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饲妖人（下）
墨语连斩之下怪胎无法招架，终究再次失去平衡，墨语抓住那转瞬间的机会，一剑斩向其胸前。
眼看得手，可耳边却忽然响起破窗之声，墨语下意识迅速转头，正好看到侧面的房屋中窜出另一个畸形的身影，同样挥舞着尖锐细长的爪子，直奔她的喉咙。
“墨语！”
颜兮眼疾手快冲向前方，推开墨语的同时一道斩向那家伙，对方则侧移身体躲开攻击，顺势来到怪胎的身边。
墨语稳住身形，与颜兮并肩而立，盯着那两个外貌相似的怪胎。它们的身体同样畸形，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一个瘦高，一个矮挫。
刚出现的矮怪胎四脚着地，口中淌着口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行为更加近似无神智的野兽，但却知道守在瘦怪胎的身旁，死死的瞪着墨语和颜兮。
“弟弟...弟弟...”
瘦怪胎哀嚎着，发出模糊的声音，接着是常人无法听懂的音节。可矮怪胎似乎有了反应，转头看向一边的乐悠。
墨语和颜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朝着乐悠靠拢，可矮怪胎却更快，快速奔跑两步，直接嚎叫着扑向乐悠。
身边的李磊和秦子樱反应过来，立刻便拔出武器迎击，李磊首先举起木盾阻挡，可却被矮怪胎一爪子拍碎，连带着手臂上留下见骨的伤痕。
巨大的力量也将他一爪拍飞，由此可见这怪物力量更甚瘦怪胎一筹。
乐悠后退一步，身边的琴子樱也毫不犹豫的持剑迎来，此时矮怪胎的力量被卸掉了大半，琴子樱一咬牙，不去防守反而直接一剑刺向敌人胸前。
这一剑直接将矮怪胎刺穿，琴子樱面露喜色，可下一刻却被一爪子直接拍飞。原来那一剑并未刺穿要害，仅仅是命中肩膀。
就是那么一阻挡，颜兮已经支援了过来，一脚将矮怪胎踢开，叫它再难近身。
乐悠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这两位暴力女其实还是有些可靠优点的。
“颜兮姐，你护住他们，剩下的交给我！”
“你千万小心，不能大意。”
“好！”
墨语深吸一口气，同时看向一左一右两只怪胎。只有此时。
直到此时，李磊才明白墨语武功如此高强，他没有目睹墨语独战魍魉，可此时自己连这怪胎的一招都接不下，而墨语却打算以一敌二。
偏偏就在此时，远处的狭窄山谷中传来一阵嘶吼，两个怪胎看向那个方向，脸上露出喜悦。
乐悠一皱眉头，心想起瘦怪胎刚说的‘大哥’和‘弟弟’。
“小心，应该还有一个。”
“明白。”
墨语双目微凝，立刻严阵以待。
只见远方也缓缓行来一个身影，同样的身躯畸形，却身躯无比壮实，每只手上抓着两个坛子，惨白褶皱的身上裹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像是恰好卡在了眼眶边上。
可乐悠却从那眼神之中发现了些许的理智。
瘦怪胎与矮怪胎急忙朝他跑去，矮怪胎像是狗一样用脸蹭他的腿，神色中竟能看出几分幸福，而瘦怪胎则用手指着乐悠一行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大哥...陌生...人...”
壮怪胎仔细打量了一行人，向前两步，说话虽然缓慢但至少勉强清晰：
“你们，可是赵青侯爷派来的押送犯人的？”
“不是。”
墨语回答道，让乐悠表情一抽，若是他一定会回答是。
“那可是来接罗刹鸟的？罗刹鸟...已经长大了。”
“罗刹鸟果然在此，你们在做什么。”
“什么？我们兄弟三人自然是奉命在此饲养罗刹鸟，若不是侯爷或者王上派来的人，那边死在此处吧，秘密不容外传！”
壮怪胎大喊一声，将手中的坛子投向墨语，墨语心中一凛急忙挥剑，却看不清坛子中洒出了些什么，只是后跳避开。这时壮怪胎已经逼近的身前，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柄血迹斑斑的大刀朝她斩来。
这家伙刀法娴熟，又力量颇大，终于与墨语能打个来回，甚至略占上风，几招过后两者分开，墨语眼角余光却看到自己衣裳之上却染上了鲜红色的血浆。
可她却心知肚明，自己并未受伤，也未在交手中占到便宜。
疑惑之下，墨语看向四周，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四周的地面上忽然洒下几片新鲜的血迹，连带着血色的肉块，还有坛子的碎片。
那些她斩碎的坛子...
喂..罗刹鸟...坛子...女尸...肉块...
这些线索在墨语的脑海中串联了起来，来不及恶心，她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转头看向庙堂附近。
那里...整齐摆列着数十个坛子，而脚下的整片土地，铺满了暗红色的血浆。
墨语明白了，于此同时，是再也无法遏制的愤怒，她的瞳孔染上淡淡的红色，茫然与惊愕之下喷澎而出炽烈的杀意。似有恶魔在心中展开双翼，杀声在深谷中不断回响。
“墨语，小心，这家伙更强一些。”颜兮及时发声提醒，此时墨语一战三恐怕要处于下风，可下一刻，她却受到一句冰冷的回应。
“无妨...”
墨语抬起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猩红的地面上熟练的绘制着那个复杂的符咒。
“你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一笔收尾，抬指离开。
一瞬间，少女的双眸变为血红之色，转眼间，黑色的长发如冬雪飘扬，她闭上眼睛，心中，那些她一直压制着的低劣的杀意，此时却与她共鸣。
“白夜。”她独自沉吟着，诉说给自己来听。
三个怪胎察觉到了危险来临，按捺不住主动主动攻击，挥舞着爪牙与武器想要撕碎面前那异样的少女。
她睁开双眼，血色的眸子中再无怜悯，身影一瞬间消失原地，待到再现出身形已来到矮怪胎身后。
蛇腹剑早已落下，剑尖流淌着血液，一道斩痕在矮怪胎身上方才显现，将它粗暴的一分为二。
瘦怪胎见状发出凄厉的嚎叫，可却追不上墨语的速度，她自顾自来到壮怪胎前挥出一剑，将它击推数步。
虽然比起武人要强上很多，可若是与魑魅相比可论的上是不足为道，而墨语开启白夜之后，就算是魑魅也必须暂避锋芒。
墨语带怒挥剑，招招致命，瘦怪胎企图从墨语身后偷袭，而她却并未回头，眼看尖爪即将刺穿后背，怪胎的面前却忽然刺来一道尖锐的鞭刃。
她早在等着，对方认为她有所疏漏，从而先一步露出破绽的时候。
瘦怪胎伸手挡住喉咙，可那鞭刃却直接连同手和脖子一同缠住，墨语后退一步不在攻击壮怪胎，反而用力一甩蛇腹剑，将瘦怪胎狠狠砸到地上。
“杀...杀！”
壮怪胎双眼通红，拖着长刀向墨语发起不顾性命的进攻，可开启白夜之后的墨语却能轻易化解，她挡下一招又一招，却使用赤红色的眸子平静的注释着对方。
一剑出，鞭刃自下盘横扫切断双腿，墨语收鞭成剑，径直刺出，直接贯穿了壮怪胎的胸膛，一路推向前方，直到钉在庙堂的墙上。
仅仅不过盏茶时间，三个怪胎便被彻底击败，墨语松开剑柄，几个沉重的呼吸后，双眸与发色归于常态，疲惫感也随之袭来。
矮怪胎与瘦怪胎没了气息，只有被斩断双腿钉在墙上的壮怪胎还留了口气，墨语转身看向乐悠，乐悠会意，不由得轻轻一笑。
“乐悠，查清楚这件事。”
“遵命...殿下。”
乐悠说道，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墨语露出杀意的那一刻，像是牛奶中滴了墨水，一搅拌，那一缕细细的墨痕就很美。
殿下啊，等你见识过一切之后，你迟早会变的。
墨语后退数步，压抑住身体中的虚弱感，而乐悠却迈步前行，两人擦肩而过，如交接一般，去弥补对方的不足。
乐悠的神情上忽然闪过一丝恍惚，像是回到从前，他也与一个同样的傻瓜做过相同的事情，那怀念的感觉像是醋，入口很涩，在口中化开，却后味无穷。
他来到那怪胎面前，对视着，眼中毫无波澜。
“没用的...罗刹鸟已经长大了。”怪胎口吐鲜血，绷带后露出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已经丧命的两兄弟，眼中露出悲哀，却逐渐的松开眉头，化为解脱。
“长大了？山下有四万精锐赵兵，有备之下，就算是罗刹鸟...又怎能安然逃脱呢？”
乐悠一笑，看似嘲讽。
“哈哈...你还是没明白啊，罗刹鸟为什么会被饲养在此，那四万赵军，并非是囚禁，而是...护卫。”
“那你们呢，兄弟三人饲养罗刹鸟？”
“是啊...饲养这怪物，可不是件轻易的事情。”怪胎咳出了血，显得有些疲惫，他已经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再也忍不住，开始诉说起罗刹鸟来。
起初，这妖怪像是一只家雀，唯一吓人的就是要用人肉喂养，他起初觉得饲养妖物也不过如此。
直到两天后，那只‘家雀’啄掉了他的眼珠。
他那时候才终于有了实感，知道了什么叫做‘罗刹鸟喜食人眼珠’。
罗刹鸟一天天的长大，而此妖天生便能让人进入幻境，用以折磨敌人，从那痛苦中汲取怨气与生气作为养分。
三兄弟除开分尸、喂鸟之外，又成了妖怪的玩物，一天一天的，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他亲眼看着最小的弟弟慢慢地变为了畸形的怪胎，逐渐的无法承受幻境的折磨，神志不清的疯掉，他亲手将小弟关进一间侧屋。
他还想能和二弟说说话，所以承担了更多与罗刹鸟的接触。每次来到罗刹鸟面前，他就带着一根锥子，不断地刺自己，叫自己不被幻境折磨所搞垮。
但他不能垮，因为罗刹鸟必须要有人喂。
而如今，他终于要解脱了，他其实一直在等，只是没能找到休息的机会。
“为什么呢...要付出如此代价，养一只养不熟的妖怪？”
乐悠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但偏偏刺痛了那怪胎，让他咬着牙反驳道。
“这东西，能为我们带来胜利。我们会战胜秦国和燕国，那时候...”他顿了顿，低声续说，“那时候...赵国就会好起来。”
“这东西吗，倒算是一大战力，胆敢饲养的话，恐怕是早就让罗刹鸟认主了吧。关键是...值得吗，养它三年，要吃多少人？”
乐悠的语气显得悲天悯人，却又隐含一丝问罪的强硬。
“没关系，它所吃的...都是三年前那场战争中死亡的士兵，还有就是背叛死刑的犯人。”
怪胎说道，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些人，本就是已经死了的，或者该死的。”
乐悠也笑了，却让怪胎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些犯人...是你们亲手抓的？”
怪胎沉默片刻，嘴唇却发起抖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回答道。
“不是，是军兵们按期送来的。”
“那这三年来，你们可曾下过山？”乐悠又问。
“未曾...你到底要说什么！？”怪胎大吼。
“那便不足为怪了，因为这三年，一直都有无辜的百姓失踪...尸骨无存。”乐悠冷笑着，声音缓慢却有规律。
“你们应该知道，三年前的尸体也会腐烂，而赵国的犯人是不是足够...啊...还真是可怜，那些被抓来的普通人。”
“不...不！！！”
怪胎忽然激动起来，不断地挣扎却无法脱离蛇腹剑的束缚，反而撕开了胸前的伤口，不断地喷出鲜血。
“可怜...”乐悠叹了口气，不再问，而是转身离开。
“留步！站住！”怪胎在身后大吼道，乐悠也停下脚步。
“怎么，发现有个问题没问？没关系，我回答你。”
乐悠笑着，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怪胎的眼中充满了恍惚，显然已处于弥留之际，可他却撑着抬起了头，问道：
“你们是谁派来的...？”
“赵胜。”
这个名字在一瞬间击碎了怪胎心中最后的希冀与救赎。
“不可能！赵胜大人...是知道此事的...”
“知道便不会派我来查。”
乐悠冷冷的回答道，叫怪胎眼中的解脱变为了绝望。他每天都要去屠杀那些犯人，切碎尸体去喂罗刹鸟，而如今他才知道，那些里面混杂着很多无辜的百姓。
记得三年前的那一天，赵王召见了他们三兄弟，告诉他们有国家重任将要委托，兄弟三人只问了一句话。
‘可是赵君所托？’
赵王只回答到：
‘然。’
为了这一个字，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直到今日，他忽然回忆起，赵王回答之时眼中的那一丝不快与不屑。
“我...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赵国...”怪胎口齿不清的说。
“你所做的，只是为了...赵王。”乐悠说道，嘲笑一般。
那怪胎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在剑刃上挣扎着，直到血不在喷涌，只是慢慢流淌而下。他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求你...不要告诉赵胜大人。”
乐悠与他对视着，又想起了那日的猎户，他也是叫乐悠不要告诉赵胜，但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
他点了点头，怪胎的脸上的绝望终于化开了一角，表情就这样凝固着，垂下了头。
眼看得手，可耳边却忽然响起破窗之声，墨语下意识迅速转头，正好看到侧面的房屋中窜出另一个畸形的身影，同样挥舞着尖锐细长的爪子，直奔她的喉咙。
“墨语！”
颜兮眼疾手快冲向前方，推开墨语的同时一道斩向那家伙，对方则侧移身体躲开攻击，顺势来到怪胎的身边。
墨语稳住身形，与颜兮并肩而立，盯着那两个外貌相似的怪胎。它们的身体同样畸形，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一个瘦高，一个矮挫。
刚出现的矮怪胎四脚着地，口中淌着口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行为更加近似无神智的野兽，但却知道守在瘦怪胎的身旁，死死的瞪着墨语和颜兮。
“弟弟...弟弟...”
瘦怪胎哀嚎着，发出模糊的声音，接着是常人无法听懂的音节。可矮怪胎似乎有了反应，转头看向一边的乐悠。
墨语和颜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朝着乐悠靠拢，可矮怪胎却更快，快速奔跑两步，直接嚎叫着扑向乐悠。
身边的李磊和秦子樱反应过来，立刻便拔出武器迎击，李磊首先举起木盾阻挡，可却被矮怪胎一爪子拍碎，连带着手臂上留下见骨的伤痕。
巨大的力量也将他一爪拍飞，由此可见这怪物力量更甚瘦怪胎一筹。
乐悠后退一步，身边的琴子樱也毫不犹豫的持剑迎来，此时矮怪胎的力量被卸掉了大半，琴子樱一咬牙，不去防守反而直接一剑刺向敌人胸前。
这一剑直接将矮怪胎刺穿，琴子樱面露喜色，可下一刻却被一爪子直接拍飞。原来那一剑并未刺穿要害，仅仅是命中肩膀。
就是那么一阻挡，颜兮已经支援了过来，一脚将矮怪胎踢开，叫它再难近身。
乐悠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这两位暴力女其实还是有些可靠优点的。
“颜兮姐，你护住他们，剩下的交给我！”
“你千万小心，不能大意。”
“好！”
墨语深吸一口气，同时看向一左一右两只怪胎。只有此时。
直到此时，李磊才明白墨语武功如此高强，他没有目睹墨语独战魍魉，可此时自己连这怪胎的一招都接不下，而墨语却打算以一敌二。
偏偏就在此时，远处的狭窄山谷中传来一阵嘶吼，两个怪胎看向那个方向，脸上露出喜悦。
乐悠一皱眉头，心想起瘦怪胎刚说的‘大哥’和‘弟弟’。
“小心，应该还有一个。”
“明白。”
墨语双目微凝，立刻严阵以待。
只见远方也缓缓行来一个身影，同样的身躯畸形，却身躯无比壮实，每只手上抓着两个坛子，惨白褶皱的身上裹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像是恰好卡在了眼眶边上。
可乐悠却从那眼神之中发现了些许的理智。
瘦怪胎与矮怪胎急忙朝他跑去，矮怪胎像是狗一样用脸蹭他的腿，神色中竟能看出几分幸福，而瘦怪胎则用手指着乐悠一行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大哥...陌生...人...”
壮怪胎仔细打量了一行人，向前两步，说话虽然缓慢但至少勉强清晰：
“你们，可是赵青侯爷派来的押送犯人的？”
“不是。”
墨语回答道，让乐悠表情一抽，若是他一定会回答是。
“那可是来接罗刹鸟的？罗刹鸟...已经长大了。”
“罗刹鸟果然在此，你们在做什么。”
“什么？我们兄弟三人自然是奉命在此饲养罗刹鸟，若不是侯爷或者王上派来的人，那边死在此处吧，秘密不容外传！”
壮怪胎大喊一声，将手中的坛子投向墨语，墨语心中一凛急忙挥剑，却看不清坛子中洒出了些什么，只是后跳避开。这时壮怪胎已经逼近的身前，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柄血迹斑斑的大刀朝她斩来。
这家伙刀法娴熟，又力量颇大，终于与墨语能打个来回，甚至略占上风，几招过后两者分开，墨语眼角余光却看到自己衣裳之上却染上了鲜红色的血浆。
可她却心知肚明，自己并未受伤，也未在交手中占到便宜。
疑惑之下，墨语看向四周，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四周的地面上忽然洒下几片新鲜的血迹，连带着血色的肉块，还有坛子的碎片。
那些她斩碎的坛子...
喂..罗刹鸟...坛子...女尸...肉块...
这些线索在墨语的脑海中串联了起来，来不及恶心，她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转头看向庙堂附近。
那里...整齐摆列着数十个坛子，而脚下的整片土地，铺满了暗红色的血浆。
墨语明白了，于此同时，是再也无法遏制的愤怒，她的瞳孔染上淡淡的红色，茫然与惊愕之下喷澎而出炽烈的杀意。似有恶魔在心中展开双翼，杀声在深谷中不断回响。
“墨语，小心，这家伙更强一些。”颜兮及时发声提醒，此时墨语一战三恐怕要处于下风，可下一刻，她却受到一句冰冷的回应。
“无妨...”
墨语抬起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猩红的地面上熟练的绘制着那个复杂的符咒。
“你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一笔收尾，抬指离开。
一瞬间，少女的双眸变为血红之色，转眼间，黑色的长发如冬雪飘扬，她闭上眼睛，心中，那些她一直压制着的低劣的杀意，此时却与她共鸣。
“白夜。”她独自沉吟着，诉说给自己来听。
三个怪胎察觉到了危险来临，按捺不住主动主动攻击，挥舞着爪牙与武器想要撕碎面前那异样的少女。
她睁开双眼，血色的眸子中再无怜悯，身影一瞬间消失原地，待到再现出身形已来到矮怪胎身后。
蛇腹剑早已落下，剑尖流淌着血液，一道斩痕在矮怪胎身上方才显现，将它粗暴的一分为二。
瘦怪胎见状发出凄厉的嚎叫，可却追不上墨语的速度，她自顾自来到壮怪胎前挥出一剑，将它击推数步。
虽然比起武人要强上很多，可若是与魑魅相比可论的上是不足为道，而墨语开启白夜之后，就算是魑魅也必须暂避锋芒。
墨语带怒挥剑，招招致命，瘦怪胎企图从墨语身后偷袭，而她却并未回头，眼看尖爪即将刺穿后背，怪胎的面前却忽然刺来一道尖锐的鞭刃。
她早在等着，对方认为她有所疏漏，从而先一步露出破绽的时候。
瘦怪胎伸手挡住喉咙，可那鞭刃却直接连同手和脖子一同缠住，墨语后退一步不在攻击壮怪胎，反而用力一甩蛇腹剑，将瘦怪胎狠狠砸到地上。
“杀...杀！”
壮怪胎双眼通红，拖着长刀向墨语发起不顾性命的进攻，可开启白夜之后的墨语却能轻易化解，她挡下一招又一招，却使用赤红色的眸子平静的注释着对方。
一剑出，鞭刃自下盘横扫切断双腿，墨语收鞭成剑，径直刺出，直接贯穿了壮怪胎的胸膛，一路推向前方，直到钉在庙堂的墙上。
仅仅不过盏茶时间，三个怪胎便被彻底击败，墨语松开剑柄，几个沉重的呼吸后，双眸与发色归于常态，疲惫感也随之袭来。
矮怪胎与瘦怪胎没了气息，只有被斩断双腿钉在墙上的壮怪胎还留了口气，墨语转身看向乐悠，乐悠会意，不由得轻轻一笑。
“乐悠，查清楚这件事。”
“遵命...殿下。”
乐悠说道，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墨语露出杀意的那一刻，像是牛奶中滴了墨水，一搅拌，那一缕细细的墨痕就很美。
殿下啊，等你见识过一切之后，你迟早会变的。
墨语后退数步，压抑住身体中的虚弱感，而乐悠却迈步前行，两人擦肩而过，如交接一般，去弥补对方的不足。
乐悠的神情上忽然闪过一丝恍惚，像是回到从前，他也与一个同样的傻瓜做过相同的事情，那怀念的感觉像是醋，入口很涩，在口中化开，却后味无穷。
他来到那怪胎面前，对视着，眼中毫无波澜。
“没用的...罗刹鸟已经长大了。”怪胎口吐鲜血，绷带后露出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已经丧命的两兄弟，眼中露出悲哀，却逐渐的松开眉头，化为解脱。
“长大了？山下有四万精锐赵兵，有备之下，就算是罗刹鸟...又怎能安然逃脱呢？”
乐悠一笑，看似嘲讽。
“哈哈...你还是没明白啊，罗刹鸟为什么会被饲养在此，那四万赵军，并非是囚禁，而是...护卫。”
“那你们呢，兄弟三人饲养罗刹鸟？”
“是啊...饲养这怪物，可不是件轻易的事情。”怪胎咳出了血，显得有些疲惫，他已经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再也忍不住，开始诉说起罗刹鸟来。
起初，这妖怪像是一只家雀，唯一吓人的就是要用人肉喂养，他起初觉得饲养妖物也不过如此。
直到两天后，那只‘家雀’啄掉了他的眼珠。
他那时候才终于有了实感，知道了什么叫做‘罗刹鸟喜食人眼珠’。
罗刹鸟一天天的长大，而此妖天生便能让人进入幻境，用以折磨敌人，从那痛苦中汲取怨气与生气作为养分。
三兄弟除开分尸、喂鸟之外，又成了妖怪的玩物，一天一天的，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他亲眼看着最小的弟弟慢慢地变为了畸形的怪胎，逐渐的无法承受幻境的折磨，神志不清的疯掉，他亲手将小弟关进一间侧屋。
他还想能和二弟说说话，所以承担了更多与罗刹鸟的接触。每次来到罗刹鸟面前，他就带着一根锥子，不断地刺自己，叫自己不被幻境折磨所搞垮。
但他不能垮，因为罗刹鸟必须要有人喂。
而如今，他终于要解脱了，他其实一直在等，只是没能找到休息的机会。
“为什么呢...要付出如此代价，养一只养不熟的妖怪？”
乐悠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但偏偏刺痛了那怪胎，让他咬着牙反驳道。
“这东西，能为我们带来胜利。我们会战胜秦国和燕国，那时候...”他顿了顿，低声续说，“那时候...赵国就会好起来。”
“这东西吗，倒算是一大战力，胆敢饲养的话，恐怕是早就让罗刹鸟认主了吧。关键是...值得吗，养它三年，要吃多少人？”
乐悠的语气显得悲天悯人，却又隐含一丝问罪的强硬。
“没关系，它所吃的...都是三年前那场战争中死亡的士兵，还有就是背叛死刑的犯人。”
怪胎说道，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些人，本就是已经死了的，或者该死的。”
乐悠也笑了，却让怪胎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些犯人...是你们亲手抓的？”
怪胎沉默片刻，嘴唇却发起抖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回答道。
“不是，是军兵们按期送来的。”
“那这三年来，你们可曾下过山？”乐悠又问。
“未曾...你到底要说什么！？”怪胎大吼。
“那便不足为怪了，因为这三年，一直都有无辜的百姓失踪...尸骨无存。”乐悠冷笑着，声音缓慢却有规律。
“你们应该知道，三年前的尸体也会腐烂，而赵国的犯人是不是足够...啊...还真是可怜，那些被抓来的普通人。”
“不...不！！！”
怪胎忽然激动起来，不断地挣扎却无法脱离蛇腹剑的束缚，反而撕开了胸前的伤口，不断地喷出鲜血。
“可怜...”乐悠叹了口气，不再问，而是转身离开。
“留步！站住！”怪胎在身后大吼道，乐悠也停下脚步。
“怎么，发现有个问题没问？没关系，我回答你。”
乐悠笑着，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怪胎的眼中充满了恍惚，显然已处于弥留之际，可他却撑着抬起了头，问道：
“你们是谁派来的...？”
“赵胜。”
这个名字在一瞬间击碎了怪胎心中最后的希冀与救赎。
“不可能！赵胜大人...是知道此事的...”
“知道便不会派我来查。”
乐悠冷冷的回答道，叫怪胎眼中的解脱变为了绝望。他每天都要去屠杀那些犯人，切碎尸体去喂罗刹鸟，而如今他才知道，那些里面混杂着很多无辜的百姓。
记得三年前的那一天，赵王召见了他们三兄弟，告诉他们有国家重任将要委托，兄弟三人只问了一句话。
‘可是赵君所托？’
赵王只回答到：
‘然。’
为了这一个字，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直到今日，他忽然回忆起，赵王回答之时眼中的那一丝不快与不屑。
“我...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赵国...”怪胎口齿不清的说。
“你所做的，只是为了...赵王。”乐悠说道，嘲笑一般。
那怪胎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在剑刃上挣扎着，直到血不在喷涌，只是慢慢流淌而下。他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求你...不要告诉赵胜大人。”
乐悠与他对视着，又想起了那日的猎户，他也是叫乐悠不要告诉赵胜，但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
他点了点头，怪胎的脸上的绝望终于化开了一角，表情就这样凝固着，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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