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我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竺光济因为紧张而握紧了拳头，也因紧张而不断颤抖，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恐惧与害怕而颤抖，他颤抖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局势的紧迫。
“关于兽人越过河的细节，任何你能想到的都可以说。”百里奉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那么沉稳，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额……”竺光济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他在思考着哪些应该说，哪些不应该说，“大概就是，一天晚上，我在河边的树上，看见有两个疑似兽人的东西，从河那边过来了。”
“那天你去河边的树上干嘛？”焚寂突然大声问道。
“只……只是巧合罢了……我经常往河边跑。”
“哦？真就这么巧？”焚寂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竺光济走去，“兽人的感知能力可是人类的数倍，他们能找到一切人类，不管是藏在地窖中的，还是山洞里的，还是树上的，他们都会发现，然后杀掉。”焚寂一边走一边黑着脸说道，他来到竺光济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兽人没有发现你？如果你曾与兽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为什么你还活着？”
焚寂的声音近乎咆哮，当他吼完最后一句，屋子迎来死一般的寂静。焚寂的眼睛里似乎在冒火，冒着愤怒与悲伤的火。竺光济看着他，却没有丝毫愤怒。
“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竺光济垂下了视线，缓缓说道。
焚寂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变成了脏兮兮的吸满了污水的布，他一想要发出声音，便感觉那块布被用力一拧，那些脏水便顺着食道往下流，被吸收后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回想起完全不想回想起的记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百里奉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其余的人也什么都没说。沉默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焚寂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望着他的背影，竺光济感受到了些许的孤寂与落魄。
“你继续说吧。”百里奉见焚寂冷静了下来，继续催促道，“之后呢？”
“之后……”竺光济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应该说自己爸爸把兽人杀了吗？可是这种话说出来有人信吗？
等等。
竺光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时爸爸右手往下一挥，便有一道冲击波冲了出去，那是什么？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个，该不会……是圣能吧？
一想到此，竺光济便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是这样吗？所以自己之所以能觉醒圣能，是因为爸爸也有圣能吗？而爸爸有圣能是因为爷爷有圣能吗？也就是说，我是我们这个家族第一个去参加圣试的吗？竺光济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战栗，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可是，爸爸说他不想让修叔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是在隐藏自己有圣能的事实？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告诉修叔自己有圣能呢？如果我有圣能，不是可以很简单地推导出他有圣能吗？可恶，好奇怪，总感觉自己还没掌握某个重要的情报。
“喂，你还好吧……”悟时碰了竺光济一下。
竺光济从沉思中惊醒，他心脏猛地一缩，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走了神。在众人疑惑眼神的注视之下，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开始发凉，渗出滴滴汗液。
“抱……抱歉，刚才走神了，我们讨论到哪里了？”
“关于那几个兽人的下落。“悟时回答道，“你知道哪几个兽人现在在哪儿吗？”
“这个……”竺光济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然如此，那就什么也不说吧。
“那这个大概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呢？”一个目前还没有和竺光济说过话的人突然问道。
“三四个月之前。”
“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就是，那两只兽人已经在河的这边潜伏了至少三四个月吗？”
“问题的关键在于，”另一个人补充道，“它们渡河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发动攻击，所以提前踩点儿吗？还是说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当然，他们的讨论都是建立在那两只兽人还活着的前提下，可事实上是那两只兽人在潜入的第二天就被找到并杀死了。竺光济感觉自己似乎在无形之中误导了大家。
渐渐地，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趋于平静。百里奉端坐在中央，仰头闭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向了竺光济。竺光济心头一沉，他感觉百里奉的视线犹如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
百里奉把双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往下一按，借力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干净利索，似乎毫无惊慌之意。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我认为有资格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百里奉缓缓开口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安全感，没有一丝慌乱，“回想起上次我们人类与兽人的战争，已经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那是一次惨烈的战争，兽人一度攻到了圣地。在场的各位，除了我和麦则少将之外，当时应该还只是几岁或者十几岁的孩子，而且想必都因为那场战争失去一切，并因此立志斩尽天下兽人。那场战争，最终是以兽人退到河的那边而告终。我和麦则少将作为圣地的人，当时也曾奋勇杀敌，尽力保护人类，然而在面对兽人强大的实力面前，我们却无力回天，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兽人残害同胞。”
说到此，百里奉顿了顿。竺光济看见大家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那场战争，并不是人类战胜了兽人，而只是杰文上将战胜了兽人。那位上将表现出了超凡的实力，他以一己之力拦住了兽人海啸般的进攻，就算是‘肖’也无法战胜他。最终，也是凭借杰文上将，才与兽人达成了协议，让他们退回到河的那边。关于这段史实，我也曾多次讲给大家听，想必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肖？那是什么？竺光济疑惑了起来。
“然而，杰文上将并没有被兽人打败，却败在我们人类的内耗之中。杰文上将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力量，却也因此而被上面的人盯上了。上面的人无法接受有一个如此强大力量的人，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终于，那个晚上，矛盾爆发了。我们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晚上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杰文上将。两天后，我被上面的人任命为新的上将。至于上面的人，也进入了上面的楼层，再也没有下来过。”
“值得庆幸的是，兽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它们以为杰文上将依然在圣地，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年来它们都不曾有过什么诡异的举动。可以说，正是杰文上将隐形地维持了二十年的和平。但是如今，兽人又再次跨越那条河，我们不知道它们潜伏过来的原因，但是，如果它们潜伏过来，并发现了其实杰文上将早已不在圣地了，它们会怎么做呢？答案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
百里奉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转了个身，面向墙上的窗户，眺望着远方，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圣地的城墙。沉默犹如瘟疫在这个屋子里蔓延，紧迫犹如病毒入侵了每个人的内脏。风不住地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百里奉的领口和衣摆随风飘荡。
“其实大家也不用那么紧张嘛，啊哈哈。”麦则少将突然站了出来，他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百里奉上将说得倒也是事实，不过现状也没那么悲观嘛。我们人类在这二十年里也不是在浑浑噩噩地活着，不是吗？那个新武器虽说还没有真正地用于与兽人交战，不过就演练效果来说，已经很强大了，不是吗？”
“事实上，兽人已经跨过了河，不是吗？”焚寂中将问道，他的语气冷静了不少，“我不认为圣地外面的人有能力打赢兽人，说不定那两只兽人已经在外面开杀戒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去找到那两只兽人，凭我的圣能，找到两只兽人不是难事。只要我们……”
“上面的人可不会允许你出圣地的。”坐在焚寂旁边的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人只想让我们保护好他们，不是吗？至于外面的人的死活，他们可不管。”
“可恶，那帮贪生怕死的家伙……”焚寂愤愤地嘀咕了一句，“我原本以为进入圣地就可以正式去讨伐兽人了，结果却处处受到限制，现在居然连圣地都不能出了。”
竺光济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静静地听着。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到了圣地，一阵莫名的孤寂感萦绕心头。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竺光济一愣，扭头一看，是悟时中将。悟时笑眯眯地看着竺光济，什么也没说，然后又扭头望向了讨论的人群。他也一样，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总之。”百里奉突然总结道，“我们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等待兽人主动来圣地。事实上，我们不必太担心外面的人。”百里奉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竺光济所使用的那瓶液体，“外面的人似乎研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们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原理，但是它表现出了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使兽人一击毙命的力量。说实话，昨天的圣试，在那种条件下，你们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躲过那一击。这意味着外面的人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说不定那两只兽人已经被干掉了。”
“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乐观了吧，上将？”有一名队员忧愁地问道，“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做一个最坏结果的推演。”
“不管我们做什么推演，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兽人攻打圣地。事实上，兽人是偷偷潜入的，这意味着他们其实也害怕被发现。所以我们更应该先弄清楚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人回应百里奉的话，或者说，没人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百里奉站直了身子，双手抱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突然看向了竺光济，“竺光济，你有什么问题吗？”
“啊，我吗？”竺光济没想到百里奉会突然把谈论的中心放到自己身上。
“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竺光济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说实话，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了，但是现在突然给他问的机会，他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这个……那个……”竺光济望望百里奉，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我想问一下，你们都很强吗？比兽人还强吗？”
百里奉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在朦胧的记忆里，他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在兽人面前胆怯的自己。他又望了望麦则，发现麦则黑着脸望着地面，什么也没说。
“哼，那当然。”焚寂不屑地笑了笑，“只要给我机会，我会杀尽天下兽人。”
百里奉就那样听着焚寂的发言，内心充满忧愁。他们根本没有和兽人真正交战过，又怎么会知道兽人的强大呢？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们打不赢兽人。”麦则突然发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焚寂，你的圣具确实很强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圣具的上一任主人是怎么死的呢？”
焚寂似乎想说什么，竺光济看见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在抖动，然而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我和百里奉上将是真正参加过那场战争的，那完全是兽人对人类的碾压，如果不是杰文上将，想必人类已经灭亡了吧？”麦则缓缓往众人的中间走去，“你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是圣具和圣能太少了。目前我们圣地掌握的圣具和圣能都只有七个，但是兽人可不止七只啊？纵使你能打败一只两只兽人，那如果兽人以军队的形式冲过来，你打算如何应付？”
焚寂猛地站了起来，似乎也发起了脾气，“怎么，难道你要我说我们完全打不赢兽人，所以只能认输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麦则的语气相对来说更加平稳，不过似乎也有了一丝丝的急躁，“我的意思是不能太过自信。焚寂中将，包括在座的各位，大家想必只有三十多岁，而那位小兄弟只有十五岁。你们还很年轻，而且没有与兽人真正交战过。你们也许对兽人都有极大的仇恨，但是这份仇恨可能会使你们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我和百里奉上将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啊。所以，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在仇恨中迷失了方向。如果兽人真的攻击了圣地，千万不要逞英雄，去和他们单挑，而是要及时与伙伴联系。”
焚寂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麦则，什么也没说。
“焚寂，回来坐着吧。”坐在焚寂旁边的那个人催促道，“麦则少将说的也有道理。”
那个人是少将，叫焚灭，是焚寂中将的哥哥。
突然，一阵声音直接在竺光济的大脑中想起。竺光济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又马上反应了过来，他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瞟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悟时中将，悟时一动也没动，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产生幻觉”吗？通过让我产生听觉上的幻觉来传递信息，真是方便的圣能啊，竺光济在心中暗暗想道。
焚寂心有不甘，但是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麦则见状，也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沉默再次降临。
“看来，大家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百里奉这时补充道，“大家要记住，我们都是人类，我们的敌人是兽人，不要干自耗这种愚蠢的事情。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解决，但是千万不要动手。那么，现在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局势之紧迫想必大家都有体会了。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与二十年前想比，我们研发出了新武器，而那武器的威力大家也都见识过，所以就算兽人来袭，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大家就都解散吧。麦则少将，焚寂中将，还有竺光济，你们三个人留一下。”
众人听后，都相继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因为竺光济站在门旁边，所以他们在离开时都经过了竺光济。与众人擦肩而过，竺光济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紧张感。悟时中将也离开了。最终，整个屋子里只有百里奉，麦则，焚寂和竺光济四个人。
麦则一脸轻松，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焚寂和竺光济都很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留下来。
“竺光济。”百里奉走上前来，“首先，祝贺你通过了圣试。”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
望着这双伸出来的手，竺光济立马想起了昨天圣试的场景。他犹豫着，不安着，不过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虽说我不知道你是受谁指使来到圣地，也不知道你来圣地的目的是什么……”百里奉一字一句地说道，听着这些话，竺光济顿时感觉全身乏力，他没想到百里奉已经如此确信了，明明自己进入圣地才第二天，却已经被人看穿了，他想后退几步离百里奉远点儿，可百里奉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不放。
“但是我相信，你是为了战胜兽人而来，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来。”百里奉补充道。
竺光济突然愣住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迷茫。话说回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呢？爸爸让我来圣地夺取圣能和圣具，可是拥有圣能后我就几乎不可能离开圣地了，那我来的意义和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竺光济越想越迷糊，越想越迷茫。
“所以，我打算让你看一个东西。”百里奉继续冷静沉稳地说道，“这个东西，至少在现在的圣地，只有我、麦则和焚寂知道，就连上面的人，都不知道圣地里有这个东西。”
“喂，上将，你该不会？”焚寂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你让一个才第二天就来圣地的人看那个？”他又望了望麦则，麦则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你们就那么相信他？”
“没错，焚寂。”百里奉依然盯着竺光济，他从竺光济的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你般相信他。”
焚寂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怒视着竺光济，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关于兽人越过河的细节，任何你能想到的都可以说。”百里奉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那么沉稳，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额……”竺光济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他在思考着哪些应该说，哪些不应该说，“大概就是，一天晚上，我在河边的树上，看见有两个疑似兽人的东西，从河那边过来了。”
“那天你去河边的树上干嘛？”焚寂突然大声问道。
“只……只是巧合罢了……我经常往河边跑。”
“哦？真就这么巧？”焚寂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竺光济走去，“兽人的感知能力可是人类的数倍，他们能找到一切人类，不管是藏在地窖中的，还是山洞里的，还是树上的，他们都会发现，然后杀掉。”焚寂一边走一边黑着脸说道，他来到竺光济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兽人没有发现你？如果你曾与兽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为什么你还活着？”
焚寂的声音近乎咆哮，当他吼完最后一句，屋子迎来死一般的寂静。焚寂的眼睛里似乎在冒火，冒着愤怒与悲伤的火。竺光济看着他，却没有丝毫愤怒。
“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竺光济垂下了视线，缓缓说道。
焚寂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变成了脏兮兮的吸满了污水的布，他一想要发出声音，便感觉那块布被用力一拧，那些脏水便顺着食道往下流，被吸收后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回想起完全不想回想起的记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百里奉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其余的人也什么都没说。沉默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焚寂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望着他的背影，竺光济感受到了些许的孤寂与落魄。
“你继续说吧。”百里奉见焚寂冷静了下来，继续催促道，“之后呢？”
“之后……”竺光济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应该说自己爸爸把兽人杀了吗？可是这种话说出来有人信吗？
等等。
竺光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时爸爸右手往下一挥，便有一道冲击波冲了出去，那是什么？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个，该不会……是圣能吧？
一想到此，竺光济便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是这样吗？所以自己之所以能觉醒圣能，是因为爸爸也有圣能吗？而爸爸有圣能是因为爷爷有圣能吗？也就是说，我是我们这个家族第一个去参加圣试的吗？竺光济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战栗，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可是，爸爸说他不想让修叔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是在隐藏自己有圣能的事实？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告诉修叔自己有圣能呢？如果我有圣能，不是可以很简单地推导出他有圣能吗？可恶，好奇怪，总感觉自己还没掌握某个重要的情报。
“喂，你还好吧……”悟时碰了竺光济一下。
竺光济从沉思中惊醒，他心脏猛地一缩，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走了神。在众人疑惑眼神的注视之下，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开始发凉，渗出滴滴汗液。
“抱……抱歉，刚才走神了，我们讨论到哪里了？”
“关于那几个兽人的下落。“悟时回答道，“你知道哪几个兽人现在在哪儿吗？”
“这个……”竺光济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然如此，那就什么也不说吧。
“那这个大概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呢？”一个目前还没有和竺光济说过话的人突然问道。
“三四个月之前。”
“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就是，那两只兽人已经在河的这边潜伏了至少三四个月吗？”
“问题的关键在于，”另一个人补充道，“它们渡河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发动攻击，所以提前踩点儿吗？还是说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当然，他们的讨论都是建立在那两只兽人还活着的前提下，可事实上是那两只兽人在潜入的第二天就被找到并杀死了。竺光济感觉自己似乎在无形之中误导了大家。
渐渐地，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趋于平静。百里奉端坐在中央，仰头闭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向了竺光济。竺光济心头一沉，他感觉百里奉的视线犹如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
百里奉把双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往下一按，借力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干净利索，似乎毫无惊慌之意。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我认为有资格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百里奉缓缓开口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安全感，没有一丝慌乱，“回想起上次我们人类与兽人的战争，已经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那是一次惨烈的战争，兽人一度攻到了圣地。在场的各位，除了我和麦则少将之外，当时应该还只是几岁或者十几岁的孩子，而且想必都因为那场战争失去一切，并因此立志斩尽天下兽人。那场战争，最终是以兽人退到河的那边而告终。我和麦则少将作为圣地的人，当时也曾奋勇杀敌，尽力保护人类，然而在面对兽人强大的实力面前，我们却无力回天，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兽人残害同胞。”
说到此，百里奉顿了顿。竺光济看见大家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那场战争，并不是人类战胜了兽人，而只是杰文上将战胜了兽人。那位上将表现出了超凡的实力，他以一己之力拦住了兽人海啸般的进攻，就算是‘肖’也无法战胜他。最终，也是凭借杰文上将，才与兽人达成了协议，让他们退回到河的那边。关于这段史实，我也曾多次讲给大家听，想必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肖？那是什么？竺光济疑惑了起来。
“然而，杰文上将并没有被兽人打败，却败在我们人类的内耗之中。杰文上将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力量，却也因此而被上面的人盯上了。上面的人无法接受有一个如此强大力量的人，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终于，那个晚上，矛盾爆发了。我们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晚上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杰文上将。两天后，我被上面的人任命为新的上将。至于上面的人，也进入了上面的楼层，再也没有下来过。”
“值得庆幸的是，兽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它们以为杰文上将依然在圣地，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年来它们都不曾有过什么诡异的举动。可以说，正是杰文上将隐形地维持了二十年的和平。但是如今，兽人又再次跨越那条河，我们不知道它们潜伏过来的原因，但是，如果它们潜伏过来，并发现了其实杰文上将早已不在圣地了，它们会怎么做呢？答案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
百里奉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转了个身，面向墙上的窗户，眺望着远方，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圣地的城墙。沉默犹如瘟疫在这个屋子里蔓延，紧迫犹如病毒入侵了每个人的内脏。风不住地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百里奉的领口和衣摆随风飘荡。
“其实大家也不用那么紧张嘛，啊哈哈。”麦则少将突然站了出来，他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百里奉上将说得倒也是事实，不过现状也没那么悲观嘛。我们人类在这二十年里也不是在浑浑噩噩地活着，不是吗？那个新武器虽说还没有真正地用于与兽人交战，不过就演练效果来说，已经很强大了，不是吗？”
“事实上，兽人已经跨过了河，不是吗？”焚寂中将问道，他的语气冷静了不少，“我不认为圣地外面的人有能力打赢兽人，说不定那两只兽人已经在外面开杀戒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去找到那两只兽人，凭我的圣能，找到两只兽人不是难事。只要我们……”
“上面的人可不会允许你出圣地的。”坐在焚寂旁边的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人只想让我们保护好他们，不是吗？至于外面的人的死活，他们可不管。”
“可恶，那帮贪生怕死的家伙……”焚寂愤愤地嘀咕了一句，“我原本以为进入圣地就可以正式去讨伐兽人了，结果却处处受到限制，现在居然连圣地都不能出了。”
竺光济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静静地听着。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到了圣地，一阵莫名的孤寂感萦绕心头。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竺光济一愣，扭头一看，是悟时中将。悟时笑眯眯地看着竺光济，什么也没说，然后又扭头望向了讨论的人群。他也一样，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总之。”百里奉突然总结道，“我们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等待兽人主动来圣地。事实上，我们不必太担心外面的人。”百里奉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竺光济所使用的那瓶液体，“外面的人似乎研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们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原理，但是它表现出了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使兽人一击毙命的力量。说实话，昨天的圣试，在那种条件下，你们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躲过那一击。这意味着外面的人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说不定那两只兽人已经被干掉了。”
“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乐观了吧，上将？”有一名队员忧愁地问道，“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做一个最坏结果的推演。”
“不管我们做什么推演，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兽人攻打圣地。事实上，兽人是偷偷潜入的，这意味着他们其实也害怕被发现。所以我们更应该先弄清楚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人回应百里奉的话，或者说，没人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百里奉站直了身子，双手抱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突然看向了竺光济，“竺光济，你有什么问题吗？”
“啊，我吗？”竺光济没想到百里奉会突然把谈论的中心放到自己身上。
“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竺光济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说实话，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了，但是现在突然给他问的机会，他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这个……那个……”竺光济望望百里奉，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我想问一下，你们都很强吗？比兽人还强吗？”
百里奉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在朦胧的记忆里，他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在兽人面前胆怯的自己。他又望了望麦则，发现麦则黑着脸望着地面，什么也没说。
“哼，那当然。”焚寂不屑地笑了笑，“只要给我机会，我会杀尽天下兽人。”
百里奉就那样听着焚寂的发言，内心充满忧愁。他们根本没有和兽人真正交战过，又怎么会知道兽人的强大呢？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们打不赢兽人。”麦则突然发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焚寂，你的圣具确实很强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圣具的上一任主人是怎么死的呢？”
焚寂似乎想说什么，竺光济看见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在抖动，然而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我和百里奉上将是真正参加过那场战争的，那完全是兽人对人类的碾压，如果不是杰文上将，想必人类已经灭亡了吧？”麦则缓缓往众人的中间走去，“你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是圣具和圣能太少了。目前我们圣地掌握的圣具和圣能都只有七个，但是兽人可不止七只啊？纵使你能打败一只两只兽人，那如果兽人以军队的形式冲过来，你打算如何应付？”
焚寂猛地站了起来，似乎也发起了脾气，“怎么，难道你要我说我们完全打不赢兽人，所以只能认输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麦则的语气相对来说更加平稳，不过似乎也有了一丝丝的急躁，“我的意思是不能太过自信。焚寂中将，包括在座的各位，大家想必只有三十多岁，而那位小兄弟只有十五岁。你们还很年轻，而且没有与兽人真正交战过。你们也许对兽人都有极大的仇恨，但是这份仇恨可能会使你们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我和百里奉上将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啊。所以，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在仇恨中迷失了方向。如果兽人真的攻击了圣地，千万不要逞英雄，去和他们单挑，而是要及时与伙伴联系。”
焚寂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麦则，什么也没说。
“焚寂，回来坐着吧。”坐在焚寂旁边的那个人催促道，“麦则少将说的也有道理。”
那个人是少将，叫焚灭，是焚寂中将的哥哥。
突然，一阵声音直接在竺光济的大脑中想起。竺光济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又马上反应了过来，他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瞟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悟时中将，悟时一动也没动，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产生幻觉”吗？通过让我产生听觉上的幻觉来传递信息，真是方便的圣能啊，竺光济在心中暗暗想道。
焚寂心有不甘，但是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麦则见状，也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沉默再次降临。
“看来，大家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百里奉这时补充道，“大家要记住，我们都是人类，我们的敌人是兽人，不要干自耗这种愚蠢的事情。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解决，但是千万不要动手。那么，现在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局势之紧迫想必大家都有体会了。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与二十年前想比，我们研发出了新武器，而那武器的威力大家也都见识过，所以就算兽人来袭，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大家就都解散吧。麦则少将，焚寂中将，还有竺光济，你们三个人留一下。”
众人听后，都相继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因为竺光济站在门旁边，所以他们在离开时都经过了竺光济。与众人擦肩而过，竺光济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紧张感。悟时中将也离开了。最终，整个屋子里只有百里奉，麦则，焚寂和竺光济四个人。
麦则一脸轻松，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焚寂和竺光济都很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留下来。
“竺光济。”百里奉走上前来，“首先，祝贺你通过了圣试。”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
望着这双伸出来的手，竺光济立马想起了昨天圣试的场景。他犹豫着，不安着，不过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虽说我不知道你是受谁指使来到圣地，也不知道你来圣地的目的是什么……”百里奉一字一句地说道，听着这些话，竺光济顿时感觉全身乏力，他没想到百里奉已经如此确信了，明明自己进入圣地才第二天，却已经被人看穿了，他想后退几步离百里奉远点儿，可百里奉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不放。
“但是我相信，你是为了战胜兽人而来，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来。”百里奉补充道。
竺光济突然愣住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迷茫。话说回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呢？爸爸让我来圣地夺取圣能和圣具，可是拥有圣能后我就几乎不可能离开圣地了，那我来的意义和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竺光济越想越迷糊，越想越迷茫。
“所以，我打算让你看一个东西。”百里奉继续冷静沉稳地说道，“这个东西，至少在现在的圣地，只有我、麦则和焚寂知道，就连上面的人，都不知道圣地里有这个东西。”
“喂，上将，你该不会？”焚寂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你让一个才第二天就来圣地的人看那个？”他又望了望麦则，麦则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你们就那么相信他？”
“没错，焚寂。”百里奉依然盯着竺光济，他从竺光济的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你般相信他。”
焚寂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怒视着竺光济，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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