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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思过崖!

    当一大早宿官员叫我们起床的时候,我还未从昨天的醉意中清醒过来,那低度的果酒虽然喝的时候一杯一杯,好像喝水,可那后劲也委实够大够久。我提着醉翁翁的脑袋,迈着如陷入泥潭般的步伐,来到了集合的空坝。

    那些考核没过的同学,全部被叫到了工作分配处分配工作,同学们根据结业考试成绩高低排名,依次选择自己中意的工作岗位。这招工机制也算挺合理的,听话的自然成绩好些,就可以选择轻松点的工作;那些敷衍应对的,自然也就得不到什么好工作了。

    而我们这些考核通过的同学,则是被带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那是一个悬崖边上,两个身体非常强壮、体型相似的丑大汉,一人一边,相聚3米左右,光着膀子在一个好像是巨大的独轮自行车一样的木质装置上使劲的同步蹬着。只见那木质装置尾巴后面拖着一条粗粗的铁锁,随着壮汉的脚蹬,一点点的卷入独轮自行车的木轮胎上。大约蹬了十分钟左右,只见一个有着三面围栏的木台出现在我们面前。

    “各位,到思过崖来培训的人,从不走回头路,你们毕业的一样,那上工的也是一样!只是你们看到的这登云台,只有你们和老师们可以坐得。各位兄弟!珍重!祝你们早日嫁出去!”

    随着宿管员那略带哽咽的话语结束,我们五个一组的就挨个上了那登云台。那登云台缓缓的降着,在某一段下降过程中,白云将我完全的裹住,我的眼前一片朦胧的烟白,仿佛真是上了那登仙境的云台,想那云台上升过程中,更是会有此感触吧!这登云台的名字真真是取得极其的形象。当我们从那登云台上走出来的时候,在下面候着的人拉着一个通天的绳索,使劲的摇着。那我们离去的山峰已经看不见,只见得白云片片粘着,攀附在那山峰的周围,只闻得阵阵清脆急促的响铃在山谷中悠扬回荡,仿佛是那来自天界的回应。我使劲的抬起头,看着登云台快速的上升,眼里忽然一阵酸痛袭来,就看着那白云和登云台在晶莹的亮光里晃着。

    永别了!思过崖!

    当云消失在那一片烟白中后,已经有人来领着我们去搭那回家的马车。来的时候装的满满、走的极慢的六头大马车,如今换成了两头小马车,载着4个人飞快的奔驰着。到最后,只剩得我和那赶车的马夫,悠哉的边赶路边闲聊着。

    在一个大村的村口,一群喜气洋洋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原是村里刘姓女人生得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全村人都在狂欢庆祝,见我们过来,自是强拦了我们,和我们分享分享他们的喜悦。

    喝了一杯酸涩的水酒,吃了几个甜甜的蜜果,终是放我们离去,还不停的朝着我们挥手。这场景我小时候曾在那现实的村里见过。是那隔着几层亲的堂叔,冒着被罚得倾家荡产的风险,在生了4个女娃后,终于生了一个白胖小子,村里足足庆祝了3天。

    我轻轻的微笑着,看着那群依然沉浸在喜悦中的村民,手不停的挥着、人不停的跳跃着、嘴里不停的欢呼着,直到拐进了一片密林。那密林安静的仿佛鸟雀都没有了声音,只剩下那车轮滚压着树叶的声音和一直在系马脖子上的铃铛的叮铃声。叮铃......叮铃......叮铃.....,那密林的万籁寂静,应该是在全神的聆听着铃铛的声音吧。我和车夫也终是没有了闲聊的话题,只剩下我一个人随着那一声声的叮铃,思绪在这密林里胡乱的飘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莫名的、无处可抓的空落袭上了我的心头,仿佛全世界只有我和这叮铃声,我感到了彻骨的凄冷。当我们离开密林的时候,我回头一望,那走过的密林只剩下一片墨绿色,而在密林中,我隐约看到一对闪烁得像遥远的灯火般的眼睛在目送着我。我瞬间浑身一抖,那仿佛是一头猛兽,仿佛一直在潜伏着,随时准备攻击我。

    我叮嘱那还在醉眼朦胧、悠哉闲乐的车夫,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啪的一声,然后是马惨烈的嘶鸣,我们又恢复了奔驰,朝着我来的方向。

    当远处天边最后一片红晕消失的时候,我下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风瑟瑟的吹着,月如细细的银勾在天空中时隐时现,我终于又看到了那个悬崖边独坐的老人-我的茅屋。风吹得屋顶的茅草嗦嗦作响,那欲息的海鸟,被我的到来惊醒了睡意,欢叫着,欢迎着我的回归。

    我轻轻的一笑,推开了房门,屋内一片昏黑,我在床上小心的摸索着,突然,我感觉一股凉意直冲我的额头,背上和头上冷汗如泉涌般的冒了出来,完了-笔记本不见了!我掀起了茅草垫,把茅草垫一点一点的用力撕碎,希望能发现那本笔记本,可都一无所获。我突然感觉全身无力,瘫坐在了床边的地上,头靠着床的边缘,欲哭无泪。

    家徒四壁也会被盗,那盗窃者必然是奔着笔记本来的,我想了很多,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我未来的命运就在何方,我感到彻彻底底的绝望,我想,我再也不要来这个世界里了,没有了那个笔记本,我不过只是一只一直困在这个像囚牢一样的世界里的凡鸟,纵有大鹏之志,终究也是徒劳。就是马晶,就算能给我一个温柔乡,也不过是一场无益的幻梦。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密室,正欲动身去查看,一想还是算了,这个世界太黑了,黑的我完全迷失了方向,找不到那能点燃带来光明的烛火的办法。

    外面栖息的鸟又突然暴躁起来了,不再是欢叫,而是被打扰睡意后狂躁的怒鸣。我看到了房间的门缝和窗缝里出现了一线线的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谁!”,我大叫起来,发泄着我绝望的怒火。

    门外没有回答,只听得门吱的一声长鸣,一个举着灯笼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张不太熟悉的脸,但我认得那脸上长长的伤疤。

    “你来干什么?”,我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坐地上?屋子里也搞的乱七八糟的!”,他喘着粗气,边说边把灯笼挂在了墙壁上的挂钩上,屋子里一片昏黄,但好歹是有了亮光。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昏黄的烛光下,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的明显,他的脸也显得更加的刚毅,好像一个刚赢下一场战斗的角斗士。我死盯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他也没有看我,而是把地上的茅草一点点的拾起,然后又铺在了床上,然后将床一点点的铺平。

    “你究竟来干什么?”,我好奇的盯着他问道。

    “给你送东西啊!”,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笔记本,我顿时喜出望外,把笔记本接到手里,含情脉脉的抚摸着,仿佛抚摸着一个久别的恋人。

    “这怎么在你手里?”

    “你也是!那天听说你去参加比舞大会,吓了我一跳,以为你是要抛弃我们,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了!然后我做完工作后,就急匆匆的来找你,想找你问个清楚。那天风特别的大,我非常的生气,我推开门想着一定要好好的问问你,结果,你不在,你家的窗子也被吹开了,那大风吹得你的床上的茅草垫翻了起来,我就看到了这本笔记本,我怕被别人发现啊,就赶紧帮你收起来了。后来我到处打听,才知道你去思过崖了。今天,我们村里生了一个女娃,大肆庆祝,我远远看到了一辆马车,我好像看到你就坐在那马车上。”

    “我好像没看到你?”

    “你当然看不到我啊!我怎么可能在庆祝人群里,他们负责庆祝,我还得在地里干活呢!我们这种人,是没资格参加那些庆祝活动的。”

    他这一说,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在树林里跟踪过我们?”

    “对啊,我就在那树林边上种地,看到你后,我为了确认,就只有悄悄的到树林里远远跟在你们马车后面,最后看着你们马车离开了树林。”

    “那你干嘛不直接来和我打招呼呢?”

    “我哪敢!要是被别人发现我偷懒,我回去少不得又是一顿鞭子,其实也不是怕,只是不想在离开前惹那么多麻烦,引起别人注意。这不,下班后,我就一路狂奔来找你了!”

    “你说我们有过约定,是什么约定?”,我淡淡的问着他。

    “什么约定?你是真的忘记了嘛!”,他的语气了充满了责备和迁怒的情绪。

    “你应该也打听到我曾经溺水了吧?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听说了。”,他淡淡的一笑,恢复了平淡的语气,“你答应过要带我们出去的,你还记得在那次山顶上的聚会不?”

    “不太记得了。”

    “好吧。在那以前,你说我们这个地方没救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这座岛,但是你说仅凭我们两个没办法离开这里,所以,让我给你找一帮人,大家一起合作离开,所以才有了那次山顶的聚会。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离开的方法,就被人发现了,只得匆匆散去。这不你去思过崖,就全耽搁了。”

    “我和你说过离开的方法吗?”,我顿时好奇了起来,看来这个世界的我,在我没有来临之前就曾经想过离开了,正好,我也想借他的说法,看看是否能找到离开的方法,这样也省力不少。

    “你没细说,只说你有办法,不过你说得先找个一个东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对了,那东西你找到了吗?”

    “其实,我也忘记了我在找什么!”

    “不是吧!你这是忘的干干净净啊!那不是一切希望都破灭了?”,他急的不停搓手,来回跺脚,“你不会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了!”

    “这......这......好吧!我们从新认识下,我叫李心灵。今天你经过那村还记得吧,我就住那里,我现在是一个职业农夫。”

    “我和你怎么认识的?”

    “那好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从思过崖深造回来,我就去挨个拜访那些有女儿而且到了适婚年龄的人家去自荐,结果别人都嫌弃我脸上的伤疤,眼看一年嫌弃将至,我失望至极,心灰意冷,不知不觉的就跑到了你家门口的悬崖上,打算一死了之算了。结果被你劝了回来,你说你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不过需要些时日准备。我一听能离开这个地方,从新开始,我自然是不想再死了,只想你带着我一起离开这里。”

    “对了,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疤,我心里就恨!恨死了这个世界!我虽然长得不算特别帅气,但是我是个很热心的人,还是很讨村里人的喜欢。有段时间,村里的庄稼经常被一只站起来比人高的野兽糟蹋,村里就招募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去当志愿者,去除掉那野兽。结果村里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报名。当时见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其实也不想去的,但是我们村的村长,也是岛上的长老之一,就给我承诺说,只要我去把那巨兽给灭了,就让我嫁给她女儿。她女儿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我早就暗恋许久了,一听这承诺,那我就瞬间斗志昂扬,在长老面前立誓不消灭那巨兽,就不回来。

    “我呢因为被那长老的承诺给迷了,加上喝了点长老私藏的壮行酒,在村里人的欢呼声中,我腰别一把砍菜刀,肩扛一个锄头,就去寻那野兽。前一日因为下过一场大雨,半夜雨停了,那野兽又出来祸害庄稼,所以,那地上全是它的脚印。我呢就顺着那野兽的巨大脚印,就来到了你们今天经过的密林,找到了一个山洞。洞里鼾声如雷,听得那野兽睡熟了,我就悄悄的摸了进去,虽然我极其小心,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可我刚靠近那野兽,举起锄头打算一锄头挖下去的时候,因为锄头举得太高太用力,竟然把山洞顶上的石头给砸下来了一大块。顿时那野兽就醒了,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一下就愣傻在那里,手足无措,然后手就软了,那锄头就从我手里一滑,就掉了下来,砸到了野兽的头上,锄头把也砸到了我的脚,一下也把我给砸醒了过来。我慌慌张张的去掏我那腰间的砍柴刀,在我还没来得及掏出来,那野兽一前爪就直接朝我头拍了过来,我赶紧往后一撤,脑袋是没被拍烂,但是那野兽的爪子也是无比锋利,就把我的脸从眼角位置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当时就脸上火辣辣的,鲜血直流。

    “性命要紧,我就顾不得疼痛,就赶紧往洞口跑去。还好那山洞不是很大,那野兽身形过于肥胖了,不是特别灵活,我背上虽然被它抓了几下,但是都没影响我逃跑。出了山洞,我就往林子最密的地方死命的跑。我因为身材瘦,那野兽因为长期祸害庄稼,吃的那是膘肥体壮,在那林子里横冲直撞,我呢就望着那缝隙狭小的地方跑,它在后面追,结果我跑了一阵,发现就听得那野兽的咆哮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痛苦,我就停止了跑,也怪,那好奇心竟然战胜了逃命的心,我蹑手蹑脚的往会走,然后爬了上一颗高树一看,哈哈,那野兽因为胖了,卡在了一颗大树的树杈上,四脚悬空,还在流血,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树杈下还有一节断掉的粗树枝,就刚好顶住了他的肚子,它挣扎的越厉害,刺入的越深。我就在树上一直盯着,直到那野兽慢慢没了声响,我举起砍柴刀,直接从那卡住它的树上,跳下去,一下就把它脑袋砍去了半边。见那野兽死透了,我就拿着那砍掉的半边兽头,回到了村子,然后叫村子里的人把野兽的尸体抬回了村子。那野兽的肉,大家吃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我呢,因为受了些伤,就养了几日,村里的人都来看我这个杀了祸害村野的野兽的大英雄,那几天可以说是我最风光的日子,只是我那脸上被野兽抓了的伤,却怎么也治不好,像是一条横在脸上的肥虫,特别的难看。等我伤养好了,我就去长老家,让她兑现她的承诺,可是她女儿嫌我丑,宁死不从,长老也以此为借口,百般推脱。到最后,竟然和村里的其他适婚的男子打招呼,谁能治住我,不让我去纠缠她们,就把女儿嫁给谁。一时间我从村里的英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逼婚无赖!后来,我去思过崖改造,经过百般折磨,九死一生,最终还是顺利毕业,而且我脸上的那肥虫也没了,只有一道疤痕了。可是依然没有一家人愿意让女儿娶我,只记得我是那逼婚的无赖,而忘了我是那除害的英雄!”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越来越凝噎,最后无声的停住了。我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又想起了思过崖的事,我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脱口而出,听到我的承诺,他长长的吸了一口,然后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次不要再忘了!”

    “嗯,你先回去吧,我先仔细研究下笔记本。”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就要去取那墙上的灯笼,意欲离去。

    “灯笼留给我吧,我这里也没个灯火。”

    “对对对,留给你!”,说着,他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打火的火折子,交给我,然后就轻声的离去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听着他离去的脚步,我的心里充满了敬佩和叹息,今天的马车颠婆的疲乏也一散而尽,无心睡眠,赶紧关严门窗,把灯笼挂在窗前,借着灯笼的光,打开了那厚厚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