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停战前夕（2）
“...这个番茄看起来还不错...”
“莴笋也拿两根。”
“牛肉多少钱一斤？4银币？稍微有点贵了...我再看看。”
亚梨栖轻车熟路地走在河边的集市上采购食材，随着时间的流逝，竹篮内部已经装满了一半左右的量。
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亚梨栖决定先做完午餐，下午有时间的话再去闹市打理一下自己空置的烤肉摊位。
“艾温？”
见到灰发青年魂不守舍地站在桥上，亚梨栖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
“不...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
回过神来的艾温摇了摇头，叹息道。
“看错了？...那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顺着艾温先前的视线，亚梨栖只看到了一队驱赶着驮马的商贩，这是波德金城内最为常见的日常景色。
“你说那个啊？那是利奥波德商会的商团，他们一般会从波德金城采购大量粗盐，再运到诺亚城换取铁矿石之类的物资，习惯就好了。”
“利奥波德商会？”
艾温先是感到错愕，随即脸上浮现一丝亲切的笑容。
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亲，但百年前利奥波德家族的经营范围还没有走出诺亚城。
看来这一百年间世界上发生了不少事情。
听到艾温茫然的话语，亚梨栖放下篮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咦...你竟然不知道吗？！利奥波德商会可是斯罗佩顿境内四大商会之首，而且几乎垄断了整个帝国北部的魔物材料与魔晶贸易。利奥波德家族的家主——巴德·利奥波德男爵更是皇帝赫里埃陛下身边的红人，这么有名的大人物现在就住在我们波德金城的市中心喔！有机会的话带你去内城见识一下。”
“巴德·利奥波德吗...”
艾温端着下巴沉吟，从这个名字的姓氏来看，恐怕应该是他母亲那个家族的后辈。
——波德金城，还真是来对了...
包括之前偶遇的那个人偶，根据气息可以判断人偶体内的灵魂一定是艾温·法兰本人无疑，但艾温的意识并不清楚，为什么那个灵魂要控制人偶刻意躲着他。
他与艾温的灵魂两位一体，一旦二者发生接触，艾温的身体与灵魂会自行融合，届时身为意识的他也将会化作记忆成为艾温·法兰完全体的一部分。
艾温并没有任何不舍的念头，说到底他的诞生完全是出于真红之星护主的结果，至于融合之后究竟由哪个意识主导身体都无伤大雅，因为他们本就同是一人。
“这个篮子看起来好像挺重的，要不要我帮你拿吧。”
“真的可以吗？”
“毕竟我都这么麻烦你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是...是呢，那就拜托了。”
说实话亚梨栖并不在意艾温到底要白吃白住多久，甚至还希望他能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
但这个衣着朴素的家伙还挺有贵族风度的嘛......
一身轻的亚梨栖开心的跟在艾温身后吹起了口哨。
巴德宅邸的某处卧室内。
为了彰显巴德男爵的待客之道，玛尔艾兰特吩咐女仆长梅尔维替库伊斯准备了客房，至于克林兹...他自称已经习惯了阁楼的生活环境，因此玛尔也就没有强求。
站在窗前的库伊斯从一只飞到窗边的信鸽身上取下一封密信。
由于召唤使魔会暴露他的身份，信鸽仍是目前最为安全的信息传递方法。
“斯罗佩顿方提出签订停战协议的请求...布雷托克也停止了继续发动进攻...怎会发生如此巧合？”
库伊斯放下书信，眼中充满了不解之色。
因为布雷托克人向盟友隐瞒了战场上出现三位神灵的事情，库伊斯对前线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战争即将结束。
令魏梵不惜动用底牌入侵斯罗佩顿帝国的导火索，布雷托克人的公主——玛尔艾兰特·布雷史塔德如今就在波德金城，如果魏梵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久后他很有可能会来到波德金。
信鸽飞走了。
库伊斯手中的书信瞬间冻结，化作冰晶消散。
“老师？”
门外响起了克林兹的声音。
“进来吧。”
库伊斯转过身说道。
今天的克林兹仍旧穿着女仆裙，但库伊斯对此已经不再过问，他认为男子气概并非衣着所能决定，更何况这是克林兹的工作服，对于隐藏他的圣何塞因皇族身份也会有所帮助。
“那个...玛尔艾兰特小姐今天让我和她一起出门去采购一些食材...”
克林兹低下头纠缠着十指，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想去吗？”
库伊斯露出了慈祥的目光，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克林兹的头发。
“当然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那就去吧，和这位玛尔小姐尽量打好关系。”
“您不阻止我？”
克林兹出乎意料地看了一眼库伊斯，那双苍老但却深沉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反对之意。
之前库伊斯还劝说他回到圣何塞因再挑选未来的伴侣，然而只是过去了短短几天，为何态度就变得截然不同？
虽然这对克林兹来说是好事，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即便我说再多反对的话也无法扭转你的意志，既然如此——以后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决定。”
“谢谢老师！”
“不...”
一阵风吹过，克林兹的身影消失了，耳边传来了一记沉重的合门声。
这个臭小子...
话还没说完的库伊斯无奈地叹了叹气。
但是，只要几年后克林兹能够迎娶玛尔艾兰特成为圣何塞因的王妃，无论今天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库伊斯取出了胸前挂着的那把冰之秘钥，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暂时还没从钥匙之上发现任何端倪。
“要回国后唤醒先祖么...”
假如冰之秘钥担任着某种极为重要的角色，因此将霜之地龙巨神——埃斯维尔唤醒也无可厚非，但这么做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埃斯维尔被唤醒，拿回冰之秘钥后对库伊斯以及圣何塞因帝国降下赏赐。
第二种结果，埃斯维尔并不在乎失而复得的冰之秘钥，且因为在熟睡时被人吵醒而将圣何塞因灭国。
“还是先找魔法议会的其他元老一同商议此事吧。”
“内城的商店街里只有熟食店、餐厅和卖水果的店铺，成品固然也很好，但毕竟巴德叔叔花费重金聘请了知名的大厨入驻庄园，所以今天就麻烦你一下，蔬菜集市分布在外城的金沙大厅、月光河岸、甜瓜谷与地下市场附近，这四个集市的食材品质不分伯仲，随便挑一个去就行了。”
站在宅邸门口的玛尔艾兰特将一辆马车的缰绳交到了克林兹的手中，然后踩着马鞍坐到了后备箱里。
“要买这么多吗....？”
克林兹爬上车座看了一眼货运马车的木质后备箱，那里面的容积大概能同时塞下三十位成年男性的身体而且还能够有富余。
“放心啦，又不是一个人吃...庄园里的除了梅尔维、女仆以及其他佣人之外，还有我、巴德叔叔、格林、费雪，文森特爷爷。如果再算上你和拉瓦罗阁下的话，这一车蔬菜和肉类装满估计也只够两三天的量吧。面包之类的主食因为可以从商店街就近采买倒是无所谓，但蔬菜肉类一般会提前准备好一周的量，还剩两天左右即将消耗完毕的时候就该进货了。”
玛尔艾兰特从货箱中探出头回应。
“这样啊...”
的确...上次克林兹清扫厨房的时候，明显观察到食材储藏间与地窖里的食物原料已经所剩无几。
“只是，由我来驾驶马车真的没关系吗...”
克林兹的驾驶经验为0，倒是在圣何塞因的时候他骑乘过一些中阶的已驯化冰系飞行魔物。
“这匹马的性格非常温驯，你先坐上去试试看。”
“好的...”
克林兹照做了。
翻身上马之后，那匹褐色的母马晃了晃耳朵，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是让我挥动缰绳的意思吗...？
“那就走咯。”
克林兹微微用力握紧绳子。
开始原地踏步的马匹带动货车向外城走去。
回到庄园炼金实验室中的我精神一片混乱。
握住一面镜子对着自己，那其中倒映出的影像...是一位深色皮肤，面相呆板而严肃的灰色短发壮汉，也就是仿杜桑·劳摩生前形象打造的炼金人偶。
即便灵魂藏匿于人偶内部，那个拥有着我生前死去最后一刻的容貌与衣着的诡异家伙，却依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目光，而且从他的外表特征来看，我完全可以断定那绝非一具死尸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胸口深处那虚无的心脏跳动声再度响起。
我，也就是真红之炼金术师艾温·法兰的遗体，近百年来都安然无事地躺在坟墓里，但我的灵魂却得以复苏。
不仅如此，现在就连我的身体也...
“艾温大人。”
女仆长梅尔维和往常一样前来向我汇报工作情况。
“克林兹那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洛克斯伯爵即将面临的下场已经注定，但我会让他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倒是那位来自圣何塞因的皇族有点让我捉摸不透，因为他最近的表现平静地有些过于反常，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工作才留在这里一般。
七大帝国任何一个国家的皇族成员都不可能会面临缺钱的困境，这让我怀疑克林兹的潜伏是否别有用心。
梅尔维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暂无异常之处，但他的一位家属也来到了波德金城。”
“家属？”
克林兹的家属？
这么说来他应该也是圣何塞因皇室的一员了...而且是魔法师的可能性相当大。
“嗯，据玛尔小姐透露。那个人好像是克林兹的爷爷，其名为...拉瓦罗。”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梅尔维的眼中闪烁着寒光，向我传达着警惕之意。
“你觉得那个叫拉瓦罗的家伙很危险？”
“那个人展现出的特质让属下完全捉摸不透，我曾经使用高位探知魔法试探过此人的深浅，但最终却石沉大海。”
梅尔维·克丽丝是斯帕罗那村出身的魔法天才，毕业于斯罗佩顿帝国魔法学院，时年22岁的她早已取得了魔法公会14阶红袍法师的认证资格，并且同时具备地水火风四种元素的高度亲和力与咏唱相性。
如果要让梅尔维的探知魔法失去作用，那个人的级别至少也要在15阶，甚至是王权级...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那位名作拉瓦罗的客人...就由我亲自招待。”
“是。”
庄园的会客厅内。
“巴德男爵公务繁忙，因此不能善尽地主之谊，请阁下谅解。”
坐在主家座位上的我示意女仆们撤出。
宾客席上的黑发老人身着一件缝制有金线的红色法袍，除此之外他的长相与气质就和一位乡下的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
但既然是法袍，也就说明这个人是魔法师...对吧。
杜桑人偶体内的“禁魔领域”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以完整的形态出现，不过在一定距离之内还是可以生效。
就用这一招来试试他的深浅。
“您是？”
拉瓦罗睁开了苍老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我的名字是艾温·法兰，算是巴德的亲属。既然你是克林兹的爷爷，那么魔法...想必阁下也略懂一二了。”
我走下座位，向拉瓦罗一步步走去。
“不错，老朽擅长的领域是冰系魔法。只是——”
“只是什么？”
我站在了距离拉瓦罗仅有两步之遥的距离，平静地问。
“在这里施展魔法，不知巴德大人的宅邸，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拉瓦罗的眼中出现了转动的冰霜之轮。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便向外流溢寒气，仅数秒之间会客厅内的每一寸角落都被白霜冻结。
咖嚓....！
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了。
会客厅的支撑石柱上有裂痕正在生成。
“禁魔虚界——！”
灰色的半球形光幕由人偶的身躯向外延展，所有魔法瞬间无效化。
覆盖会客厅内部的冰晶砰的一声随之瓦解。
我操纵杜桑人偶以毫无魔力与斗气的一拳砸向拉瓦罗的面部，然而他的身躯却化作寒冰四分五裂。
这是...提前咏唱？
和我想的没错，这个名为拉瓦罗的老人是一位魔法师，而且阶位绝不在斯罗佩顿的首席宫廷魔法师之下。
“冰系的替身魔法...”
我看了一眼结冰的拳头。
再次出现的拉瓦罗与我拉开了距离。
“即便处于封印状态，杜桑的人偶竟然还能发挥出此等实力吗...是我小看阁下了，既然如此——就让我全力以赴吧。”
拉瓦罗的头发由黑变蓝，解除了伪装魔法的他脸颊上出现了深蓝色的水晶鳞片，身躯不断膨胀将法袍撑破。
几秒后，原地出现了一头两人多高，长着钻石双角的冰霜地龙。
那头地龙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漆黑色魔法帽。
“喂，那是怎样？你那顶帽子是来搞笑的？”
人偶体内的我与人偶一脸呆滞地看着变身成地龙的拉瓦罗。
就连我也知道，高阶魔法师的圣何塞因皇族，拥有能够变身成为接近先祖霜之地龙巨神的魔物形态的能力，但这顶帽子我却完全看不明白。
有绝招？
“是不是阁下马上就会知道了...！”
拉瓦罗头上的破烂法帽正在向外散发阵阵不祥的气息。
“某位魔神遗失的帽子”，效果如下。
50%概率将魔法分裂为20个并保留原有效果，20%概率使单一魔法获得50倍增益，10％概率使用时魔力回路解体，5％概率清空使用者全部魔力。
由于库伊斯的身体已经与艾西菲赠与的“魔力水晶”融合，即便体内的魔力被清空，他也依然能够使用水晶内部储存的魔力进行咏唱，再者，水晶加固了他的魔力回路，使其不会轻易崩坏。
地龙脑袋的上方有一团水球正在凝聚，虽然没有咏唱施法过程，但那团水球给我带来的威胁感更胜于不久前操纵格林身体的教皇辛赛西斯。
必须打断他的施法...！
我小腿略微用力，身体化作残影出现在地龙的身前，一拳打向水球。
地龙霜白色的瞳孔中出现了嘲笑的神情。
水球被打爆后，一颗凝聚完成的寒冰螺旋钻头出现在了地龙的身后，而它的目标...
——是我。
通过急速旋转，与空气持续摩擦产生高热与静电的冰钻以巨大的动能将杜桑人偶轰飞。
硬生生接下这一击的我撞破墙壁滑行到了庄园外的草地上，然而此时冰钻却破发并生成粉末状白雾将我原地冻结。
冰牢内的温度之低，完全足以破坏人体内的血液细胞结构使之爆体而亡。
我一拳打碎了有如镜面般的冰层，毫发无伤地走到地龙面前。
刚才那一下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早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一些魔法师或是斗气修炼者估计也撑不过三秒。
“你的杀气隐藏的很好，可惜我不是人类...常规的招式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我看着杜桑人偶那坚硬且布满木质纹理的拳头，不禁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素材才能打造出如此坚固的作品。
至今为止，杜桑人偶的防御还没有被任何武器或是魔法击破过，足以证明这具炼金人偶优异的实战性能。
“50倍增益的冰旋爆对阁下不起作用的话，那么，这招又如何呢？”
铺天盖地的冰针雨凭空出现。
会客厅已经重新修复过一次了。
再让巴德男爵白白蒙受损失，似乎并不是我这个长辈应该做的事情。
试探环节结束。
“够了...！禁魔虚界——！”
再次放射出的灰色光幕使所有魔法失效，悬浮于空中的冰针融化为雨水坠落。
由于魔物化调动的是来自血脉本源的力量，禁魔效果无法对其生效。
拉瓦罗并没有恢复人型的打算，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所以你并不是玛尔艾兰特小姐的魔法人偶，我说的对么。”
地龙口吐人言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名字叫艾温·法兰。倒是你...库伊斯·塔尔，身为圣何塞因魔法议会二十四元老之一的你，在战时来到这座敌国的边境城市究竟有何贵干？”
借助巴德拥有的情报网络，我从女仆长梅尔维口中得知了老人的真实身份。
“你不想杀我？”
解除魔物化形态的老人拍了拍法袍上的冰霜，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和你好像没有什么私怨吧？就算斯罗佩顿人和圣何塞因人是世仇，这也仅仅只是局限于皇室层面，两国之间的民间贸易与文化交流至今未曾断绝，如果不是你们擅自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我想我应该会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兵戎相见。”
“私怨么...也罢，只要克林兹完成了在男爵府邸中的工作我便带他回国，如此可否令阁下满意？”
“建筑维修费，2400金币。”
我向库伊斯伸出了手掌。
话虽如此，被摧毁的那面墙只有大概100平米见方，而且砖头与砂浆目前的价格等重量也没比土豆高上多少，至于价格到底翻了多少倍...我没有确实计算过。
反正我只是单纯想从库伊斯身上敲诈一笔而已。
“2...2400金币！你这堵墙是镀金了吗？！”
库伊斯的下巴惊讶地快要掉在地上。
“我听说魔法师历来都是富庶的群体，你不会想说自己没有钱支付这笔费用吧？”
我捏了捏杜桑人偶的拳头。
禁魔领域的弱化版可以一直无限制使用，既然这个魔法师身上没有钱，那让他多挨几顿打出出气也不错。
“不不...怎么会呢。2400金币而已...小事一桩...”
库伊斯叹了叹气。
和其他养尊处优的魔法师不同，库伊斯的财富来源是年轻时加入冒险团后通过承接委托获取的收入。
因此他一直精打细算至今，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天。
金沙大厅的集市入口。
装满了牛肉、羊肉、土豆、南瓜、胡萝卜、香肠、球生菜、奶酪等食材的马车在克林兹的驱策下即将打道回府。
“对一下梅尔维给你的采购清单，我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将卷轴一把塞给克林兹之后，玛尔艾兰特从货箱上跳下，挤进了正在络绎不绝排着队的人群之中。
正在对照清单的克林兹意识到什么之后突然猛地抬起头。
“等等....小姐...！”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玛尔艾兰特一边奔跑一边转身说道。
“真是的...”
克林兹一脸苦闷地爬上货箱清点食材数目。
目前整个集市的注意力都投向了一个位于金沙大厅偏僻一角的烤肉摊位之上。
烤肉摊位拥有三个旋转烧烤架，两个无烟烤炉，一张展示成品的桌子，内部空间则用来堆放无烟碳与食材，其门面之狭窄堪比公共厕所，并且被挤在了面包房与酒馆的中间，按理来说应该生意不会好到哪里去才对。
事实却与之相反，那家名为“烤肉魔女”的店铺，排队客流从金沙大厅的集市一直延伸到了运河边上，香料与烤肉的气息就像某种魅惑魔法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前来一探究竟。
“50银币！请给我一扇胡桃木烤肋排！”
“18银币...两串甜椒牛腿肉谢谢——！”
“80银币，10份巨大蘑菇鸡肉串...”
“1金币！两只蜂蜜烤火鸡....！”
越堆越多的客流将店铺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影响到了街道的正常通行，然而人群还在不断聚集。
隔壁的面包房内，一身面点师装束的老板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正对着店内空空如也的座位。
在亚梨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是面包房生意最好的时候。
“可恶的烤肉魔女...！”
虽然非常生气，但面包房老板也无可奈何，他想要赚钱的唯一办法就只有错峰经营。
烤肉摊的经营时间为下午2点至凌晨1点。
相比之下，烤肉摊旁边的酒馆却忙的热火朝天。
因为亚梨栖的烤肉摊不设用餐座位，无数冒险团成员、独行佣兵、商贩与市民带着从摊位购买的肉串来到酒馆内用餐，期间酒水、汽水、果汁与招牌鹰嘴豆泥的销量大增。
清点着收入的酒馆老板心中乐开了花，事实上他和亚梨栖之间一直存在合作关系，任何购买烤肉并前往酒馆用餐的顾客酒水一律9折优惠。
但是，随着人群的增多，队伍的秩序渐渐被破坏，甚至开始有人因为新鲜出炉的烤肉被人捷足先登而大打出手。
“是我先点的！看清楚了吗？！想买就给我好好排队啊混蛋！！”
一个背着黑色长剑，留着黑色大背头的黑色背心剑士揪住了一位长相文弱的红发魔法师的衣领。
“插队的又不止我一个！”
红发魔法师用略显胆怯的声音反驳，从他的身着的蓝色法袍来看阶位应该在7阶——9阶之间。
“这世界上吃使的人很多，可我也没见你去吃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想打架么！”
“打就打...！”
黑发剑士取下了背后的长剑，火系斗气灼热的气息从他的体表升腾。
红发魔法师握紧橡木杖，口中开始吟唱晦涩的魔法咒语，树叶状光辉若隐若现。
人群瞬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后退。
“住手！”
及时出现在二人面前的玛尔艾兰特大声喝止了即将发生的战斗。
然而，玛尔的出现让排队等烤肉的一些人变得更加毛骨悚然。
“是光之獠牙...！光之獠牙出现了！！”
“什么！光之獠牙？！”
“竟然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光之獠牙吗...！”
人群退的更远了。
面对凶神恶煞（人群假想）的玛尔艾兰特，蠢蠢欲动的二人一脸乖巧地将武器收到背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没什么，我们不知道光之獠牙小姐也在这里....”
“给我好好排队！听见了没有？！”
“是...！”
二人神色敬畏地原地立正。
总之在玛尔艾兰特的介入之下，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
“刚才队伍后面好像传出了什么动静...？”
正在协助烤肉的艾温手中转动着烧烤架，头巾逐渐被汗水打湿。
里面是五排铁签穿插的甜椒牛腿肉、大蒜蘑菇鸡肉与魔女烤翅，烤肉魔女店内经久不衰的明星产品。
烤制之前会用黄芥末、百里香、蜂蜜、黄油、甜椒粉与一些独门配方进行腌制，而且肉类都是从集市的肉铺就近采购，因此肉质极为鲜嫩。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蠢货呢？不过因为每个人都想买到烤肉，所以总会有人最后站出来维持秩序。放心好了。”
身披围裙的亚梨栖耐心地站在烤炉前方，火鸡、牛肋排、香肠烤制的时间各不相同，因此必须目不转睛地等在边上，防止出现烤焦或是半生不熟的情况发生。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她可不想把自己几年积累下来的招牌砸了。
“话说回来，艾温先生烧烤的动作很娴熟嘛。以前有做过类似的工作？”
终于可以稍事休息的亚梨栖放下水杯问道。
“我曾经开过一家熟食店，以售卖肉干为主。”
“原来是同行啊...？”
亚梨栖愣了愣，怪不得她总觉得艾温身上莫名有一股烟火气。
那是长期混迹于市井才会出现的气质。
“嗯，不过因为经营不善的关系倒闭了。”
艾温很清晰地记得，那是百年前在他还未成为炼金术师的时候发生的经历，当时生意惨淡地几乎将要破产。
如果不是有几位热心的老顾客极力挽留，他可能会过早地离开帝都梅纳，甚至与成为炼金术师的契机失之交臂。
“你好！请问大蒜蘑菇鸡肉串还有吗？”
终于轮到自己的玛尔艾兰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一脸开心地问道。
“稍等，我先看一下火候...有4串已经烤好了，你要几串？”
亚梨栖低下头看向旋转烤架中正在滴油的鸡肉串，然后起身回复。
“那全部给我吧。”
“小心烫手。”
艾温用一叠油纸将鸡肉串包好递了过去。
在他与玛尔艾兰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某种奇妙的既视感油然而生。
二人同时陷入了迷惑的状态。
“艾...不对。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眼前的灰发青年给玛尔艾兰特一种极为熟悉的错觉，硬要说那是什么，她只在杜桑人偶的身上见到过。
恍惚间仿佛这位青年的身影与杜桑人偶重叠在了一起。
“大概是没有的，不过也可能在某个地方见过。”
艾温立刻从失神的状态中醒转，面带微笑地看着玛尔艾兰特。
“是吗...奇怪了...”
等到玛尔艾兰特带着打包好的烤肉离开，亚梨栖突然生气地踩了艾温一脚。
“你认识那个女顾客吗...”
“不认识。”
艾温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啊？！”
亚梨栖娇小的脸庞上写满了嫉妒之意。
“大概是某种直觉吧。”
“竟然说是直觉...！等等！肉烤焦了啦——！都怪你！！”
“......”
艾温没有说话，而是注视着玛尔艾兰特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有一种预感，不久后二人还会再次见面。
“还看！”
将烧焦部分从肉串上剔除的亚梨栖放下割肉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抱歉。”
回过神来的艾温继续专心烤肉事业。
对照清单清点完毕的克林兹坐回到了座位上。
夕阳即将拉下帷幕。
尽管肉类食材的新鲜度会随着时间流逝，但克林兹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原地等玛尔艾兰特回来。
万一因为他的过错导致二人走失，到时候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好香！”
就在这时克林兹闻到了一股烤肉的扑鼻香味。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里是蒜香面包棍、大蒜蘑菇鸡肉串和一些蓝莓麦芬，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马车换我来驾驶。”
玛尔艾兰特将怀中抱着的所有油纸袋都丢到货箱之上，然后挨着克林兹坐下并接过缰绳。
“驾——！”
随着玛尔艾兰特的声音响起，马车也开始朝着庄园的方向驶去。
虽然克林兹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但他更希望此刻的画面能够化为永恒。
以克林兹的年纪，他并不懂得爱情真正的含义与责任，但玛尔艾兰特的出现却让他一直沉寂于魔法的内心出现了一丝躁动。
“...玛尔艾兰特小姐。”
克林兹注视着玛尔修长的睫毛，犹豫地说道。
“直接叫我玛尔就好了，虽然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位下仆，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皇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
专心挥动缰绳的玛尔艾兰特平静地回应。
“玛尔...那个，你有喜欢的人吗？”
坐在玛尔艾兰特身旁的克林兹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地问。
货运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玛尔艾兰特皱了皱眉，向表现异常的克林兹望去。
“你之前不是说过，等我成年以后如果还记得你的长相与姓名的话...”
“等等！”
“什么...”
面对克林兹茫然的话语，玛尔艾兰特的表情逐渐凝固，而后一下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之前只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从没有这么开心过的玛尔艾兰特故意朝着克林兹的身体贴近，然后用食指端起男孩清秀的脸庞，悠然地说道：
“还是说...你喜欢我吗？”
刹那间克林兹红透了耳根。
“没...没有！我只是问一下...”
克林兹连忙摆手并解释。
“是吗？那就好，顺带一提我现在没有男朋友。所以请你好好加油哦...？说不定6年后我们还会再见呢。”
带着爽朗笑容的玛尔艾兰特开心地捏了一把克林兹的脸颊。
——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
直到现在玛尔艾兰特都还以为这是克林兹童言无忌的玩笑话。
6年...
6年后的克林兹是18岁，玛尔艾兰特是24岁。
——克林兹的心意变得更加坚定了。
他发誓要将圣何塞因帝国的皇位收入囊中，然后以最为盛大的婚礼迎娶玛尔艾兰特。
为此，他会全力以赴提升自己的魔法造诣，使自身的话语权足以胜过现在的皇储，也就是他的兄长——皇太子戴哈德。
有了库伊斯的从旁协助，圣何塞因帝王格雷斯特不久后想必就会改变对于克林兹这个庶出的看法。
10
斯罗佩顿帝都梅纳的皇宫正殿。
文武百官没有出现，目前金殿上也只有7人。
坐在王座上的并非斯罗佩顿王赫里埃，而是斯罗佩顿帝国的初祖——炼金之神·莉修法尔特。
光精灵女神黛丝·欧若拉，暗精灵女神希尔芙·玛利亚，合成魔物女王莎莉丝特·贝萝切尔纳分别坐在台阶下的奢华靠椅之上。
站在莉修法尔特身边的是冰之霸者——艾西菲。
此时的她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帝王。
布雷托克王——魏梵·布雷史塔德。
斯罗佩顿王——赫里埃·纳尔维亚。
按照规矩，臣子需向帝王行半跪礼，至于人间的帝王...则需要向神灵行跪拜之礼节以表臣服。
“你们应该差不多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有什么疑问就分别提出来吧。”
金发的精灵少女一反常态地展现出身为皇者的威严，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莉修法尔特是开国大帝高尔的妻子，暨斯罗佩顿帝国第一任皇后。
高尔去世之后，莉修法尔特仍执掌朝政长达百年。
直到她认为以神灵的身份统治帝国可能招致祸患，同时也会打破七大帝国之间的平衡，于是莉修法尔特选择将帝国的权力交还到皇族后裔手中。
赫里埃的魔法与斗气造诣并未达成登峰造极之境界，他之所以低下高傲的头颅是因为从莉修法尔特的身上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气息。
由此一来，他猜测这位金发的精灵族少女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那位不老不死的炼金之神——即他的祖先。
魏梵跪下的理由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距离斗气之神的境界只差一个契机的他绝望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在场五位神灵之间的差距。
即便现在当场做出突破，魏梵也绝不可能是在场任何一人的对手，这其中的差距有如天壤之隔。
“诸神承诺过不插手人族之间的事务...为何阁下...”
魏梵目光直视地面，不卑不亢地说道。
“吾名为莉修法尔特，是斯罗佩顿帝国皇室的先祖，按照诸神之间缔结的不战契约...你说的没错。”
说着莉修法尔特便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但遗憾的是...我并未参与到那场诸神之战当中，所以契约的事情与我无关——”
莉修法尔特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魏梵。
与艾西菲不同，莉修法尔特的力量还远远没有到达触及世界意志底线的那个地步。
她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人世间发生的种种令她感到极度失望。
如果不是身为魔物之王的莎莉丝特介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可能莉修法尔特这个时间点还和艾西菲一起坐在村子的小屋里品尝红茶吧....
“若只是普通的一场人族间发生的战争，我们根本不会过问。你刚才也说了诸神之间的契约一事，既然如此，三位神灵会出现在战场上的理由...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艾西菲威严的声音冲击着两位帝王的内心。
虽然内心极度委屈但却无法给出任何辩驳，这就是两位人族帝王当前的处境。
“斯罗佩顿建国之初我便颁布过禁止魔物研究的法令...但是，赫里埃。你的某位臣子却公然违抗律法进行魔物实验，而这位莎莉丝特大人正是从你那些合成魔物尸体上诞生的魔物之王...是人类扭曲的欲望将她创造了出来，这一切仇恨与因果也该由你来承受，我想问的是...”
“你——做好准备了吗？”
莉修法尔特走到赫里埃面前，神色冰冷地质问。
莎莉丝特凝视着赫里埃苍老的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
黛丝与希尔芙同时闭上了双眼。
“...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赫里埃抬起头，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目光。
艾西菲点了点头，将大殿上陈列的一柄装饰用宝剑丢到了莎莉丝特的怀中。
“决定权在你手里。”
“同类，谢谢，你。”
莎莉丝特手中的长剑出鞘，她握紧剑柄一步步走向斯罗佩顿王赫里埃。
跪在一旁的魏梵终于明白，作为凡人的他们...无论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与数之不尽的财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事实上赫里埃也早已厌倦了这场权力游戏，他的身体由于治理朝政每况愈下，身心带来的双重压力每分每秒都在将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压地喘不过气来。
面对即将斩下他头颅的那道剑光，赫里埃神色坦然地闭上了双眼。
“莴笋也拿两根。”
“牛肉多少钱一斤？4银币？稍微有点贵了...我再看看。”
亚梨栖轻车熟路地走在河边的集市上采购食材，随着时间的流逝，竹篮内部已经装满了一半左右的量。
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亚梨栖决定先做完午餐，下午有时间的话再去闹市打理一下自己空置的烤肉摊位。
“艾温？”
见到灰发青年魂不守舍地站在桥上，亚梨栖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
“不...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
回过神来的艾温摇了摇头，叹息道。
“看错了？...那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顺着艾温先前的视线，亚梨栖只看到了一队驱赶着驮马的商贩，这是波德金城内最为常见的日常景色。
“你说那个啊？那是利奥波德商会的商团，他们一般会从波德金城采购大量粗盐，再运到诺亚城换取铁矿石之类的物资，习惯就好了。”
“利奥波德商会？”
艾温先是感到错愕，随即脸上浮现一丝亲切的笑容。
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亲，但百年前利奥波德家族的经营范围还没有走出诺亚城。
看来这一百年间世界上发生了不少事情。
听到艾温茫然的话语，亚梨栖放下篮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咦...你竟然不知道吗？！利奥波德商会可是斯罗佩顿境内四大商会之首，而且几乎垄断了整个帝国北部的魔物材料与魔晶贸易。利奥波德家族的家主——巴德·利奥波德男爵更是皇帝赫里埃陛下身边的红人，这么有名的大人物现在就住在我们波德金城的市中心喔！有机会的话带你去内城见识一下。”
“巴德·利奥波德吗...”
艾温端着下巴沉吟，从这个名字的姓氏来看，恐怕应该是他母亲那个家族的后辈。
——波德金城，还真是来对了...
包括之前偶遇的那个人偶，根据气息可以判断人偶体内的灵魂一定是艾温·法兰本人无疑，但艾温的意识并不清楚，为什么那个灵魂要控制人偶刻意躲着他。
他与艾温的灵魂两位一体，一旦二者发生接触，艾温的身体与灵魂会自行融合，届时身为意识的他也将会化作记忆成为艾温·法兰完全体的一部分。
艾温并没有任何不舍的念头，说到底他的诞生完全是出于真红之星护主的结果，至于融合之后究竟由哪个意识主导身体都无伤大雅，因为他们本就同是一人。
“这个篮子看起来好像挺重的，要不要我帮你拿吧。”
“真的可以吗？”
“毕竟我都这么麻烦你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是...是呢，那就拜托了。”
说实话亚梨栖并不在意艾温到底要白吃白住多久，甚至还希望他能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
但这个衣着朴素的家伙还挺有贵族风度的嘛......
一身轻的亚梨栖开心的跟在艾温身后吹起了口哨。
巴德宅邸的某处卧室内。
为了彰显巴德男爵的待客之道，玛尔艾兰特吩咐女仆长梅尔维替库伊斯准备了客房，至于克林兹...他自称已经习惯了阁楼的生活环境，因此玛尔也就没有强求。
站在窗前的库伊斯从一只飞到窗边的信鸽身上取下一封密信。
由于召唤使魔会暴露他的身份，信鸽仍是目前最为安全的信息传递方法。
“斯罗佩顿方提出签订停战协议的请求...布雷托克也停止了继续发动进攻...怎会发生如此巧合？”
库伊斯放下书信，眼中充满了不解之色。
因为布雷托克人向盟友隐瞒了战场上出现三位神灵的事情，库伊斯对前线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战争即将结束。
令魏梵不惜动用底牌入侵斯罗佩顿帝国的导火索，布雷托克人的公主——玛尔艾兰特·布雷史塔德如今就在波德金城，如果魏梵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久后他很有可能会来到波德金。
信鸽飞走了。
库伊斯手中的书信瞬间冻结，化作冰晶消散。
“老师？”
门外响起了克林兹的声音。
“进来吧。”
库伊斯转过身说道。
今天的克林兹仍旧穿着女仆裙，但库伊斯对此已经不再过问，他认为男子气概并非衣着所能决定，更何况这是克林兹的工作服，对于隐藏他的圣何塞因皇族身份也会有所帮助。
“那个...玛尔艾兰特小姐今天让我和她一起出门去采购一些食材...”
克林兹低下头纠缠着十指，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想去吗？”
库伊斯露出了慈祥的目光，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克林兹的头发。
“当然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那就去吧，和这位玛尔小姐尽量打好关系。”
“您不阻止我？”
克林兹出乎意料地看了一眼库伊斯，那双苍老但却深沉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反对之意。
之前库伊斯还劝说他回到圣何塞因再挑选未来的伴侣，然而只是过去了短短几天，为何态度就变得截然不同？
虽然这对克林兹来说是好事，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即便我说再多反对的话也无法扭转你的意志，既然如此——以后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决定。”
“谢谢老师！”
“不...”
一阵风吹过，克林兹的身影消失了，耳边传来了一记沉重的合门声。
这个臭小子...
话还没说完的库伊斯无奈地叹了叹气。
但是，只要几年后克林兹能够迎娶玛尔艾兰特成为圣何塞因的王妃，无论今天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库伊斯取出了胸前挂着的那把冰之秘钥，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暂时还没从钥匙之上发现任何端倪。
“要回国后唤醒先祖么...”
假如冰之秘钥担任着某种极为重要的角色，因此将霜之地龙巨神——埃斯维尔唤醒也无可厚非，但这么做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埃斯维尔被唤醒，拿回冰之秘钥后对库伊斯以及圣何塞因帝国降下赏赐。
第二种结果，埃斯维尔并不在乎失而复得的冰之秘钥，且因为在熟睡时被人吵醒而将圣何塞因灭国。
“还是先找魔法议会的其他元老一同商议此事吧。”
“内城的商店街里只有熟食店、餐厅和卖水果的店铺，成品固然也很好，但毕竟巴德叔叔花费重金聘请了知名的大厨入驻庄园，所以今天就麻烦你一下，蔬菜集市分布在外城的金沙大厅、月光河岸、甜瓜谷与地下市场附近，这四个集市的食材品质不分伯仲，随便挑一个去就行了。”
站在宅邸门口的玛尔艾兰特将一辆马车的缰绳交到了克林兹的手中，然后踩着马鞍坐到了后备箱里。
“要买这么多吗....？”
克林兹爬上车座看了一眼货运马车的木质后备箱，那里面的容积大概能同时塞下三十位成年男性的身体而且还能够有富余。
“放心啦，又不是一个人吃...庄园里的除了梅尔维、女仆以及其他佣人之外，还有我、巴德叔叔、格林、费雪，文森特爷爷。如果再算上你和拉瓦罗阁下的话，这一车蔬菜和肉类装满估计也只够两三天的量吧。面包之类的主食因为可以从商店街就近采买倒是无所谓，但蔬菜肉类一般会提前准备好一周的量，还剩两天左右即将消耗完毕的时候就该进货了。”
玛尔艾兰特从货箱中探出头回应。
“这样啊...”
的确...上次克林兹清扫厨房的时候，明显观察到食材储藏间与地窖里的食物原料已经所剩无几。
“只是，由我来驾驶马车真的没关系吗...”
克林兹的驾驶经验为0，倒是在圣何塞因的时候他骑乘过一些中阶的已驯化冰系飞行魔物。
“这匹马的性格非常温驯，你先坐上去试试看。”
“好的...”
克林兹照做了。
翻身上马之后，那匹褐色的母马晃了晃耳朵，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是让我挥动缰绳的意思吗...？
“那就走咯。”
克林兹微微用力握紧绳子。
开始原地踏步的马匹带动货车向外城走去。
回到庄园炼金实验室中的我精神一片混乱。
握住一面镜子对着自己，那其中倒映出的影像...是一位深色皮肤，面相呆板而严肃的灰色短发壮汉，也就是仿杜桑·劳摩生前形象打造的炼金人偶。
即便灵魂藏匿于人偶内部，那个拥有着我生前死去最后一刻的容貌与衣着的诡异家伙，却依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目光，而且从他的外表特征来看，我完全可以断定那绝非一具死尸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胸口深处那虚无的心脏跳动声再度响起。
我，也就是真红之炼金术师艾温·法兰的遗体，近百年来都安然无事地躺在坟墓里，但我的灵魂却得以复苏。
不仅如此，现在就连我的身体也...
“艾温大人。”
女仆长梅尔维和往常一样前来向我汇报工作情况。
“克林兹那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洛克斯伯爵即将面临的下场已经注定，但我会让他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倒是那位来自圣何塞因的皇族有点让我捉摸不透，因为他最近的表现平静地有些过于反常，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工作才留在这里一般。
七大帝国任何一个国家的皇族成员都不可能会面临缺钱的困境，这让我怀疑克林兹的潜伏是否别有用心。
梅尔维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暂无异常之处，但他的一位家属也来到了波德金城。”
“家属？”
克林兹的家属？
这么说来他应该也是圣何塞因皇室的一员了...而且是魔法师的可能性相当大。
“嗯，据玛尔小姐透露。那个人好像是克林兹的爷爷，其名为...拉瓦罗。”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梅尔维的眼中闪烁着寒光，向我传达着警惕之意。
“你觉得那个叫拉瓦罗的家伙很危险？”
“那个人展现出的特质让属下完全捉摸不透，我曾经使用高位探知魔法试探过此人的深浅，但最终却石沉大海。”
梅尔维·克丽丝是斯帕罗那村出身的魔法天才，毕业于斯罗佩顿帝国魔法学院，时年22岁的她早已取得了魔法公会14阶红袍法师的认证资格，并且同时具备地水火风四种元素的高度亲和力与咏唱相性。
如果要让梅尔维的探知魔法失去作用，那个人的级别至少也要在15阶，甚至是王权级...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那位名作拉瓦罗的客人...就由我亲自招待。”
“是。”
庄园的会客厅内。
“巴德男爵公务繁忙，因此不能善尽地主之谊，请阁下谅解。”
坐在主家座位上的我示意女仆们撤出。
宾客席上的黑发老人身着一件缝制有金线的红色法袍，除此之外他的长相与气质就和一位乡下的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
但既然是法袍，也就说明这个人是魔法师...对吧。
杜桑人偶体内的“禁魔领域”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以完整的形态出现，不过在一定距离之内还是可以生效。
就用这一招来试试他的深浅。
“您是？”
拉瓦罗睁开了苍老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我的名字是艾温·法兰，算是巴德的亲属。既然你是克林兹的爷爷，那么魔法...想必阁下也略懂一二了。”
我走下座位，向拉瓦罗一步步走去。
“不错，老朽擅长的领域是冰系魔法。只是——”
“只是什么？”
我站在了距离拉瓦罗仅有两步之遥的距离，平静地问。
“在这里施展魔法，不知巴德大人的宅邸，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拉瓦罗的眼中出现了转动的冰霜之轮。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便向外流溢寒气，仅数秒之间会客厅内的每一寸角落都被白霜冻结。
咖嚓....！
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了。
会客厅的支撑石柱上有裂痕正在生成。
“禁魔虚界——！”
灰色的半球形光幕由人偶的身躯向外延展，所有魔法瞬间无效化。
覆盖会客厅内部的冰晶砰的一声随之瓦解。
我操纵杜桑人偶以毫无魔力与斗气的一拳砸向拉瓦罗的面部，然而他的身躯却化作寒冰四分五裂。
这是...提前咏唱？
和我想的没错，这个名为拉瓦罗的老人是一位魔法师，而且阶位绝不在斯罗佩顿的首席宫廷魔法师之下。
“冰系的替身魔法...”
我看了一眼结冰的拳头。
再次出现的拉瓦罗与我拉开了距离。
“即便处于封印状态，杜桑的人偶竟然还能发挥出此等实力吗...是我小看阁下了，既然如此——就让我全力以赴吧。”
拉瓦罗的头发由黑变蓝，解除了伪装魔法的他脸颊上出现了深蓝色的水晶鳞片，身躯不断膨胀将法袍撑破。
几秒后，原地出现了一头两人多高，长着钻石双角的冰霜地龙。
那头地龙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漆黑色魔法帽。
“喂，那是怎样？你那顶帽子是来搞笑的？”
人偶体内的我与人偶一脸呆滞地看着变身成地龙的拉瓦罗。
就连我也知道，高阶魔法师的圣何塞因皇族，拥有能够变身成为接近先祖霜之地龙巨神的魔物形态的能力，但这顶帽子我却完全看不明白。
有绝招？
“是不是阁下马上就会知道了...！”
拉瓦罗头上的破烂法帽正在向外散发阵阵不祥的气息。
“某位魔神遗失的帽子”，效果如下。
50%概率将魔法分裂为20个并保留原有效果，20%概率使单一魔法获得50倍增益，10％概率使用时魔力回路解体，5％概率清空使用者全部魔力。
由于库伊斯的身体已经与艾西菲赠与的“魔力水晶”融合，即便体内的魔力被清空，他也依然能够使用水晶内部储存的魔力进行咏唱，再者，水晶加固了他的魔力回路，使其不会轻易崩坏。
地龙脑袋的上方有一团水球正在凝聚，虽然没有咏唱施法过程，但那团水球给我带来的威胁感更胜于不久前操纵格林身体的教皇辛赛西斯。
必须打断他的施法...！
我小腿略微用力，身体化作残影出现在地龙的身前，一拳打向水球。
地龙霜白色的瞳孔中出现了嘲笑的神情。
水球被打爆后，一颗凝聚完成的寒冰螺旋钻头出现在了地龙的身后，而它的目标...
——是我。
通过急速旋转，与空气持续摩擦产生高热与静电的冰钻以巨大的动能将杜桑人偶轰飞。
硬生生接下这一击的我撞破墙壁滑行到了庄园外的草地上，然而此时冰钻却破发并生成粉末状白雾将我原地冻结。
冰牢内的温度之低，完全足以破坏人体内的血液细胞结构使之爆体而亡。
我一拳打碎了有如镜面般的冰层，毫发无伤地走到地龙面前。
刚才那一下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早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一些魔法师或是斗气修炼者估计也撑不过三秒。
“你的杀气隐藏的很好，可惜我不是人类...常规的招式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我看着杜桑人偶那坚硬且布满木质纹理的拳头，不禁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素材才能打造出如此坚固的作品。
至今为止，杜桑人偶的防御还没有被任何武器或是魔法击破过，足以证明这具炼金人偶优异的实战性能。
“50倍增益的冰旋爆对阁下不起作用的话，那么，这招又如何呢？”
铺天盖地的冰针雨凭空出现。
会客厅已经重新修复过一次了。
再让巴德男爵白白蒙受损失，似乎并不是我这个长辈应该做的事情。
试探环节结束。
“够了...！禁魔虚界——！”
再次放射出的灰色光幕使所有魔法失效，悬浮于空中的冰针融化为雨水坠落。
由于魔物化调动的是来自血脉本源的力量，禁魔效果无法对其生效。
拉瓦罗并没有恢复人型的打算，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所以你并不是玛尔艾兰特小姐的魔法人偶，我说的对么。”
地龙口吐人言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名字叫艾温·法兰。倒是你...库伊斯·塔尔，身为圣何塞因魔法议会二十四元老之一的你，在战时来到这座敌国的边境城市究竟有何贵干？”
借助巴德拥有的情报网络，我从女仆长梅尔维口中得知了老人的真实身份。
“你不想杀我？”
解除魔物化形态的老人拍了拍法袍上的冰霜，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和你好像没有什么私怨吧？就算斯罗佩顿人和圣何塞因人是世仇，这也仅仅只是局限于皇室层面，两国之间的民间贸易与文化交流至今未曾断绝，如果不是你们擅自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我想我应该会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兵戎相见。”
“私怨么...也罢，只要克林兹完成了在男爵府邸中的工作我便带他回国，如此可否令阁下满意？”
“建筑维修费，2400金币。”
我向库伊斯伸出了手掌。
话虽如此，被摧毁的那面墙只有大概100平米见方，而且砖头与砂浆目前的价格等重量也没比土豆高上多少，至于价格到底翻了多少倍...我没有确实计算过。
反正我只是单纯想从库伊斯身上敲诈一笔而已。
“2...2400金币！你这堵墙是镀金了吗？！”
库伊斯的下巴惊讶地快要掉在地上。
“我听说魔法师历来都是富庶的群体，你不会想说自己没有钱支付这笔费用吧？”
我捏了捏杜桑人偶的拳头。
禁魔领域的弱化版可以一直无限制使用，既然这个魔法师身上没有钱，那让他多挨几顿打出出气也不错。
“不不...怎么会呢。2400金币而已...小事一桩...”
库伊斯叹了叹气。
和其他养尊处优的魔法师不同，库伊斯的财富来源是年轻时加入冒险团后通过承接委托获取的收入。
因此他一直精打细算至今，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天。
金沙大厅的集市入口。
装满了牛肉、羊肉、土豆、南瓜、胡萝卜、香肠、球生菜、奶酪等食材的马车在克林兹的驱策下即将打道回府。
“对一下梅尔维给你的采购清单，我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将卷轴一把塞给克林兹之后，玛尔艾兰特从货箱上跳下，挤进了正在络绎不绝排着队的人群之中。
正在对照清单的克林兹意识到什么之后突然猛地抬起头。
“等等....小姐...！”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玛尔艾兰特一边奔跑一边转身说道。
“真是的...”
克林兹一脸苦闷地爬上货箱清点食材数目。
目前整个集市的注意力都投向了一个位于金沙大厅偏僻一角的烤肉摊位之上。
烤肉摊位拥有三个旋转烧烤架，两个无烟烤炉，一张展示成品的桌子，内部空间则用来堆放无烟碳与食材，其门面之狭窄堪比公共厕所，并且被挤在了面包房与酒馆的中间，按理来说应该生意不会好到哪里去才对。
事实却与之相反，那家名为“烤肉魔女”的店铺，排队客流从金沙大厅的集市一直延伸到了运河边上，香料与烤肉的气息就像某种魅惑魔法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前来一探究竟。
“50银币！请给我一扇胡桃木烤肋排！”
“18银币...两串甜椒牛腿肉谢谢——！”
“80银币，10份巨大蘑菇鸡肉串...”
“1金币！两只蜂蜜烤火鸡....！”
越堆越多的客流将店铺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影响到了街道的正常通行，然而人群还在不断聚集。
隔壁的面包房内，一身面点师装束的老板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正对着店内空空如也的座位。
在亚梨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是面包房生意最好的时候。
“可恶的烤肉魔女...！”
虽然非常生气，但面包房老板也无可奈何，他想要赚钱的唯一办法就只有错峰经营。
烤肉摊的经营时间为下午2点至凌晨1点。
相比之下，烤肉摊旁边的酒馆却忙的热火朝天。
因为亚梨栖的烤肉摊不设用餐座位，无数冒险团成员、独行佣兵、商贩与市民带着从摊位购买的肉串来到酒馆内用餐，期间酒水、汽水、果汁与招牌鹰嘴豆泥的销量大增。
清点着收入的酒馆老板心中乐开了花，事实上他和亚梨栖之间一直存在合作关系，任何购买烤肉并前往酒馆用餐的顾客酒水一律9折优惠。
但是，随着人群的增多，队伍的秩序渐渐被破坏，甚至开始有人因为新鲜出炉的烤肉被人捷足先登而大打出手。
“是我先点的！看清楚了吗？！想买就给我好好排队啊混蛋！！”
一个背着黑色长剑，留着黑色大背头的黑色背心剑士揪住了一位长相文弱的红发魔法师的衣领。
“插队的又不止我一个！”
红发魔法师用略显胆怯的声音反驳，从他的身着的蓝色法袍来看阶位应该在7阶——9阶之间。
“这世界上吃使的人很多，可我也没见你去吃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想打架么！”
“打就打...！”
黑发剑士取下了背后的长剑，火系斗气灼热的气息从他的体表升腾。
红发魔法师握紧橡木杖，口中开始吟唱晦涩的魔法咒语，树叶状光辉若隐若现。
人群瞬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后退。
“住手！”
及时出现在二人面前的玛尔艾兰特大声喝止了即将发生的战斗。
然而，玛尔的出现让排队等烤肉的一些人变得更加毛骨悚然。
“是光之獠牙...！光之獠牙出现了！！”
“什么！光之獠牙？！”
“竟然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光之獠牙吗...！”
人群退的更远了。
面对凶神恶煞（人群假想）的玛尔艾兰特，蠢蠢欲动的二人一脸乖巧地将武器收到背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没什么，我们不知道光之獠牙小姐也在这里....”
“给我好好排队！听见了没有？！”
“是...！”
二人神色敬畏地原地立正。
总之在玛尔艾兰特的介入之下，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
“刚才队伍后面好像传出了什么动静...？”
正在协助烤肉的艾温手中转动着烧烤架，头巾逐渐被汗水打湿。
里面是五排铁签穿插的甜椒牛腿肉、大蒜蘑菇鸡肉与魔女烤翅，烤肉魔女店内经久不衰的明星产品。
烤制之前会用黄芥末、百里香、蜂蜜、黄油、甜椒粉与一些独门配方进行腌制，而且肉类都是从集市的肉铺就近采购，因此肉质极为鲜嫩。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蠢货呢？不过因为每个人都想买到烤肉，所以总会有人最后站出来维持秩序。放心好了。”
身披围裙的亚梨栖耐心地站在烤炉前方，火鸡、牛肋排、香肠烤制的时间各不相同，因此必须目不转睛地等在边上，防止出现烤焦或是半生不熟的情况发生。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她可不想把自己几年积累下来的招牌砸了。
“话说回来，艾温先生烧烤的动作很娴熟嘛。以前有做过类似的工作？”
终于可以稍事休息的亚梨栖放下水杯问道。
“我曾经开过一家熟食店，以售卖肉干为主。”
“原来是同行啊...？”
亚梨栖愣了愣，怪不得她总觉得艾温身上莫名有一股烟火气。
那是长期混迹于市井才会出现的气质。
“嗯，不过因为经营不善的关系倒闭了。”
艾温很清晰地记得，那是百年前在他还未成为炼金术师的时候发生的经历，当时生意惨淡地几乎将要破产。
如果不是有几位热心的老顾客极力挽留，他可能会过早地离开帝都梅纳，甚至与成为炼金术师的契机失之交臂。
“你好！请问大蒜蘑菇鸡肉串还有吗？”
终于轮到自己的玛尔艾兰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一脸开心地问道。
“稍等，我先看一下火候...有4串已经烤好了，你要几串？”
亚梨栖低下头看向旋转烤架中正在滴油的鸡肉串，然后起身回复。
“那全部给我吧。”
“小心烫手。”
艾温用一叠油纸将鸡肉串包好递了过去。
在他与玛尔艾兰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某种奇妙的既视感油然而生。
二人同时陷入了迷惑的状态。
“艾...不对。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眼前的灰发青年给玛尔艾兰特一种极为熟悉的错觉，硬要说那是什么，她只在杜桑人偶的身上见到过。
恍惚间仿佛这位青年的身影与杜桑人偶重叠在了一起。
“大概是没有的，不过也可能在某个地方见过。”
艾温立刻从失神的状态中醒转，面带微笑地看着玛尔艾兰特。
“是吗...奇怪了...”
等到玛尔艾兰特带着打包好的烤肉离开，亚梨栖突然生气地踩了艾温一脚。
“你认识那个女顾客吗...”
“不认识。”
艾温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啊？！”
亚梨栖娇小的脸庞上写满了嫉妒之意。
“大概是某种直觉吧。”
“竟然说是直觉...！等等！肉烤焦了啦——！都怪你！！”
“......”
艾温没有说话，而是注视着玛尔艾兰特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有一种预感，不久后二人还会再次见面。
“还看！”
将烧焦部分从肉串上剔除的亚梨栖放下割肉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抱歉。”
回过神来的艾温继续专心烤肉事业。
对照清单清点完毕的克林兹坐回到了座位上。
夕阳即将拉下帷幕。
尽管肉类食材的新鲜度会随着时间流逝，但克林兹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原地等玛尔艾兰特回来。
万一因为他的过错导致二人走失，到时候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好香！”
就在这时克林兹闻到了一股烤肉的扑鼻香味。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里是蒜香面包棍、大蒜蘑菇鸡肉串和一些蓝莓麦芬，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马车换我来驾驶。”
玛尔艾兰特将怀中抱着的所有油纸袋都丢到货箱之上，然后挨着克林兹坐下并接过缰绳。
“驾——！”
随着玛尔艾兰特的声音响起，马车也开始朝着庄园的方向驶去。
虽然克林兹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但他更希望此刻的画面能够化为永恒。
以克林兹的年纪，他并不懂得爱情真正的含义与责任，但玛尔艾兰特的出现却让他一直沉寂于魔法的内心出现了一丝躁动。
“...玛尔艾兰特小姐。”
克林兹注视着玛尔修长的睫毛，犹豫地说道。
“直接叫我玛尔就好了，虽然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位下仆，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皇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
专心挥动缰绳的玛尔艾兰特平静地回应。
“玛尔...那个，你有喜欢的人吗？”
坐在玛尔艾兰特身旁的克林兹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地问。
货运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玛尔艾兰特皱了皱眉，向表现异常的克林兹望去。
“你之前不是说过，等我成年以后如果还记得你的长相与姓名的话...”
“等等！”
“什么...”
面对克林兹茫然的话语，玛尔艾兰特的表情逐渐凝固，而后一下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之前只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从没有这么开心过的玛尔艾兰特故意朝着克林兹的身体贴近，然后用食指端起男孩清秀的脸庞，悠然地说道：
“还是说...你喜欢我吗？”
刹那间克林兹红透了耳根。
“没...没有！我只是问一下...”
克林兹连忙摆手并解释。
“是吗？那就好，顺带一提我现在没有男朋友。所以请你好好加油哦...？说不定6年后我们还会再见呢。”
带着爽朗笑容的玛尔艾兰特开心地捏了一把克林兹的脸颊。
——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
直到现在玛尔艾兰特都还以为这是克林兹童言无忌的玩笑话。
6年...
6年后的克林兹是18岁，玛尔艾兰特是24岁。
——克林兹的心意变得更加坚定了。
他发誓要将圣何塞因帝国的皇位收入囊中，然后以最为盛大的婚礼迎娶玛尔艾兰特。
为此，他会全力以赴提升自己的魔法造诣，使自身的话语权足以胜过现在的皇储，也就是他的兄长——皇太子戴哈德。
有了库伊斯的从旁协助，圣何塞因帝王格雷斯特不久后想必就会改变对于克林兹这个庶出的看法。
10
斯罗佩顿帝都梅纳的皇宫正殿。
文武百官没有出现，目前金殿上也只有7人。
坐在王座上的并非斯罗佩顿王赫里埃，而是斯罗佩顿帝国的初祖——炼金之神·莉修法尔特。
光精灵女神黛丝·欧若拉，暗精灵女神希尔芙·玛利亚，合成魔物女王莎莉丝特·贝萝切尔纳分别坐在台阶下的奢华靠椅之上。
站在莉修法尔特身边的是冰之霸者——艾西菲。
此时的她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帝王。
布雷托克王——魏梵·布雷史塔德。
斯罗佩顿王——赫里埃·纳尔维亚。
按照规矩，臣子需向帝王行半跪礼，至于人间的帝王...则需要向神灵行跪拜之礼节以表臣服。
“你们应该差不多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有什么疑问就分别提出来吧。”
金发的精灵少女一反常态地展现出身为皇者的威严，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莉修法尔特是开国大帝高尔的妻子，暨斯罗佩顿帝国第一任皇后。
高尔去世之后，莉修法尔特仍执掌朝政长达百年。
直到她认为以神灵的身份统治帝国可能招致祸患，同时也会打破七大帝国之间的平衡，于是莉修法尔特选择将帝国的权力交还到皇族后裔手中。
赫里埃的魔法与斗气造诣并未达成登峰造极之境界，他之所以低下高傲的头颅是因为从莉修法尔特的身上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气息。
由此一来，他猜测这位金发的精灵族少女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那位不老不死的炼金之神——即他的祖先。
魏梵跪下的理由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距离斗气之神的境界只差一个契机的他绝望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在场五位神灵之间的差距。
即便现在当场做出突破，魏梵也绝不可能是在场任何一人的对手，这其中的差距有如天壤之隔。
“诸神承诺过不插手人族之间的事务...为何阁下...”
魏梵目光直视地面，不卑不亢地说道。
“吾名为莉修法尔特，是斯罗佩顿帝国皇室的先祖，按照诸神之间缔结的不战契约...你说的没错。”
说着莉修法尔特便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但遗憾的是...我并未参与到那场诸神之战当中，所以契约的事情与我无关——”
莉修法尔特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魏梵。
与艾西菲不同，莉修法尔特的力量还远远没有到达触及世界意志底线的那个地步。
她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人世间发生的种种令她感到极度失望。
如果不是身为魔物之王的莎莉丝特介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可能莉修法尔特这个时间点还和艾西菲一起坐在村子的小屋里品尝红茶吧....
“若只是普通的一场人族间发生的战争，我们根本不会过问。你刚才也说了诸神之间的契约一事，既然如此，三位神灵会出现在战场上的理由...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艾西菲威严的声音冲击着两位帝王的内心。
虽然内心极度委屈但却无法给出任何辩驳，这就是两位人族帝王当前的处境。
“斯罗佩顿建国之初我便颁布过禁止魔物研究的法令...但是，赫里埃。你的某位臣子却公然违抗律法进行魔物实验，而这位莎莉丝特大人正是从你那些合成魔物尸体上诞生的魔物之王...是人类扭曲的欲望将她创造了出来，这一切仇恨与因果也该由你来承受，我想问的是...”
“你——做好准备了吗？”
莉修法尔特走到赫里埃面前，神色冰冷地质问。
莎莉丝特凝视着赫里埃苍老的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
黛丝与希尔芙同时闭上了双眼。
“...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赫里埃抬起头，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目光。
艾西菲点了点头，将大殿上陈列的一柄装饰用宝剑丢到了莎莉丝特的怀中。
“决定权在你手里。”
“同类，谢谢，你。”
莎莉丝特手中的长剑出鞘，她握紧剑柄一步步走向斯罗佩顿王赫里埃。
跪在一旁的魏梵终于明白，作为凡人的他们...无论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与数之不尽的财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事实上赫里埃也早已厌倦了这场权力游戏，他的身体由于治理朝政每况愈下，身心带来的双重压力每分每秒都在将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压地喘不过气来。
面对即将斩下他头颅的那道剑光，赫里埃神色坦然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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