备逃跑了。”
“哼，有意思，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我们等，等他们出了镇子，马上把城镇占据，然后在平原或者树林中，他们带着些妇孺又能怎么逃？”
“老大，我是说，可不可以让弟兄们搜刮一番，大伙儿也都想要捞点油水。”
“好，你去办吧，老规矩，财物你们分，人你们随便玩，而我......”
少年顿了顿，阴森的声音在洞中带起细微回声。
“只要尸体！”
“小的明白。”二当家连忙答应。
“放心吧，事成之后，该给你的不会少，干的好就让我们一起......”
“长生不老！”
寒鸦说道，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狠决。
二当家的身躯一震，却并不是为了些什么长生不老，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像三位山寨大当家一样，被咒杀而死。
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他们夺了三个镇子的财富，便逃离此地，再也不和这个疯子有所交集。
“小的一定尽力！”
二当家再次答道，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缓缓退出山洞。
洞中依旧散着一股尸臭味，名为寒鸦的少年在洞中独自伫立，眼中充满了执念，他伸出手，像是抓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用力握住。
随即嘴角绽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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