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杀人魔君
凉亭内，侯史倚盛开门见山道：“室韦将军今日来驿馆，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瞧一眼赤犼吧？”
“你说呢？”
侯史倚盛哂笑一声，缓缓道：“我猜，该是申屠将军，惦记上毗罗花了吧？”
他不等室韦苍答话，不屑地对室韦苍摆摆手，紧接着说道：“建陵驿馆出了刺客，一半是我礼部的事，一半是安陵府衙的事。室韦将军管着前锋营，只负责京城的守卫，捉拿刺客一事可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告诉我，你先我一步赶来驿馆，还和晋国使臣相会，只是凑巧路过？”
室韦苍见侯史倚盛一语道破，也不否认，直言道：“那本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将军交予大人寻找毗罗花的差事，大人准备何时交差？”
“这不关你事。”侯史倚盛冷哼一声，侧头望向凉亭之外。
室韦苍道：“这本来确实不关我事。但申屠大人说了，尚书大人在毗罗花上迟迟没有进展，可不要耽误了大将军的大事。要是大人做不了，不如交给我。我前锋营五千人马，就是把安陵城翻过来，一个月内也能找到毗罗花。”
“所以你私下和晋国使臣相会，就是想打探那毗罗花的线索是真是假？”侯史倚盛冷冷道，“若线索是真，你们就想把差事讨过去，好压我一头？”
“嘿嘿，都是替大将军办事，分什么你我。”室韦苍粗声粗气道，“申屠大人说了，能者多劳，尚书大人做不了，也不要占着茅坑那个什么了……”
室韦苍说话粗鄙，一口一个“申屠大人”，仗着申屠牢这个后台，竟是没怎么把侯史倚盛放在眼里。
侯史倚盛心中怒极，暗咬钢牙，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我看，这事就不劳了。室韦将军，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
侯史倚盛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在手里扬了扬道：“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盘踞在我毗罗国和晋国边界的飞虎寨又蠢蠢欲动了。三个月前，室韦将军你带兵前去围剿，回来覆命说已将飞虎寨的贼人杀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都逃回晋国去了。可眼下飞虎寨却聚了四五千人之众，比之前的声势更盛了，这要怎么解释？”
室韦苍闻言一惊，急道：“你这是哪来的消息？”伸手要去抢侯史倚盛手上的信函。
侯史倚盛退后一步，将信函重又塞进怀里，笑道：“这是我派在晋国的密谍探得的消息，原本下午要呈给大将军。既然凑巧在此遇到室韦将军，就先给你透点风。飞虎寨贼人凶悍异常，前一役先锋营损兵折将，但好歹说是惨胜。若这消息属实，不知你和申屠将军要如何应对？”
侯史倚盛所说的如何应对，显然有两层意思。其一，飞虎寨死灰复燃，室韦苍的前一次报捷，是否有谎报军情之嫌？其二，若飞虎寨骚扰毗罗边疆，朝廷势必会再派室韦苍出征，届时他可有能力打得过？
室韦苍眉头紧皱，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这伙乱贼，老子早晚把他杀个干净。”他在地上走来走去，一时再顾不上毗罗花之事，忽然对侯史倚盛抱拳道：“末将告辞了。”大步向外走去。
仅是三言两语，侯史倚盛立时又占了上风。
侯史倚盛面上露出难以觉察的笑容，望着室韦苍的背影，想了想，他终于又轻轻吐出了一句：“你的项上人头，要看紧了。”
在对抗晋国的武将中，室韦苍是最狂热的主战派中的一员。他参加过浥阳攻陷战，以及此后许多次对晋国边疆的劫掠，杀人如麻，对晋人血债累累，晋人无不欲生食其肉。
但侯史倚盛的最后这句话，室韦苍似乎没有听见，他急跃上马，显是要赶着去给申屠牢报信。
日头渐渐西移，侯史倚盛对礼部的几个官员又吩咐了几句，然后坐着老汤驾的马车离开驿馆，前往大将军府。
侯史建此行跟侯史倚盛来驿馆，实是侯史倚盛有意让他历练公事，免得他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但去大将军府应卯的事，侯史倚盛却带侯史建不得。侯史建正乐得出去闲逛，见侯史倚盛前脚离开，后脚就要去城西的听香楼会他的相好。
李弈身上的鞭伤不轻，浑身疼痛，动作便有些缓慢。侯史建不耐烦李弈的迟顿，可若是自己骑了赤犼走，听香楼又无人能照看赤犼，说不定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想来想去，他只好跟驿馆另外讨了匹马，让李弈先牵赤犼回府。
按惯例，奴隶们在安陵城里是不得跑马的。所幸未伤到筋骨，皆是些皮外之伤，李弈在驿馆内又歇了小半个时辰，觉得没那么疼痛了，这才牵起赤犼缓缓地往回走。
经过闹市时，李弈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转过头，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少女从斜侧里跳出，站到他的跟前。少女红红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干干净净的，眼睛略小些，却透着干练。她的年纪比李弈大上四五岁，虽不是特别的美丽，但也是属于耐看一类。
“小兰姐，你怎么在这？”
这少女名叫小兰，是屈突府的厨房管事，和李弈十分熟识。
李弈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屈突小姐去侯史府玩耍，小兰正好跟随服侍，便认识了李弈娘亲。那回屈突小姐特别喜欢吃李弈娘亲做的水晶肴蹄，李弈娘亲发现小兰机灵懂事，很有眼缘，便把水晶肴蹄的烧法传授给她。此后来来往往走得近了，李弈娘亲便把拿手菜都教给她，她也因着这个机缘，再加上和屈突家的主母沾亲带故，年纪轻轻便做了厨房管事。
那些日子，小兰时常会送些好吃的给李弈母子，对李弈特别照顾。李弈娘亲去世后，她仍会每隔些日子去探望李弈，问寒问暖。
“我出来买些烧菜的调料。”小兰姐应道。
她见李弈浑身是伤，眉头蹙起，急声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谁干的，又是侯史府的纨绔少爷？”
“这回倒不是他。”李弈苦笑一声，把在驿馆的遭遇简单说了。
小兰姐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招惹上这么个魔君！听说他嗜杀成性，死在他手下的晋人成百上千呢。”
她越想越是心惊，拉着李弈手臂叮嘱道：“你这回倒是命大，以后可千万要避着点，不然我可怎么跟你娘交代！”
小兰姐说话有些啰嗦，但对李弈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李弈只觉得胸中一股暖流流过，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地减轻了许多，默默点头道：“我记得了。”
此时天色尚早，店铺还都开着门。李弈见小兰姐手上提着好几袋东西，问道：“郭四维那小子呢？没跟着出来帮忙？”
“你什么眼神，他不在那里吗？”
李弈循着小兰姐的手指望去，就见一个小胖子正蹲在一个羊肉摊子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在大锅里翻滚的羊肉羊骨。大锅上烟气翻腾，小胖子嘴里小声念叨道：“加盐，再加点盐，肉要煮老了……”一旁的老板不耐烦地看了小胖子一眼，往锅里洒了一把盐花。小胖子吸了吸口水，贪婪地呼吸着羊汤的香味，只差直接伸手去锅里抓肉了。
“那小子有钱喝羊汤吗？”李弈问小兰姐。
“唔，应该没有。”
李弈苦笑道：“上回他说请我去喝羊汤，也是让我趴在锅边一通乱闻，结果一口汤也没喝到。哈哈，我就不打扰他的美梦啦。小兰姐，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别忘了我上次和他约好的，五日后去潴野湖牧马，不见不散。”
说完，李弈牵起赤犼，和小兰姐作别而去。
“你说呢？”
侯史倚盛哂笑一声，缓缓道：“我猜，该是申屠将军，惦记上毗罗花了吧？”
他不等室韦苍答话，不屑地对室韦苍摆摆手，紧接着说道：“建陵驿馆出了刺客，一半是我礼部的事，一半是安陵府衙的事。室韦将军管着前锋营，只负责京城的守卫，捉拿刺客一事可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告诉我，你先我一步赶来驿馆，还和晋国使臣相会，只是凑巧路过？”
室韦苍见侯史倚盛一语道破，也不否认，直言道：“那本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将军交予大人寻找毗罗花的差事，大人准备何时交差？”
“这不关你事。”侯史倚盛冷哼一声，侧头望向凉亭之外。
室韦苍道：“这本来确实不关我事。但申屠大人说了，尚书大人在毗罗花上迟迟没有进展，可不要耽误了大将军的大事。要是大人做不了，不如交给我。我前锋营五千人马，就是把安陵城翻过来，一个月内也能找到毗罗花。”
“所以你私下和晋国使臣相会，就是想打探那毗罗花的线索是真是假？”侯史倚盛冷冷道，“若线索是真，你们就想把差事讨过去，好压我一头？”
“嘿嘿，都是替大将军办事，分什么你我。”室韦苍粗声粗气道，“申屠大人说了，能者多劳，尚书大人做不了，也不要占着茅坑那个什么了……”
室韦苍说话粗鄙，一口一个“申屠大人”，仗着申屠牢这个后台，竟是没怎么把侯史倚盛放在眼里。
侯史倚盛心中怒极，暗咬钢牙，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我看，这事就不劳了。室韦将军，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
侯史倚盛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在手里扬了扬道：“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盘踞在我毗罗国和晋国边界的飞虎寨又蠢蠢欲动了。三个月前，室韦将军你带兵前去围剿，回来覆命说已将飞虎寨的贼人杀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都逃回晋国去了。可眼下飞虎寨却聚了四五千人之众，比之前的声势更盛了，这要怎么解释？”
室韦苍闻言一惊，急道：“你这是哪来的消息？”伸手要去抢侯史倚盛手上的信函。
侯史倚盛退后一步，将信函重又塞进怀里，笑道：“这是我派在晋国的密谍探得的消息，原本下午要呈给大将军。既然凑巧在此遇到室韦将军，就先给你透点风。飞虎寨贼人凶悍异常，前一役先锋营损兵折将，但好歹说是惨胜。若这消息属实，不知你和申屠将军要如何应对？”
侯史倚盛所说的如何应对，显然有两层意思。其一，飞虎寨死灰复燃，室韦苍的前一次报捷，是否有谎报军情之嫌？其二，若飞虎寨骚扰毗罗边疆，朝廷势必会再派室韦苍出征，届时他可有能力打得过？
室韦苍眉头紧皱，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这伙乱贼，老子早晚把他杀个干净。”他在地上走来走去，一时再顾不上毗罗花之事，忽然对侯史倚盛抱拳道：“末将告辞了。”大步向外走去。
仅是三言两语，侯史倚盛立时又占了上风。
侯史倚盛面上露出难以觉察的笑容，望着室韦苍的背影，想了想，他终于又轻轻吐出了一句：“你的项上人头，要看紧了。”
在对抗晋国的武将中，室韦苍是最狂热的主战派中的一员。他参加过浥阳攻陷战，以及此后许多次对晋国边疆的劫掠，杀人如麻，对晋人血债累累，晋人无不欲生食其肉。
但侯史倚盛的最后这句话，室韦苍似乎没有听见，他急跃上马，显是要赶着去给申屠牢报信。
日头渐渐西移，侯史倚盛对礼部的几个官员又吩咐了几句，然后坐着老汤驾的马车离开驿馆，前往大将军府。
侯史建此行跟侯史倚盛来驿馆，实是侯史倚盛有意让他历练公事，免得他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但去大将军府应卯的事，侯史倚盛却带侯史建不得。侯史建正乐得出去闲逛，见侯史倚盛前脚离开，后脚就要去城西的听香楼会他的相好。
李弈身上的鞭伤不轻，浑身疼痛，动作便有些缓慢。侯史建不耐烦李弈的迟顿，可若是自己骑了赤犼走，听香楼又无人能照看赤犼，说不定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想来想去，他只好跟驿馆另外讨了匹马，让李弈先牵赤犼回府。
按惯例，奴隶们在安陵城里是不得跑马的。所幸未伤到筋骨，皆是些皮外之伤，李弈在驿馆内又歇了小半个时辰，觉得没那么疼痛了，这才牵起赤犼缓缓地往回走。
经过闹市时，李弈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转过头，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少女从斜侧里跳出，站到他的跟前。少女红红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干干净净的，眼睛略小些，却透着干练。她的年纪比李弈大上四五岁，虽不是特别的美丽，但也是属于耐看一类。
“小兰姐，你怎么在这？”
这少女名叫小兰，是屈突府的厨房管事，和李弈十分熟识。
李弈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屈突小姐去侯史府玩耍，小兰正好跟随服侍，便认识了李弈娘亲。那回屈突小姐特别喜欢吃李弈娘亲做的水晶肴蹄，李弈娘亲发现小兰机灵懂事，很有眼缘，便把水晶肴蹄的烧法传授给她。此后来来往往走得近了，李弈娘亲便把拿手菜都教给她，她也因着这个机缘，再加上和屈突家的主母沾亲带故，年纪轻轻便做了厨房管事。
那些日子，小兰时常会送些好吃的给李弈母子，对李弈特别照顾。李弈娘亲去世后，她仍会每隔些日子去探望李弈，问寒问暖。
“我出来买些烧菜的调料。”小兰姐应道。
她见李弈浑身是伤，眉头蹙起，急声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谁干的，又是侯史府的纨绔少爷？”
“这回倒不是他。”李弈苦笑一声，把在驿馆的遭遇简单说了。
小兰姐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招惹上这么个魔君！听说他嗜杀成性，死在他手下的晋人成百上千呢。”
她越想越是心惊，拉着李弈手臂叮嘱道：“你这回倒是命大，以后可千万要避着点，不然我可怎么跟你娘交代！”
小兰姐说话有些啰嗦，但对李弈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李弈只觉得胸中一股暖流流过，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地减轻了许多，默默点头道：“我记得了。”
此时天色尚早，店铺还都开着门。李弈见小兰姐手上提着好几袋东西，问道：“郭四维那小子呢？没跟着出来帮忙？”
“你什么眼神，他不在那里吗？”
李弈循着小兰姐的手指望去，就见一个小胖子正蹲在一个羊肉摊子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在大锅里翻滚的羊肉羊骨。大锅上烟气翻腾，小胖子嘴里小声念叨道：“加盐，再加点盐，肉要煮老了……”一旁的老板不耐烦地看了小胖子一眼，往锅里洒了一把盐花。小胖子吸了吸口水，贪婪地呼吸着羊汤的香味，只差直接伸手去锅里抓肉了。
“那小子有钱喝羊汤吗？”李弈问小兰姐。
“唔，应该没有。”
李弈苦笑道：“上回他说请我去喝羊汤，也是让我趴在锅边一通乱闻，结果一口汤也没喝到。哈哈，我就不打扰他的美梦啦。小兰姐，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别忘了我上次和他约好的，五日后去潴野湖牧马，不见不散。”
说完，李弈牵起赤犼，和小兰姐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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