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窄门渊光
心里乱扑扑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敲击心口。
湘萌的呼吸有点急促，站在窗边，朝着少年远去的方向看了好久。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明明很害怕见到陌生人的，可为什么现在还想再见到那个凶巴巴的男孩子呢？
他说，他是来陪我吃饭的。
明天……他还会来吗？
湘萌呆呆地看着纸上少年留下的名字，思绪纷飞，忽然回过神来，提起笔，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湘萌，你在想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
就凭他寥寥几句关心的话，你就忘记了这人世可畏，这世人可畏？
女孩叹了一口气，伏在窗边，一张漂亮的小脸，半张沐浴于温暖的阳光之下，半张脸仍旧困于阴影之中。
第二天的午饭时间。
顾此书再次登门。
这一次，他敲了三下门。
湘萌犹豫片刻……
还是给他开了门。
“今天想吃饭了吗？”
顾此书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湘萌蜷缩在墙角一隅。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对啊，你听不见声音，我忘记了。”顾此书拍拍脑门，用手比划了一个扒饭的动作，示意湘萌要不要吃饭。
我才不饿呢。
湘萌心里这样想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肚子都唱起歌来了。”顾此书一边喃喃，一边找笔和纸写字。
发现纸和笔都在女孩那边，他想过去，瞅见女孩眼里不安地颤抖着身躯，只好停下，从怀里拿出两个肉包子吃了起来，吃相认认真真的，像在吃着什么美味佳肴。
湘萌呆呆地看着少年。
阳光一缕一缕地爬到他的眼睫毛上，温暖的金色落入他的眼睛，让那对并不惹人喜欢的死鱼眼变得好看极了。
上一次和别人共处一室，是什么时候呢？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少年待在一起，看着他认认真真地吃东西，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奇妙雀跃感。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能读懂自己的心思，想知道他从哪里来，想知道他平常都是什么样的，想知道他都去过什么地方，想知道他送餐的时候都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此时的湘萌并没有意识到，他真正好奇的，不是眼前的少年，而是门外的世界。
她是把自己锁进屋子的凶手，但她同样也向往屋外的世界。
她选择以孤单为代价，逃避外面的世界，却并不喜欢孤单。
心里乱哄哄的，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想着想着，眼泪水竟然没有出息地掉了下来
顾此书一怔，擦了擦嘴巴，来到泪眼婆娑的女孩身边，拿起纸和笔，认真写道：“你怎么了，饿哭了吗？”
湘萌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此书看到又哭又笑的女孩，晃了晃脑袋，表示不理解。
擅自吸食他人的灵力，窥探他人的内心世界，感觉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昨天他是突然发不出声音了，才会吸食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
今天他没有那样做。
就算肚子很饿很饿，也不愿意吃饭，看来是真的不喜欢俯仰尘嗅的饭菜，再继续缠着人家，也是不礼貌的吧？
顾此书如此想着。
吃完了包子，跟女孩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提起餐盒准备离开。
女孩却拉住了餐盒。
顾此书一喜，原来这姑娘只是嘴硬，还是想吃东西的呀。
他露出笑容，拿出了香喷喷的饭菜，女孩却多找了一双筷子，递给顾此书。
“这是干啥？怕有毒，让我试菜？”顾此书摸不着头脑。
湘萌本来已经确信少年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可她认真在心里说：你不是要陪我一起吃饭吗？少年却好像没有领会到。
莫名的失望感笼罩心头。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道：“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此书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笔，如实写道：“我的灵能可以吸取他人的灵力，暂时转化为自己的灵力，并且窥探他人的内心世界，今天我没用，擅自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感觉不太礼貌呢。”
湘萌眉上的失望烟消云散。
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少年，然后对准自己的心，点了点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顾此书心领神会，施展灵能吸取她身上的灵力，聆听她的心声。
湘萌觉得脸庞烧烧的，转过脸去，心里在说：“我没有脸红喔，只是今天的天气太好了，我有点热。”
顾此书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女孩在意的为什么是这个。
少年不知道，湘萌的姐姐姐以前对她说过，对一个人脸红，尤其是温柔美好的男孩子，会把人家变成一个小偷的，所以她才会给出“此地无银的狡辩”。
她不知道一直都很怕生的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畏惧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少年。
或许是因为少年讲究分寸的礼貌，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让她认定眼前的少年不是她讨厌的那种人。
她之所以鼓起勇气，不让少年离开，是觉得就这样让他走了，自己以后就只能一直孤孤单单地守在这座小小的屋子了。
这天下午的阳光，格外温暖。
湘萌头一次扮演一个“坏女孩”，威胁死鱼眼少年以后只要给她送餐，就得陪她一起吃饭，不然就不给他好评。
这是一个无理的要求。
湘萌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死鱼眼少年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
就这样，顾此书每隔几天，都会跑到湘萌这里，陪她一起吃饭。
起初，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饭，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湘萌觉得这样就很好，起码多了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就不会堆满了孤孤单单。
渐渐的，顾此书会跟湘萌讲一些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偶尔跟她讲讲一座叫做欢糖镇的地方，关于一个埋糖女孩的点点滴滴。
看到他眼眶红红的，湘萌的眼眶也会跟着一起变红，说起好玩的事情，她也会跟着自露出绚烂的笑容。
顾此书笑这个从来不出门的女孩矫情，女孩心道：“我就是矫情，反正你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必伪装什么。”
漂亮的小脸，覆满认真。
少年用新学的手语比划道：“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不必伪装，面对任何人，你都不必勉强自己去伪装什么。”
湘萌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囿于儿时对母亲见死不救的人们冷漠的目光，又亲眼目睹姐姐的惨剧，从此不敢对任何付诸信任。
她关上房门，躲进小小的屋子里，也锁上自己的心门，拒绝向人敞开，把自己塞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心底深处。
而眼前这个仗着一把黑色大钝剑的少年郎，用她从未拥有过的细腻温柔，徐徐打开了她心门上的锁。
他的笑容，宛如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心房上，穿过窄窄的心门，落在心底深处，那个一直蜷缩于阴影之中的女孩身上。
她不需要开口，少年也能读懂她在想什么，她想，她宿命般的形单影只，或许只有这个温柔少年郎才能打破。
这一天，总喜欢在空白的纸上挥毫泼墨的女孩一个字也没有写。
她画了一棵稻草。
长在悬崖边上。
湘萌得知顾此书接下来要去英瑜学院上学，以后没有多少时间陪自己吃饭了，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顾此书不在的日子，白昼跟黑夜都是一样漫长得令人煎熬，她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也去英瑜学院上学。
对于小女儿的改变，父亲又惊又喜，全力支持小女儿去上学。
顺利通过了英瑜学院的选拔，还和顾此书同一个班级，湘萌开心极了。
但同时，一直畏惧陌生人群的她，光是想着要跟一大群人待在一间教室里，脑袋瓜子就“嗡嗡嗡”的，难受极了。
唯有待在那个凶巴巴的死鱼眼少年身后，她才会心安。
她就像一个怕生的三岁鼻涕虫，时时刻刻都要跟着顾此书左右。
顾此书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弯弯的眼睛，像在说：“你呀，是准备一直赖着我，做我的小尾巴吗？”
她眨了眨眼，似乎读懂了少年的心里话，认真地点点头。
第一天开学。
人很多很多。
湘萌一见到乌泱泱的人群，心里就堵得慌，后背冷汗直冒。
她捏紧拳头，紧张地张望四周，终于瞧见了死鱼眼少年，眼里的不安霎时消散。
顾此书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笑颜。
“呼……”
湘萌深呼一口气，踏入拥挤的人群，耳边满是陌生刺耳的人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抽搐着。
她捂住心口，却引来了好多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觉得她造作。
一双一双异样的目光，加上燥热的天气里，拥挤的人群里形形色色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她感觉恶心不已。
她只好往后退去，远离人群。
顾此书穿过人海。
来到湘萌身边。
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把她带到阴凉的角落，给她买了一瓶柠檬汽水，陪着她一起坐在树下乘凉。
湘萌心道：“此书哥哥，湘萌是不是很没出息，连跑到你身边都做不到，我讨厌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顾此书用手语道：
“是挺没出息的……”
湘萌抿着嘴巴低下头。
顾此书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见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继续打起不太熟练的手语：“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呀，有长得高的，有长得矮的，有胖的，有瘦的，有优秀的，也有没出息的，不管我们属于哪一种人，首先要做的是接受自己，而不是消极否定自己，然后再去想要不要尝试改变，能不能变得更好。”
湘萌水汪汪的眼眸溢出眼泪水，心道：“我想我是没救了的。”
“那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此书哥哥，谢谢你。”
湘萌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还是眼泪水汪汪的，捂着脑袋，在心里大声地说，“可是你干吗突然打我？好疼好疼的……”
顾此书这才想起这个总爱黏着他的女孩一点都吃不得疼，别人觉得像被蚊子咬了一下的疼痛，换在她身上，就像被一把刀划了一样的疼，赶紧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轻轻地揉揉她的脑袋瓜。
湘萌本想和顾此书做同桌的，但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只能坐第一排，而身材高挑的顾此书坐在了后面。
虽然不能紧挨着顾此书。
但坐在第一排，自己面对的，就只有老师的目光，令自己感到压抑的人群都在身后，大大减轻了湘萌的压力。
一开始，有好多人凑过来跟湘萌说话，虽然什么听不见，啥也说不了，但见到围过来的人们的，她心里紧张得不行。
同时，眼里满是不安。
大多数人见她不理人，都会知趣地离开，只有一小部分，会阴阳怪气地议论她，她压根听不见，也没发现死鱼眼少年恶狠狠地瞪着那些阴阳怪气的人，为她出头。
父亲担心湘萌，请了人接送小女儿上下学，湘萌拒绝了，她才不要一个陌生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呢。
父亲没办法，只能暗中联系顾此书，请他担当此任。
除了上课时间和在家的时候，湘萌基本上都和顾此书待在一起。
有天，顾此书去买柠檬果茶，湘萌站在流萤东街等他。
一道瘦弱的身影凑了过来，她低下头，靠近她的瘦弱少年也垂下脑袋，好像张开嘴巴，说了什么。
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的女孩摇摇头，示意对方自己听不见。
瘦弱少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狼狈地跑开。
湘萌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
感觉他狼狈逃离的背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堆满了孤单。
她轻轻叹息，心道：“愿你也能如我一样，遇见像此书哥哥一样温柔美好的人，逃离孤孤单单的囚笼。”
父亲湘烸成为英瑜学院的老师，但是，有很多学生都不喜欢他。
因为他掌握不好严与慈的度，放任学生的时候，过于放任，严格要求学生的时候，又过于严格。
据说，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他就遭到好多学生的投诉，被院方警告了好几次。
他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却始终都对自己的学生严格要求，同学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教学效果越来越差。
终于有一天，顾此书率先站起身来反抗他，事情闹得很大，湘烸被解聘了。
父亲和顾此书闹了矛盾……
湘萌既伤心又害怕。
她和同学们都知道这不是顾此书的错，她担心父亲以后不让自己接近顾此书了，更害怕顾此书因为父亲不理自己了。
顾此书被魏副院长罚去后山劈柴、挑水、面壁思过，半个月后才回来上课。
一想到顾此书受罚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湘萌心里满是惭愧，不敢跑去找他。
灵术概论课，顾此书拿起同桌的作业在抄，却被魏副院长发现了。
湘萌心想，要是待在后山受罚，他的作业也不会堆积如山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兴奋地冲出教室，湘萌伏在桌子上，准备等人们走得差不多了，自己再离开。
顾此书坐在她身边，像她一样伏在课桌上，侧过脸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询问她为什么红着眼睛。
没想到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顾此书慌了，借助灵能得知湘萌掉眼泪的原因，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咱们依旧是好朋友，不会因为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发生任何改变的。”
顾此书将自己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梨花带雨的女孩。
湘萌露出笑容。
却还是眼泪水汪汪的。
顾此书比划道：“虽然我能读懂你在想什么，但我还是读不懂你呢，明明笑了，为啥还要掉眼泪呢？你这个爱哭鬼。”
湘萌抬起小脸，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叉开，贴于唇部，五官精致的小脸摆出萌感满满的“呆相”。
顾此书知道，这姑娘在说他是笨蛋，曲起指头想赏她一个“脑瓜崩”，但想到她吃不得疼，只好作罢。
“饿了饿了，吃饭去。”
他提起书包离开。
女孩笑颜甜甜地跟在他后面。
湘萌的呼吸有点急促，站在窗边，朝着少年远去的方向看了好久。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明明很害怕见到陌生人的，可为什么现在还想再见到那个凶巴巴的男孩子呢？
他说，他是来陪我吃饭的。
明天……他还会来吗？
湘萌呆呆地看着纸上少年留下的名字，思绪纷飞，忽然回过神来，提起笔，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湘萌，你在想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
就凭他寥寥几句关心的话，你就忘记了这人世可畏，这世人可畏？
女孩叹了一口气，伏在窗边，一张漂亮的小脸，半张沐浴于温暖的阳光之下，半张脸仍旧困于阴影之中。
第二天的午饭时间。
顾此书再次登门。
这一次，他敲了三下门。
湘萌犹豫片刻……
还是给他开了门。
“今天想吃饭了吗？”
顾此书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湘萌蜷缩在墙角一隅。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对啊，你听不见声音，我忘记了。”顾此书拍拍脑门，用手比划了一个扒饭的动作，示意湘萌要不要吃饭。
我才不饿呢。
湘萌心里这样想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肚子都唱起歌来了。”顾此书一边喃喃，一边找笔和纸写字。
发现纸和笔都在女孩那边，他想过去，瞅见女孩眼里不安地颤抖着身躯，只好停下，从怀里拿出两个肉包子吃了起来，吃相认认真真的，像在吃着什么美味佳肴。
湘萌呆呆地看着少年。
阳光一缕一缕地爬到他的眼睫毛上，温暖的金色落入他的眼睛，让那对并不惹人喜欢的死鱼眼变得好看极了。
上一次和别人共处一室，是什么时候呢？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少年待在一起，看着他认认真真地吃东西，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奇妙雀跃感。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能读懂自己的心思，想知道他从哪里来，想知道他平常都是什么样的，想知道他都去过什么地方，想知道他送餐的时候都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此时的湘萌并没有意识到，他真正好奇的，不是眼前的少年，而是门外的世界。
她是把自己锁进屋子的凶手，但她同样也向往屋外的世界。
她选择以孤单为代价，逃避外面的世界，却并不喜欢孤单。
心里乱哄哄的，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想着想着，眼泪水竟然没有出息地掉了下来
顾此书一怔，擦了擦嘴巴，来到泪眼婆娑的女孩身边，拿起纸和笔，认真写道：“你怎么了，饿哭了吗？”
湘萌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此书看到又哭又笑的女孩，晃了晃脑袋，表示不理解。
擅自吸食他人的灵力，窥探他人的内心世界，感觉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昨天他是突然发不出声音了，才会吸食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
今天他没有那样做。
就算肚子很饿很饿，也不愿意吃饭，看来是真的不喜欢俯仰尘嗅的饭菜，再继续缠着人家，也是不礼貌的吧？
顾此书如此想着。
吃完了包子，跟女孩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提起餐盒准备离开。
女孩却拉住了餐盒。
顾此书一喜，原来这姑娘只是嘴硬，还是想吃东西的呀。
他露出笑容，拿出了香喷喷的饭菜，女孩却多找了一双筷子，递给顾此书。
“这是干啥？怕有毒，让我试菜？”顾此书摸不着头脑。
湘萌本来已经确信少年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可她认真在心里说：你不是要陪我一起吃饭吗？少年却好像没有领会到。
莫名的失望感笼罩心头。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道：“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此书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笔，如实写道：“我的灵能可以吸取他人的灵力，暂时转化为自己的灵力，并且窥探他人的内心世界，今天我没用，擅自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感觉不太礼貌呢。”
湘萌眉上的失望烟消云散。
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少年，然后对准自己的心，点了点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顾此书心领神会，施展灵能吸取她身上的灵力，聆听她的心声。
湘萌觉得脸庞烧烧的，转过脸去，心里在说：“我没有脸红喔，只是今天的天气太好了，我有点热。”
顾此书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女孩在意的为什么是这个。
少年不知道，湘萌的姐姐姐以前对她说过，对一个人脸红，尤其是温柔美好的男孩子，会把人家变成一个小偷的，所以她才会给出“此地无银的狡辩”。
她不知道一直都很怕生的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畏惧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少年。
或许是因为少年讲究分寸的礼貌，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让她认定眼前的少年不是她讨厌的那种人。
她之所以鼓起勇气，不让少年离开，是觉得就这样让他走了，自己以后就只能一直孤孤单单地守在这座小小的屋子了。
这天下午的阳光，格外温暖。
湘萌头一次扮演一个“坏女孩”，威胁死鱼眼少年以后只要给她送餐，就得陪她一起吃饭，不然就不给他好评。
这是一个无理的要求。
湘萌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死鱼眼少年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
就这样，顾此书每隔几天，都会跑到湘萌这里，陪她一起吃饭。
起初，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饭，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湘萌觉得这样就很好，起码多了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就不会堆满了孤孤单单。
渐渐的，顾此书会跟湘萌讲一些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偶尔跟她讲讲一座叫做欢糖镇的地方，关于一个埋糖女孩的点点滴滴。
看到他眼眶红红的，湘萌的眼眶也会跟着一起变红，说起好玩的事情，她也会跟着自露出绚烂的笑容。
顾此书笑这个从来不出门的女孩矫情，女孩心道：“我就是矫情，反正你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必伪装什么。”
漂亮的小脸，覆满认真。
少年用新学的手语比划道：“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不必伪装，面对任何人，你都不必勉强自己去伪装什么。”
湘萌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囿于儿时对母亲见死不救的人们冷漠的目光，又亲眼目睹姐姐的惨剧，从此不敢对任何付诸信任。
她关上房门，躲进小小的屋子里，也锁上自己的心门，拒绝向人敞开，把自己塞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心底深处。
而眼前这个仗着一把黑色大钝剑的少年郎，用她从未拥有过的细腻温柔，徐徐打开了她心门上的锁。
他的笑容，宛如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心房上，穿过窄窄的心门，落在心底深处，那个一直蜷缩于阴影之中的女孩身上。
她不需要开口，少年也能读懂她在想什么，她想，她宿命般的形单影只，或许只有这个温柔少年郎才能打破。
这一天，总喜欢在空白的纸上挥毫泼墨的女孩一个字也没有写。
她画了一棵稻草。
长在悬崖边上。
湘萌得知顾此书接下来要去英瑜学院上学，以后没有多少时间陪自己吃饭了，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顾此书不在的日子，白昼跟黑夜都是一样漫长得令人煎熬，她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也去英瑜学院上学。
对于小女儿的改变，父亲又惊又喜，全力支持小女儿去上学。
顺利通过了英瑜学院的选拔，还和顾此书同一个班级，湘萌开心极了。
但同时，一直畏惧陌生人群的她，光是想着要跟一大群人待在一间教室里，脑袋瓜子就“嗡嗡嗡”的，难受极了。
唯有待在那个凶巴巴的死鱼眼少年身后，她才会心安。
她就像一个怕生的三岁鼻涕虫，时时刻刻都要跟着顾此书左右。
顾此书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弯弯的眼睛，像在说：“你呀，是准备一直赖着我，做我的小尾巴吗？”
她眨了眨眼，似乎读懂了少年的心里话，认真地点点头。
第一天开学。
人很多很多。
湘萌一见到乌泱泱的人群，心里就堵得慌，后背冷汗直冒。
她捏紧拳头，紧张地张望四周，终于瞧见了死鱼眼少年，眼里的不安霎时消散。
顾此书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笑颜。
“呼……”
湘萌深呼一口气，踏入拥挤的人群，耳边满是陌生刺耳的人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抽搐着。
她捂住心口，却引来了好多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觉得她造作。
一双一双异样的目光，加上燥热的天气里，拥挤的人群里形形色色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她感觉恶心不已。
她只好往后退去，远离人群。
顾此书穿过人海。
来到湘萌身边。
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把她带到阴凉的角落，给她买了一瓶柠檬汽水，陪着她一起坐在树下乘凉。
湘萌心道：“此书哥哥，湘萌是不是很没出息，连跑到你身边都做不到，我讨厌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顾此书用手语道：
“是挺没出息的……”
湘萌抿着嘴巴低下头。
顾此书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见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继续打起不太熟练的手语：“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呀，有长得高的，有长得矮的，有胖的，有瘦的，有优秀的，也有没出息的，不管我们属于哪一种人，首先要做的是接受自己，而不是消极否定自己，然后再去想要不要尝试改变，能不能变得更好。”
湘萌水汪汪的眼眸溢出眼泪水，心道：“我想我是没救了的。”
“那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此书哥哥，谢谢你。”
湘萌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还是眼泪水汪汪的，捂着脑袋，在心里大声地说，“可是你干吗突然打我？好疼好疼的……”
顾此书这才想起这个总爱黏着他的女孩一点都吃不得疼，别人觉得像被蚊子咬了一下的疼痛，换在她身上，就像被一把刀划了一样的疼，赶紧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轻轻地揉揉她的脑袋瓜。
湘萌本想和顾此书做同桌的，但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只能坐第一排，而身材高挑的顾此书坐在了后面。
虽然不能紧挨着顾此书。
但坐在第一排，自己面对的，就只有老师的目光，令自己感到压抑的人群都在身后，大大减轻了湘萌的压力。
一开始，有好多人凑过来跟湘萌说话，虽然什么听不见，啥也说不了，但见到围过来的人们的，她心里紧张得不行。
同时，眼里满是不安。
大多数人见她不理人，都会知趣地离开，只有一小部分，会阴阳怪气地议论她，她压根听不见，也没发现死鱼眼少年恶狠狠地瞪着那些阴阳怪气的人，为她出头。
父亲担心湘萌，请了人接送小女儿上下学，湘萌拒绝了，她才不要一个陌生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呢。
父亲没办法，只能暗中联系顾此书，请他担当此任。
除了上课时间和在家的时候，湘萌基本上都和顾此书待在一起。
有天，顾此书去买柠檬果茶，湘萌站在流萤东街等他。
一道瘦弱的身影凑了过来，她低下头，靠近她的瘦弱少年也垂下脑袋，好像张开嘴巴，说了什么。
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的女孩摇摇头，示意对方自己听不见。
瘦弱少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狼狈地跑开。
湘萌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
感觉他狼狈逃离的背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堆满了孤单。
她轻轻叹息，心道：“愿你也能如我一样，遇见像此书哥哥一样温柔美好的人，逃离孤孤单单的囚笼。”
父亲湘烸成为英瑜学院的老师，但是，有很多学生都不喜欢他。
因为他掌握不好严与慈的度，放任学生的时候，过于放任，严格要求学生的时候，又过于严格。
据说，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他就遭到好多学生的投诉，被院方警告了好几次。
他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却始终都对自己的学生严格要求，同学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教学效果越来越差。
终于有一天，顾此书率先站起身来反抗他，事情闹得很大，湘烸被解聘了。
父亲和顾此书闹了矛盾……
湘萌既伤心又害怕。
她和同学们都知道这不是顾此书的错，她担心父亲以后不让自己接近顾此书了，更害怕顾此书因为父亲不理自己了。
顾此书被魏副院长罚去后山劈柴、挑水、面壁思过，半个月后才回来上课。
一想到顾此书受罚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湘萌心里满是惭愧，不敢跑去找他。
灵术概论课，顾此书拿起同桌的作业在抄，却被魏副院长发现了。
湘萌心想，要是待在后山受罚，他的作业也不会堆积如山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兴奋地冲出教室，湘萌伏在桌子上，准备等人们走得差不多了，自己再离开。
顾此书坐在她身边，像她一样伏在课桌上，侧过脸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询问她为什么红着眼睛。
没想到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顾此书慌了，借助灵能得知湘萌掉眼泪的原因，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咱们依旧是好朋友，不会因为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发生任何改变的。”
顾此书将自己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梨花带雨的女孩。
湘萌露出笑容。
却还是眼泪水汪汪的。
顾此书比划道：“虽然我能读懂你在想什么，但我还是读不懂你呢，明明笑了，为啥还要掉眼泪呢？你这个爱哭鬼。”
湘萌抬起小脸，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叉开，贴于唇部，五官精致的小脸摆出萌感满满的“呆相”。
顾此书知道，这姑娘在说他是笨蛋，曲起指头想赏她一个“脑瓜崩”，但想到她吃不得疼，只好作罢。
“饿了饿了，吃饭去。”
他提起书包离开。
女孩笑颜甜甜地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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