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高任鸟飞
随着时间的推移，强强表哥最先高考，以超过清华大学分数考进了BJ医科大学。隔两年，三表姐也考取了湖北的一个重点大学；四表哥考取了上海复旦大学。而文丽，刚刚过录取分数线，考取一个本地大专，学了会计。
文丽的邻居聊天说，自己的孩子考取大专，砸锅卖铁都要让孩子上。其他亲戚也说，孩子考取了就去读，也要不了几个钱。文丽的父母商量了一晚，决定还是让文丽去读大专。如此，文丽虽考的不好，庆幸好歹还有书读。
这么多年，文丽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寒暑假回乡下爷爷家。
老人平时种菜、养鸭子。每天捡的鸭蛋攒下，腌成咸鸭蛋。放假时，文丽来爷爷家住，帮爷爷干点活。老人则每天煮饭放一个咸蛋，一切为二。于是，文丽端起自己的碗时，常常发现中午热腾腾的饭菜上，加了半个腌的流油的咸鸭蛋；下午香甜的米粥馒头旁，放了另半个热热香香的咸鸭蛋。
有时候吃鱼，爷爷总是夹鱼肚子放文丽碗里。文丽夹回给爷爷，爷爷就会生气，说自己喜欢吃鱼头。冬天鱼汤结成QQ的鱼冻，爷爷会用热热的米饭细心地拌上，入口鲜香粘嘴。
爷爷总在一旁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文丽吃。爷爷从来话不多，但文丽能感受到爷爷深深的爱。
文丽假期在爷爷家小住的日子，是非常开心的时光。
现在文丽感到开心的事情，又多了一项，就是可以离开家到学校住宿。
学校位于省会的郊区，每次去学校需要坐很久的长途车。自搬离了父母住校后，文丽短暂脱离了父母的嫌弃和责骂，渐渐和同学们话也多了，性格也开朗了些，专业学习还不错。
当然，也有早熟的男女同学互有好感，谈起了恋爱。可这些和文丽没有关系。一个原因是文丽心智还是个孩子，常和几个假小子似的女生玩，渐渐学会翻墙、爬门、钓龙虾；另一个原因是文丽戴着又加深度数的黑框眼镜，穿着妈妈淘汰的衣服，也没有哪个男生会对文丽有好感。
有一次文丽和好朋友逃思想政治课，去学校外面捉蛤蟆，计划用来钓龙虾。朋友一个不稳掉水沟里去，文丽去拉她，脚底一滑砸在朋友身上。两个人站起身，已经泥猴子似的，文丽和朋友互相看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还好离学校近，两人为了抄近路翻学校后门溜回宿舍洗洗。那一次，文丽深刻认识到什么是拖泥带水，她们在宿舍走廊留了一路泥水，为了怕被追踪到，两人还故布迷阵，踩到别处也是。后来宿管老师在广播里播报批评这件事情，文丽和朋友在下面憋笑得差点出内伤。
文丽很享受淘气的乐趣，但是考试前读书她也还认真，成绩也算过得去。文丽越来越感受到，长大、长大，最终会跨越低谷的，天高任鸟飞，一定走的越远越好。
大专最后一年毕业前夕，学校给同学们联络了广东一个职业介绍所，帮同学介绍去广东打工，只是每人收介绍费180元。文丽同寝室的三个女同学都报名了。文丽也有些心动。
这是一次机会，可是钱怎么办呢？文丽认真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父母应该还是有钱的，父母像同学的父母一样，都是正规单位的双职工，都有固定工资。虽然父母平时的生活非常节省，可是却是所有亲戚朋友里面最先买彩色电视、最先买电冰箱的。母亲的三金也是亲戚朋友们里最粗最大的。那时候，一台彩电，可是要3000多元啊。
可是想起自己要交180元的中介费。文丽觉得母亲简直会疯。但是不和母亲说又怎么办呢？
文丽思前想后，下定决心：还是要和父母谈谈试试。
父亲虽然脾气大，声音大，可据文丽观察，经济大权还是掌握在母亲手上。父亲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交给母亲。所以，文丽最主要和母亲谈。
文丽吃完晚饭，在学校楼下操场一圈圈的散步，思考着怎么和母亲说。
周末从学校回到家，文丽帮父母做饭，吃完晚饭后乖巧洗碗，然后给父母泡上了一杯茶。
文丽小声地说道；“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母亲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电视，疑惑又不耐烦的撇了文丽一眼，说；“有什么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文丽小声说：“妈，是这样，我最近需要点钱，500元就够了。”
母亲顿时眉头紧皱，大声说；“啥，500元，你怎不去偷去抢啊。上个大专尾巴翘起来了，真是坑人了。我告诉你没钱。天天要钱，要钱，你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大风刮来的呀。是想和别人攀比是吧，比吃、比穿？你倒是学习和别人攀比呀，像强强一样去BJ上学啊？没用的东西，还想要钱？你一个赔钱货。学习不行，要钱第一名。没钱！”
父亲也在旁边插嘴；“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轻飘飘一句，你知不知道赚钱有多辛苦，钱有多难赚？还要养你弟弟和你，你弟弟还要学画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学又学不好。我们单位看澡堂子的老王，两个儿子，一个研究生，一个大学生，你是个什么生。你考个大专，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现在还敢张口要钱。越来越胆大了，没有钱！真是造孽。”
如果是之前，文丽被骂成这样，她就开始愧疚，默默的走开。可是今天不一样，因为她强烈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天高任鸟飞的机会，她想再争取一下。
文丽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说；“妈，您听我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生男生女都一样。谁说女孩就是赔钱货？父母老了以后还不是女孩赡养。您看您是女孩，现在不是还每个月给外婆钱吗？”
母亲闻言撇了撇嘴，喝了口茶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文丽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妈，我快毕业了。学校给我们推荐了去广东的工作，就是每个人要交180元的中介费。中介费加上火车票吃饭钱，最少需要500元。学校说广东的公司现在就急需要人。我还听人讲广东的工资不会低。”
母亲垂下眼睛，皱着眉头。
文丽又接着说：“妈，我保证我赚了钱一定像您给外婆钱一样会给您的。广东的工资肯定比这里高。不然的话我毕业了留在家里，这边的工作也不好找啊。您就算是让我嫁人，又能拿多少彩礼呢？您还要给我陪嫁，赚了钱也不能给家里多少。”
文丽顿了顿说：“妈，就只要500元，如果我去广东打工，我问过了，那边包吃包住，最少每个月都有两千块钱。这样一年大约可以拿到2万了。别说弟弟学画画的钱了，就是弟弟结婚的钱，过三五年都有了。”
文丽的母亲转过看电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文丽，说；“每个月包吃包住，还有两千元工资?”
文丽赶紧说；“是啊。工作做的好，还会加工资呢。”
母亲的眼睛闪了闪，语气缓和了说；“我们家里虽然困难，你能出去工作还是会支持的。500元不是小数目，我和你爸再商量一下。”
文丽心里一阵暗喜，赶紧说；“谢谢妈！”然后又给母亲的茶续上热水。
第二天一早，文丽父亲喊文丽到饭桌边坐下，清了清嗓子，道；“文丽，家里这么多年，一直供你们上学吃喝，花了可不少钱。现在这么困难都支持你去广东，弟弟还在上学，还要学画画，所以，你要有良心，你也要全力以赴支持家里。你说是不是啊？”
文丽点了点头，答应；“是的，爸”，偷眼看了看坐沙发上母亲。
母亲没搭理文丽，对着父亲大声的催促；“你绕那么大的弯子干什么，说正题。”
父亲答；“好好好，所以你要保证你每个月交1000元到你妈妈卡上。”边说边拿出一张纸递给文丽。
文丽赶紧答应；“好的”，一边接过纸打开一看，是保证书。保证书的内容是，文丽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保证每个月1000元工资打到妈妈卡上。
父亲让文丽在保证书后面签上字，按上手印，写上日期。
文丽看了看滔滔不绝的父亲，又看了看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母亲，毫不犹豫的签了保证书。
母亲借过保证书，认真看了看以后，又慢吞吞的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500元钱。
“YES”，文丽在心里给自己呐喊，为了争取下来的机会呐喊。
短暂的高兴后，文丽想到去到广东后续很多不确定性，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文丽和班上的5个女生，一共六个人，买了去广东的坐票。这是文丽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
女生们是下午三点多的火车，行进约16小时到达广东，第二日早上7点到达目的地。大家买的都是坐票，晚上睡觉也是坐着半睡半醒。女生们从一开始上车叽叽喳喳的兴奋，到第二天又困又累东倒西歪互相依偎。大家都累的够呛，小云的脚都肿了。
文丽虽然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尽管此时她只剩200元，只够几日饭钱和买返程车票。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广东话听不懂，也没有亲戚朋友投靠，前途未明，但无论如何，天高任鸟飞，她终于出来了。
文丽的邻居聊天说，自己的孩子考取大专，砸锅卖铁都要让孩子上。其他亲戚也说，孩子考取了就去读，也要不了几个钱。文丽的父母商量了一晚，决定还是让文丽去读大专。如此，文丽虽考的不好，庆幸好歹还有书读。
这么多年，文丽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寒暑假回乡下爷爷家。
老人平时种菜、养鸭子。每天捡的鸭蛋攒下，腌成咸鸭蛋。放假时，文丽来爷爷家住，帮爷爷干点活。老人则每天煮饭放一个咸蛋，一切为二。于是，文丽端起自己的碗时，常常发现中午热腾腾的饭菜上，加了半个腌的流油的咸鸭蛋；下午香甜的米粥馒头旁，放了另半个热热香香的咸鸭蛋。
有时候吃鱼，爷爷总是夹鱼肚子放文丽碗里。文丽夹回给爷爷，爷爷就会生气，说自己喜欢吃鱼头。冬天鱼汤结成QQ的鱼冻，爷爷会用热热的米饭细心地拌上，入口鲜香粘嘴。
爷爷总在一旁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文丽吃。爷爷从来话不多，但文丽能感受到爷爷深深的爱。
文丽假期在爷爷家小住的日子，是非常开心的时光。
现在文丽感到开心的事情，又多了一项，就是可以离开家到学校住宿。
学校位于省会的郊区，每次去学校需要坐很久的长途车。自搬离了父母住校后，文丽短暂脱离了父母的嫌弃和责骂，渐渐和同学们话也多了，性格也开朗了些，专业学习还不错。
当然，也有早熟的男女同学互有好感，谈起了恋爱。可这些和文丽没有关系。一个原因是文丽心智还是个孩子，常和几个假小子似的女生玩，渐渐学会翻墙、爬门、钓龙虾；另一个原因是文丽戴着又加深度数的黑框眼镜，穿着妈妈淘汰的衣服，也没有哪个男生会对文丽有好感。
有一次文丽和好朋友逃思想政治课，去学校外面捉蛤蟆，计划用来钓龙虾。朋友一个不稳掉水沟里去，文丽去拉她，脚底一滑砸在朋友身上。两个人站起身，已经泥猴子似的，文丽和朋友互相看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还好离学校近，两人为了抄近路翻学校后门溜回宿舍洗洗。那一次，文丽深刻认识到什么是拖泥带水，她们在宿舍走廊留了一路泥水，为了怕被追踪到，两人还故布迷阵，踩到别处也是。后来宿管老师在广播里播报批评这件事情，文丽和朋友在下面憋笑得差点出内伤。
文丽很享受淘气的乐趣，但是考试前读书她也还认真，成绩也算过得去。文丽越来越感受到，长大、长大，最终会跨越低谷的，天高任鸟飞，一定走的越远越好。
大专最后一年毕业前夕，学校给同学们联络了广东一个职业介绍所，帮同学介绍去广东打工，只是每人收介绍费180元。文丽同寝室的三个女同学都报名了。文丽也有些心动。
这是一次机会，可是钱怎么办呢？文丽认真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父母应该还是有钱的，父母像同学的父母一样，都是正规单位的双职工，都有固定工资。虽然父母平时的生活非常节省，可是却是所有亲戚朋友里面最先买彩色电视、最先买电冰箱的。母亲的三金也是亲戚朋友们里最粗最大的。那时候，一台彩电，可是要3000多元啊。
可是想起自己要交180元的中介费。文丽觉得母亲简直会疯。但是不和母亲说又怎么办呢？
文丽思前想后，下定决心：还是要和父母谈谈试试。
父亲虽然脾气大，声音大，可据文丽观察，经济大权还是掌握在母亲手上。父亲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交给母亲。所以，文丽最主要和母亲谈。
文丽吃完晚饭，在学校楼下操场一圈圈的散步，思考着怎么和母亲说。
周末从学校回到家，文丽帮父母做饭，吃完晚饭后乖巧洗碗，然后给父母泡上了一杯茶。
文丽小声地说道；“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母亲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电视，疑惑又不耐烦的撇了文丽一眼，说；“有什么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文丽小声说：“妈，是这样，我最近需要点钱，500元就够了。”
母亲顿时眉头紧皱，大声说；“啥，500元，你怎不去偷去抢啊。上个大专尾巴翘起来了，真是坑人了。我告诉你没钱。天天要钱，要钱，你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大风刮来的呀。是想和别人攀比是吧，比吃、比穿？你倒是学习和别人攀比呀，像强强一样去BJ上学啊？没用的东西，还想要钱？你一个赔钱货。学习不行，要钱第一名。没钱！”
父亲也在旁边插嘴；“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轻飘飘一句，你知不知道赚钱有多辛苦，钱有多难赚？还要养你弟弟和你，你弟弟还要学画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学又学不好。我们单位看澡堂子的老王，两个儿子，一个研究生，一个大学生，你是个什么生。你考个大专，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现在还敢张口要钱。越来越胆大了，没有钱！真是造孽。”
如果是之前，文丽被骂成这样，她就开始愧疚，默默的走开。可是今天不一样，因为她强烈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天高任鸟飞的机会，她想再争取一下。
文丽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说；“妈，您听我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生男生女都一样。谁说女孩就是赔钱货？父母老了以后还不是女孩赡养。您看您是女孩，现在不是还每个月给外婆钱吗？”
母亲闻言撇了撇嘴，喝了口茶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文丽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妈，我快毕业了。学校给我们推荐了去广东的工作，就是每个人要交180元的中介费。中介费加上火车票吃饭钱，最少需要500元。学校说广东的公司现在就急需要人。我还听人讲广东的工资不会低。”
母亲垂下眼睛，皱着眉头。
文丽又接着说：“妈，我保证我赚了钱一定像您给外婆钱一样会给您的。广东的工资肯定比这里高。不然的话我毕业了留在家里，这边的工作也不好找啊。您就算是让我嫁人，又能拿多少彩礼呢？您还要给我陪嫁，赚了钱也不能给家里多少。”
文丽顿了顿说：“妈，就只要500元，如果我去广东打工，我问过了，那边包吃包住，最少每个月都有两千块钱。这样一年大约可以拿到2万了。别说弟弟学画画的钱了，就是弟弟结婚的钱，过三五年都有了。”
文丽的母亲转过看电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文丽，说；“每个月包吃包住，还有两千元工资?”
文丽赶紧说；“是啊。工作做的好，还会加工资呢。”
母亲的眼睛闪了闪，语气缓和了说；“我们家里虽然困难，你能出去工作还是会支持的。500元不是小数目，我和你爸再商量一下。”
文丽心里一阵暗喜，赶紧说；“谢谢妈！”然后又给母亲的茶续上热水。
第二天一早，文丽父亲喊文丽到饭桌边坐下，清了清嗓子，道；“文丽，家里这么多年，一直供你们上学吃喝，花了可不少钱。现在这么困难都支持你去广东，弟弟还在上学，还要学画画，所以，你要有良心，你也要全力以赴支持家里。你说是不是啊？”
文丽点了点头，答应；“是的，爸”，偷眼看了看坐沙发上母亲。
母亲没搭理文丽，对着父亲大声的催促；“你绕那么大的弯子干什么，说正题。”
父亲答；“好好好，所以你要保证你每个月交1000元到你妈妈卡上。”边说边拿出一张纸递给文丽。
文丽赶紧答应；“好的”，一边接过纸打开一看，是保证书。保证书的内容是，文丽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保证每个月1000元工资打到妈妈卡上。
父亲让文丽在保证书后面签上字，按上手印，写上日期。
文丽看了看滔滔不绝的父亲，又看了看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母亲，毫不犹豫的签了保证书。
母亲借过保证书，认真看了看以后，又慢吞吞的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500元钱。
“YES”，文丽在心里给自己呐喊，为了争取下来的机会呐喊。
短暂的高兴后，文丽想到去到广东后续很多不确定性，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文丽和班上的5个女生，一共六个人，买了去广东的坐票。这是文丽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
女生们是下午三点多的火车，行进约16小时到达广东，第二日早上7点到达目的地。大家买的都是坐票，晚上睡觉也是坐着半睡半醒。女生们从一开始上车叽叽喳喳的兴奋，到第二天又困又累东倒西歪互相依偎。大家都累的够呛，小云的脚都肿了。
文丽虽然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尽管此时她只剩200元，只够几日饭钱和买返程车票。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广东话听不懂，也没有亲戚朋友投靠，前途未明，但无论如何，天高任鸟飞，她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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