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权臣和恶虎
殷殷隆隆，微微筝筝。神龙一朝摆尾将朝阳横扫，骤光而极闪，浮跃金鳞，粒连紫电，终而神龙吞珠，腹水喷吐，雨落大地。
俟后狂风载雷，震起尘雾，使得权力中心的人们走在迷途之中还被妖魔追逐。
皇城着了一夜的大火这才让雨扑灭了不少，以三公为首的大臣们歇在白马殿里没个名堂的挤成一堆，许允拉着天子董弼的手坐在台阶上，而那原本可以坐人的御座上歪倒着一具无头的尸体，但从服制上看，单单一样紫绶缠身就已是生前可享荣华富贵的象征了。
他们在等谁？在等谁来给那无头的大将军收尸？董弼巡视着那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逢见皇室势颓，粉饰太平的时候，这些个食着本朝奉禄的官员就像是权贵脚下的可有可无的影子。
华朝传祧四百年的社稷，怎么养不出几个死心塌地的忠臣么！
董弼气鼓鼓的一下没甩开许允的手，许允反应过来也没有勉强，由着小天子站起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处。
“御史何在！”董弼步上玉阶，不惧那无头的惨状。
“御史在，在！”或许是被突然点名，御史台的属官慌乱间有的跌跤，有的踩疼了别人的手，场面乱糟糟了一会儿。
“朕拿话问尔等，大将军汪咸何故有此下场，宫阙何故一夜失火，禁军何故随从乱兵，朕，何故冕服流落，不暇自哀！”董弼说话跟弹子似的噼里啪啦乱打一阵，怨气不消，怒气反增，拳头捏得紧，脸蛋愠得发红。
许允感知到小皇帝这通气概不好敷衍了事，无奈忍着腰腿的酸胀慢慢退回臣子之列，要知道耗到天明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折腾无论是对三公这类年逾六旬的老头子，还是那些正值壮年的卿大夫，体力和精神都衰到极点，可谁叫天子突然发难，许允都不敢坐了，就没人敢坐了。
董弼也不心疼他们，一双眼睛盯着满殿臣工一个不落的窸窸窣窣地收衣起立，凭着刚才的一口气再次诘问御史道：“朕问你们话呢，主少国疑这四个字你们又当如何记在史册上！”
也不知是哪个御史急中生智，跪下高呼道：“启禀陛下，一夜混乱，臣寻不见笔墨和白简，暂时无以记文为史，待到日后，臣等汇史成册，呈于陛下！”
好个避风头的本事，是明知道天子只能盛怒一时，待到哪个真正能主宰历史走向的人物出来，小孩的牢骚又算得了什么。
许允适时觑目垂袖而立，怡然不动的司徒窦完，那个投机取巧的御史正是窦完的好门徒郭车，不过眼下仅凭郭车的搪塞还是不足拦口天子的，窦完理应在郭车之后出面镇镇场子才对。
窦完似是有何种先机的预料，鄙夷地回看了许允以及另外默不作声的周彪，颇有架子的抖了抖大袖子，对董弼施礼道：“陛下敏于事机实乃社稷之福，臣岂能不愿肝脑涂地，辅佐陛下成就一代挽大厦于将倾，救黎民于倒悬的英明之主！只是诸公障目，不见迫于眉睫之患，臣实所焦心，敢报陛下知断。”
董弼注意到窦完口吐诸公二字之时额外对许允和周彪嗤之以鼻，看来窦许之间隔阂已久，暗中不容。
“窦公请讲。”
“阉人腌杂不过一二屠夫可除尽，何须大动干戈？”窦完这话把许允的脸色都说臭了，以至于腮帮子横起一道肉，隐隐有鱼死网破的狠劲。
窦完心知肚明许允清除宦官是假，目的在于让他儿子造乱夺走先帝布置在京畿的兵权，而他参录尚书台可在大将军汪咸死后总摄政权。可笑那汪咸全凭阉人发迹，到头来却被许氏一封伪造的先帝遗诏给吓破了胆，不惜亲手废了他妹子生的儿子，照着假遗诏把董弼立为天子，真不怪阉党笃定汪咸被许家给洗脑成乱咬人的疯狗了！
然而汪咸不过偶然跻身万人之上的地位，本质上仍旧是个寻常匹夫，没有把亲侄子鸩杀的铁石心肠，真正做出弑君之事来的怕不就是许允许京父子！
或许也正因为许氏下手太狠又把汪咸吓得跟许氏背道驱驰，想着和残存的宦官势力忏悔言和，结成同盟，许氏却哪能给他反咬一口的机会，身为京畿四校尉之一的许京领着其他部将袭杀了上军校尉典皤，又放言汪咸已被宦官杀害在宫中继而合并了大将军的兵马，在彻底控制京畿所有的兵力之后立刻杀进了皇宫，才有了一夜大火。
哈哈哈，许允千算万算，漏算了一头恶虎早先在废帝的时候就被汪咸秘密召进了河南，加上自己和其他人的暗中通融，京城已不是他许家的兵马全说了算了！
就在窦完心中暗笑的同时，许允居然在他的神情之中刁钻地估摸出什么门道来，要不说并州牧马祀的军队怎么会鬼魅一般出现在距离京城只有十五里的望龙亭，马祀和窦完是老乡又曾经同在西北平叛，汪咸死到临头还能想出让马祀火速渡河而来的法子，想必窦完脱不了干系！
“哼！”许允忍不住针锋相对道：“是不必大动干戈，却不知马祀的兵马如何强渡大河，连夜抄关，进得京辅之地！”
“臣欲言之患正是并臧之兵难以约束，”窦完接着许允的话茬却不把马祀列为首要，这已然是袒护的口实了，“陛下宜让中军校尉许京弹压外军，勒令他等率部离京！”
许允真想骂窦完歹毒要让自己的儿子去倒大霉，他且知道并臧兵马目无法纪，要许京去对峙是稍有不慎就有葬身乱刀的风险，更何况马祀怎么会愿意看一眼京城就走？
不止是许允在思虑到这份上时心里咯噔一下，朝里明事的大臣无不惊心肉跳，这并臧兵马若不愿退，如之奈何？！
“唉！”周彪第一个叹出了声，引起一片窃窃私语，殿上弥漫起惶恐不安的情绪。
董弼实在城府不及想不到这一层，只觉得窦完说得有道理，京畿四营可是先帝专命典皤组建的精锐部队，数万步骑的装备无一不良，且个个训练有素，战力强悍，再添上虎贲士，羽林军，谁能与之争峰。
那并臧兵马能有多少数？马祀又胆敢在天子脚下抗命不尊么？其实不仅是董弼这样想，就连许允一干人等也难免这样宽慰自个儿稍安勿躁。
俟后狂风载雷，震起尘雾，使得权力中心的人们走在迷途之中还被妖魔追逐。
皇城着了一夜的大火这才让雨扑灭了不少，以三公为首的大臣们歇在白马殿里没个名堂的挤成一堆，许允拉着天子董弼的手坐在台阶上，而那原本可以坐人的御座上歪倒着一具无头的尸体，但从服制上看，单单一样紫绶缠身就已是生前可享荣华富贵的象征了。
他们在等谁？在等谁来给那无头的大将军收尸？董弼巡视着那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逢见皇室势颓，粉饰太平的时候，这些个食着本朝奉禄的官员就像是权贵脚下的可有可无的影子。
华朝传祧四百年的社稷，怎么养不出几个死心塌地的忠臣么！
董弼气鼓鼓的一下没甩开许允的手，许允反应过来也没有勉强，由着小天子站起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处。
“御史何在！”董弼步上玉阶，不惧那无头的惨状。
“御史在，在！”或许是被突然点名，御史台的属官慌乱间有的跌跤，有的踩疼了别人的手，场面乱糟糟了一会儿。
“朕拿话问尔等，大将军汪咸何故有此下场，宫阙何故一夜失火，禁军何故随从乱兵，朕，何故冕服流落，不暇自哀！”董弼说话跟弹子似的噼里啪啦乱打一阵，怨气不消，怒气反增，拳头捏得紧，脸蛋愠得发红。
许允感知到小皇帝这通气概不好敷衍了事，无奈忍着腰腿的酸胀慢慢退回臣子之列，要知道耗到天明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折腾无论是对三公这类年逾六旬的老头子，还是那些正值壮年的卿大夫，体力和精神都衰到极点，可谁叫天子突然发难，许允都不敢坐了，就没人敢坐了。
董弼也不心疼他们，一双眼睛盯着满殿臣工一个不落的窸窸窣窣地收衣起立，凭着刚才的一口气再次诘问御史道：“朕问你们话呢，主少国疑这四个字你们又当如何记在史册上！”
也不知是哪个御史急中生智，跪下高呼道：“启禀陛下，一夜混乱，臣寻不见笔墨和白简，暂时无以记文为史，待到日后，臣等汇史成册，呈于陛下！”
好个避风头的本事，是明知道天子只能盛怒一时，待到哪个真正能主宰历史走向的人物出来，小孩的牢骚又算得了什么。
许允适时觑目垂袖而立，怡然不动的司徒窦完，那个投机取巧的御史正是窦完的好门徒郭车，不过眼下仅凭郭车的搪塞还是不足拦口天子的，窦完理应在郭车之后出面镇镇场子才对。
窦完似是有何种先机的预料，鄙夷地回看了许允以及另外默不作声的周彪，颇有架子的抖了抖大袖子，对董弼施礼道：“陛下敏于事机实乃社稷之福，臣岂能不愿肝脑涂地，辅佐陛下成就一代挽大厦于将倾，救黎民于倒悬的英明之主！只是诸公障目，不见迫于眉睫之患，臣实所焦心，敢报陛下知断。”
董弼注意到窦完口吐诸公二字之时额外对许允和周彪嗤之以鼻，看来窦许之间隔阂已久，暗中不容。
“窦公请讲。”
“阉人腌杂不过一二屠夫可除尽，何须大动干戈？”窦完这话把许允的脸色都说臭了，以至于腮帮子横起一道肉，隐隐有鱼死网破的狠劲。
窦完心知肚明许允清除宦官是假，目的在于让他儿子造乱夺走先帝布置在京畿的兵权，而他参录尚书台可在大将军汪咸死后总摄政权。可笑那汪咸全凭阉人发迹，到头来却被许氏一封伪造的先帝遗诏给吓破了胆，不惜亲手废了他妹子生的儿子，照着假遗诏把董弼立为天子，真不怪阉党笃定汪咸被许家给洗脑成乱咬人的疯狗了！
然而汪咸不过偶然跻身万人之上的地位，本质上仍旧是个寻常匹夫，没有把亲侄子鸩杀的铁石心肠，真正做出弑君之事来的怕不就是许允许京父子！
或许也正因为许氏下手太狠又把汪咸吓得跟许氏背道驱驰，想着和残存的宦官势力忏悔言和，结成同盟，许氏却哪能给他反咬一口的机会，身为京畿四校尉之一的许京领着其他部将袭杀了上军校尉典皤，又放言汪咸已被宦官杀害在宫中继而合并了大将军的兵马，在彻底控制京畿所有的兵力之后立刻杀进了皇宫，才有了一夜大火。
哈哈哈，许允千算万算，漏算了一头恶虎早先在废帝的时候就被汪咸秘密召进了河南，加上自己和其他人的暗中通融，京城已不是他许家的兵马全说了算了！
就在窦完心中暗笑的同时，许允居然在他的神情之中刁钻地估摸出什么门道来，要不说并州牧马祀的军队怎么会鬼魅一般出现在距离京城只有十五里的望龙亭，马祀和窦完是老乡又曾经同在西北平叛，汪咸死到临头还能想出让马祀火速渡河而来的法子，想必窦完脱不了干系！
“哼！”许允忍不住针锋相对道：“是不必大动干戈，却不知马祀的兵马如何强渡大河，连夜抄关，进得京辅之地！”
“臣欲言之患正是并臧之兵难以约束，”窦完接着许允的话茬却不把马祀列为首要，这已然是袒护的口实了，“陛下宜让中军校尉许京弹压外军，勒令他等率部离京！”
许允真想骂窦完歹毒要让自己的儿子去倒大霉，他且知道并臧兵马目无法纪，要许京去对峙是稍有不慎就有葬身乱刀的风险，更何况马祀怎么会愿意看一眼京城就走？
不止是许允在思虑到这份上时心里咯噔一下，朝里明事的大臣无不惊心肉跳，这并臧兵马若不愿退，如之奈何？！
“唉！”周彪第一个叹出了声，引起一片窃窃私语，殿上弥漫起惶恐不安的情绪。
董弼实在城府不及想不到这一层，只觉得窦完说得有道理，京畿四营可是先帝专命典皤组建的精锐部队，数万步骑的装备无一不良，且个个训练有素，战力强悍，再添上虎贲士，羽林军，谁能与之争峰。
那并臧兵马能有多少数？马祀又胆敢在天子脚下抗命不尊么？其实不仅是董弼这样想，就连许允一干人等也难免这样宽慰自个儿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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