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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肖遥

    能容纳下三十多人的正厅,只有寥寥几具无法拼接的尸体。

    白蛆在那嫣红下是那么显眼,却又在那白骨上近乎隐形。

    恶臭仿若魔鬼,撬开吴兵的鼻腔,钻入他的身体,随着血液的循环充盈着他的身躯。

    他的眼眶快要无法装下他凸出的眼球,眼球上的血丝似要蔓延至整张脸。

    他的脑子天旋地转,剧烈的冲击让他快要无法站立。世界的颜色在那么一瞬间,只赋予了他两种颜色,或红或白。

    他看到一个快成白骨的女人趴在桌上,似乎在保护着什么。她的身上有着骇人的伤口,遍布在她的骨头上。

    “我来将你们安葬吧。”

    他看不得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如此惨死,尽管恶心,也要为她们立碑。

    “他的臭钱我不会碰的!我会报官府,官府没用我上黑市通缉他!”

    吴兵走到她们身旁,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他不懂超度的经文,这一礼已经是他最大的敬意了。

    他将充满呕吐物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抹尽,小心翼翼的挪开女人的身体。

    金银掉落的声音很闷,但却能直击他的心头。

    那女人护住的哪是什么婴儿,是那耀眼的金银珠宝。

    猛然间,他才发现这个大厅中散落了无数令人梦寐以求的金银珠宝。

    吴兵愣了很久,脑子的思绪却不停。

    他冲出宅子,踢翻一个又一个尸体,发现她们怀中都有不少的首饰和银两。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他瘫坐在泥巴路上,有些癫狂的发笑。

    “贪!活该!”

    他明悟了,虐杀这个无名村的人大概率不是欧冶锴,而是村里人的贪欲。

    但这件事是因为欧冶锴造成的,他留下了这个烂摊子。他明明能够给众人分好,但是却没有这么做。

    吴兵回了宅子,将桌上的包着金银珠宝的包裹重新系紧,放在了自制的摇床上。

    他拿出火折子,吹出明火点燃了草堆,让大火焚烧着个村子。

    一声口哨从吴兵口中响起,三只鹰隼拉起麻绳用力的扇动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吴兵又唤来了两只鹰隼,足足五只比人大的鹰隼才能勉强拉起吴兵和那包裹的重量。

    五只鹰隼的飞行,远远没有三只鹰隼稳,麻绳太短了,让它们行动受限,甚至会碰到彼此的翅膀。

    五只鹰隼不断的尖啸,向吴兵抱怨着。

    吴兵给了自己一巴掌,“看了教训还不长记性。”

    他打开那个可以让他财富自由的包裹,撒了一大半出去。

    他尝试让一只鹰隼脱离队伍,但依旧是摇摇晃晃,随时可能从高空摔下。

    吴兵又倒了一大半,并且让鹰隼队伍从回了三只的数量,这才稳住了飞行。

    ****

    肖遥在桌上拿了几块碎银,便奔出了“醉仙楼”。

    他想要追上还没走远的四人,跟四人一起结伴。

    可在“醉仙楼”外怎么张望,却都找不到刚刚离去的身影。

    街上的人稀稀落落,零零散散,透出一股不该在这座城的悠闲。

    明明是充满战乱的城市,却好像自成一方,布局在蓬莱仙岛之中。

    这是肖遥熟悉的感觉,不是在他小时候记忆中的那股感觉,是他在水牢中的感觉。

    这条街,或者说这座城的人,都跟他在地牢时一般,已经认命了。

    当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心机,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法改变自身所处的现状时。

    人,就会生出一种惰性。他们不过是在苟且的活着罢了。

    当你改变不了环境时,环境就会在无形中改变了你。

    “只要到晌午时回去就行。”

    肖遥不再纠结白静冰他们去哪了,他自己逛也一样。

    他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眼神有一丝期待。

    那是曾经家的方向,虽然现在他家肯定是不在了,但他的青梅竹马或许还在。

    他四处瞧着,充满了好奇。他太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甚至被何不愁拉出来时,对刺眼的阳光都有一股陌生感。

    “这是哪?”

    肖遥放慢了脚步,走到一个断臂的中年人身后。他轻轻的拍了拍中年人的后背,问道:“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中年人转过脸来,脸上尽是焦急。当他看到肖遥这副少年模样,嗤笑了一声:“滚远点,毛都没长齐,过来凑什么热闹。”

    中年人给了他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肖遥双手撑地,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问问,那中年人就要给他一脚。

    “还不滚!!”

    中年人抬起脚,作势又要踢去。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肖遥是天性懦弱,还是在水牢中养成的懦弱。他连忙起身,接连对中年人躬身抱歉。

    “下一个。”

    这时,茅草屋的帘子被掀开了。里面的一个老人侧过身子出来了,而那掀起帘子的姑娘扫视着在门外等候的人。

    中年汉子没有功夫理会肖遥,一只手拨开前面的人,挤进茅草屋。

    外面等候的人破开大骂,但却也无济于事,因为帘子早已落下,木门也从里面拴上了。

    不多时,隔音不好的茅草屋传来了女子的呻吟声,还有中年汉子的叫骂声。

    肖遥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是小芳。”

    他加快脚步,嘴中喃喃。

    他来到了那处生活多年的地方,但这地不知何时已成为了一处废墟。

    屋子看起来早已倒塌,砖瓦遍地,一扇门都没有,应该是被人搬去了。

    而旁边的屋子,他青梅竹马所居住的屋子,也是如此。

    “走错地了,一定是走错地了。毕竟这么久没回来了,不记得家在哪也正常。”他这样安慰自己,继续的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早就没了时间概念,只知道自己的脚走得有点酸。

    这是一个不算热闹的闹市,零散的地摊就在两旁摆着五花八门的东西。

    有人拍了拍他佝着的后背,他以为是白静冰他们,立马直起腰,露出一个微笑转过身。

    “白……”

    一把匕首通穿了他的肺。

    他震惊又疑惑的看着那个捅他的男孩,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遥抓着男孩的手,男孩害怕的又顺着伤口捅了几刀,直到肖遥无力的倒下。

    意识迷糊中,他看到了那个小孩跑到一处摊位前,将匕首交给了一个有着斗鸡眼的人。

    肖遥的倒下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慌乱,似乎这件事在这座城里早习以为常。

    这闹市依旧在以自己的规律运行着。

    他的尸体可能会被士兵嫌弃的丢到城外,他刚有的名字可能不会给老爷所记得,他短暂的一生也不会被记在史书上。

    天下千万苦命人,他肖遥算那一茬。他注定是被世界抹去的人,被时间淡忘的人。

    他的一生很短暂,也很简单。简单到几百字就能完全概括。

    五岁前,无忧无虑的玩耍。

    五岁后,因为战争,被父亲藏匿而一直躲在家中不曾出去,直到十二岁。

    十二岁那年冬天,母亲赶着用所有积蓄买下的牛车,带着自己出城逃难。

    后面就是路遇山匪,母亲卖着美貌而保全自己。

    直到今年,母亲满身恶臭带着疱疹而死。

    他本以为母亲死后不久,自己也会在水牢中死去。

    没想到遇到了欧冶锴,让他又对生活有了些许希望。

    当欧冶锴为他取名“肖遥”时,他想过为老爷一生做牛做马。

    他曾有过完整的家庭,有着青梅竹马,可在时间车轮无情碾过时,他的父亲、大哥、母亲一个个的离他而去。而他的青梅竹马到他死都不知道过的如何。

    “老爷,对不起。白费了你的银子。”

    他的手死死握紧那几块碎银,或许清理他尸体的士兵会为这笔意外之财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