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蝶谷医仙（上）
乐悠掏出烟杆开始抽起烟来，他将墨语晾到一旁，掏出了行李中的地图。
他与墨语离开了官道，选了一条最绕的路离开赵国，一是他本就打算找机会单独传给墨语这套功法，毕竟正如他所言，墨语会斩妖，却不擅杀人。
杀人嘛，等上了战场自然就学会了，有一套趁手的剑法，就学的快一些。
第二个则是他的主要目的，既然来了秦国，那不妨就去秦赵交界之处，寻一个人，旧时好友也该拜访一下才是。
不过提到此人，乐悠却隐隐有些头疼，他抛弃了人家二十几年，心中不免发虚，可却还是放不下心去看看。
两人离开赵国，又在山中行了一日，终于到了雉水河畔，沿着雉水一路向下，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墨语久违的见到了人烟，终于得以放松一下，两人找了家小客栈，便暂时安顿下来。
乐悠向店家寻了纸笔，将功法给他家的殿下默写下来，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给她定好了每天的练功计划。
写罢落笔，轻叹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下楼来到大厅，这偏僻小地也是行客稀少，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墨语坐在板凳上等他吃饭。
“哟，还给我买酒了？”
乐悠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闻了一闻，一挑眉毛。
“松子泡的？”
“嗯！这可是此地特色，这周围有一个山谷名为‘蝶谷’，蝶谷之中物产丰富，才养活了这一个小镇子。”
墨语一边说着，一边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可刚吃了两口，却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乐悠。
“你...你看我干嘛？”
乐悠表情一抽，但大致想到了自己殿下的想法。
“嘿嘿，乐悠，我想吃叫花鸡。”
“自己去点菜啊。”
“这里没有，要不我抓只鸡，咱俩晚上夜宵？”
墨语说道，极其功利的给乐悠斟了杯酒，这一路上，她可算是被乐悠的手艺养的嘴刁了。
“不做不做，太麻烦，荒郊野地的那是没办法。”乐悠断然拒绝。
“嘁，小气。”
墨语撇了撇嘴，又开始扒拉起碗里的米饭来。
“对了，说回蝶谷，你还和店家聊了什么啊？”乐悠问道。
“你指什么？”墨语无精打采地反问，翻了个白眼。
“就是...就是...有没有那种...”乐悠有些犹豫，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
“就是那种很好看的小姐姐？”
这一问可给墨语气的够呛，回忆起这家伙的风流本性，不由得报以看虫子一样的嫌弃眼神。
“嗯，你又要去拈花惹草？”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在下路过此地，只不过是要去叨扰旧友。”
“你的旧友都是好看的小姐姐？”
“然也。”
乐悠没心没肺地点了点头，就被筷子狠狠地戳了脑壳。
这时候正在洗碗的店家听到两人的讨论凑了上来，似乎是对乐悠所说之人有一些线索。
“兄台，你刚刚所指之人，可是蝶谷之中的‘小医仙’？”
“小医仙？”乐悠眉头一皱，继续问道：“店家，可否详细告知此事。”
店家闻言也坐在桌前，对乐悠讲述起这蝶谷医仙的故事。
在过去数十年中，镇民们靠着蝶谷中的瓜果、猎物、药草维持生计，可山谷之中总有险处。
就比如有一次猎户张大叔出门打猎，被凶猛的野猪所伤，他本以为自己要死在谷中，可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他循着那声音来到树后，便发现了用来止血药草。
在十几年间间，相同之事多次发生，每当有镇民在山谷中不慎遇险，总能得到雪中送炭的帮助，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久而久之的，便成了一个传说。
大家都认为，这蝶谷之中有着神明庇护，能帮助他们逢凶化吉。
直到有一名药童进山采药，失足跌落悬崖摔断了腿，他昏迷之前隐约见到一名少女出现在他面前，为他处理伤势。
等到醒来不久，进山的猎户就找到了他，说是有一个少女告诉他此处有一名伤者。
镇民们纷纷确认，少女便是山中的神明，可惜的是她始终戴着面纱，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便称少女为‘小医仙’。
十几年间，偶尔有人能得见小医仙的身影，而她的声音，体态却依旧年轻，似长生不老，这更加让镇民们确认了她神仙的身份。
少女曾出言警示镇民，告诉他们不要过量捕猎，适当采伐，而村民们也奉若圣经，丝毫不予违背，这也就使得蝶谷十几年来丰饶依旧。
“兄弟啊，你是因何而求见小医仙啊？”
“咳...咳...”乐悠马上大声咳嗽起来，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在下得了一种怪病，恐怕命不久矣，听闻好友说此地有医仙再世，故前来求见。”
嗯，长生不老，还害怕见人，应该是那家伙没错了。
这时墨语却瞪大了眼睛，给装模作样的乐悠拆了台：
“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病？有也是风流病！”
乐悠的脸皮却异常的厚，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无耻，这位店家，你可要注意点别让这种歹徒霍霍了小医仙！”墨语不忿道。
“哈哈，没关系，那可是神仙啊，若是兄弟真有病治，小医仙也不会吝啬施以援手，若是真是求色...嘿嘿...大哥劝你还是收了这心思。”
“哦？此话怎讲？”乐悠又问道，敬了店家一杯酒。
“就在几年前来了一小伙强盗，他们也不信邪，想着去蝶谷之中轻薄小医仙，可你猜怎么着？不出一日，这些人就和见了鬼一样瘸着逃出了蝶谷。”
店家喝了酒，又看了乐悠一眼，似乎是有所警告。
“多谢店家告知。”
乐悠一抱拳，也不多说一句话，让人猜不透他想要干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墨语就又出门练功，这勤奋倒是让乐悠有些满意，他又提了一壶酒，带着自己抄写好的功法去找墨语。
见天色已黑四周无人，乐悠沉吟片刻，对墨语说道：
“墨语，你现在能开启白夜吗？”
“能是能，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可能你自己对白夜的了解都不是很清楚，我就想帮你研究一下。”乐悠准备好酒和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墨语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为难。她对乐悠说上次和罗刹鸟的作战还让她心有余悸，她开启白夜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第一次对战魍魉时，她完全拒绝了那些杀意，可对战罗刹鸟的最后关头，她却接受了一部分，可仅仅是那一点，就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愤怒和杀意吗？”乐悠双目微凝，食指不断地轻轻敲着烟杆。
“不仅是，还有一些更疯狂的情感，让我感觉像是要沸腾起来一样。”
乐悠看到墨语有些胆怯的表情，几乎下意识的想要转换话题。
他是在纵容墨语吗？
乐悠懂了，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把墨语当做微子夏了。
可他却十分明白，墨语...不是微子夏，也不是姬俱酒。
他想清楚墨语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然后再把墨语变成他想象中的人。
所以，他不能总是惯着这个小丫头。
“能克服一下吗？”
“我...”墨语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
“我试一下。”
墨语说完，便咬破食指，可当要绘制符咒的时候却停下了动作。此时她的脑海中回忆起的不是那些愤怒和杀意曾带来的恐惧，而是接受了那东西之后带来的力量。
是那种能任意挥洒力量的迷醉感，那才是是几乎无法抵御的诱惑。
她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她愿意完全接受白夜给她带来的愤怒和杀意，那她该有多强？
墨语不由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一切都被乐悠看到了，他也不着急，慢慢地看着墨语自己做决定。
过了一会儿，墨语终于落笔画下符咒，与此同时在一瞬间发色雪白，黑夜里映着炽色的眸子。
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恶鬼。
乐悠从石头上跳下，在墨语四周打量，甚至像是痴汉一样撩起她的白发轻嗅。
“有什么感觉吗？”
“我...我想杀了你。”墨语回答道，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戏谑。
乐悠一笑，明白墨语并非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份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
要想知道墨语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还得问去墨子那个老混蛋吧。
不过乐悠却提起了几分兴趣，他来到墨语身前，盯着她的双眸。墨语却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别避开，看着我。”乐悠说道，不知死活的去抬墨语的下巴，差点让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可当真对上乐悠的双眸时，墨语却感觉稍稍平静了下来，那感觉像是岩浆碰上了冰层，一个炽热一个阴寒。
而此时乐悠却有了些发现，他在墨语的双眸之中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是一朵火焰，其中包裹着不知名的东西。
看着那东西的外形，乐悠想了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线索。
那是晋国姬家的图腾，其名凤凰。
晋国祖上传承自周朝正统，而周朝为周武王姬发所建立，传闻在周朝兴盛之前，领地中曾有凤凰鸣叫，指引武王伐周，史称凤鸣岐山。
而如今这奇怪的倒影能说明什么？
能证明墨语是周国正统血脉？
现在即使连乐悠也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道：
“还有其他的感受吗？”
“胸口里，像是有着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样！说不清楚，但...很可怕！”墨语回答道，此时她冷静了些，反而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她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与罗刹鸟死战的暗伤复发，身体中的内劲顿时紊乱，白夜带来的杀意如脱缰野马一般倾泻出来。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墨语感觉自己像是在无止境地坠落，怎么也掉不到底。她尽力挣扎着，终于取回意识清明，视野重新恢复，却看到自己正压在乐悠的身上，乐悠正痛苦地扭动着，而自己的双手正掐着他的脖子。
墨语如触电般缩回手，乐悠终于恢复了呼吸，不断地干呕。墨语忽然有了刚才的记忆，刚才她红着眼，疯狂的冲向乐悠想要将他掐死。
白夜在一刹那间解除，墨语能感受到杀意褪去，她却动摇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我...我...”
“没事，是我硬要你开启的。”乐悠说道，终于喘过来气。
“可我差点杀了你！”
“没事，我没那么容易死。你刚刚怎么了？”
乐悠继续问道，得知墨语刚刚暗伤复发，看来罗刹鸟最后的幻术大概是伤到了墨语的精神。可怜他家殿下本就不聪明，还要被伤了脑子。
乐悠去喝了口水缓缓，而此时墨语就一个人坐在树下，懊悔不已。
“我...我以后是不是不应该再开启白夜了？”
墨语问道，声音不再如往常一样自信，暴露出柔弱的一面。而乐悠则靠着她坐了下来。
肩膀相碰，墨语的身体一颤，耳边响起乐悠的声音：
“不，你要接受那东西。”
“可是我刚刚...”
“没事，慢慢来，我知道它让人恐惧，可你要知道愤怒也好杀意也好，那些总会化为力量。”
乐悠捡起掉落的烟杆，又吸了几口。他对此深有体会，如何用愤怒和杀意让别人化为野兽。
但他不喜欢被那东西控制。
“有一句话，是我师傅教给我的，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毫无疑问那句话是对的。”乐悠略微停顿。
“愤怒，杀意，恐惧，自我，贪婪，狂妄...这些负面的情绪，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强大，前提是，你不能逃避这些，也不能被打垮。”
“这...算是鼓励吗？”墨语眼神亮起几分颜色，“对于毒舌的乐大先生来说还真是少见。”
“是吗，我只是想看看，接受了这些残酷之物后的你，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墨语回答道，心情好了很多，“但我答应你，去战胜那些东西，连同你输掉的那份。”
“我输掉的？”乐悠皱眉。
“嗯，忘了告诉你，那天罗刹鸟把我也拉入了你的幻境，我见到了你的一部分记忆。”
墨语的声音很轻，却叫乐悠失态般的瞳孔微缩，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你看到了什么？”他平淡的问道，似乎在掩饰什么。
即使是一场意外，可记忆被窥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过仅仅是记忆，又无法分辨时间，应该不会暴露他的秘密。
墨语将自己所见缓缓诉说，自然意识不到自己所见之事其实发生在百年之前。
这感觉对乐悠来说很是新奇，他也隐隐猜到，大概是他的怨气，罗刹鸟的血液，加上那玉坠的媒介三者合一，才导致了这个离奇的意外。
“对不起啊，看到了你的记忆。”
“不用在意，人人都有点秘密，你也不必因此可怜我，我的路是自己选的。”乐悠摇头，心中却松了口气，庆幸他回忆起的是微子夏的记忆，而不是晋国的那场大火。
“那你呢，也不会把我当做记忆中的人吧？”墨语小心的问道，刚说出口，便想撤回。
“完全不会，你这暴力大猩猩怎么勾起回忆。”乐悠用鼻音予以嘲讽。
“哼，你要是不长这张嘴，真的很吃香哟~”墨语也不屑地说道。
“放心吧，你就是你，和他们不一样。难道，你想成为别人吗？”
“算了算了，我做好自己就成。”墨语耸了耸肩。
“这就对了，贯彻自己，这可是做君主的第一步。”
乐悠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将功法和训练计划交给墨语，告诉她自己要出个门，大概两三天，让墨语在镇子上等他。
“欸~难道是去蝶谷寻美少女小医仙吗？”
嗯，这家伙总在这种没用的地方脑子好使。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可是要遭报应的。”
墨语又补了一句，甩过去一个鄙夷的小眼神。乐悠没有解释，打了个哈欠便回去客栈睡觉。
他与墨语离开了官道，选了一条最绕的路离开赵国，一是他本就打算找机会单独传给墨语这套功法，毕竟正如他所言，墨语会斩妖，却不擅杀人。
杀人嘛，等上了战场自然就学会了，有一套趁手的剑法，就学的快一些。
第二个则是他的主要目的，既然来了秦国，那不妨就去秦赵交界之处，寻一个人，旧时好友也该拜访一下才是。
不过提到此人，乐悠却隐隐有些头疼，他抛弃了人家二十几年，心中不免发虚，可却还是放不下心去看看。
两人离开赵国，又在山中行了一日，终于到了雉水河畔，沿着雉水一路向下，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墨语久违的见到了人烟，终于得以放松一下，两人找了家小客栈，便暂时安顿下来。
乐悠向店家寻了纸笔，将功法给他家的殿下默写下来，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给她定好了每天的练功计划。
写罢落笔，轻叹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下楼来到大厅，这偏僻小地也是行客稀少，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墨语坐在板凳上等他吃饭。
“哟，还给我买酒了？”
乐悠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闻了一闻，一挑眉毛。
“松子泡的？”
“嗯！这可是此地特色，这周围有一个山谷名为‘蝶谷’，蝶谷之中物产丰富，才养活了这一个小镇子。”
墨语一边说着，一边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可刚吃了两口，却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乐悠。
“你...你看我干嘛？”
乐悠表情一抽，但大致想到了自己殿下的想法。
“嘿嘿，乐悠，我想吃叫花鸡。”
“自己去点菜啊。”
“这里没有，要不我抓只鸡，咱俩晚上夜宵？”
墨语说道，极其功利的给乐悠斟了杯酒，这一路上，她可算是被乐悠的手艺养的嘴刁了。
“不做不做，太麻烦，荒郊野地的那是没办法。”乐悠断然拒绝。
“嘁，小气。”
墨语撇了撇嘴，又开始扒拉起碗里的米饭来。
“对了，说回蝶谷，你还和店家聊了什么啊？”乐悠问道。
“你指什么？”墨语无精打采地反问，翻了个白眼。
“就是...就是...有没有那种...”乐悠有些犹豫，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
“就是那种很好看的小姐姐？”
这一问可给墨语气的够呛，回忆起这家伙的风流本性，不由得报以看虫子一样的嫌弃眼神。
“嗯，你又要去拈花惹草？”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在下路过此地，只不过是要去叨扰旧友。”
“你的旧友都是好看的小姐姐？”
“然也。”
乐悠没心没肺地点了点头，就被筷子狠狠地戳了脑壳。
这时候正在洗碗的店家听到两人的讨论凑了上来，似乎是对乐悠所说之人有一些线索。
“兄台，你刚刚所指之人，可是蝶谷之中的‘小医仙’？”
“小医仙？”乐悠眉头一皱，继续问道：“店家，可否详细告知此事。”
店家闻言也坐在桌前，对乐悠讲述起这蝶谷医仙的故事。
在过去数十年中，镇民们靠着蝶谷中的瓜果、猎物、药草维持生计，可山谷之中总有险处。
就比如有一次猎户张大叔出门打猎，被凶猛的野猪所伤，他本以为自己要死在谷中，可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他循着那声音来到树后，便发现了用来止血药草。
在十几年间间，相同之事多次发生，每当有镇民在山谷中不慎遇险，总能得到雪中送炭的帮助，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久而久之的，便成了一个传说。
大家都认为，这蝶谷之中有着神明庇护，能帮助他们逢凶化吉。
直到有一名药童进山采药，失足跌落悬崖摔断了腿，他昏迷之前隐约见到一名少女出现在他面前，为他处理伤势。
等到醒来不久，进山的猎户就找到了他，说是有一个少女告诉他此处有一名伤者。
镇民们纷纷确认，少女便是山中的神明，可惜的是她始终戴着面纱，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便称少女为‘小医仙’。
十几年间，偶尔有人能得见小医仙的身影，而她的声音，体态却依旧年轻，似长生不老，这更加让镇民们确认了她神仙的身份。
少女曾出言警示镇民，告诉他们不要过量捕猎，适当采伐，而村民们也奉若圣经，丝毫不予违背，这也就使得蝶谷十几年来丰饶依旧。
“兄弟啊，你是因何而求见小医仙啊？”
“咳...咳...”乐悠马上大声咳嗽起来，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在下得了一种怪病，恐怕命不久矣，听闻好友说此地有医仙再世，故前来求见。”
嗯，长生不老，还害怕见人，应该是那家伙没错了。
这时墨语却瞪大了眼睛，给装模作样的乐悠拆了台：
“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病？有也是风流病！”
乐悠的脸皮却异常的厚，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无耻，这位店家，你可要注意点别让这种歹徒霍霍了小医仙！”墨语不忿道。
“哈哈，没关系，那可是神仙啊，若是兄弟真有病治，小医仙也不会吝啬施以援手，若是真是求色...嘿嘿...大哥劝你还是收了这心思。”
“哦？此话怎讲？”乐悠又问道，敬了店家一杯酒。
“就在几年前来了一小伙强盗，他们也不信邪，想着去蝶谷之中轻薄小医仙，可你猜怎么着？不出一日，这些人就和见了鬼一样瘸着逃出了蝶谷。”
店家喝了酒，又看了乐悠一眼，似乎是有所警告。
“多谢店家告知。”
乐悠一抱拳，也不多说一句话，让人猜不透他想要干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墨语就又出门练功，这勤奋倒是让乐悠有些满意，他又提了一壶酒，带着自己抄写好的功法去找墨语。
见天色已黑四周无人，乐悠沉吟片刻，对墨语说道：
“墨语，你现在能开启白夜吗？”
“能是能，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可能你自己对白夜的了解都不是很清楚，我就想帮你研究一下。”乐悠准备好酒和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墨语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为难。她对乐悠说上次和罗刹鸟的作战还让她心有余悸，她开启白夜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第一次对战魍魉时，她完全拒绝了那些杀意，可对战罗刹鸟的最后关头，她却接受了一部分，可仅仅是那一点，就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愤怒和杀意吗？”乐悠双目微凝，食指不断地轻轻敲着烟杆。
“不仅是，还有一些更疯狂的情感，让我感觉像是要沸腾起来一样。”
乐悠看到墨语有些胆怯的表情，几乎下意识的想要转换话题。
他是在纵容墨语吗？
乐悠懂了，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把墨语当做微子夏了。
可他却十分明白，墨语...不是微子夏，也不是姬俱酒。
他想清楚墨语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然后再把墨语变成他想象中的人。
所以，他不能总是惯着这个小丫头。
“能克服一下吗？”
“我...”墨语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
“我试一下。”
墨语说完，便咬破食指，可当要绘制符咒的时候却停下了动作。此时她的脑海中回忆起的不是那些愤怒和杀意曾带来的恐惧，而是接受了那东西之后带来的力量。
是那种能任意挥洒力量的迷醉感，那才是是几乎无法抵御的诱惑。
她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她愿意完全接受白夜给她带来的愤怒和杀意，那她该有多强？
墨语不由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一切都被乐悠看到了，他也不着急，慢慢地看着墨语自己做决定。
过了一会儿，墨语终于落笔画下符咒，与此同时在一瞬间发色雪白，黑夜里映着炽色的眸子。
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恶鬼。
乐悠从石头上跳下，在墨语四周打量，甚至像是痴汉一样撩起她的白发轻嗅。
“有什么感觉吗？”
“我...我想杀了你。”墨语回答道，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戏谑。
乐悠一笑，明白墨语并非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份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
要想知道墨语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还得问去墨子那个老混蛋吧。
不过乐悠却提起了几分兴趣，他来到墨语身前，盯着她的双眸。墨语却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别避开，看着我。”乐悠说道，不知死活的去抬墨语的下巴，差点让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可当真对上乐悠的双眸时，墨语却感觉稍稍平静了下来，那感觉像是岩浆碰上了冰层，一个炽热一个阴寒。
而此时乐悠却有了些发现，他在墨语的双眸之中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是一朵火焰，其中包裹着不知名的东西。
看着那东西的外形，乐悠想了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线索。
那是晋国姬家的图腾，其名凤凰。
晋国祖上传承自周朝正统，而周朝为周武王姬发所建立，传闻在周朝兴盛之前，领地中曾有凤凰鸣叫，指引武王伐周，史称凤鸣岐山。
而如今这奇怪的倒影能说明什么？
能证明墨语是周国正统血脉？
现在即使连乐悠也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道：
“还有其他的感受吗？”
“胸口里，像是有着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样！说不清楚，但...很可怕！”墨语回答道，此时她冷静了些，反而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她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与罗刹鸟死战的暗伤复发，身体中的内劲顿时紊乱，白夜带来的杀意如脱缰野马一般倾泻出来。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墨语感觉自己像是在无止境地坠落，怎么也掉不到底。她尽力挣扎着，终于取回意识清明，视野重新恢复，却看到自己正压在乐悠的身上，乐悠正痛苦地扭动着，而自己的双手正掐着他的脖子。
墨语如触电般缩回手，乐悠终于恢复了呼吸，不断地干呕。墨语忽然有了刚才的记忆，刚才她红着眼，疯狂的冲向乐悠想要将他掐死。
白夜在一刹那间解除，墨语能感受到杀意褪去，她却动摇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我...我...”
“没事，是我硬要你开启的。”乐悠说道，终于喘过来气。
“可我差点杀了你！”
“没事，我没那么容易死。你刚刚怎么了？”
乐悠继续问道，得知墨语刚刚暗伤复发，看来罗刹鸟最后的幻术大概是伤到了墨语的精神。可怜他家殿下本就不聪明，还要被伤了脑子。
乐悠去喝了口水缓缓，而此时墨语就一个人坐在树下，懊悔不已。
“我...我以后是不是不应该再开启白夜了？”
墨语问道，声音不再如往常一样自信，暴露出柔弱的一面。而乐悠则靠着她坐了下来。
肩膀相碰，墨语的身体一颤，耳边响起乐悠的声音：
“不，你要接受那东西。”
“可是我刚刚...”
“没事，慢慢来，我知道它让人恐惧，可你要知道愤怒也好杀意也好，那些总会化为力量。”
乐悠捡起掉落的烟杆，又吸了几口。他对此深有体会，如何用愤怒和杀意让别人化为野兽。
但他不喜欢被那东西控制。
“有一句话，是我师傅教给我的，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毫无疑问那句话是对的。”乐悠略微停顿。
“愤怒，杀意，恐惧，自我，贪婪，狂妄...这些负面的情绪，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强大，前提是，你不能逃避这些，也不能被打垮。”
“这...算是鼓励吗？”墨语眼神亮起几分颜色，“对于毒舌的乐大先生来说还真是少见。”
“是吗，我只是想看看，接受了这些残酷之物后的你，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墨语回答道，心情好了很多，“但我答应你，去战胜那些东西，连同你输掉的那份。”
“我输掉的？”乐悠皱眉。
“嗯，忘了告诉你，那天罗刹鸟把我也拉入了你的幻境，我见到了你的一部分记忆。”
墨语的声音很轻，却叫乐悠失态般的瞳孔微缩，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你看到了什么？”他平淡的问道，似乎在掩饰什么。
即使是一场意外，可记忆被窥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过仅仅是记忆，又无法分辨时间，应该不会暴露他的秘密。
墨语将自己所见缓缓诉说，自然意识不到自己所见之事其实发生在百年之前。
这感觉对乐悠来说很是新奇，他也隐隐猜到，大概是他的怨气，罗刹鸟的血液，加上那玉坠的媒介三者合一，才导致了这个离奇的意外。
“对不起啊，看到了你的记忆。”
“不用在意，人人都有点秘密，你也不必因此可怜我，我的路是自己选的。”乐悠摇头，心中却松了口气，庆幸他回忆起的是微子夏的记忆，而不是晋国的那场大火。
“那你呢，也不会把我当做记忆中的人吧？”墨语小心的问道，刚说出口，便想撤回。
“完全不会，你这暴力大猩猩怎么勾起回忆。”乐悠用鼻音予以嘲讽。
“哼，你要是不长这张嘴，真的很吃香哟~”墨语也不屑地说道。
“放心吧，你就是你，和他们不一样。难道，你想成为别人吗？”
“算了算了，我做好自己就成。”墨语耸了耸肩。
“这就对了，贯彻自己，这可是做君主的第一步。”
乐悠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将功法和训练计划交给墨语，告诉她自己要出个门，大概两三天，让墨语在镇子上等他。
“欸~难道是去蝶谷寻美少女小医仙吗？”
嗯，这家伙总在这种没用的地方脑子好使。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可是要遭报应的。”
墨语又补了一句，甩过去一个鄙夷的小眼神。乐悠没有解释，打了个哈欠便回去客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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