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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 李胥两面三刀(下)

    “令君有何事吩咐?”

    “昨夜睡好了吗?”

    秋天晒进台里的阳光并不烫,辛满的后背冷不丁冒汗:“睡了一会儿,后来就进宫了。”

    李胥叫台里的仆人都出去顺带捎上门,示意辛满坐到对面,道:“我虽无知医道,也能瞧出你眼眶发黑,颇为憔悴。”

    辛满软着脚跟子走过去坐下,毕竟朱于良担的罪责是假的,自己精神不济倒是真的,就怕李胥兜圈子的时候给自己打突袭。他示弱道:“令君关切得是,方才提心吊胆不觉穷困,现在有些反应迟钝了。”

    “你哪一日不提心吊胆?”李胥将一卷掉落的文书摞进笥里,用余光观察辛满。

    “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令君提醒得对,在下一日为官,一日谨慎。”辛满低下头尽量避免被李胥看去全貌。

    李胥莞尔:“反应快得很嘛。”

    “为官之道,刻骨铭心。”

    “哈哈,好。”李胥不等辛满露出破绽了,倒手从袖里摸出一张帛书,摆在案面上让辛满揪紧了衣摆——正是许爵给许京的留信。

    李胥幽幽发问道:“旁人都醉了,许公盛自刎给谁看呢?”

    辛满脱口而出:“许公盛生好虚荣,死亦不免。决然自刎,旁人转醒可称其孤勇也。”

    “怎么就被你撞见了?”

    “我欲面见无双将军,劝阻城内烧杀抢掠之事。适逢许公盛在门外徘徊,生死之大,抉择甚难。”

    半真半假的说辞让李胥一时不能明辨,但由后果推前因,又了然心中了。

    “噢——”他故意拉长了调子使辛满听得忐忑,“如此说来,益德救了许公盛一命啊。”

    辛满决定不了李胥指的是救他于剑下,还是救他出京城。不对,他或许不知道许京跑了呢,自己可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

    “满与公盛情深义笃,不能不救。”

    “好个情深义笃!”李胥骤然高声引得辛满仓惶相顾,这人嘴上赞肯,却目光阴鸷连连摇头。“情深助他趁乱脱困,义笃帮他圈地成势。然也不然?”

    “不然也!”辛满退席叩首,“许京尚在家中养病,何尝脱困?”

    李胥死咬不放:“他就是不脱困才病的!朱于良跑得,许京难道跑不得?张景协也是个会来事的,人都跑了,还去许家给瞧病呢,你们纵能延误几日追兵,自个儿又靠谁来救?”

    辛满大口呼吸,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又一阵发白,不自禁把心里的话嘀咕出来了:“死矣,休矣......”

    “一个想着在外边建功立业,称雄称霸的人,会自刎?”李胥屈指咚咚咚的敲案,敲得辛满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猜到了,他什么都猜到了,那柄剑许京不用来自刎还能用去杀谁?

    “你们这群人呐......”

    辛满绝望之际激生鱼死网破之念,我若有剑,不杀马祀也杀你!于是慨然而起猛夺李胥的佩剑,抬步踩在案上,一手攥住了李胥的衣襟,另一手的剑立刻能穿肠!

    “你要杀尚书令?”

    “你算什么尚书令!”

    李胥死盯着要命的剑锋,只能全盘托出:“马祀反贼行径,你我方有戡乱之功。诸地起事,你我则为内应,外兵若不与朝廷应合,见利则来,失利则去,天下大乱矣。届时侯非侯,王非王,马祀祸国,诸侯裂土,你我又待何为?”

    “马祀杀的人太多了。”

    “河南而已。”

    “你!”辛满明白过来李胥能和马汜他们相处得严丝合缝,也因为李胥的疯狂和自私正合他们的胃口。他缓了缓凶烈的情绪,逼问道:“眼下你有什么方法救我?”

    “马祀岂知声名威望之贵可比百万雄兵?许京外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仅能保你,许家也能保得。”

    辛满回想李胥当政的所作所为,在中枢机构大换人之后,换下来的有才之士大多外放到颍州、徽州做地方官,更有甚者派去了河北的绍州,西边的安州,真是在为各地勤王做准备。

    “你们是许京招来的外兵而你又叫许京勤王,许京好歹灭了阉党,你只为出人头地。”辛满放开李胥,悲怆地剑劈公案,求个瓜葛两断:“我朝广教化,修礼乐,美风俗,三纲六纪,使符信印节治于天下,现今全毁了!哈哈,我出身所迫不得不贱,而你们又贱又狂,保得住国家大义吗!”

    李胥狼狈的跌坐着,忽而阴损地问:“世无英雄乎,小丑(微贱之辈)焉谈大义?”

    辛满不以为是,扶冠肃仪道:“我虽起于微末,救危国,扶弱主,安黎庶,天光重开日,唯我是英雄!”

    “人心是会变的,”李胥蓦然在同年轻时候的自己在说话,“况乎天地间,万般不由人。”

    “少说,”辛满把剑哐当丢给李胥,拱拱手道,“事已至此,姑且与你同舟并济。”

    “你无需我给你立下字据?你不怕我有假?”

    “事秘怎能呈之以笔墨,且我手持字据定然使你担惊受怕,怕我何时要挟于你。如此日久生隙,不利你我。”

    李胥不由心服辛满的考虑,一语成谶:“你来日是成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