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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同门相斫

    只听屋顶一人笑道:“师兄,刚才在那鬼市,你怎知那汉子会忽然暴起,抢夺宝剑?说起来,场内高人不少,有一人领着个十几岁的小子,虽然全程没出手,但兄弟瞧得出来,那人功夫不浅。”

    “看不出来,你到底长进了,”师兄语调冷若冰霜,“我叫你跟我分头跑路,你怎地不听,硬跟着我到了这里?师父下世才不到半年,你便不听我这师兄的话了,恐怕不合本门的规矩吧?”

    原来是鬼市上最终抢了宝剑走的点苍双剑。

    不是血手人屠,夏宇松了口气,心想,这师兄说的没错啊,抢了人家的宝剑,二人不分开行动,等着被人一锅烩了么?

    果不其然,听那师兄继续道:“师弟,眼下咱们虽然得了这柄却邪剑,但鬼市的人岂肯罢休,咱们二人只有分头而行,才不至于被人家一勺烩了。”

    二人说话声音不小,夏宇心想:原来这把剑叫做却邪剑。

    “师兄,咱们出道以来,吃饭睡觉甚至逛窑子嫖女人都是二人一起,你今天怎地忽然赶兄弟走?”师弟嘿嘿一笑,“再说,倘若有人追到,有我在身边,对您也是个照应。”

    师兄说道:“这么说,你是不听我的话了?”

    师弟说道:“听,怎么会不听。既然师兄坚持要赶兄弟走,兄弟要向师兄求恳一事。”

    “你说!”

    “兄弟武功一直不如您,单独出逃,身边又没有您照料,倘若碰上强敌,那怎么办?”师弟叹了一声,“所以,兄弟想拿着这却邪剑一起走。”

    师兄怒道:“怎么,你疑心我要独吞这把剑么?”

    “师兄说到哪里去了,您大仁大义,我自然信得及您,绝不会独吞此剑。我说的是,我功夫不济,想带了此剑去,追兵到了,也好防身。”

    “这些追兵只是人多,却没有真正厉害的人物,你的武功足够应付了。再说,天下武功内力为体,招式为用,宝刀宝剑终不过锦上添花而已。你内功练得不到家,遇到真正厉害的强敌,神兵利刃也只怕没用。”

    “您不肯让我带着宝剑,那我便一直跟着您,别想赶我走。”

    “看来你终究是疑心我,要独吞这却邪剑,”那师兄长叹一声,“师弟,武林之中,我的外号叫做什么?”

    “您的外号叫做溥心神剑。”

    师兄说道:“神剑是武林中的朋友吹捧,万万不敢当的,这溥心二字,是什么意思?”

    那师弟说道:“溥心二字,是说师兄您言出必践,做事从不欺心,是个响当当的大丈夫,好汉子。”

    “不错,”师兄说道,“我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在武林中闯荡了十几年,才创下这个外号,难道会昧着良心,独吞这柄却邪剑么?”

    师弟似乎听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

    师兄怒道:“有什么好笑?”

    “先前我一直以为师兄这个外号实至名归,但今晚一瞧,又不尽然。”

    “怎么?”

    “师兄,那女子捧出却邪剑之后,上台抢夺宝剑的汉子,你瞧着面熟么?”

    “面,面熟什么,面什么熟?”师兄怒道,“你到底守不守门派的规矩,听不听我的话?”

    “别装了,师兄,那汉子其实是你秘密收下的弟子,”师弟冷笑道,“你骗他去鬼市抢夺宝剑,尔后一掌毙了他,自己顺势收了剑。你满打满算,教了他一个月功夫,尔后骗他为你送了一条性命。你心计这等歹毒,配不配跟我谈门派规矩?”

    夏宇听得暗自惊诧:这二人武林上也算有些名号,想不到师兄为了一柄宝剑,卖了自己的弟子,师弟为了这柄宝剑,跟师兄反目!

    这却邪剑,当真值得如此这般?

    这时,听那师兄反唇相讥:“你手里一直扣着钢针,准备背后伤那中年人和他的孩子,这番作为,也不见得如何光明正大吧?况且,咱们点苍派的暗器,什么时候开始淬毒了,这也不是师父教的吧?”

    原来这两个贼厮一般狠毒!夏云飞心里怒极:我不过带着儿子去见见世面,哪知竟会成为人家暗算偷袭的目标?

    又不禁后怕:听他师兄的语气,显然那针上淬了剧毒,自己只要一念之差,此时已经和儿子一起不明不白地死在鬼市中了。

    夏云飞抓起长剑,便想出去质问二人,却被夏宇死死拦住。夏宇递过一块木板,蘸着唾沫写道:“由二贼自相残杀”。

    夏云飞胸中之气这才平息了些,便听外间说道:“也罢,师弟,你既然如此信不过我,咱们还一起走路便是。”

    “只是,此刻山下必然被鬼市那帮兔崽子们包围了,咱们须得在此处盘桓几日,等他们散去,再下山。”

    “师哥,我就是佩服你足智多谋,”师弟笑道,“只不过,凭咱俩的本事,即便硬闯,谅那些兔崽子拦不住咱们。”

    “哼,你当我是怕那些兔崽子们吗,”师兄说道,“我怕的是鬼市背后的人。”

    “鬼市背后的人,不就是那几个大头兵么?师兄,我从没听说过,你可不是骗我吧?”

    “昏聩,你用脚指头想想,鬼市上来来往往,都是武林中人。凭那几个大头兵,真能镇住场子么?”

    师兄继续道:“这背后坐镇的,是个大有来头之人。师弟,你倒猜猜看?”

    “开这个鬼市,无非为了挣些银子。武林各门派之中,以峨眉派最近声势最壮,莫不是要重修峨眉金顶,缺少银两?”

    “不对。”

    “难道是武当派?”师弟说道,“但武当派十分平静,没听说那些牛鼻子有什么波澜啊?”

    “不对。”

    “少林派?”师弟长舒一口气,“嵩山脚下都是少林寺的庙产,整个河南都给他们香火供奉,他们还缺银子?”

    那师兄再度否认之后,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什么。只听那师弟“啊”了一声,语调显得十分惊恐。

    师兄说道:“怎么,事情干出来了,现在倒害怕人家找上门来了?兄弟,你要是怕了,尽管自行离去,师兄一力承担。只不过,嘿嘿,这却邪剑,你休想染指了。”

    “事情都做出来了,我此刻退出,人家也未必能够放过我,”那师弟说道,“师兄,咱们为今之计,只有快快钻研出这却邪剑背后的门道,练成厉害武功,才好与人家抗衡。”

    “你总算开窍了,”那师兄说道,“其实,这区区一把却邪剑算得什么,关键是这把剑后面的秘密。”

    点苍双剑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叫夏云飞等人听了去,夏宇虽也听到了,却觉得如坠云里雾里。

    这时,只听那师兄说道:“咱们就在这庙里先对付一晚吧!”

    “走,咱们进去。”

    随后是二人脚步落地的声音。

    夏宇暗暗叫苦:若是任由这两个贼厮闯进来,他二人刚刚在鬼市抢了人家镇场子的却邪剑,做贼心虚之下,必然杀己方灭口。

    按着二贼心性,诛杀自己的徒儿商且毫不在意,要杀了自己一家,更不必讲什么道理。

    夏宇额角渗出冷汗:听二贼的说法,在鬼市早已跟自己和爹爹朝过相,而且专门注意到了爹爹。

    若是装睡,装作不认识二人,也没听到二人的谈话,简直是不可能的!

    自己全家被堵在庙内,便是赌大运也无从赌起。

    夏云飞也没真正见过什么十分危机的场面,当此之时,反而看着儿子。夏宇情急之下,双手一挥,叫父母一边一个,埋伏在庙门后,二贼只要探头过来,仗剑直刺即可。

    耳听得屋外脚步越来越近,二贼就要进屋,夏氏夫妇挺起长剑,只等二人跨步进来,便即刺出。

    然而,二贼脚步忽然在外间停下,那师兄说道:“师弟,有道是宁宿荒坟,不住破庙。这庙如此破败,咱们不如就在外面将就一晚?”

    那师弟笑道:“师哥原来回心向善啦,人死如灯灭,师侄不会来找咱们麻烦的,哈哈。”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哈哈,那我便进去睡,”忽地,那师弟改口道,“算了吧,师哥,我和你同在外面。”

    “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二贼遽尔停步,竟不入内,难道冥冥天意,二贼竟不该绝?

    而且,他二人在庙外,一伺天亮,自家几人必被发现,倘若不及早下手除去他们,则自家必为所害!

    何况这二人伤天害理,武林败类,决不能容。

    言念及此,夏宇向父亲瞧了瞧,夏云飞点头,夏宇悄悄踱到后院,挺起一根钢锥,照着马臀疾刺下去。

    那马正在沉睡,忽然吃痛,嘶叫起来。

    二贼果然惊醒,不约而同说道:“里面有人!”

    “不管是谁,决不能留下活口!”那师兄吩咐道,“师弟,不管他是否无辜,这当儿可手软不得。”

    屋外传来二贼拔剑的声音,夏氏夫妇挺剑躲在门后,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夏云飞目视妻子,示意震惊,只消直刺而出,必取二贼性命!

    二贼脚步渐渐逼近,已到了门口,忽听那师兄“啊”地一声惨叫,呻吟片刻,没了声息。

    随后是那师弟长声大笑:“师兄,你怎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往后江湖上,可没有点苍‘双剑’的字号儿啦!”

    夏氏夫妇不由得一惊,不知外间在搞什么鬼,夏宇一个激灵,瞬间想到:二人定是一前一后向屋内闯,师弟在身后,拔剑暗算了师哥!

    正琢磨着,忽听那师弟说道:“屋内之人,快快出来,不然的话,老子要放火烧庙啦!”

    夏氏夫妇对望一眼,到底是夏宇信念电转:“我和爹开门相迎,娘依旧躲在门后,见机行事!”

    夏夫人要和丈夫开门相迎,夏宇说道:“我和爹爹,跟他朝过相!”

    这样安排已毕,那人又叫道:“快快出来,我这就要放火啦!”

    夏夫人还在犹豫,夏宇说道:“别烧,别烧,有话好商量。好汉,我们途径贵宝地,没拜会您老人家,冒昧之处,请您不要见怪。”

    夏夫人只好继续伏在门后。

    夏宇的话,装作全没听见点苍双剑的对话。外间那师弟沉吟片刻,果然说道:“小子,你可知道我的大号叫做什么?”

    夏宇装作十分怯懦:“好汉的大号,咱们今天不知道,往后也不会知道,请好汉抬抬手吧。”

    “唔,你倒乖巧,”那师弟沉吟片刻,说道,“小子,你是明白人,我本想饶你性命。可是,我杀了师兄,闯下天大祸患,非但那鬼市背后的势力要杀我,本门师兄弟也容我不得。”

    “我刚得了却邪剑,还没解开背后的秘密,找到那,那,嘿嘿,”他顿了顿,“反正这些跟你也说不着啦。总之,我万万不能被人寻到,又不能担保叫你一辈子闭嘴,只好杀了你。”

    夏宇为了进一步松懈其警惕,引其入屋,甩开火折子,点亮了灯。

    火光顿时照亮了夏宇和夏云飞二人,外面那人见二人主动点灯,笑道:“我道是哪位朋友,原来刚才在鬼市会过。”

    夏云飞虽不齿其为人,但礼节不失,抱拳道:“点苍双剑的威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那师弟愣了一愣,抱拳道:“惭愧,点苍双剑四个字,从此往后绝迹江湖啦。不知老兄尊姓,台甫?”

    夏云飞拔剑在手,说道:“还是不必通报姓名了吧。”

    那师弟说道:“嗯,我瞧得出来,你至少有十五年内功修为。但若与我生死相拼,却不见得够数儿。况且,”他抖了抖手中黑黝黝的却邪剑,“我有宝剑在手,咱们斗起来,胜负之数如何?”

    夏云飞想了想:“自然是你胜我。”

    “很好,你既然识得好歹,我也并不一定要赶尽杀绝,”师弟说道,“你也别等我动手,趁早自己了断了,我还可饶了你儿子性命。”

    夏云飞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你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杀我们灭口,又何必用花言巧语来骗我?”

    夏云飞大喝一声:“别废话了,咱们这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