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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枯骨盖棺

    建安二年十二月中,寿春城破。

    想象中的抵抗激烈的巷战并没有发生,在攻破城头的防线,占据城墙之后,城内的袁军大部分都是一触即溃,或者当场缴械投降,唯独在北城遭到了激烈的抵抗。

    国人以北为尊,如古都长安,宫城就坐落在城郭的北面,而依着皇宫分布的达官贵人们的宅第,同样也坐落在北城,号称“北阙甲第”。

    寿春城内的形制,袁术也是依照长安城布置的,北城乃整个寿春之重,设有伪皇宫、府库、武库、诸司僚署等重中之重的机构,以及达官贵人们的宅第。

    而且相较于外面的廓城,北城自成一体,不仅有单独的护城河,还有单独的城墙跟城门,以及望楼、箭塔等防御建筑。

    时隔十日,于琦又见到了曹操那张即圆且肥的大脸,这是在北城城南的城门外,于琦驱马上前,向同样骑着战马的曹操行礼道:“曹司空,又见面了,最近咱们见面有点频啊。”

    “啊?”曹操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马很漂亮哦。”

    “哈哈哈”,曹操大笑道:“于将军好眼光,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西凉大马,你在江南不多见吧?”

    这无耻曹贼,竟然连“你这么喜欢,那我就把它送你”这样的客套话都不说一句,简直是无耻之尤,你就算客套客套能怎么滴?我能真要你的马不成?就算真要了你的马,咱这么朴实的人,肯定不会白拿你的马啊。

    想到曹操的德性,于琦心里暗暗诅咒曹操:早晚你马没了。

    虽然心里恨不得拿个小人扎他,但表面上于琦还是很恭敬的对曹操说道:“曹司空,袁贼及其心腹都躲在里面,依你之见,咱们是直接攻呢?还是你先劝一劝?”

    “于将军的意思呢?”

    “我?”于琦指了指自己,不由的笑道:“按着我的意思,似袁术这种国贼,根本就不用跟他客气,直接冲进去乱刀剁死,不过……”

    于琦看着曹操道:“之前我答应过曹司空,要生擒袁术,交给朝廷处置,所以我才会问问你嘛,毕竟你跟袁术还有点交情。”

    “还有一点就是,城内的这些人,多数都是淮南人士,我添为扬州刺史,不忍心见到治下百姓受此戕害,所以才会想着借曹司空跟袁术的关系,劝降袁术。”

    “曹司空自讨董以来,威望卓著,尤其是保扶天子、重立朝廷以来,更是声威重于天下,豪杰仰服,若想不战而胜之,非曹司空出马不可。”

    于琦之所以跟曹操啰嗦了一通,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在话里点出了他扬州刺史的身份,点明了寿春还是属于他的治下。这寿春城内的人口、财货,第一归属人当然是九江郡,然后是扬州,最后才是曹操代表的朝廷;所以从惯例上来讲,寿春城内一应人、物的处置权,是在于琦手中的,至于于琦最后要献给朝廷多少,那是由于琦自己定夺的。

    于琦本打算继续跟曹操虚与委蛇的,继续扮演他汉室忠良、曹操的小迷弟的身份,只是当寿春城破、鲁肃向于琦汇报之后,于琦果断决定撕下伪装——寿春城这块肥肉,实在是太肥了。

    寿春城作为淮南第一大城,再加上袁术称帝之后从两淮搜刮、迁移到寿春的人才、百姓,此时的寿春城,共有户近十万、口四十余万,其中各种匠人数以千计,各种专业性的人才几近万数。

    于琦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就激动了啊,他在扬州辛辛苦苦的搜刮、培养,各种成熟的匠人至今也不过千余,而寿春城内的各种匠人数量之和,竟是扬州四郡的数倍之多!尤其是跟军事相关的铁匠、弓匠、皮匠、甲匠等专业匠人,竟然也有千余人——不愧是四世三公的顶级豪门,这份底蕴,对于琦这乡下土豪之子来说,那叫一个心酸,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什么粮食啊、钱财啊、锦帛啊,于琦都不在乎,只要能捞到这数千工匠以及四十多万的百姓,这一趟就值了。

    正是因为如此,于琦才会一改上次见面时一心曲意逢迎曹操的态度。

    而曹操自然听得出于琦话里话外的意思,在于琦说完之后,便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于琦一阵,这才说道:“某明白子璋的意思,我可以试着劝降袁术,此事易尔,难的是……若是袁术投降了怎么办?”

    “袁术若是投降,其家人、部属,尽皆交给朝廷发落,城中粮食、财货,留下部分作为百姓口粮之外,我愿尽数献给朝廷。”

    于琦的干脆痛快让曹操不禁动容,甚至有些狐疑的瞥了一眼于琦:这傻小子,不会是不知道袁术搜刮了多少钱粮吧?难得真有这么赤诚的忠臣?

    我不信!

    不管怎么说,于琦既然当众做出承诺,曹操就不怕他反悔,甚至生怕于琦反悔似的,在于琦说完之后,立刻叫来荀攸:“公达,给我研墨,我要亲自手书一封。”

    未几,曹操就写好了书信,并亲自弯弓搭箭,把绑有亲笔书信的箭矢射入城内,同时令嗓门的军士朝北城内喊话,让他们把这封信呈交给袁术。

    如果说北城是一个缩小版的城池,那位于北城中央的宫城,就是这座城池的核心。

    此时的宫城中,袁术早已从之前的夜夜笙歌、宿醉至午的生活状态中脱离出来,自从江东军破了城门,袁术已经两天没醉了,但是袁术却更希望大醉一场,希望这只是醉后的一场梦,酒醒之后,他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仲朝“皇帝”。

    可惜,这并不是一场梦,就算袁术想醉,也会有人提醒他,并把他唤醒,告诉他:“陛下,醒醒,曹孟德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请陛下亲启。”

    啪!

    袁术闻言大怒,甚至摔碎了他最爱的盛蜜水的罐子,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曹孟德,其本阉宦之后,无根之人,是我们袁家收留了他,让他有了地盘跟兵马,如今却联合外人来攻打我,真真是竖子小人。”

    “若非是曹孟德坏孤大事,仅凭那江南竖子小儿,如何是我大仲将士的对手?今日却还敢遣使送信,来人呐,待曹孟德的信使一到,立刻给孤乱刀剁死。”

    袁术的话让殿中硕果仅存的几个老部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勋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曹孟德并未派遣使者,他……他是用弓箭把书信射进来的。”

    张勋的话音刚落,袁术顿时勃然大怒:好嘛,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替曹贼说话了是吧?再过一阵儿是不是要砍了我的头去讨好曹操?

    被袁术用凶狠的目光瞪着的张勋心底打鼓,跟随袁术多年的他自然能猜出袁术的心思,当即就有些后悔刚才的多嘴,正提心吊胆的等着袁术的责罚呢,却听上首的袁术暴怒的声音传来:“那就把那个给曹操送信的家伙砍死!”

    听到不是处罚自己,张勋心中一松的同时也赶紧领命。

    没有人去管那个无辜的生命,此时殿内的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袁术,而袁术则望着手中的书信——殿内的气氛紧张极了。

    良久,就在张勋等人瞪得眼睛发涩的时候,上首终于传来了袁术的声音。

    “呵呵,曹孟德打的好主意呐”,说着,袁术换了个姿势,支起一条腿,身子半向后斜着,不顾地上横流的蜜水,捏着那封书信狂笑不已。

    张勋与杨弘在经过了数个汇合的眼神交锋后,最终由杨弘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不知曹操在信中写了些什么?若其狂言不悖,请陛下准许臣登上城墙,替陛下呵斥于他。”

    “狂言……呵呵”,袁术收敛了脸上夸张的表情,落寞的道:“曹孟德并没有说什么狂言,他是了解孤的,他的话都说到孤的心坎上去了。”

    “唉”,袁术叹了口气,仿佛没有了心气似的道:“曹孟德在信中言道,只要孤自杀,孤的家人都能得以保全,他在信中向孤承诺,他将会照顾孤的妻儿。”

    “至于你们”,袁术抬头望向下方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心头闪过去年殿中文臣如云、武将如雨的盛况,闪过桥蕤、纪灵战死的场景,闪过闫象劝谏自己后愤而离任的背影,此时再看看这孤零零的几个人,不由得悲从中来:“至于你们,都跟了我这么久,毕竟君臣一场,我也不想你们落个不好的下场。”

    “曹孟德在信中承诺了,只要孤自杀,你们的罪责他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你们愿意出仕,可以随他返回许昌,虽然不一定会得到他的重用,但给你们个差事,让你们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

    “陛下!”张勋出列道:“请给末将一点时间,待末将拣选兵马,护送陛下杀出重围,定要护得陛下周全。”

    殿中一阵沉默,张勋再次劝道:“陛下,莫要犹豫了,趁他们不备……”

    “罢了”,张勋还没说完呢,袁术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端坐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看的殿中的张勋一阵哽咽:“陛下……”

    “我袁术一生英雄,岂能落入竖子之手为其折辱,更不能叫曹孟德小瞧于我”,说着,袁术从腰畔抽出宝剑,一边缓缓的注视着宝剑的锋刃,一边说道:“待孤死后,你们护送我的妻儿家小去投降曹操吧,这个……”

    袁术注视着案几上颜色深沉的盒子道:“你们把这个神器交给曹操,看在神器的面子上,他会优待你们的。”

    “代汉者,当涂高,代汉者,当涂高,哈哈哈哈……呃。”

    建安二年十二月中,寿春城破,称帝不满一年的袁术自戕于殿中,以张勋、杨弘为首的旧部,携传国玉玺及袁术妻儿,并众多宠妃,开城投降。

    袁术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