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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虎妖

    “哥,我真的走不动了,歇息一下吧!”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削瘦少年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说道。

    “九斤,我们还有十多里地要走,天快黑了,再坚持坚持。这地方我们不能久呆,我们得在天黑前离开这个地方。”

    野外山路崎岖,兄弟二人风餐露宿,已经连着走了三天三夜,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十多里地。

    看上去年纪大的那位名叫王谋,唇干面黄,同样削瘦不堪。他的头上缠着粗布条,灰色的破短衫上布满了灰色的污垢。

    他的右手手臂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划痕,看上去像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

    “再走我就要累死了!哥,休息一下吧,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完,九斤像死猪一样躺下了地上,四肢摊开,任凭怎样催促也不愿起身挪动。

    “王九斤,不想死给我快点起来!忘了我们一路上怎么逃出来的吗?你想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想起这一路上的疼苦经历,九斤浑身一阵抽搐,忍痛挣扎着想撑手起身,可惜浑身没力,半天没站起来。

    王谋抿嘴沉默不语,叹息一声,开始拾起路边的干燥松针和细小柴火,准备生火取暖。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精疲力尽,但是他同样明白,现在的处境不允许他们停留于此。

    危险还未远去,只是蛰伏着,只等黑暗的降临。

    昏黄的火光亮起,照亮了两人黢黑的脸庞。

    两兄弟围坐在火堆旁沉默着,渐渐的,泪水不断涌出,模糊了两人的眼眶……

    在玄冥大陆东部的某个偏僻地域,有一个小国,名曰山陵国。

    国内山川纵横,有不少海拔较高的山峰,地形起伏不平,整个国家皆由连绵不断的山丘组成。

    由于山陵国内平原地带不多,所以能事农耕的土地也没多少,因此山陵国人烟稀少,零星的聚居点大多分布在平原地带。

    他们二人出生在山陵国一处狭长平原带上的小村庄内,四周群山围绕。听村里老人说,第一代祖先是从玄冥大陆北部一个极其强大的国家迁徙过来的。因为祖先姓王,所以整个村子也唤作“王家村”,王家村的人世世代代便以这块土地为生。

    兄弟二人,长兄叫王谋,其名是村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所定,取自一句俗语:“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弟弟王九斤,母亲生下他时足足有九斤之重,可惜在生下他的过程中,母亲不幸难产而死,之后九斤就成了他的名字。

    那时候王谋才五岁,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他觉得是自己的弟弟害死了母亲,所以对九斤一直不冷不热。

    没有母亲陪伴,尽管父子三人日子过的艰难,但是在村里人的帮助和父亲的劳作、抚育下,兄弟二人还是顺利长大了。

    直到有一天,山上下来一只虎妖,突然闯进了王家村,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虎妖遇人便吃,村里的青壮老幼不一会儿便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兄弟二人躲在枯井下,侥幸跑了出来。

    那一夜血色染红了村落途经的河水,村内到处是布满牙印的骨头。

    月明星稀,乘着夜色,兄弟二人爬上枯井,东躲XZ逃了一夜。

    恐惧让他们不敢回头,悲伤和疲倦也丝毫没有拖慢他们慌乱的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蒙蒙亮,他们逃到了一处瀑布前,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瀑布的一块石头上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持拂尘在晨曦中闭目养神。

    因为两人的到来,他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咦?好重的妖气!”

    老者鼻子朝空气中嗅了嗅,一挥拂尘,身子像是轻飘飘的芦苇一样,顺着瀑布而下,竟能直接踏水而行!

    他径直来到王谋二人身边,随后轻轻一挥手,两人像喝醉酒似的,直接倒地酣睡过去。

    随后他用食指轻轻指向王谋的脑门,老者眼里一道光芒闪烁,王家村发生的一切顿时了然于胸。

    “虎妖噬人,二人劫后余生逃于此。只可惜这虎妖妖力深厚,而我非真身于此,二人怕是难逃此劫。唉!也罢,相遇便是缘分,且为他们指条活路。”

    老者皱了下眉头,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了几句,接着拂尘一挥,二人便悠悠转醒。

    “哈哈哈,二位小友,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王谋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面容慈祥的白胡子老头,穿着黄色道袍,手持拂尘,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目的,站起身,有些紧张地后退一步。

    反观九斤则一脸茫然的坐在地上,摸了摸头,似乎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突然睡了过去。

    “你…你是谁?”王谋警惕地盯着老者,把九斤拽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老朽道号清尘子,二位小友不必惊慌,我只是偶然来此,非你们心中所想的山贼歹人。适才我见二人行色匆匆,又面容惨淡,料想近期必有灾祸降临于身。老道我出身正道名门,虽道行浅薄,但也愿行侠义之事,助二位逃脱劫难。”

    听了老者的话,王谋竟一句话也没回,连忙摇了摇头,拉着九斤的胳膊就要离开。

    “哥,这老头说要帮我们,你干嘛急着要走嘛?”

    这个世界上,除了吃人的妖怪,还有僧人、道士。

    以前王家村每逢庙会、年庆,都会花点钱去附近的大城市请来几位道士做法。只是这些道士大都是跑江湖的骗子,除了一张嘴外,没一点本事。

    这样的事,王谋从小就见的多了,对于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自然十分抵触。

    而且他们刚才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可能跟这个老头有什么关系,在弄清楚原因之前,王谋不得不小心警惕。

    “唉!尘世愚昧,难辨真假,妖魔横行,也许命该如此!”清尘子收起拂尘,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两位小友,听老道一句劝:如果夜间有人唤你们姓名,记住,千万不要回应!”

    说罢身体如一缕青烟升起,无风散去,直接看傻了兄弟二人。

    “哥,神仙,他是神仙!我们遇到活神仙了!他是不是可以帮我们救回爹娘!”

    王谋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在清尘子消失的地方看去,忽然发现了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上面雕龙刻凤,栩栩如生。

    此外地上还刻有一行字:往北三百里,有一修道门派,名为玄元宗,携此玉牌,可入门求庇护。

    是障眼法?王谋拾起玉佩,对老道的话将信将疑。又看看手里价值不菲的宝玉,内心有些动摇。

    他现在无依无靠,身边只有一个不懂事的弟弟,正一脸狂热地望着天空,嘴里不停说着“神仙”之类的话。

    王家村已经回不去了,与其漫无目的地逃亡,不如往北边看看。

    下定决心,王谋指着远方的路,回头望着有些恋恋不舍的九斤说道:

    “走,我们向北去!”

    北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道路崎岖,草木茂盛。

    王谋二人通过树叶和木桩辨别方位,往北走了半天,走走停停,很快便口干舌燥,累的气喘吁吁。

    “蛇,有蛇!哥,你小心一点!”

    树上有一条青色的毒蛇伏在树枝上,还好九斤眼尖,不然王谋差点撞了上去。

    经此一事,二人在深山中行走更加谨慎,生怕出什么意外。走了约莫百里地,天色昏暗,他们来到了一处灌木丛生的树林,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

    夜里山上水雾弥漫,草木潮湿,王谋许久没有生出火,只好在地势较高处,用宽阔的树叶和树枝搭了个临时的庇护所,在地上铺满了落叶,打算将就着渡过一晚。

    空气潮湿,天上也没有星星月亮,很快夜里漆黑一片。山上夜间寒冷,兄弟二人衣不蔽体,冻的瑟瑟发抖。

    “九斤,好冷啊!呼~呼~”王谋牙齿不停打颤,身体缩成了一团。九斤则身体不停地抖动,枯叶在身上裹了厚厚一层。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散去,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明晃晃的,月光皎洁。

    寒冷渐退,九斤已经悄然睡去。王谋却怎么也睡不着,王家村的惨叫声似乎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由远及近,有熟悉的声音不断传来。

    声音刚开始十分模糊,只能依稀辨别是人的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清晰。

    王谋惊讶地发现,这声音竟然跟遇难的父亲有九分相似!

    “唧哩咕…咕噜噜…”

    “咕噜,呼呼…王谋,九斤,我是你们的老爹,你们跑去哪了,我过来找你们了…”

    内容从原来的含糊不清慢慢变得清晰可辨,王谋听到后瞬间热泪盈眶。

    他刚准备拍醒弟弟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缩回手捂住了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

    不对!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爹的声音!

    那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谋忽然想起了村中老人曾经说过的一个故事:传闻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专门给老虎带路,去吃掉其他人--特别是自己的亲人。

    无论这个人生前多么善良、仁慈,家庭多么和睦,一旦死后成为了伥鬼,就成了虎妖的帮凶,给恶虎指路。

    结合之前清尘子老道暗示的话,王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成为了伥鬼。

    或许在遵循生前记忆,在本能的驱使下,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可是这一声声呼唤,即不是温暖,也不是关爱,而是妖魔的低吟!他试图通过呼唤,寻找兄弟二人,将他们拖向地狱的深渊!

    熟睡的王九斤好像也听到声音,醒来翻了翻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意问了一句:“哥,好像谁在叫我?”

    听到九斤的声音,王谋吓得一激灵,赶紧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九斤被捂的脖子通红,双手比划挣扎了半天,嘴里唔唔唔的叫。

    兴许是半天没有回应,声音越传越远,渐渐消失了。

    “哥,哥,你干嘛,你是要杀了我吗?”弟弟九斤在一旁泪流满面。

    王谋松开手,准备歇一口气解释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

    “王谋,王九斤,我的孩儿们啊,你们去哪了,快出来,快出来见见我吧...”

    “哥,我知道是我害死了娘亲,是我不好,现在爹也死了,你要想杀我就来吧!我也可以早点下去见他们了,呜呜呜…”

    “嘘,闭嘴!”王谋扇了他一巴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九斤好像被打懵了,慢慢止住了哭声。

    “荒郊野岭的,怎么有女人的叫声?”心里正疑惑,忽然王谋听见那女人在呼唤二人的名字:

    “九斤,王谋,我的儿啊,你们在哪里,我好想你们,快出来见见娘亲…我的儿啊…”

    王谋全身抖动,咬牙切齿地吐出来一句:“那是娘的声音!”

    是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他娘的声音。尽管那时他才五岁,可母亲的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时夜里都会不断想起。

    “什么,是娘的声音?真的吗?哥,她还没死吗?!娘,我们在这!快过来见我们!”

    王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九斤急切地大声呼喊,由于他实在太想见到自己的娘亲了,忽略了母亲早已离去的事实。

    “蠢蛋,我们的娘早就死了,那叫声根本不是人,是鬼!”

    “啊,是鬼?!”九斤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再也不敢说话,甚至把散落的树叶朝身边摞了一圈。

    “哈哈,原来你们躲在这,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轻飘飘的声音想起,远处的呼唤戛然而止,山上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不一会儿,一声又一声低沉的虎啸在身后传来,在二人脑袋里炸裂,犹如滚滚惊雷。

    “还愣着干嘛,快跑!”王谋朝九斤大喊一声,拔起双腿就跑。

    没想到怂蛋弟弟跑的更快,虎啸声一起,一扭屁股,就把哥哥甩在了身后。

    月色璀璨,尽管二人拼了命的跑,但是低沉的虎啸声却越来越近。

    “扑簌簌…”,“呜,呜呜呜…”各种鸟兽被惊动,叫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九斤没注意到前面有一个陡峭的山崖,一脚踩空,“啊”的大叫一声滚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王谋也来不及反应,跟着一起跌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