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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魔鬼长夜

    孙哲惊惧地卷缩在床上,他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的皮肤一整块一整块的脱落,像新鲜蝉蜕一般柔韧,他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粉嫩光滑的皮肤,想着蜕皮时那种奇异酥麻的感觉,一切难以置信。

    希莎安娜和卡夏惊恐地打量着他,那些挤在屋外看热闹的人也是一副恐慌的表情,是啊,有谁见过人像蛇一样蜕皮呢。

    天上乌云翻滚,飞兽冲撞尖叫,一片末日景象。

    昏暗很快笼罩世界,外边下起了雪,雪越来越大,让世界笼罩在朦胧中。

    屋外聚集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将眼前恶劣的天气与屋里的怪物联系在一起,吵吵闹闹个不停。

    有人去请来了祭司,有人找来了武士,他们要卡夏和希莎安娜把孙哲交出来,他们要屠魔!

    孙哲朦胧的看到,那位叫希莎安娜的细瘦女孩操起矛一脸怒容地冲了出去,就挡在门口,阻挡外面的人进来。

    这个女孩,孙哲记得,那个在尘土中汹涌澎湃飞奔的小丫头,也记得她时不时的找卡夏玩,但他却记不起她何时住到卡夏屋子里来的,皮肤硬化成茧那段时间里,他完全没有了记忆,全靠生物本能存活,等意识恢复,思维开始运转时,他已经开始蜕去死皮,脱胎换骨。

    屋外群情汹涌,人们高喊着:“杀了屋里头那个怪物!“

    卡夏则搂着孙哲,像保护受惊的孩子,看着屋外凶恶的族民,她那苍白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惊恐。

    那些人气势汹汹,而且越聚越多。

    虽然此刻孙哲身体虚弱,五感迟钝,但他也能切实感受到危险将至,那一刻,他觉着自己要完蛋了,因为他不觉着身形单薄的希莎安娜能够挡住那些情绪激动的土著。

    希莎安娜与那些人对峙了很久,那些人开始对她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但是她仍然挡着门,不放任何人进到屋子来。

    天太冷了,孙哲冻得瑟瑟发抖,也是因为惧怕,卡夏为他裹了厚厚的皮草,把他藏在身后。

    他大脑一片混浊,思维极为迟钝,但仍能思考,他明白,灾祸来源于自己蜕皮,那些土著定是把自己当成不祥的怪物来看待。

    连他自己都觉着自己是个怪物,人哪有像蛇一样蜕皮的呢,噢,不,应该像虫子,破茧而出的虫子。

    风雪中,部落中德高望众的老尊者卡玛老太太出现,她平复了这场风波,那些土著们最终散去。

    有人挨了惩罚,在风雪中褪下裹身毛皮,被坚韧的细枝条抽打,鬼哭狼嚎的声音夹杂着尖利的风声传进屋子里。

    孙哲想,这下自己算在这部落里树下恩怨了。

    危机最终得到解除后,老太太扯开皮帘,随着风雪颤悠悠地走近草床,眯着眼看孙哲此刻模样,毕竟人通过蜕皮逆龄变化终归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屋外光线暗淡,屋里更是昏暗,老人家眯着眼睛端详一会儿,然后带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摇头晃脑地退出屋子。

    老人家一进一出,孙哲全看在眼里,暗淡的光线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视力。

    卡玛老太太给孙哲的第一印象是苍老,再就是瘦小,可爆发出的气势却是压倒性的。

    等所有人散去,希莎安娜才晃悠着身子跌进屋子,卡夏赶紧给她披上厚实的毛皮,她冻坏了,哆嗦着发抖,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风雪声,呼啸着,尖叫着,让人不安。

    “你是我救回来的人,他们谁也别想害你!“姑娘含糊不清的说着。

    卡夏搂住她,用身体为她取暖,她却嘿嘿笑着。

    长夜漫漫,孙哲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格外的精神,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慢慢收紧,同时敏锐的夜视力也慢慢消退。

    这种奇怪的变化不应该发生在人身上,这是生物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冷风穿进屋子里,扑到脸上,两个女孩睡在外侧,裹着厚厚的毛皮,身子紧紧挤在一起。

    风变得越来越大,吹得草屋都在摇晃,风声似群狼四围,恶虎谷啸,听得人心惊胆颤。

    孙哲先前开那方窗户现在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皮窗帘早被风吹落,风夹着雪直接通过窗格吹进屋子里来了。

    冷,就算裹紧厚厚的毛皮,寒气仍无孔不入。孙哲也只好同室友往一处挤,卡夏翻了身,又挪了挪,紧贴着他,这让他感觉暖和了一些。

    天冷极了,卡夏呼吸出的水汽顷刻间在他头发上凝结成冰,着实恼人的很。

    这世界确实有那么点不真实,前几日感觉春天马上便要来了,春风和煦,而顷刻间冷风忽至,气温骤降,紧接着便是鹅毛大雪。

    如此恶劣气候,这些土著野人仅靠着简陋的屋舍和并不怎么保暖的毛皮却能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确实让人钦佩。

    与生存相对的便是死亡,对于一个在生与死徘徊过的人而言,生是极为珍贵的,但今天孙哲却想到了死亡这个话题。

    我若死了,会如何?他想着。

    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可以告诉别人死亡后的感觉,仍然活着的人会为死去人残留在这世界上的躯壳举葬礼,土葬、火葬、天葬、海葬,总有那么一款所谓最后的体面。

    想想这野蛮部落里,自己若真死了,可能没法体面,兴许被野人们往林子里一丢,喂了野兽了事,这也算天葬了。

    人有魂魄么?如果变成鬼魂,是否自由自在,故事里的鬼魂都极不乐意变成孤魂野鬼,可孙哲觉着,自由自在的感觉多好,既然都死了变成鬼啦,自然就不怕死,不怕疼了呗。

    也许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孙哲猜想着死亡的另一种可能,就是跳出当前这个诡异的世界,打破循环,回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去,就像重启电脑那样,也像中断一场电子游戏。

    谁说这个世界不可能是人为虚拟创建出来的呢,就像一个全息沉浸的游戏,人在游戏中沉沦而不自知,只有强制中断,才能将人从沉沦中拉出来,回到现实世界。

    这种想法极为大胆,也有些疯狂,谁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命来赌,孙哲也是一样。

    “既来自则安之吧”,孙哲对自己说,虽然胡思乱想一通,但他可不打算通过死的方式来跳出这个诡异世界,弄不好死,可真死了,这风险百分之一百。

    死亡他可见多了,也没有见过任何人的鬼魂,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时候,在荒芜的城市里,到处都是死人,野狗吃红了眼,成群结队袭击活着的人。

    疾病传播极快,不似自然造就,城市各角落的屏幕上都是谴责敌国的新闻,然后接着是宣战的消息。残存的人在天空、海洋、陆地上搏杀。收敛尸体造就了大量就业岗位。

    那些妄图从战争中牟利的人,死在战争中。两方势均力敌,各有同盟,战况无法控制,不死不休,蘑菇云四起,城市毁灭,数年长夜,天寒地冻,便如今天这般。

    孙哲很庆幸自己的父母死于病榻之上,而非死在战场上,他见过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的惨样,那不是一种体面死法。

    他很幸运,被一对好心夫妇收留,成为他们的养子,并随他们去偏僻的乡下避难,这让他侥幸地躲过后面针对城市的核打击。

    核爆引发的经年长夜过后,旧的秩序完全崩塌,世界重组,地球上苟延残喘的人无心再战,和平降临,城市联邦型的国家诞生。

    核战没有将人类带回原始社会,却为人类带来一个人口稀少,土地及资源广阔的并继承战争前科技的新时代,三十年后,先前那个世界人口突破12亿,其中一向以荒蛮著称的艾非大陆却独占三分之一强。

    夜极其漫长,风稍停歇,屋外传来沙沙声,有东西在雪地里缓步行走,孙哲仔细听,那声音又不见了。

    此刻世间完全陷入黑暗,孙哲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这让他不禁心悬起来。

    这种惶惶的感觉,他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

    核爆带来的长夜漫长的让人绝望,废弃已无人烟的小山村,他同养父母一家人挤在一起,听着屋外风声呼啸,听着瓦片飞落、树枝折断的声音,有时候能听见人与人间的残杀,听见野狗咆哮的声音。

    那黑暗可真漫长啊,养父母每三天,才会点上一只蜡烛,让孩子们不要忘记光亮的模样。

    那是那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候,他便同养父母的孩子们在那微光下玩耍。

    大一点的是男孩,比他稍大几个月,岁数小的是姑娘,只有不到四岁。那时候,他们两个男孩便带着小妹妹围着蜡烛满屋子乱跑,而养父母则抱着枪守在窗边,印象里一直如此。

    那房子可真结实,像个堡垒。

    这草房子实在太简陋了,简陋的草扎的墙都透进风来。

    呜咽声,孙哲听到低沉的呜咽声,低沉如大猫扑食之前所发出的那种声音,让人听着心悸。

    声不在附近,虽然在稍远的地方,倒也能听得真切。

    “也许是风声”,他心道,他想不出这雪夜里除了风声还有什么其他声音。

    轰隆,房倒屋塌的声音,接着便传来女人哀嚎,还有孩子哭叫声,以及男人的怒吼声与搏斗声,然后一会儿功夫后,世间恢复平静,恍然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孙哲头皮莫名发麻,他知道有东西闯进村寨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