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月的伦敦已是秋的清姿，高大的法国梧桐散发出优雅的清香，街边的露天咖啡座，甘醇的咖啡，精致的奶酪，香味弥漫整条街道，人们陶醉在秋的弄影里，恣意的享受。

    剑桥镇上的街道始成于19世纪，远不如伦敦市内宽敞的大道，两边的建筑也透着厚重的历史感。路旁的小咖啡馆里，钢琴手正弹奏着德彪西的曲子，宁谧、悠长。裴意戈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独自靠窗坐着。翻着手中厚重的书，满目的拉丁文字，一阵没来由的烦闷，揉了揉眼周，向窗外看去。

    街对面是一家旧书店，剑桥镇上有很多这样的书店，在这样的书店里，偶尔能淘到一些珍藏书籍的影印本。裴意戈是这些书店的常客，因此和这里的老板都很熟悉，每有一批旧书的到来，老板总是第一个知会他。今天，书店的生意似乎不是很好，自他坐在这儿，还没有人进去光顾过。

    端起一旁的咖啡，轻轻地啜了一小口，咖啡里的威士忌刺激着他的神经，稍稍缓解了先前的烦闷。眼神若有似无地游移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推门进了对面的书店，似是被什么吸引，放下咖啡杯，抬眼看过去。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墨的长发用一根湖绿色的带子系着，垂在身后，她身穿一件同那发带一样颜色的旗袍上衣，肩膀的部位从他的角度看去，好像是几朵画上去的墨梅，自腰部以下隐在书架之间。裴意戈突然很想看看这女孩的面容。她在一个靠窗的书架前停下来，只看见了她的侧脸，只是侧脸，看不真切。顺着往下，是一排精致的盘扣，衣服本是七分袖，随着她抽书的动作，袖子下滑，视线便定格在她的手臂上，是一块红色的图案，因为隔着一条街，看不清是什么，唯有那团红色在眼前跳动。

    她从书架的第三层抽出一本书，翻开了扉页，看了看，又翻到最后一页，从后往前看。裴意戈摸了摸鼻子，怎么是从后边看？大概翻了十几页，她将书放回原位置，随后抽出旁边那本，同样翻开第一页看了看，随即翻到最后一页。她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得很认真，直到翻了四十几页，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合上书，揉了揉肩膀，继而又整理好书架上被烦乱的的书，随后拿起选好的书向门口走去，付了钱，将书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包里。Mr.Carl大概说了什么，她附和着点头，因是背对着，看不见表情。正想着，见她扶了扶肩带，转过身，推门走了出来。

    天地间瞬间只余那一抹清浊齐均的身影。一幅水墨晕染的画，摇曳生姿，不带尘世的俗味，清冷疏离；似是黑暗来临前的第一颗暮星，瞬息京华，空灵宛转。裴意戈想起了家里收藏的一幅断代古画，带着不真实的气息，惊悸了他多年的认知。

    倏地站起身，冲出咖啡馆，看着那抹湖绿色消失在视线里，不知所措地呆立着。

    “意戈，意戈。”贝旖旎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臂出神，开口唤他。蓦然惊醒，裴意戈抬眼看她，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太过仓促，来不及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