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
Part7
仙道家是做珠宝玉石生意的，也带有设计镶嵌及加工方向。家里有工厂，有师傅，他的父亲也是从雕刻匠人做起，一步一步把家里的买卖做大。
很多时候，仙道的父亲会四处奔波于各种宝石原产地去进些料子，回来加工。家庭条件算富裕，衣食无忧。所以，仙道家里对仙道以后的从业方向是有所期待的。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希望仙道以后可以陪着父亲去买买料子，学学手艺，打理打理家里的生意。但仙道一直不愿意去弄那些什么玉石，珠宝的。他总觉得那些东西是女孩子才喜欢的玩物。所以没有多大兴趣。
仙道上大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去选择学医，可能生物实验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在某些程度上更让仙道觉得奇妙吧。
大学里，他也参加了学校的篮球校队，篮球上，其实仙道一直没断过。不走职业，不等于彻底丢弃。他还在打大学篮球联赛的时候，先后碰见过考入海南大学的牧绅一和清田信长。也还遇见过樱木。
仙道高中时就知道樱木这家伙是个未爆弹，现在技术上越发纯熟，人也不像高中时那么张扬，成长后的成熟让樱木看起来更加稳重英气。
自己跟樱木交手的时候不多，但仙道每每在赛场上看见那一头红发，就总觉得他所在的这只队伍里，跟他打配合的，是不是还会有流川，是不是自己还能再看见那永不服输的冷冽黑眸。这种反射性的记忆，让仙道在跟樱木对阵的比赛中，曾有过短暂的恍神。
在大学里还能延续高中时的篮球热情，这让仙道很快乐。只是，这篮球世界的快乐里，他再也不能遇见流川了。
在仙道大四那年，他开始偶尔从电视中看得见流川的身影，那记忆里倔强的小孩，始终在为自己的梦想拼搏，继续加油吧，流川。
四季轮换，很多往事开始慢慢被付上厚重的尘灰，也很少再被翻阅。岁月的尘埃可以掩盖掉一些碰不得的东西，也会帮忙麻痹掉一些情感。
生活本就应该继续，不是吗？
大学里选择学医是枯燥乏味且辛苦的，医学本硕连读就要六年。这六年里，仙道只跟一个女孩有过一段比较长时间的交往，甚至后来已经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女孩的眼睛非常漂亮，那是仙道第一眼就被这女孩吸引的原因。
“越野，你说……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怎么感觉现在跟爱子之间，总少点什么呢？”
“爱情？你还信这个？你不会以为自己是还没成年吧，仙道。能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日子已经很好了。爱情？那是骗青春期儿童的。”越野闷了口酒，“你呀，是条件好，哪哪都好，但我看爱子可也不差啊，对你也一心一意的，你别仗着自己选择多胡思乱想啊。父母都见过了吧，安分点吧你。”
“你跟真奈也是这样？”
“什么样？能什么样？相安无事，天下太平。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仙道，我再说一遍，激情这个东西，是给青春期的，好好过你的日子。”越野瞄了一眼身边的仙道，看那样子可能喝的有点多了。
仙道伏在桌子上，下巴垫枕着胳膊，眼神涣散，略带忧郁，看着面前的酒杯，手无目的在酒杯上来回划动，然后，越野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仙道耳旁，接着说“你要非喜欢那种感觉，要不，你去新宿找找？确实有不错的啊……”
“唔，越野，你高三的时候，拉着露美的手，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的初恋，这辈子唯一的最爱，不会再有了……”提起她，越野的酒杯就空了，脸上也浮出一丝伤感。真是难得。这家伙也有这时候。但很快，他就转了话锋“这么大人了，有什么意思。谁没有激情过，大家心底都有一个忘不掉的人，都给那人留过位置，也许真奈也有吧，我也不去纠结。我们心照不宣。婚姻是婚姻，两回事。”
“高中时候……确实，让人，我一直也忘不了。”这话题的确下酒，仙道也有点醉，语无伦次。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你说我高三时那个女朋友，看起来你也是忘不了杏子啊，我知道，那会儿分手的时候，你的确情绪低落的要命，我还问过你呢，从没见过你那样。你看看我说什么了，叫你不高兴就不要分，后悔了吧？晚啦。”
“是……高三……是，完了。”
说完，仙道就不知道后面什么样了。那晚，越野给爱子打了电话，让她把醉的不行的仙道带走了。那一宿仙道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确实辛苦了爱子，照顾了他一宿。
往后的日子，就像越野说的，仙道也在学着不断长大，慢慢接受成人的感情可能就该是所谓的“平平稳稳”。
交往的日子里，仙道会尽力对爱子的一切照顾周全，做到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只是，这情感里，就是少了点什么，仙道以为只有自己有感知，该扮演好的角色自己也觉得演的不错，但处于感情中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爱子不是不知道。
“彰，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这么说？你没有什么不好。”
“就是感觉……彰好像在等待什么，或是期待什么，但我却，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你，你期待的那种……感觉吧。”爱子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满含深情的看着仙道，“彰，你一直很好，哪里都好，可就是……应该还是我的问题，让彰觉得，还到不了那种，爱的……程度吧。”说到这，爱子已经红了眼眶。
仙道知道爱子的意思，自己的“风度”在原本应该炽热的爱情里，才是一种“失礼”。身为女孩，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吧。所以当女孩用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仙道，讲出内心疑惑的时候，仙道直接用唇去封住爱子的疑问，他不想解释什么，也算是深情热烈。他真的受不了爱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的眼泪。
当然，女孩对仙道这种回复是还算是满意的，她觉得仙道给予的这种方式，就是想让彼此的感情更进一步的最佳表现。
大约，就是她了吧。
选择一个这样的人，组成一个世人眼里所谓完满的家庭，再这样过一辈子。
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甘心里。仙道也曾无数次的说服自己。
但最终，这些被搭建好的，完美的爱情的表象，被一个梦彻底颠覆。
梦里仙道慢慢凑近爱子，靠近她的脸颊，最后几乎是贴在眼前盯着爱子的那双自己喜欢的要死的眼睛，最后吻了上去。但当仙道再睁眼的时候，那张脸，变成了流川。
只是因为她有一双自己喜欢的眼睛啊！跟那个人一样的眼睛而已啊！
每当在看见爱子用那样的眼睛盯着自己，问自己那些话的时候，仙道都会不受控的吻上去。只有每次接吻的时候，仙道才能用最近的距离，看一看那双漂亮的，狐狸一样的眼睛。
眼睛……狐狸一样的，眼睛。
她的嘴唇不是凉凉的，也没有淡淡的薄荷味。
她始终不是他。
“彰，我始终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你是有所保留的，我后来就越来越清楚，自从那晚你喝醉了酒，嘴里嘟囔着‘篮球，oneonone。’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就知道！你从没给过我，那种依赖，那种期待……或是叫……留恋。”爱子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攥拳，两眼含泪，对着仙道，略带愤恨。
“爱子，抱歉。”
后来，仙道和爱子分手。
再后来，仙道再没有谈过恋爱。
旁人问为什么，他说也许他在等一个合适的人。其实，也许他是在等一个结果。
越野，高中那会儿，你曾告诉过我，时间会治愈一切。那现在，我能不能再问问你，需要多久呢……？
仙道静静的看着，输液瓶里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满满一罐，分化成滴，再慢慢坠落。它们会帮病人破损的身体恢复原状。那么，自己心底里那些被岁月碾碎的感情跟记忆，是不是也有良药可医呢。
药瓶已空，仙道转身去叫护士，准备给流川拔针。等仙道再回来的时候，流川已经醒了。
“麻药劲儿是不是过了，流川，疼不疼？要是疼的受不了告诉我，可以吃止痛片。”仙道看见流川表情有点发懵，以为他很疼。
在流川还没清醒的时候，仙道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而已，没必要觉得别扭。
看见流川迷蒙的眼，仙道边轻声问着流川感觉怎么样，边还是不免别扭起来，好多年没见，不知道流川还记不记得以前那些事情，经过这么多的变迁，眼前这个面貌无差的人，还是不是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熟悉的流川。
觉得别扭，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对某些事，有所期待吧。
“仙道……仙道？真的是你，我以为我在做梦。”流川在看见仙道这张脸之后，楞了半晌，说出了第一句话。他此时烧可能还没退全，身子虚弱，嘴唇泛白，说话明显有气无力。
流川没想到会以这种情形再次看见仙道。发愣之际，流川一直在反复确认自己到底醒了没有。那个让自己纠结了多年的这个人，这些年没少出现在自己梦里。但大多都是穿着当年陵南那身蓝白相间的篮球队服，手里不是篮球就是吊杆。今天这身医生白褂，是流川没见过的。
仙道见流川说话的时候，用手揉了揉，由于发烧和刚刚的手术，还有一些水肿的眼睛。揉的那双原先冷俊妩媚，雾蒙蒙起来。怪可爱的。
流川就这么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瞳仁依然璀璨明亮，一如当年。看得仙道心里痒痒的。
瞬间，那种久违的情愫在仙道周身乱窜。
“啊，我来这学习交流，我也才来没多久呢……没想到……”
“我的腿……”流川看着自己那条伤腿，试着动了动。可能有些发疼，拧了拧眉。
“哦，你不用担心，流川。是骨折而已。韧带，半月板都没问题。好了之后不会影响你打篮球的。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多久？”
“这个也看个人体质，大约6周之后，你就可以开始做复建了。你这运动员身体，可能会更快。”
“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
“额，流川你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我想去洗手间。”
“哦，我去推轮椅来。那个方便些。你等我。”
仙道赶紧去取了轮椅过来，慢慢扶流川起来，由于只是小腿骨骨折，所以流川其他的活动受限不大，只是此时身体虚弱，还没习惯带着石膏移动。
仙道看流川挪动缓慢，干脆一下把流川从床上半抱起来，放在旁边轮椅上。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让流川又是一愣，自己可是一米九多的大个子，这几年为了打球，体重也有所增加，再加上这腿上还有石膏……这仙道的力气总是让他吃惊。
他抬头看了看仙道，说了声“你……还是老样子。”
“你变重了。”
“为了打球，正常。”流川边说边勾了勾嘴角，耸了耸肩。
流川身上，依然是当年那淡淡的薄荷味，久违的悸动之感越来越重，撞得仙道开始心跳加速。
仙道把流川慢慢推进洗手间，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停下。告诉他如果需要自己帮忙就叫他，然后就站在厕所边这么等着。
待流川结束后，仙道推着流川回到病房。
这么一忙，已经快清晨了，仙道几乎是一宿没睡。好在是周六，他不用上班。仙道特别在外面定了两份营养早餐送来，他知道流川饮食上可能得吃的健康一点，就算现在没胃口，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这期间护士还送来了流川从今天开始每天必须吃的药，消炎的，长骨的，肌肉针也要天天打。
流川看着手里的药，几乎要攥满一手，皱了皱眉头。
“这是……几天的药？”
“……一次的，流川……”
“……？”
流川分了两回才把这所谓一顿的药片送到胃里。在骨折期间，这长骨的药片每天都要成堆的吃。流川觉得可能自己用不上吃饭了，这药差不多能吃饱了。
刚醒来的流川渴坏了，连着让仙道给他递了两瓶水，才算好些。
还没等流川把送药进口的水瓶放稳，就看见病房门口慌张的跑进来一位漂亮的女孩，因为长得实在太美，所以极为惹眼，身材更是出众，个子高挑，一看便知带有混血基因。皮肤白到发光，跟流川倒是一致的肤色。一头浅金色长发，发梢自然卷曲，美丽中透着灵动，就像CG动画里跑出来的精灵。
看见流川身边有医生，女孩的脚步便从刚刚的慌忙中稳了下来。这就么靠在门边。歪着头，带着好看的微笑，看着流川。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美的像一幅画。
仙道回头看见女孩的眼神，便知是来找流川的了。这一大清早就赶来，的确看得出这姑娘是有多担心，那眼神里的喜欢，也是装不出来的。流川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流川，来看你的吧，我先出去，你们聊……”说着，仙道就要往外走。
“不用。”流川这俩字说完。仙道反倒更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Kaede，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看你这样，我心都快碎了。”女孩边走到流川旁，边将手里的花，插到旁边柜子上，空着的花瓶里。白瓷的花瓶，在装入火红明艳的玫瑰后，让整个病房里瞬间夹杂了一份妖艳和魅惑，跟这医院里的冷调显得格格不入。
流川是半靠在病床上的，弄完手里的花，女孩就贴着流川坐在床边。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扶开流川额前的留海，看着流川，眼神里透出一种心疼。然后深情的，冲着流川的唇，吻了过去。自然又顺畅，好像这动作做过很多遍了一样熟练。
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缓，除了，那落在仙道眼里，流川的唇。
仙道不自觉的搓了搓指间。
流川下意识的朝仙道的方向看了一眼，斜身向后避开了女孩的吻。动作迅速。
“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队友告诉我，说你在比赛里受伤了。”
“我没事。”
“Kaede……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
“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我说了分手，但你根本没有跟我说过再见不是吗？所以我们根本不算分开。”
“分开了。”
“你又有别的女朋友了？《VOGUE》那个？GOLDENWOOD（酒吧名字）里那个？还是又有了新的？”
“……”
听到这，流川已经不想说话了。
“Kaede，你怎么还这么冷？”女孩开始带了哭腔，“我到底哪做的不好？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你以为我稀罕你那些礼物？钻石还是名牌？我只想你哄哄我，多陪陪我。我说分手不是真的。”女孩边抱怨边把头埋在流川颈窝里，双手围在流川肩上。
“……”
“我爱你啊，Kaede。我真的爱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需要。”
此时仙道已经大概了解什么情况了。
流川枫就算是流川枫啊，他生的这幅模样，高中时他的流川命就多得吓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条件更加优越的流川身边，怎么可能缺人呢。
有些心理准备，该派上用场了吧。
仙道看流川真的很累的样子，收了收酸涩的心情，以医生的身份过去劝了劝女孩。
“这位女士，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要不你看……”
听见医生的话，女孩梨花带雨的抬头看了一眼仙道，又双眼含情的望了望眼神冰冷的流川，随后，转身慢慢走出来病房。
此刻，病房外已三三两两的有人议论着了，原来这女孩是现在正上映的一部电影的女主角，还有着十年难得一见的美女的称号。
好莱坞当红女星，帅气NBA职业球员，这大八卦很难让人不关注。
流川枫……你还真是厉害。做事风格到底跟高中时保持一致，无论什么都只求顶尖。
看流川这副冷酷异常的样子。大概是想起了感情中什么不好的回忆吧，使他情绪低落。刚做手术不久，身体又不舒服。这样子落在仙道眼里，着实让他很舍不得。
看着那个当初，总是一身热忱捧着篮球，要跟自己oneonone的流川。仙道就总是选择一直陪伴，无论自己是不是刚做完加训，无论自己是不是心情不佳，但每每看见那样的流川，仙道就总会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无论怎样，仙道都希望流川是快乐的，没有烦恼的，跟少时一样的简单纯粹。
尽管，仙道知道，成人的世界都不容易。
关于流川的私事，仙道自觉不便问。所以，只能嘱咐流川休息。哪怕自己可能需要用上以前那做好，却在看见流川的这一刻，变得脆弱的可怜的心理准备。但他现在至少还有能守在流川身边。很明显，上帝给了他这个机会。
“流川，你先把饭吃了，然后再休息休息吧，今天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也嘱咐了这里的医护人员，会特别关照你。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我因为什么事情不在，一定打给我。我反正也每天都来的。我会天天来看你。”仙道婆婆妈妈的说着。接着他把电话写在纸上，留给了流川。
“……你回去休息吧，仙道，我自己可以。”
“这样，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一会儿再来。”说着，仙道起身准备离开。
说完这句，流川没有再回应。只是用略带疲惫的目光，却始终追着仙道，一错不错。
仙道刚要走出病房，听见流川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仙道……”声音轻柔音质冷冽，但极为清晰。仙道心尖微颤，回头看向流川。
“什么？”
“……没什么。”流川顿了顿“你还打篮球吗？”
“当然，从没断过。”
“那，等我好了，我们oneonone。”
“好。一定。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从这一刻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流川，休息吧。”
“好。”
待仙道离开，天色已大亮。许是麻药的原因，让此刻的流川在连昏带睡之后，也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间，他回想着所发生的一切，除了感叹命运的奇妙，实在没有什么能总结这十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
在看见仙道的瞬间，那些高中时单纯美好的时光，那些当时无法明朗的悸动，如同书页被微风一一吹开。那些夹杂在记忆里的，层层叠叠的画面，缠绕着如尘灰般细密零碎的情愫，在沉淀多年后的今天，被开始重新组合排序，不由分说的扑面而来。
湘南的海风、一起oneonone的小球场、陵南的大门口，甚至还有那根仙道的吊杆……
“仙道……”
流川此刻甚至觉得，这次的伤病，对自己来说，还不算太坏。
仙道家是做珠宝玉石生意的，也带有设计镶嵌及加工方向。家里有工厂，有师傅，他的父亲也是从雕刻匠人做起，一步一步把家里的买卖做大。
很多时候，仙道的父亲会四处奔波于各种宝石原产地去进些料子，回来加工。家庭条件算富裕，衣食无忧。所以，仙道家里对仙道以后的从业方向是有所期待的。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希望仙道以后可以陪着父亲去买买料子，学学手艺，打理打理家里的生意。但仙道一直不愿意去弄那些什么玉石，珠宝的。他总觉得那些东西是女孩子才喜欢的玩物。所以没有多大兴趣。
仙道上大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去选择学医，可能生物实验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在某些程度上更让仙道觉得奇妙吧。
大学里，他也参加了学校的篮球校队，篮球上，其实仙道一直没断过。不走职业，不等于彻底丢弃。他还在打大学篮球联赛的时候，先后碰见过考入海南大学的牧绅一和清田信长。也还遇见过樱木。
仙道高中时就知道樱木这家伙是个未爆弹，现在技术上越发纯熟，人也不像高中时那么张扬，成长后的成熟让樱木看起来更加稳重英气。
自己跟樱木交手的时候不多，但仙道每每在赛场上看见那一头红发，就总觉得他所在的这只队伍里，跟他打配合的，是不是还会有流川，是不是自己还能再看见那永不服输的冷冽黑眸。这种反射性的记忆，让仙道在跟樱木对阵的比赛中，曾有过短暂的恍神。
在大学里还能延续高中时的篮球热情，这让仙道很快乐。只是，这篮球世界的快乐里，他再也不能遇见流川了。
在仙道大四那年，他开始偶尔从电视中看得见流川的身影，那记忆里倔强的小孩，始终在为自己的梦想拼搏，继续加油吧，流川。
四季轮换，很多往事开始慢慢被付上厚重的尘灰，也很少再被翻阅。岁月的尘埃可以掩盖掉一些碰不得的东西，也会帮忙麻痹掉一些情感。
生活本就应该继续，不是吗？
大学里选择学医是枯燥乏味且辛苦的，医学本硕连读就要六年。这六年里，仙道只跟一个女孩有过一段比较长时间的交往，甚至后来已经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女孩的眼睛非常漂亮，那是仙道第一眼就被这女孩吸引的原因。
“越野，你说……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怎么感觉现在跟爱子之间，总少点什么呢？”
“爱情？你还信这个？你不会以为自己是还没成年吧，仙道。能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日子已经很好了。爱情？那是骗青春期儿童的。”越野闷了口酒，“你呀，是条件好，哪哪都好，但我看爱子可也不差啊，对你也一心一意的，你别仗着自己选择多胡思乱想啊。父母都见过了吧，安分点吧你。”
“你跟真奈也是这样？”
“什么样？能什么样？相安无事，天下太平。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仙道，我再说一遍，激情这个东西，是给青春期的，好好过你的日子。”越野瞄了一眼身边的仙道，看那样子可能喝的有点多了。
仙道伏在桌子上，下巴垫枕着胳膊，眼神涣散，略带忧郁，看着面前的酒杯，手无目的在酒杯上来回划动，然后，越野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仙道耳旁，接着说“你要非喜欢那种感觉，要不，你去新宿找找？确实有不错的啊……”
“唔，越野，你高三的时候，拉着露美的手，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的初恋，这辈子唯一的最爱，不会再有了……”提起她，越野的酒杯就空了，脸上也浮出一丝伤感。真是难得。这家伙也有这时候。但很快，他就转了话锋“这么大人了，有什么意思。谁没有激情过，大家心底都有一个忘不掉的人，都给那人留过位置，也许真奈也有吧，我也不去纠结。我们心照不宣。婚姻是婚姻，两回事。”
“高中时候……确实，让人，我一直也忘不了。”这话题的确下酒，仙道也有点醉，语无伦次。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你说我高三时那个女朋友，看起来你也是忘不了杏子啊，我知道，那会儿分手的时候，你的确情绪低落的要命，我还问过你呢，从没见过你那样。你看看我说什么了，叫你不高兴就不要分，后悔了吧？晚啦。”
“是……高三……是，完了。”
说完，仙道就不知道后面什么样了。那晚，越野给爱子打了电话，让她把醉的不行的仙道带走了。那一宿仙道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确实辛苦了爱子，照顾了他一宿。
往后的日子，就像越野说的，仙道也在学着不断长大，慢慢接受成人的感情可能就该是所谓的“平平稳稳”。
交往的日子里，仙道会尽力对爱子的一切照顾周全，做到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只是，这情感里，就是少了点什么，仙道以为只有自己有感知，该扮演好的角色自己也觉得演的不错，但处于感情中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爱子不是不知道。
“彰，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这么说？你没有什么不好。”
“就是感觉……彰好像在等待什么，或是期待什么，但我却，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你，你期待的那种……感觉吧。”爱子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满含深情的看着仙道，“彰，你一直很好，哪里都好，可就是……应该还是我的问题，让彰觉得，还到不了那种，爱的……程度吧。”说到这，爱子已经红了眼眶。
仙道知道爱子的意思，自己的“风度”在原本应该炽热的爱情里，才是一种“失礼”。身为女孩，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吧。所以当女孩用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仙道，讲出内心疑惑的时候，仙道直接用唇去封住爱子的疑问，他不想解释什么，也算是深情热烈。他真的受不了爱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的眼泪。
当然，女孩对仙道这种回复是还算是满意的，她觉得仙道给予的这种方式，就是想让彼此的感情更进一步的最佳表现。
大约，就是她了吧。
选择一个这样的人，组成一个世人眼里所谓完满的家庭，再这样过一辈子。
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甘心里。仙道也曾无数次的说服自己。
但最终，这些被搭建好的，完美的爱情的表象，被一个梦彻底颠覆。
梦里仙道慢慢凑近爱子，靠近她的脸颊，最后几乎是贴在眼前盯着爱子的那双自己喜欢的要死的眼睛，最后吻了上去。但当仙道再睁眼的时候，那张脸，变成了流川。
只是因为她有一双自己喜欢的眼睛啊！跟那个人一样的眼睛而已啊！
每当在看见爱子用那样的眼睛盯着自己，问自己那些话的时候，仙道都会不受控的吻上去。只有每次接吻的时候，仙道才能用最近的距离，看一看那双漂亮的，狐狸一样的眼睛。
眼睛……狐狸一样的，眼睛。
她的嘴唇不是凉凉的，也没有淡淡的薄荷味。
她始终不是他。
“彰，我始终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你是有所保留的，我后来就越来越清楚，自从那晚你喝醉了酒，嘴里嘟囔着‘篮球，oneonone。’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就知道！你从没给过我，那种依赖，那种期待……或是叫……留恋。”爱子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攥拳，两眼含泪，对着仙道，略带愤恨。
“爱子，抱歉。”
后来，仙道和爱子分手。
再后来，仙道再没有谈过恋爱。
旁人问为什么，他说也许他在等一个合适的人。其实，也许他是在等一个结果。
越野，高中那会儿，你曾告诉过我，时间会治愈一切。那现在，我能不能再问问你，需要多久呢……？
仙道静静的看着，输液瓶里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满满一罐，分化成滴，再慢慢坠落。它们会帮病人破损的身体恢复原状。那么，自己心底里那些被岁月碾碎的感情跟记忆，是不是也有良药可医呢。
药瓶已空，仙道转身去叫护士，准备给流川拔针。等仙道再回来的时候，流川已经醒了。
“麻药劲儿是不是过了，流川，疼不疼？要是疼的受不了告诉我，可以吃止痛片。”仙道看见流川表情有点发懵，以为他很疼。
在流川还没清醒的时候，仙道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而已，没必要觉得别扭。
看见流川迷蒙的眼，仙道边轻声问着流川感觉怎么样，边还是不免别扭起来，好多年没见，不知道流川还记不记得以前那些事情，经过这么多的变迁，眼前这个面貌无差的人，还是不是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熟悉的流川。
觉得别扭，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对某些事，有所期待吧。
“仙道……仙道？真的是你，我以为我在做梦。”流川在看见仙道这张脸之后，楞了半晌，说出了第一句话。他此时烧可能还没退全，身子虚弱，嘴唇泛白，说话明显有气无力。
流川没想到会以这种情形再次看见仙道。发愣之际，流川一直在反复确认自己到底醒了没有。那个让自己纠结了多年的这个人，这些年没少出现在自己梦里。但大多都是穿着当年陵南那身蓝白相间的篮球队服，手里不是篮球就是吊杆。今天这身医生白褂，是流川没见过的。
仙道见流川说话的时候，用手揉了揉，由于发烧和刚刚的手术，还有一些水肿的眼睛。揉的那双原先冷俊妩媚，雾蒙蒙起来。怪可爱的。
流川就这么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瞳仁依然璀璨明亮，一如当年。看得仙道心里痒痒的。
瞬间，那种久违的情愫在仙道周身乱窜。
“啊，我来这学习交流，我也才来没多久呢……没想到……”
“我的腿……”流川看着自己那条伤腿，试着动了动。可能有些发疼，拧了拧眉。
“哦，你不用担心，流川。是骨折而已。韧带，半月板都没问题。好了之后不会影响你打篮球的。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多久？”
“这个也看个人体质，大约6周之后，你就可以开始做复建了。你这运动员身体，可能会更快。”
“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
“额，流川你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我想去洗手间。”
“哦，我去推轮椅来。那个方便些。你等我。”
仙道赶紧去取了轮椅过来，慢慢扶流川起来，由于只是小腿骨骨折，所以流川其他的活动受限不大，只是此时身体虚弱，还没习惯带着石膏移动。
仙道看流川挪动缓慢，干脆一下把流川从床上半抱起来，放在旁边轮椅上。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让流川又是一愣，自己可是一米九多的大个子，这几年为了打球，体重也有所增加，再加上这腿上还有石膏……这仙道的力气总是让他吃惊。
他抬头看了看仙道，说了声“你……还是老样子。”
“你变重了。”
“为了打球，正常。”流川边说边勾了勾嘴角，耸了耸肩。
流川身上，依然是当年那淡淡的薄荷味，久违的悸动之感越来越重，撞得仙道开始心跳加速。
仙道把流川慢慢推进洗手间，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停下。告诉他如果需要自己帮忙就叫他，然后就站在厕所边这么等着。
待流川结束后，仙道推着流川回到病房。
这么一忙，已经快清晨了，仙道几乎是一宿没睡。好在是周六，他不用上班。仙道特别在外面定了两份营养早餐送来，他知道流川饮食上可能得吃的健康一点，就算现在没胃口，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这期间护士还送来了流川从今天开始每天必须吃的药，消炎的，长骨的，肌肉针也要天天打。
流川看着手里的药，几乎要攥满一手，皱了皱眉头。
“这是……几天的药？”
“……一次的，流川……”
“……？”
流川分了两回才把这所谓一顿的药片送到胃里。在骨折期间，这长骨的药片每天都要成堆的吃。流川觉得可能自己用不上吃饭了，这药差不多能吃饱了。
刚醒来的流川渴坏了，连着让仙道给他递了两瓶水，才算好些。
还没等流川把送药进口的水瓶放稳，就看见病房门口慌张的跑进来一位漂亮的女孩，因为长得实在太美，所以极为惹眼，身材更是出众，个子高挑，一看便知带有混血基因。皮肤白到发光，跟流川倒是一致的肤色。一头浅金色长发，发梢自然卷曲，美丽中透着灵动，就像CG动画里跑出来的精灵。
看见流川身边有医生，女孩的脚步便从刚刚的慌忙中稳了下来。这就么靠在门边。歪着头，带着好看的微笑，看着流川。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美的像一幅画。
仙道回头看见女孩的眼神，便知是来找流川的了。这一大清早就赶来，的确看得出这姑娘是有多担心，那眼神里的喜欢，也是装不出来的。流川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流川，来看你的吧，我先出去，你们聊……”说着，仙道就要往外走。
“不用。”流川这俩字说完。仙道反倒更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Kaede，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看你这样，我心都快碎了。”女孩边走到流川旁，边将手里的花，插到旁边柜子上，空着的花瓶里。白瓷的花瓶，在装入火红明艳的玫瑰后，让整个病房里瞬间夹杂了一份妖艳和魅惑，跟这医院里的冷调显得格格不入。
流川是半靠在病床上的，弄完手里的花，女孩就贴着流川坐在床边。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扶开流川额前的留海，看着流川，眼神里透出一种心疼。然后深情的，冲着流川的唇，吻了过去。自然又顺畅，好像这动作做过很多遍了一样熟练。
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缓，除了，那落在仙道眼里，流川的唇。
仙道不自觉的搓了搓指间。
流川下意识的朝仙道的方向看了一眼，斜身向后避开了女孩的吻。动作迅速。
“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队友告诉我，说你在比赛里受伤了。”
“我没事。”
“Kaede……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
“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我说了分手，但你根本没有跟我说过再见不是吗？所以我们根本不算分开。”
“分开了。”
“你又有别的女朋友了？《VOGUE》那个？GOLDENWOOD（酒吧名字）里那个？还是又有了新的？”
“……”
听到这，流川已经不想说话了。
“Kaede，你怎么还这么冷？”女孩开始带了哭腔，“我到底哪做的不好？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你以为我稀罕你那些礼物？钻石还是名牌？我只想你哄哄我，多陪陪我。我说分手不是真的。”女孩边抱怨边把头埋在流川颈窝里，双手围在流川肩上。
“……”
“我爱你啊，Kaede。我真的爱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需要。”
此时仙道已经大概了解什么情况了。
流川枫就算是流川枫啊，他生的这幅模样，高中时他的流川命就多得吓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条件更加优越的流川身边，怎么可能缺人呢。
有些心理准备，该派上用场了吧。
仙道看流川真的很累的样子，收了收酸涩的心情，以医生的身份过去劝了劝女孩。
“这位女士，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要不你看……”
听见医生的话，女孩梨花带雨的抬头看了一眼仙道，又双眼含情的望了望眼神冰冷的流川，随后，转身慢慢走出来病房。
此刻，病房外已三三两两的有人议论着了，原来这女孩是现在正上映的一部电影的女主角，还有着十年难得一见的美女的称号。
好莱坞当红女星，帅气NBA职业球员，这大八卦很难让人不关注。
流川枫……你还真是厉害。做事风格到底跟高中时保持一致，无论什么都只求顶尖。
看流川这副冷酷异常的样子。大概是想起了感情中什么不好的回忆吧，使他情绪低落。刚做手术不久，身体又不舒服。这样子落在仙道眼里，着实让他很舍不得。
看着那个当初，总是一身热忱捧着篮球，要跟自己oneonone的流川。仙道就总是选择一直陪伴，无论自己是不是刚做完加训，无论自己是不是心情不佳，但每每看见那样的流川，仙道就总会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无论怎样，仙道都希望流川是快乐的，没有烦恼的，跟少时一样的简单纯粹。
尽管，仙道知道，成人的世界都不容易。
关于流川的私事，仙道自觉不便问。所以，只能嘱咐流川休息。哪怕自己可能需要用上以前那做好，却在看见流川的这一刻，变得脆弱的可怜的心理准备。但他现在至少还有能守在流川身边。很明显，上帝给了他这个机会。
“流川，你先把饭吃了，然后再休息休息吧，今天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也嘱咐了这里的医护人员，会特别关照你。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我因为什么事情不在，一定打给我。我反正也每天都来的。我会天天来看你。”仙道婆婆妈妈的说着。接着他把电话写在纸上，留给了流川。
“……你回去休息吧，仙道，我自己可以。”
“这样，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一会儿再来。”说着，仙道起身准备离开。
说完这句，流川没有再回应。只是用略带疲惫的目光，却始终追着仙道，一错不错。
仙道刚要走出病房，听见流川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仙道……”声音轻柔音质冷冽，但极为清晰。仙道心尖微颤，回头看向流川。
“什么？”
“……没什么。”流川顿了顿“你还打篮球吗？”
“当然，从没断过。”
“那，等我好了，我们oneonone。”
“好。一定。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从这一刻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流川，休息吧。”
“好。”
待仙道离开，天色已大亮。许是麻药的原因，让此刻的流川在连昏带睡之后，也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间，他回想着所发生的一切，除了感叹命运的奇妙，实在没有什么能总结这十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
在看见仙道的瞬间，那些高中时单纯美好的时光，那些当时无法明朗的悸动，如同书页被微风一一吹开。那些夹杂在记忆里的，层层叠叠的画面，缠绕着如尘灰般细密零碎的情愫，在沉淀多年后的今天，被开始重新组合排序，不由分说的扑面而来。
湘南的海风、一起oneonone的小球场、陵南的大门口，甚至还有那根仙道的吊杆……
“仙道……”
流川此刻甚至觉得，这次的伤病，对自己来说，还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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