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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陈公公掏出了一面铜镜递给沈云,沈云伸手接过往右脸上一照,镜中人脸上居然有和郑植一样的隐约黑气,当时把沈云吓得差点丢了铜镜。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沈云仔细回忆起昨天的情形,自己和老师都中了苦怨劲,而袭击过我们师徒二人的只有郗恢,按照颜灵的说法苦怨劲乃是法净寺的不传之秘,昔日圣上剿灭法净寺时随着一场大火不翼而飞,这郗恢又是如何学会的?他又为何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沈云想起高仵作说过的话凶手是个左撇子,自己是右脸挨了郗恢反手一巴掌,当时郗恢的左手已经拎住了老师的衣领,晚上突袭衙门时,郗恢格挡住颜灵飞来的钢鞭后也是捂住了左腕,再前一日郗恢打如意的时候自己虽然没有看清是哪只手打的,但如意坐在地上也是捂的右脸,二人面对面的情况下郗恢也应该是用左手去打的。而且从他和黑影交手看本身是个用刀高手,莫非……可是他图什么?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沈云心底冒了出来,自己也听说过龙骧军乃是天京禁军,都是由京城良家子组成,这次护卫钦差有失按律当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运作改判的余地。可攻入县衙斩杀县令那就是造反,当诛九族。

    现在朝廷大军在西北陷入拉锯,如果逼反了这500龙骧军,牵连到他们的家属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把手中铜镜递给陈公公时拽住他的衣角在耳边说了几句,之后拔腿就往郗恢的住处跑,急的陈公公在后面大喊:“你这小子又搞什么花头精?你不管你的脸了?”想起之前刘哲交代自己的话一跺脚往回走去。

    沈云没跑几步就觉得胸口好像被一颗巨石死死地压住,即使已经把嘴巴张到了最大,但吸进去的空气依旧少得可怜,整个肺都好像快炸了开了,伸手一抹额头,瀑布般的汗水哗啦啦地成股流下。整个人也从一开始的狂奔变成小跑,最后连抬起一条腿都要使出浑身气力。

    好在法庆寺内的住处都靠的很近,沈云也绝不是平时毫无锻炼的文弱书生,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郗恢的住处门前,沈云伸手往门上一推,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被人从里面反锁了,牛玄爽带来的龙骧军也一个都不见了,沈云又使劲砸了两下房门依旧没有人回应。

    沈云横移了两步趴在窗户上,伸出食指沾了点口水把窗户纸捅了开了,眯起一只眼睛往里看去,一股奇特的幽香从房内传了出来,屋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龙骧军,只是不见了郗恢的身影。

    沈云闻了两口幽香突然发觉身上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便后退几步猛地往窗上一撞,也不知是不是主人走时太过匆忙没好好检查,还是窗锁早已年久失修,被沈云这么一撞整扇窗户应声大开。

    又闻了两口屋里的气味,沈云身上的疼痛消散了大半,但神智却愈发迷乱,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胀的发痛。扭头深吸了几口深秋的凉气,胸口的疼痛让沈云再度清醒了过来,憋气抬腿翻进了屋内。

    沈云把门闩拉开想要把龙骧军拖出屋去,奈何这些壮汉一个比一个重,沈云自己此时也是头晕脑胀使不出劲,看着一地的龙骧军心生一计,脱下一名军士的靴子坐在地上往牛玄爽脸上“啪啪”猛抽,见牛玄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把靴子倒扣在他的口鼻上,之后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另一边的郑植房内,已经失去意识的郑植光着上身,已经开始变得明显的黑气游走在瘦骨嶙峋的身体里,不断侵蚀着这位安乐县令。

    颜灵和云素娥一前一后盘坐在郑植身边,颜灵伸出右手按在郑植心口,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流入郑植体内,在五脏六腑汇聚成型抵挡住黑气的持续侵蚀,云素娥则在郑植背后尝试着把黑气不断聚集起来。

    就在二人专心致志为郑植祛毒疗伤时,一旁的岑杏林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抽了抽鼻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咚”地一声栽倒在郑植身上,把颜灵和云素娥都一起带着躺了下去。

    待屋内再也没了动静,郑植的床下传来几声响动,几块青砖被从下顶开,郗恢一身轻装口唅一柄尖刀手脚并用地从床下爬了出来。确认四人均已被迷晕,便取下口中钢刀反握在手中,上前先抓住颜灵的领口,把手中尖刀高高扬起瞄准脖颈猛地斩下。

    突然颜灵双目猛睁对着郗恢一声暴喝,怒喝中饱含着颜灵苦练二十年的内力,一吼之下竟把郗恢震退了数尺,听到颜灵的吼声门外的埃里克一脚踹开房门,从腰间后背取下手斧和圆盾,整个人弓步半蹲严阵以待挡住了郗恢逃跑的去路。

    见颜灵和云素娥丝毫没有中招的样子,郗恢此时也顾不上为什么屋里众人没被自己百试百灵的迷香迷晕,而深知颜灵厉害的他也不敢多做纠缠,紧了紧手中钢刀直奔埃里克而去。

    在郗恢看来颜灵武艺绝伦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赢的,但他要保护郑植不能妄动,这个外邦蛮子虽然看着挺唬人,但说不定是个黔之驴,只要自己能逃出去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

    但事实证明郗恢着实小看了埃里克,或者把自己的武功想得太高了。和他一样埃里克也是一个从战场上滚过来的老兵,论经验绝不比郗恢少,而此时此刻埃里克手上的圆盾成了郗恢面前最大的障碍,若是在战场上郗恢大可用随身的钉头锤之类的重武器把圆木盾砸个粉碎,可如今手里只有一把钢刀,面对防守密不透风的埃里克,无论自己如何出刀都只能砍在盾上被埃里克轻松弹开。

    和自视甚高不屑于偷袭的颜灵不同,云素娥并没有一般高手都会有的矜持,趁着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如同鬼魅般滑到郗恢身边,瞅准郗恢侧身闪过埃里克手斧的机会,伸出食指和中指快准狠地击中了郗恢的眉心,一个月前武功高于郗恢的谛听都栽在这招的偷袭下。郗恢原本杀气腾腾的脸迅速变得迷惑呆滞,埃里克趁机一斧挥出把郗恢持刀的左臂齐齐斩断。

    埃里克上前一脚踏翻了捂着伤口哀嚎的郗恢不让他乱跑,颜灵有些不满地对云素娥说道:“你武功明明很高,为什么要去做偷袭这种阴险之事?”

    云素娥不以为意道:“我只是用最有效的办法解决问题罢了,倒是你一直端着架子小心阴沟翻船。”

    颜灵不屑和云素娥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争辩,拉起了一直伏在床边偷看的岑杏林道:“郑县令的五脏六腑已被我用真气护住了,性命已无大碍,我去把那家伙带回来。”说罢和门外的陈公公朝着郗恢的住处走去。

    郗恢忍着疼点住自己几处大穴止住了血恶狠狠地问云素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璇影八步和乱神指?甚至还能破我的苦怨劲?”云素娥漫不经心地一脚踢在郗恢的伤口上道:“你管得着吗?再说了你那苦怨劲练得有多差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说完找了条麻绳和埃里克一起把郗恢捆的严严实实丢在了墙角。

    当沈云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皓月当空,果然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沈云一边望着窗外的明月一边揉着还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感叹道。

    熟悉的剑兰香气安抚着沈云还有些头疼的脑袋,沈云转头看去只见云素娥正趴在一旁的书案上呼呼大睡,看样子自己和老师身上苦怨劲的邪气应该都被她清干净了,也难怪她睡的如此香甜。

    沈云抱起被子小心翼翼盖在了云素娥的身上,宛如窗外的白云遮住了婵娟。

    淡云遮月连天白,远水生凉入夜多。静夜风起云遮月,冷露初噙雾隐花。

    披上一件外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在小心地虚掩上,沈云准备去找一趟老师,在得到埃里克“郑植尚未苏醒”的回复后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缓缓走去。

    大殿里满是龙骧军,正中间的柱子上绑着鼻青脸肿的郗恢,刘哲和陈公公正在安抚众军士以免他们把郗恢打死。

    刘哲见沈云走来道:“子卿你怎么来了?德谋说你也中了苦怨劲的邪气,下午才被云老三彻底祛除,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沈云同几个百夫长见过礼后道:“在下身体已无大碍,子思莫要担忧,在下心中有数,那郗恢说什么了吗?”

    牛玄爽啐了一口道:“他就是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被打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说,要不是端王殿下拦着,老子一刀劈了这个王八蛋!这个逆贼行刺钦差居然还想让我们这帮兄弟顶缸,老子差点被逼的落草为寇,这个混蛋!呸!”

    另一边的淳于师说道:“既然恶贼已被擒住就不怕他不招!沈解元先前多亏你救醒了老牛,不然那一把火就把我们都烧死在里面了。”

    “火?”沈云疑惑地问道,他翻进屋子时并没有见到什么火苗和引火之物啊。

    白福敬道:“是有一把火烧在了床底下,当时我们都被迷晕了,要不是老牛把我们一个个都打醒了过来,我们这几个百夫长都被烧死在了屋子里。”说着和淳于师一起揉了揉还有些发红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