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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木下有子

    暂且松缓一口气后,十人都齐齐地眼巴巴地看向岑夫子怀里的婴孩,眼里的好奇和探索之意都快满溢出来了,便是一直冷冰冰的兵主也不例外。

    其实打岑夫子一进殿门,这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但是此前的场合实在不便于过问其它的杂事,因此众人都是强压着内心的好奇。

    尤其是伯夷和青丘令白婖。

    伯夷别看块头大,某些方面的心智与小孩并无两样,而且是最顽皮的那种。

    白婖与伯夷类同,亦非纯正人族,而是远古天狐一族后裔,她是当代天狐一脉族长,也是当代圣女。最重要的就是,她是女人,而且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这会儿总算是能够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了,众人顿时爆发出了比刚才商议国事更大的兴致。

    白婖妙目似里有光华流转,水灵灵的双眼像是藏着一汪甘泉。她一会儿看看岑夫子,一会儿盯着他怀里的孩子。顾盼之间,一双摄人心魄的美眸里氤氲起了极深的笑意和期待一幕好戏的兴奋。

    要知道在她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初见岑夫子时,也曾芳心萌动。当然,随着年岁增长,她早已将当时的倾慕释怀,仅余下对其的敬重与钦佩。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对其感情归属的好奇。

    ‘对方是何等惊艳?’

    ‘能超过她几分?’

    ‘能比阡姐姐吗?’

    岑夫子年少游历四野八荒时,曾被公认为‘人族第一美少年’。即便两万载过去,修为高深的岑夫子仍旧俊美如昔,只是从美少年变成了俊朗中年而已,魅力更甚往昔。

    让人费解的是,修行上悟性高绝的岑夫子,偏偏在情爱一道上却如顽石一般不堪造就。他少年时便与佳人青梅竹马,两万年间更是彼此志同道合、生死与共,换做旁人都建立起一个绵延数百甚至数千里的大家族了,但他就是不开窍,至今仍是纯阳。

    一帮故友和晚辈都为其操碎了心,也不见成效。

    这次动身去异妖天下平息妖祸,一群人在乾天殿里凝重了两昼夜,结果他竟然回来时带了个刚出生的孩子?!

    就算...即便...也太快了吧?!

    也确实无怪乎这帮人如此兴奋与好奇。

    尤其是太子京,除了好奇之外,还有一丝埋怨、一丝幸灾乐祸,以及一丝担忧,‘老师不会对不起阡师娘了吧?!’

    不管岑夫子今后情路如何,反正太子京认可的师娘就姓阡,他老子武王在这也一定会支持他。

    想到阡师娘曾经的可怖战绩,半步天人境的太子京不禁打了个寒颤,背脊有些发凉。

    “咳。”

    许是在众人的灼灼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些不自在,许是也料到了他们此刻在腹诽一些过激的东西,岑夫子赶紧轻咳一声,聚集了众人的目光,及时打断了他们的各种臆想。

    “诸君莫要多想,这孩子身世可怜,老夫是因缘际会下才将之带回。”

    说到这时,岑夫子忍不住长叹一声。

    “唉——”

    岑夫子眼里藏着深深的怒与歉,对着众人娓娓道来。

    “......那日老夫借星牌之力一举荡破异妖的阵法后,虽然让一众异妖在阵法反噬下受了不轻的伤,同时成功地震慑住了妖皇等异妖,但实际自身也是近乎油尽灯枯了......”

    “......老夫勉强借着那一式道法扰动的虚空规则离开了异妖天下,但也不得已跌落在了异妖天下与我朝中间的勠野之中。无奈之下老夫只好原地调息,待道心清明了些许后,赶紧以信剑给诸君简要传讯此间之事......”

    “......再之后老夫便彻底收敛了心神,以星牌余力来弥补道心。整一昼夜后,老夫才苏醒过来。苏醒过后,老夫便立即回返,刚踏入我朝疆域,就看到......”

    “......亿万妖兽尸身横亘一片,几乎是此次侵入我朝境内的所有妖兽,此外还有百万妖兵自戕于此......”

    说到这里,岑夫子顿了一下。

    其余人闻言皆是陷入沉思...

    按理说即便岑夫子给妖皇等异妖带来了足够的威慑,异妖也不过就是即刻退兵足矣。好歹异妖天下也是绝强势力之一,不至于在虞朝面前如此卑微。再说回来,异妖天下真要是如此胆弱,怕也就不敢先行做那试探之事。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众人心中莫不染上了一层阴霾。

    岑夫子环顾了一下,继续往下言说,“......老夫当时与诸君相同,深感不解。就在此时,老夫突然心血来潮、天人有感......”

    天人感应!

    在场的众人最次的都是半步天人境的大修,闻言尽皆恍然,同时心里俱是一震。

    天人感应是天人境大修特有的神通,凡与自身性命相关的事、物皆会冥冥中自生感应。

    这里的‘性命’可不仅仅指生命,‘性’乃是人之心性、本性、思想、所求之道,‘命’乃是躯体、生命、修为。

    性命相关者,对修者,无一不是能影响终生的大因果。

    修为越高者,越如是。

    十个人里,除了伯夷这个公认的莽夫憨汉仍旧一副压抑着怒火迫切想知道缘由的样子,其余人都隐晦地端瞧了岑夫子怀里的婴孩一眼。

    “......如此关头引发天人感应,老夫实在无法坐视不理,只好一探究竟.....”

    “......那是一个小村子,入目惊心......”

    “......残肢败叶,鲜血遍地,破漏的房屋,散落的木栅栏,空着弥散着妖气、血气、怨气和戾气......”

    “......整个村落里再无半点生灵的鲜活,村大门外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堆中有滋滋作响的还未成灰的许多无头尸身以及更多的灰烬......”

    “......老夫神识受损,无法遍查究竟,但想来这村落并非唯一,整个碎玉府境内,怕是少有安生......”

    “唉——”

    人间惨象,何至于此?

    梁战忍不住开口,声音愈发冰冷,如九幽逆袭而来,“好狠辣!好果决!好一个妖皇!”

    事情到此已然清楚明了,众人心底阴霾尽去,但却又蒙上了一层更厚重的悲切与怒意。

    “......尸身残破、余烬众多,实在难以一一追根溯源。老夫将火焰熄灭以后,只好将之混在一起,就地掩埋,立无字碑......”

    说到这里,岑夫子低下头带着悲意怒意,越发爱怜地看着怀里的婴孩。

    “......此事无法再作追究,吾等能做的就是尽力将大争之期往后拖延!多一分准备,我朝百姓就可少受一分灾厄......”

    听到这里,太子京和泰阁九老神色都多了一抹严肃与坚定,但打量着孩子的目光也越发的惊异。

    “......之后,老夫寻着契机指引,注意到了村口不远处的一株老树......”

    “......孤零零一株,正对着村口,根须虬结,枝繁无叶。这株老树看上去平凡无奇,但若是没有天人感应的契机指引,老夫的灵识竟将其全然忽视?!老夫再三探查之下,确无半点灵气灵性,观其外形也看不出半点跟脚。奇也,怪也......”

    “......也幸得有此奇异古怪之树,在它庞杂的树枝遮掩下,其正当中的杈上,这孩子正竖躺着,闭目酣睡。”

    随着岑夫子将怀中婴孩的缘由一一讲来,殿内其他人纷纷心潮难平。

    众人皆是以为靠着那株奇树,这孩子才幸免于难,岑夫子也乐得如此。

    但实际上,根据岑夫子当时的感知,这孩子降诞之时与被他发现之时相差不超过一刻钟。

    众人观瞧打量的目光中,惊异之色没有半点衰减,但也都多了一分爱怜之意。

    不说其坎坷奇异的身世由来,就说在仔细观瞧下发现这孩子肤如凝脂、色若桃花,酣睡中宛如一块无暇美玉一般的精致与可爱,哪怕是一群大修,又如何能不动容呢?

    太子京身为皇储,更是心神触动,哀歉盈眸,忍不住想伸手抚慰一下这个小小子民。

    岂料,他刚抬起手来,就被另一人更迅速直接的动作抢先了。

    一只雪白晶莹的玉手贴在了小婴孩的脸上。

    白婖摸着小婴孩的脸,一双美眸带着怜意与笑意,比弦月更勾人。

    看着被人抢先了,武京也只好放下手,呆看着白婖肆意地作恶,心里颇为遗憾地想到,‘这孩子看起来竟然比曌儿小时候更精致,也不知手感是不是也比曌儿更好’。

    再观瞧了几眼,确定当下没有一探究竟的机会了,武京只好略微转头冲着岑夫子搭话。

    “老师这是想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抚养其成人?”

    岑夫子低头盯着怀里的小小生命,目光中说不尽的慈爱与歉意。

    “正有此意。”

    武京:“吾这是要多一个小兄弟了吗?倒也不错。”

    岑夫子抬起头盯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又埋下头去,只有声音传来,“老夫会认他做孙。”

    武京被噎了一下,讪讪地张了张嘴,“小侄子更好,小侄子更好。”

    静了没几息,武京又忍不住开口了。

    武京:“老师为其取名了吗?”

    岑夫子:“已然取了,名唤‘济生’。大争将至,老夫希望他能平安顺遂,若能有益苍生则为更好。”

    武京:“他自苦海来,济人脱苦海。好寓意,恰如其分。”

    说完,武京又转头看向了小婴孩,“小岑济生,希望...”

    “不是岑济生,是李济生。”

    岑夫子突然打断了武京的话,纠正了其所言之姓。

    武京被打断也不生恼,只是目露疑惑,一旁的众人闻言也皆是一头雾水。

    岑夫子知道众人的疑惑,也没卖关子,直接言说了取姓的缘由。

    “他降生时,老夫不在;他临危时,老夫亦不在。老夫无颜让他承我姓氏。他父母亲人已殁,本姓无可考究。老夫遇见他时,他在老树的遮掩庇护下得以存身,当感念木恩,姓中带木。”

    这下子众人恍然大悟,缘来如此。

    木似其母,尊木在上。

    木下有子,得姓为李。

    ...

    这孩子当然不仅是岑夫子所说的这么简单,太子京等人都知道,岑夫子也知道他们知道,但他们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岑夫子看了看怀里的小生命。

    ‘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