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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执诫骑士

    落影国秋枫谷,坐落着整个王国境内最大的全能教会基地。

    以主神歌为主要信仰,供奉着人类信仰的十六位众神,全能教会用了数百年的时间统一了大陆上大部分的宗教势力。壮大后的教会成员拥有一个普遍共识,那就是整个人类所面临的生存危机绝非眼前的争权夺利。为此教会开始训练教会骑士,收集被赐予众神力量的教会圣物,消灭或封印那些对人类世界有危险的生物,全能教会的众多基地因此而被建立。

    秋枫谷的教会基地外,在无人看到的古树附近,牧萧轻轻用手拨开地上厚厚的泥土和枯叶,这里近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在泥土不经意的掩盖之下,有一块沉重硕大的青石板,牧萧用手在石板的缝隙处探了一下,感觉有风从中涌出,有力的骨手将青石板挪起来,石板下方赫然显现一片人为挖出的地下空间,牧萧一跃而下,并从下方把青石板重新挪回原位。

    随着前进,牧萧从泥土通道中穿过,前方是一片由石砖堆砌,被遗忘已久的地下墓穴。长廊的两侧,从土石墙壁中留出一个一个中空长方形区域,里面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躺进去,每个方形孔洞规规整整的安歇着一具一具逝者的白骨。牧萧从历史文献上了解过,这种墓穴是一种古老的集体安葬方式,由此推断这里或许已经废弃了数百年,甚至近千年了。

    长廊尽头,墙壁火把光芒的闪烁中,一个全身覆盖黑色盔甲的人,腰间悬挂着沉重的黑色连枷,正双手抱胸,倚在石头门框上。

    “魂司的调查员?你来了。”听到牧萧的脚步声,他的黑色金属靴踏出一步,立定在门口,望着渐渐走近的牧萧。

    那身造型独特的黑色盔甲,牧萧是不会认错的,那是一位暗黑圣堂的执诫骑士——这些骑士行踪诡秘,实力超群,只有在执行任务时,人们才偶然得以窥见他们的身影;牧萧听说过,在执行圣堂指派的任务时,他们毫无怜悯之情,执诫骑士擅长猎杀那些亡灵巫师与黑暗生物,几乎逢战必胜。

    虽然作为秘法议会对立的存在,暗黑圣堂也自诩为秩序议会衣钵的继承者之一,但实际上暗黑圣堂的规模并不算大,其总人数恐怕连秘法议会及秘法学院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暗黑圣堂的执诫骑士数量基本也被控制在四十到三十个左右,关于他们强大的传闻和神秘色彩在禁术研究者中依然甚嚣尘上。

    “这里怎么了?”牧萧问那位执诫骑士。

    “一个叛逃者,亡灵司的叛逃者,在这个地下墓穴之中,准备利用其中的尸骸创造出巨大的亡灵造物,随后就是用他的亡灵造物破坏掉上方教会的封印,掌控被封印的魔法生物,攫取被封印的秘宝和法器。司长下令,即刻斩杀。”

    “那执诫司需要我来做什么?”

    “那个叛逃者在这里布下的魂术陷阱,不是执诫司的人能应付得了的,我们需要一位在魂术研究上略有造诣的人协助。”

    “他在里面吗?”

    “是的,我们进去的时候要时刻小心。走吧。”执诫骑士拔下插在墙上灯柱上的火把,带领着牧萧向深处走去。

    “那么,圣堂的同僚,一会该怎么称呼你?”执诫骑士问道。

    “牧萧。你呢?”

    “你叫我的代号吧,三十七。”

    三十七的胫甲与牧萧的靴子在空旷的石质墓穴中行走,脚步的声音向更深远处回荡,还有火把燃烧松脂的声音,除此,牧萧仔细观察着墓穴中的地砖,聆听风吹草动,墓穴中有时会出现致命的陷阱,这是写在黑暗圣堂调查员守则中的。

    左右张望,墓穴似乎变得愈发宽敞,从刚才到现在,这个地方的广阔足令牧萧感到惊异,这里所安葬的逝者或许远比想象中的要多。火把开始跳跃闪动,里面的空气将变得越来越糟糕,牧萧扯过一小块斗篷盖住了鼻子,而三十七仍旁若无人般前行。

    在一块三岔道的墓室厅堂前,领头的三十七停下了脚步。

    “你也发现了吗。”牧萧问道。

    “不知道我们发现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你看,在这周围,墓道里的尸骸全都不见了。”三十七转回头问牧萧。

    “大概率,它们已经活动起来了。”牧萧摸了一下墓室里的灰尘。

    “瞧,这有骨手掌印,这里的灰土没有拖动痕迹和手印,这些骷髅是自己爬出来的。”

    “保持警惕。”三十七用手指了指三岔路中的一条路口,“我们试试走这里,这里的气流要明显一些。”

    牧萧盯着全身被盔甲覆盖、不显露一点皮肤的三十七,他全身盔甲怎么能感受到气流变化呢?连我都感受不到。

    向通道内行走片刻,三十七又忽然放缓了脚步,然后将火把递给牧萧。

    三十七开始把挂在腰间的黑色连枷解下来,连枷的头部镂空内部开始闪烁出白色光辉。过一会,牧萧也听清楚了,通道前方有细微的响动,三十七早比自己之前发现了异常。

    嘎吱,嘎吱。牧萧清楚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不止一处,那是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前方L型回廊的拐角处,一只骨手按压在了墙壁上。

    牧萧下意识的准备脱下手套,却被三十七却把手伸了过来,手掌抚在他面前,“你不用参与,我来动手。”

    两具,三具,那些歪歪曲曲的陈旧骸骨,僵硬地扭动着关节,紫色光芒从它们头骨的孔隙中溢出,出现在回廊尽头。没错了,牧萧认得清,操控这些骷髅的紫色光辉来自于死灵法术。

    三十七手中的连枷开始旋转起来,他从容地维持着原来的步伐,沉重的黑色连枷在骨骸之中飞快劈砸,传来清脆的骸骨断裂声,牧萧意料不到,那个人装备着沉重的盔甲与武器,攻击却如此迅猛。

    牧萧举着火把紧随三十七身后,越过拐角,走廊尽头小小的门洞像是一个蚁穴的出口,不断涌出死灵骷髅。三十七的步调始终未曾放缓,他经过那些骷髅时,骷髅就立即成片的被砸得粉碎,狭窄的通道,顷刻间被砸碎了上百具完整的骨架,破碎的骨渣散落一地,如同一个孩子随手打乱的积木王国。

    “没有了。”三十七收起连枷,连枷上的白色光芒也消失了。他们已身处一片三面围墙的死路。

    牧萧却仔细的观察起面前的石壁,他把火把举近,在石壁的空隙处,火焰在向反方向飘扬。

    “有机关。”三十七的声音又从头盔中发出。三十七开始检索墙壁上的异常砖块,牧萧便开始在周围探寻,三十七盯着一块石砖,它的颜色与周围石砖的颜色呈现略微的异同,先是抚摸,然后用力推了一下,果然,那块石砖缓缓自动缩入墙体。

    “怎么,没有反应?”牧萧和三十七同时望向那块凹陷的砖块。牧萧斜下扫望了一下左侧的墙壁,然后再抬头看那块凹陷的砖,似乎左侧墙壁上也有一块砖的颜色略有不同,蹲伏下身子,用手向内按压,那块砖也自动缩入墙壁。

    原来还有。二人检索周围石壁,一直到第五块砖缩入墙壁,牧萧的右手抚摸墙体,他清楚的听到轰隆响声,墙体内部有明显的震动感。

    “不对!”牧萧快速起身。

    “这被下了灵魂陷阱,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墙壁轰隆隆的响动着,牧萧紧张地左右扫视,他尝试着钻入那些放置尸骸的墙壁方形孔洞,但孔洞过于狭窄,难以钻入,三十七连续后撤数步。

    那些被三十七粉碎的骨骼残骸全部从地面上浮起至半空,如白色蝗群一般飞往三十七面前,搭建成了一个庞大的白骨屏障。“调查员,快过来!”三十七大喊一声,牧萧跑到了白骨屏障后。他看见尽头的墙壁从中间开始,如同野火在草原上蔓延,石砖向外侧逐渐扩散折叠,露出了后面的黑色区域,两个人一起蹲下身子。

    无数人同时愤怒的呼啸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墙体后的空间内发出,持续在他们的头顶和身体两侧经过,持续了七八秒之久,向二人的身后涌去。

    他们清楚看见一道翠绿色的气浪,从白骨屏障的周围越过,绿色气浪中有一些灰色烟雾状的纹路,像是被拖拽成数倍长的人类面孔,他们看起来又愤怒又狰狞。

    白骨屏障破碎,牧萧与三十七站立起来。

    “你所使用的力量,看起来并非来自于暗黑圣堂。”牧萧盯着那些白骨碎片,“这看起来是精神力,而非魔法,我还以为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黑暗术的专家。”

    “我会的很多,黑暗术我也会。”三十七踏过白骨堆。“我们继续走吧。”

    在墙壁后方,这片地下墓穴似乎已到了尽头,眼前浮现出的巨大空间,是一片向下深不可见底的漆黑溶洞,溶洞顶端布满倒悬尖刺般的钟乳石。这个地方潮湿,又寒冷至极。

    眼前是一道光滑、不规则的岩石长廊,看起来就像是天然形成的,长廊尽头通往的另一头,能够看到平台上整齐码好的地砖,两侧的岩壁正中夹着石质城门楼,还有城门楼前紧闭的石门。整个溶洞立体观摩,眼前的岩石长廊上下另有三四条交错的长廊,分别通向水平高度不同的平台。

    “想不到这个地方竟如此大。”牧萧不禁感叹。三十七用脚试探性的踩在岩石长廊上,很结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脆弱。二人通过岩石长廊,到达了对面的平台,门上隐约浮现出绿色的波纹。

    “别碰那个门。”牧萧提醒三十七,“是从这开始了吗,到处设下了魂术陷阱。我们一旦触碰到这些陷阱,自己的灵魂会被吸入其中。”牧萧脱下手套,露出骨手,放在门上。

    “幸好,我有一部分不属于生者。”那些门上的绿色波纹开始从整个大门向牧萧白色的指骨尖汇聚,牧萧的整只白色骨手完全被绿色荧光覆盖,而石质大门则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牧萧打开手掌,绿色荧光开始褪去,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芒球体,无数绿色魂魄迅速从球体中向四周飘荡开去,直到牧萧手上什么都不剩了。

    “这些魂魄被污染过,我们修炼魂术的法师大都不屑于用这种伎俩。”牧萧看着那些飘散的污染灵魂,露出轻蔑的眼神。

    穿过大门,这里的大厅与长廊都不再全部是由石砖铺成的,相当大一部分像是直接在巨石中凿刻出来的空间,或许由于工程难度问题,这里削凿出的空间略显逼仄,长廊里偶尔出现了人形骷髅,他们与之前墓穴中的所见不同,穿着腐朽的盔甲,拿着锈蚀的残缺武器,还有一些行动相当迅捷的犬类动物骷髅,但都被三十七利索的解决掉了。

    通过向上的石头阶梯,他们来到了溶洞最顶端的一块平台,这里同样有一条岩石长廊通向另一侧,平台正中的大门紧闭,他们试图打开而大门却纹丝不动,而大门一侧的小门则能够打开,这里是一个石砖铺成的偌大房间,三十七直接走进去把里面的咯吱咯吱走路的骸骨生物砸了个稀巴烂。

    而房间正中有一个被栏杆围起的平米见方的小石台,石台前方镶嵌着一块蓝色的宝石,石台顶端有一支高高竖起的岩石杆,像一柄插在石台上面的剑,却依然被绿色波纹所笼罩。三十七自动让到一边,牧萧也前去利索的解开了上面的魂术陷阱,只是那些飘散的绿色灵魂再次附身于被三十七砸倒的骨架上。

    骨架再次站起,并被绿色光芒所笼罩,三十七和牧萧一同解决掉那些骷髅,牧萧便再次专注于那石台上的岩石长杆,他的骨手用力向下推去,随着石杆渐渐深入平台,底端出现了一声清脆的机关响动,石杆也推不动了。

    “发生什么了吗?”三十七好奇询问。

    “不知道,好像没什么变化。”牧萧向房间四周张望。

    当走出房间,他们看到了之前推不动的大门上闪着一道蓝色的圆形光斑,挨着蓝色光斑的另有两个圆形的凹陷,三个凹陷排列成了一个三叶草似的形状。

    “我们找到了一个机关,同样的机关还有两个?”牧萧盯着那蓝色光斑若有所思。

    “或许吧,我们应该继续寻找。”

    沿着来时的廊梯寻找,两个人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分钟,并未发现通往下方的任何通道。

    一直到二人第三次走上通往顶端的楼梯,并在楼梯的左侧墙壁看见一个残破的硕大豁口,他们本来两次经过时对这个豁口并不以为意,但这一次三十七却在豁口处停下,向外张望,先是有两个奇怪的金属状突起钉在墙内,随后在突起下方,发现了在光滑陡峭的岩石墙体上凿出的梯子。

    “调查员牧萧,路在这边。”三十七退出豁口,让牧萧也过去看看,牧萧看着通往下方的险峻梯子,感觉目眩。

    “我们要是爬下去,你做的到吗?”三十七问。

    “应该没问题。”牧萧回答。

    三十七率先向下攀爬,同时说:“我先下去,如果你踩空了,我可以接住你。”

    牧萧其实并不恐高,但那梯子从视觉上带来的危险感,再勇敢的人都会本能的感受到恐惧,他看着三十七距离自己已有五六米的高度,双手握住金属握把,开始向下攀爬。爬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时,他向下看,似乎三十七已经到底端的平台上了。

    继续向下攀爬,爬到一半多,牧萧看到左侧石壁上有一块突出的岩石,牧萧向下望了一眼。

    “我往下悬挂四米左右,向下跳,你能接住我吗?”牧萧喊道。

    “可以。”三十七在下方回应。

    牧萧掏出湮灭,按动按钮,刀片鞭子缠在石头上,牧萧用力拽了拽,骨手紧紧握住湮灭的握柄,另一只手仍抓在梯子的栅格上,缓缓向左侧挪动身体。他的拇指按在湮灭的按钮上,随着鞭子逐渐延长,牧萧向下降了一段距离,直到湮灭到达了长度极限,牧萧立刻用手和脚去攀附近的岩石凸起。

    “离地十米左右。你跳吧,我能接住你。”三十七的声音在牧萧的正下方传出。

    牧萧向下望了望,高声回应“我可要跳了。”一咬牙,按下了收缩湮灭的按钮,绞缠在突起岩石上的刀片开始簌簌收回,化为一条金属软链,随着牧萧向下自由落体,手中的金属链也不断被收入金属握柄。

    “乓!”牧萧的身体落在坚硬的钢铁臂弯中,牧萧被放回地面,他的腿都软了。

    “给你点时间喘息,”三十七眼望着面前的岩石长廊,“歇完了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