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瓶子里的世界

    这声音我仔细分辨了一下，不是从我脑子里发出来的，我着急地向车内各个角落张望，突然，插在中控台水槽上的瓶子映射出来一个画面，我急忙捧起瓶子，凑到眼前仔细去看。

    画面中的儿子站在一个凸面镜前，他焦急地一边跺脚一边挥动双手，背景是我们单元楼的地下停车场，虽然，平时我都会把车停到地面，但是，前不久天气预报说第二天要下冰雹，所以，我头一天第一次把车停在位于B1层的停车场，这个停车场一直没有启用，因为儿子同学的爸爸是做装修生意的，物业经理在年初找他做过勘测，所以他对停车场的情况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从他口中得知，有一个地方可以开车绕进去，停车场里面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毛坯路，车开上去碾压着石沙路面，轮胎会嘎吱嘎吱作响，整个停车场只有距离我们单元楼电梯间不远的一个拐角处有几个铺装好的车位，在靠近拐角处的柱子上挂着一面凸镜，所以，我十分确定他就在那个地方。我赶忙用双手的大拇指擦拭着瓶身，想要找到更多的细节。

    “瑞瑞，别着急，我现在就过来！”我安抚着儿子说道。随后，便准备发动汽车直奔小区方向，然而，在引擎响起的同时，我注意到，在我说完话的近半分钟之内，儿子虽然仍在呼救，但是，声音越来越显得漫不经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真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不会这么从容的，他只会大哭，没有休止地大哭，仔细想想，只有在我们玩角色扮演游戏的时候，他才会假装出来这种状态。

    正当我再次怀疑自己被这个所谓的异度空间捉弄的时候，陈曦瑞突然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来兴奋的表情，“爸爸......你快来，你快来，我......我......我就在那个......地底下，那个......上次我们......”，瑞瑞用平时稚嫩的语气，支支吾吾地说着，正在他停顿下来，咽了口唾沫，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个黑影压在他的身后，看身型是个男的，身材偏瘦，170公分左右的身高，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卫衣，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将他的脸遮挡住了大半，他左手缓缓伸向我的儿子，在将要靠近的时候，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忽然亮了起来，此时的瑞瑞似乎发觉到了有人在身后，他转身看向那个男人，反而轻松下来，竟伸出双手上前要去拥抱，然而，此时，这个男人伸起了右手，高高地举在半空，手心里似乎攥着一个什么东西，在他毫不犹豫地就要挥舞下去的同时，手指缝隙间里发出几道白色的亮光，看样子是手机，从轨迹上，男人似乎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用手机朝着瑞瑞脑袋右侧的空间狠狠地砸落下去，几乎在同时，瑞瑞突然侧身回头，手机的背面便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头上，都没来得及喊出声，瑞瑞就顺着手机跌落的方向倒了下去，头部正好磕在那个挂着凸镜的石柱边缘，又顺着石柱表面倒落到地上，身体开始抽搐起来，瞬间，地面上开始渗透一些血迹，男人看这阵势，立马手忙脚乱地去拖住他，随即，胡乱地抓起地上碎屏的手机，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画面。

    我愤慨地看着这一切，恼羞成怒地拍打着瓶子，牙齿被咬的吱吱作响，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油门踏板踩到底，一个急加速就朝着小区方向飞驰而去，黑压压的乌云将小区笼罩了起来，又一次来到那个红绿灯路口，此时路口的红绿灯已经不工作了，红黄绿三盏灯全都亮着，那个死老头还站在垃圾桶旁盯着我看，同时举起来右手，又要去指方向，我不耐烦地骂道：“去你的，你这个糟老头子，老子哪有功夫理你，想害我儿子，一会儿再来找你算账。”我猛地右打方向盘，拐进通往小区的那条主路，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小区的北门犹如地府的入口一般，阴森恐怖。

    我沿着原先追赶张琳的那个方向驶去，在和她分别的那个路口的北面是小区的停车场入口，被一圈一圈的铁丝网缠绕地严严实实，入口右侧是一扇封闭的铁门，铁门距离停车场入口有一个绿化带，那里原本种着两排绿植，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给铲平了，留下一个刚好能容纳一辆车出入的缺口，绿化带的边缘被填成一个隆起的土坡，坡面上有几道车辙印子，沿着这些轮胎印，就能直接驾车开进停车场，我上一次就是从这里进出的。

    我没有丝毫犹豫，驾着车几乎是冲了进去，猛烈的一个回弹，底盘被磕的咣当作响，我在地下摸索了两圈，终于找到瑞瑞出事的那个拐角，石柱的边缘和地面上留下一滩血迹，周边散落了一些碎掉的屏幕渣，我凭借记忆顺着男子逃窜的方向，追赶过去，不远处，已经没有铺装的地坪，土坯的路面上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我顺着脚印追了大约1分钟，终于，听到了大口喘气的声音，回声在空旷的地下回绕，我停下来，辨别了一下具体方位，就继续追了上去，一个昏暗的角落，依旧在一个凸面镜的下面，那个男人双腿跪在沙土地面上，抱着瑞瑞，掩面抽泣着，嘴里居然还一直念叨着：“瑞瑞啊，瑞瑞，怎么办，怎么办啊！”，我躲在一旁观察，正打算找机会扑上去的时候，男人掏出了碎掉的手机，费劲的操作了一番后屏持住喘息，“喂，我们......我们在地下停车场，瑞瑞，说困了，想睡觉，我晃了两下，晃不醒，估计是因为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然......”，“赶紧给我滚上来，连个小孩儿都照看不了吗，瑞瑞要有个好歹，你也别想好过了，我会跟你这个王八蛋拼命的！”，还没等男子说完，手机便传来张琳的声音，这尖锐的嗓音，在这地下显得格外刺耳。

    我呆呆地放慢脚步，狐疑地望着男人的背影，此时，男人似乎发现我，猛的回头看了过来，身后一只野猫窜了出去，男人️转身收起了手机，继续慌不择神地抱起奄奄一息的瑞瑞，起身就要走。“给我站住！”我怒吼道，然而，男人没有丝毫停顿，我鼓起勇气，跑上前去，想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但奇怪的是，我明明抓住了他的帽子，却意外的扑了一个空，惯性的原因，我差点摔倒，佝偻着向前小跑了两步，狼狈地起身又要去抓他，这时，我已经来到了他的正前方，我刚要抡起拳头砸向他的脸，此时，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将他的脸照地一览无遗，我的天，这个人居然和我长得一样！我被吓地连忙退后了几步，这个和我一样的男人就像看不见我一样，擦着我的肩膀就快步走过去，按了向上的电梯。

    我扶着墙面，愣了好一会儿，电梯门打开了，男人托着瑞瑞进了电梯，我用手捂住沉闷的胸口，喘着粗气，跟了进去。看着男人手里不省人事的瑞瑞，我怜惜地要去捧他的脸，然而我摸不到他，我焦急地在原地跺脚，大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老子和你没完！”，男人依旧听不见也看不见我，继续目光呆呆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嘴巴里一直念：“陈凡啊，陈凡，你怎么，你怎么把自己儿子给害死了，我要怎么交代啊，我这可怎么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