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交涉
雪狼本部外，染彦故作镇定地坐在木桩边上，但是他不断望向部落的动作出卖了他现在内心的焦急与忧虑。
他既怕行奕就在部落中，更怕他不在。
回想起他们初次与行奕见面就是在这个小山头上。那时的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那样有担当，比当时的染彦要更像大人。
他原来也是一族之长的亲孙子，本该在长辈们的关爱与保护下慢慢成长，却因为一些不该由他承担的龃龉之事被迫快速成长，现在还要遭这种罪，怎么不让人心疼。
蓟幻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染彦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怎么样，他在吗？”
她点点头，“行奕确实在部落中——”
“那他好吗？有没有受伤？”
没等蓟幻说完，他急匆匆打断她，她安抚地一笑：“你别急，他没有添新伤，康竭毕竟是他的叔公，又不是仇人。”
然后蓟幻在回去的路上详细说了她探查的经过，染彦听了心中也不免为当时的危急程度捏一把汗。
二人回到了雪狼分部中，众人都还一个不落地等在大厅中，蓟幻又说了一边事情经过，大家又是惊又是叹，云升捏紧了拳头，面色铁青，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行奕救出来，谢南霜轻轻扯住他袖口，示意他冷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行奕的现状，蓟幻一一答了，询问期间还夹杂了一些对康竭的咒骂，而老族长全程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啪”得一声，他轻拍桌子，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了下来，等他说话。
“既然我与升儿从现在起不便露面，染彦也不宜暴露身份，那现在部族内部事宜还如以前一般安排，由二位长老掌管，”他看向盐婆与荀老爷子，他们三人是一同长大的伙伴，默契自不必多言，随后他又转向蓟幻，说：“既然姑娘愿意出手相助我等，行奕的性命就全然托付于你了，若是姑娘你真的能将行奕救出来化解我族危机，你就是我族的大恩人！”
老族长面对蓟幻拱起手，浅浅地鞠了一躬。随后云升与众人全部站了起来，向蓟幻拱手鞠躬。
第二天黎明的星落刚过，雪狼本部的居民也渐渐走出家门。康竭一夜未眠，他有些心神不宁，但又不知这忧虑从何而来，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家门，打算去看看行奕的情况，就听外面吵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
康竭推门出去，就看大家聚集在部落门口，见他出现人群便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他一眼便看见一年轻女子独身站立在大门口，脚下踩着一名雪狼部的族人。
那位族人是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子，实力足有化形境中期，但此刻他面朝地上，双手背后被一只女人的脚踩住，她似乎都没有用力，但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反而蹭了一脸的灰。
看到康竭走出来，那男子大喊：“族长！快救救我！！！”
康竭没着急做出什么反应，先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随后展开一抹客套的笑容，问：“不知我的这位族人如何惹了阁下，我作为族长替他致歉，不知阁下能否放他一马？”
这女子自然就是蓟幻。她听见这虚伪的客套话倒也没急着道明来意，她笑道：“他啊，倒是没惹我什么，不过是我要找你的麻烦，他碰巧凑到我脸上，被我顺手收拾了而已。”
康竭一挑眉，“哦？不知我何时何处与阁下有过节？还请提醒一二。”
只见蓟幻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踩在男子身上的脚，大家才看清男子的手腕上缠了一条黑金色的绳子。她往前走了两步，说：“我跟你也说不上有仇，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来向族长讨要一人。”
“谁？”
“行奕。”
“什么？”“行奕？”
雪狼族人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只知道行奕当时分族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雪狼本部，怎的如此又会有人来讨要他？
康竭听见这些低语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地装傻，他说：“姑娘是否有哪里搞错，行奕原本是我族人没错，但是他六年前就已经离开这里，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他说着，手背在背后向站在侧后方的华风打了个手势，示意华风立刻去看着行奕。华风会意，悄悄溜走。
“是嘛，那必定是我记错了，”蓟幻笑眯眯地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歉意，只见她举起手指指向几位族人的脚下，说道：“很抱歉对你们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今天真的必须把行奕带走，就算是个假的也行，你们总得让我交差吧！”
被指到的那几人立刻看向脚下，不知何时，自己的小腿上缠绕着一条黑金色的小蛇，正吐着信子注视着腿的主人，他们下意识就要踢腿甩开——
“惊动戒备中的毒蛇可不是明智之举。”
蓟幻恶魔般的话语响了起来，她的面上不再有一丝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命，她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阁下这是何意？”康竭的语气中也带了些愠怒，刚刚这些蛇出现的刹那他捕捉到不低于化形境后期的实力，难道这女人不知道他的实力在她之上吗？
“我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把行奕带走，再装就没意思了，康竭族长。”
“你觉得凭你的实力能威胁到我？”
“我不觉得，”蓟幻很诚实地回答，“事实上，如果你现在选择不顾族人安危直接来攻击我，我为了自保，可能杀不了你的任何一个族人。”
“但是，”她轻蔑对上康竭快要喷火的目光，“你能时时刻刻都护他们周全吗？我打不过你是事实，可是你也留不下我的命。而我有很多空闲时间，空闲到可以潜伏在周围，一个一个，杀光你族所有人，直到你肯交出他。”
人群躁动了起来，大家都能感觉到这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雪狼族人大多实力都在化形境初期和中期，后期的只有寥寥几人。而且看她指挥蛇出动的样子众人都没有察觉，听她这样一说，大家都觉自身难保。
康竭额头上青筋跳动，示威似的往前走了几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确定托你来的人会让你这样做？”
蓟幻没有回答，而是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树墩子坐下，催促说：“快点吧，又不是要你老婆，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我可没什么耐心。”
康竭恶狠狠地看向那些盘踞在族人腿上的蛇，他当然无法弃自己族人的安危于不顾，但是如果是为了顾全大局，那这些人的命也不是不能牺牲。
只是当他看到蓟幻这样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胸中燃烧着一团无名之火，像这样被别人拿捏的滋味，使他不愿意轻易妥协。
“那若是我不愿呢？”他环视四周环境，不着声色地又往前移了两步。
但他的小动作被蓟幻看在眼里，她出声喊他：“族长，你最好再考虑考虑，”她也站起身来，“我不愿先出手，是因为一旦有人伤亡，你我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而我只不过是受人所托，不想事情发展到这样的麻烦境地。”
她踱步至地上那男子身侧，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那男子腰侧，只见他手腕上缠着的那条“黑绳”蠕动了两下，冒出一只三角的蛇头来。
“再说了，行奕或许是对你来说有一些用处，但也并没有重要到可以牺牲你宝贵的族人性命的地步吧！”她循循善诱，“不如让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雪狼部族还能和从前一样平静，你又有什么损失呢？”
蓟幻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轻重得体，这下如果康竭不答应，族人们的眼神已经要将他钉死在这里。
“就是啊族长，如果行奕真的在这就给她吧！”
“行奕不也是我们的族人吗？！放了他吧！”
“族长……”
康竭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他目光死死盯着蓟幻，而她也大方回望他，并没有一丝惧怕，康竭还没有能力让她感觉到惧怕。
过了半晌，他移开视线，沉声道：“稍等，我去带他来。”
蓟幻心中暗暗舒了口气，这康竭好强的忍耐力，都被实力不如自己的人踩在脸上了还能保持虚假的礼貌，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她不敢放松一点警惕。
康竭走到里屋后，一转过去看见华风站在柴房门口出神，见他来了吓了一跳，忙问：“外面什么情况了？”
“我让你看着行奕，你站在门外作甚？”康竭狐疑地看了一眼刚刚华风正对的方向，不远处的结界外就是树林子，杂草足有半人高，看起来完全没有人迹。
他没有多做停留，推开门，行奕局促地靠在笼子上，他醒着，只是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见康竭二人进来，他抬头望向他们。
康竭二话没说，掏出一块玉石来收起了笼子外的保护结界，一掌将锁头劈碎，吓得华风一怔。康竭大掌拎起行奕的领子就往外拽，行奕无力，只能被他拖行，华风也赶忙跟上。
拖至半路，快到门口的视野开阔处，康竭胳膊将行奕提起，迫使他自己站立，康竭脸上噙着所谓长辈的笑，问他：“还能自己走吗？”
行奕忿忿地用胳膊肘甩开他的控制，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还未走到大门口，雪狼族人看见他的出现皆是震惊，他竟真的在部族之内，而且他还受了伤。众人看向康竭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行奕缓缓行至人群前面，与蓟幻相对，他停下了脚步，虽然康竭并未限制他的行动，但是他知道，这是两方最终的交涉了。
“阁下这下可以把这些蛇收回去了吧。”康竭率先开口。
“不急，不急，”蓟幻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被蛇缠上又不会死，被蛇咬了才会死呢！”
“哼！也不是什么蛇都能咬死人！”
说起来，刚刚只看到是黑金色的小蛇，毕竟越是纯血的毒蛇颜色越是单一，现在仔细看来他并没有见过这种蛇，他当年在宗门内遍览群书，暝山上的物种少有他认不出的，但他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蛇！
等下，黑金色的蛇……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记得在宗门中，他虽被师兄弟排挤，整日与扫帚簸箕相伴，他偶尔也能透过门窗听到师长们谈论一些暝山往事。
二百多年前，暝山上曾有一位掀起腥风血雨的强者，他的本体就是一条黑金色大蟒……他来自沂灵台六大兽族之一的弭蛇一族！
想到这里他不禁出了冷汗，眼前这女子是谁？是那一位的后人吗？是弭蛇一族的天骄下来暝山历练吗？
不管哪一种，他都惹不起！
他掩饰住心中的紧张望向四周，会不会不远处，不，或者很近处就埋伏着这女子的帮手，或是家族里派来暗中保护她的护卫？！
本来以为是自家事自家关起门来解决，怎么闹出一条弭蛇来！荀老头他们哪来的面子请到这样身份的帮手？！
他瞥了一眼行奕，现在行奕对于他已经是一个烫手山芋，巴不得马上让他滚得远远的！
蓟幻还在等着他说出进一步的条件，不知道康竭心中已经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但是面子上他又不能做出卑躬屈膝的窝囊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对行奕说：“行奕，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但你既然不愿意回归本部那就算了，叔公也不强求，你看对面这女子，她说是来接你回另一边的部族，你要是愿意就跟她走吧！”
说着，他之间聚气一划，便割断了束缚着行奕的绳子，行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康竭一脸真诚的微笑，真令他作呕。
“希望与叔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再被绑着关起来。”
说完，行奕大步朝着蓟幻走去。走至她身侧，他只是站定，都没有回头。
蓟幻见状，心中虽有不安，但面上还是笑着打圆场：“哈哈，康竭族长做事爽快，如此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她回过身来，将背影留给对方，但时刻不敢放下警惕。她托着行奕的胳膊，一步，两步，非常沉稳地向远处走去，直至二人身影消失在林径深处。
康竭目光紧盯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身后雪狼众人渐渐分散开了，华风站在康竭身后暂时还不敢离开，他就听到康竭的声音幽幽传进耳朵——
“真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行奕在我手上的。”
他既怕行奕就在部落中，更怕他不在。
回想起他们初次与行奕见面就是在这个小山头上。那时的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那样有担当，比当时的染彦要更像大人。
他原来也是一族之长的亲孙子，本该在长辈们的关爱与保护下慢慢成长，却因为一些不该由他承担的龃龉之事被迫快速成长，现在还要遭这种罪，怎么不让人心疼。
蓟幻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染彦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怎么样，他在吗？”
她点点头，“行奕确实在部落中——”
“那他好吗？有没有受伤？”
没等蓟幻说完，他急匆匆打断她，她安抚地一笑：“你别急，他没有添新伤，康竭毕竟是他的叔公，又不是仇人。”
然后蓟幻在回去的路上详细说了她探查的经过，染彦听了心中也不免为当时的危急程度捏一把汗。
二人回到了雪狼分部中，众人都还一个不落地等在大厅中，蓟幻又说了一边事情经过，大家又是惊又是叹，云升捏紧了拳头，面色铁青，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行奕救出来，谢南霜轻轻扯住他袖口，示意他冷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行奕的现状，蓟幻一一答了，询问期间还夹杂了一些对康竭的咒骂，而老族长全程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啪”得一声，他轻拍桌子，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了下来，等他说话。
“既然我与升儿从现在起不便露面，染彦也不宜暴露身份，那现在部族内部事宜还如以前一般安排，由二位长老掌管，”他看向盐婆与荀老爷子，他们三人是一同长大的伙伴，默契自不必多言，随后他又转向蓟幻，说：“既然姑娘愿意出手相助我等，行奕的性命就全然托付于你了，若是姑娘你真的能将行奕救出来化解我族危机，你就是我族的大恩人！”
老族长面对蓟幻拱起手，浅浅地鞠了一躬。随后云升与众人全部站了起来，向蓟幻拱手鞠躬。
第二天黎明的星落刚过，雪狼本部的居民也渐渐走出家门。康竭一夜未眠，他有些心神不宁，但又不知这忧虑从何而来，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家门，打算去看看行奕的情况，就听外面吵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
康竭推门出去，就看大家聚集在部落门口，见他出现人群便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他一眼便看见一年轻女子独身站立在大门口，脚下踩着一名雪狼部的族人。
那位族人是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子，实力足有化形境中期，但此刻他面朝地上，双手背后被一只女人的脚踩住，她似乎都没有用力，但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反而蹭了一脸的灰。
看到康竭走出来，那男子大喊：“族长！快救救我！！！”
康竭没着急做出什么反应，先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随后展开一抹客套的笑容，问：“不知我的这位族人如何惹了阁下，我作为族长替他致歉，不知阁下能否放他一马？”
这女子自然就是蓟幻。她听见这虚伪的客套话倒也没急着道明来意，她笑道：“他啊，倒是没惹我什么，不过是我要找你的麻烦，他碰巧凑到我脸上，被我顺手收拾了而已。”
康竭一挑眉，“哦？不知我何时何处与阁下有过节？还请提醒一二。”
只见蓟幻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踩在男子身上的脚，大家才看清男子的手腕上缠了一条黑金色的绳子。她往前走了两步，说：“我跟你也说不上有仇，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来向族长讨要一人。”
“谁？”
“行奕。”
“什么？”“行奕？”
雪狼族人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只知道行奕当时分族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雪狼本部，怎的如此又会有人来讨要他？
康竭听见这些低语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地装傻，他说：“姑娘是否有哪里搞错，行奕原本是我族人没错，但是他六年前就已经离开这里，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他说着，手背在背后向站在侧后方的华风打了个手势，示意华风立刻去看着行奕。华风会意，悄悄溜走。
“是嘛，那必定是我记错了，”蓟幻笑眯眯地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歉意，只见她举起手指指向几位族人的脚下，说道：“很抱歉对你们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今天真的必须把行奕带走，就算是个假的也行，你们总得让我交差吧！”
被指到的那几人立刻看向脚下，不知何时，自己的小腿上缠绕着一条黑金色的小蛇，正吐着信子注视着腿的主人，他们下意识就要踢腿甩开——
“惊动戒备中的毒蛇可不是明智之举。”
蓟幻恶魔般的话语响了起来，她的面上不再有一丝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命，她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阁下这是何意？”康竭的语气中也带了些愠怒，刚刚这些蛇出现的刹那他捕捉到不低于化形境后期的实力，难道这女人不知道他的实力在她之上吗？
“我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把行奕带走，再装就没意思了，康竭族长。”
“你觉得凭你的实力能威胁到我？”
“我不觉得，”蓟幻很诚实地回答，“事实上，如果你现在选择不顾族人安危直接来攻击我，我为了自保，可能杀不了你的任何一个族人。”
“但是，”她轻蔑对上康竭快要喷火的目光，“你能时时刻刻都护他们周全吗？我打不过你是事实，可是你也留不下我的命。而我有很多空闲时间，空闲到可以潜伏在周围，一个一个，杀光你族所有人，直到你肯交出他。”
人群躁动了起来，大家都能感觉到这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雪狼族人大多实力都在化形境初期和中期，后期的只有寥寥几人。而且看她指挥蛇出动的样子众人都没有察觉，听她这样一说，大家都觉自身难保。
康竭额头上青筋跳动，示威似的往前走了几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确定托你来的人会让你这样做？”
蓟幻没有回答，而是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树墩子坐下，催促说：“快点吧，又不是要你老婆，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我可没什么耐心。”
康竭恶狠狠地看向那些盘踞在族人腿上的蛇，他当然无法弃自己族人的安危于不顾，但是如果是为了顾全大局，那这些人的命也不是不能牺牲。
只是当他看到蓟幻这样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胸中燃烧着一团无名之火，像这样被别人拿捏的滋味，使他不愿意轻易妥协。
“那若是我不愿呢？”他环视四周环境，不着声色地又往前移了两步。
但他的小动作被蓟幻看在眼里，她出声喊他：“族长，你最好再考虑考虑，”她也站起身来，“我不愿先出手，是因为一旦有人伤亡，你我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而我只不过是受人所托，不想事情发展到这样的麻烦境地。”
她踱步至地上那男子身侧，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那男子腰侧，只见他手腕上缠着的那条“黑绳”蠕动了两下，冒出一只三角的蛇头来。
“再说了，行奕或许是对你来说有一些用处，但也并没有重要到可以牺牲你宝贵的族人性命的地步吧！”她循循善诱，“不如让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雪狼部族还能和从前一样平静，你又有什么损失呢？”
蓟幻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轻重得体，这下如果康竭不答应，族人们的眼神已经要将他钉死在这里。
“就是啊族长，如果行奕真的在这就给她吧！”
“行奕不也是我们的族人吗？！放了他吧！”
“族长……”
康竭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他目光死死盯着蓟幻，而她也大方回望他，并没有一丝惧怕，康竭还没有能力让她感觉到惧怕。
过了半晌，他移开视线，沉声道：“稍等，我去带他来。”
蓟幻心中暗暗舒了口气，这康竭好强的忍耐力，都被实力不如自己的人踩在脸上了还能保持虚假的礼貌，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她不敢放松一点警惕。
康竭走到里屋后，一转过去看见华风站在柴房门口出神，见他来了吓了一跳，忙问：“外面什么情况了？”
“我让你看着行奕，你站在门外作甚？”康竭狐疑地看了一眼刚刚华风正对的方向，不远处的结界外就是树林子，杂草足有半人高，看起来完全没有人迹。
他没有多做停留，推开门，行奕局促地靠在笼子上，他醒着，只是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见康竭二人进来，他抬头望向他们。
康竭二话没说，掏出一块玉石来收起了笼子外的保护结界，一掌将锁头劈碎，吓得华风一怔。康竭大掌拎起行奕的领子就往外拽，行奕无力，只能被他拖行，华风也赶忙跟上。
拖至半路，快到门口的视野开阔处，康竭胳膊将行奕提起，迫使他自己站立，康竭脸上噙着所谓长辈的笑，问他：“还能自己走吗？”
行奕忿忿地用胳膊肘甩开他的控制，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还未走到大门口，雪狼族人看见他的出现皆是震惊，他竟真的在部族之内，而且他还受了伤。众人看向康竭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行奕缓缓行至人群前面，与蓟幻相对，他停下了脚步，虽然康竭并未限制他的行动，但是他知道，这是两方最终的交涉了。
“阁下这下可以把这些蛇收回去了吧。”康竭率先开口。
“不急，不急，”蓟幻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被蛇缠上又不会死，被蛇咬了才会死呢！”
“哼！也不是什么蛇都能咬死人！”
说起来，刚刚只看到是黑金色的小蛇，毕竟越是纯血的毒蛇颜色越是单一，现在仔细看来他并没有见过这种蛇，他当年在宗门内遍览群书，暝山上的物种少有他认不出的，但他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蛇！
等下，黑金色的蛇……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记得在宗门中，他虽被师兄弟排挤，整日与扫帚簸箕相伴，他偶尔也能透过门窗听到师长们谈论一些暝山往事。
二百多年前，暝山上曾有一位掀起腥风血雨的强者，他的本体就是一条黑金色大蟒……他来自沂灵台六大兽族之一的弭蛇一族！
想到这里他不禁出了冷汗，眼前这女子是谁？是那一位的后人吗？是弭蛇一族的天骄下来暝山历练吗？
不管哪一种，他都惹不起！
他掩饰住心中的紧张望向四周，会不会不远处，不，或者很近处就埋伏着这女子的帮手，或是家族里派来暗中保护她的护卫？！
本来以为是自家事自家关起门来解决，怎么闹出一条弭蛇来！荀老头他们哪来的面子请到这样身份的帮手？！
他瞥了一眼行奕，现在行奕对于他已经是一个烫手山芋，巴不得马上让他滚得远远的！
蓟幻还在等着他说出进一步的条件，不知道康竭心中已经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但是面子上他又不能做出卑躬屈膝的窝囊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对行奕说：“行奕，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但你既然不愿意回归本部那就算了，叔公也不强求，你看对面这女子，她说是来接你回另一边的部族，你要是愿意就跟她走吧！”
说着，他之间聚气一划，便割断了束缚着行奕的绳子，行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康竭一脸真诚的微笑，真令他作呕。
“希望与叔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再被绑着关起来。”
说完，行奕大步朝着蓟幻走去。走至她身侧，他只是站定，都没有回头。
蓟幻见状，心中虽有不安，但面上还是笑着打圆场：“哈哈，康竭族长做事爽快，如此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她回过身来，将背影留给对方，但时刻不敢放下警惕。她托着行奕的胳膊，一步，两步，非常沉稳地向远处走去，直至二人身影消失在林径深处。
康竭目光紧盯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身后雪狼众人渐渐分散开了，华风站在康竭身后暂时还不敢离开，他就听到康竭的声音幽幽传进耳朵——
“真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行奕在我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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