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出马
三更灯火息，山鬼隐洞，狐媚归府……
里间的厚门帘被掀开，一直以来只闻其声无见其人的客先生第一次离开卧房。
最初柳铆还曾因为蜡台儿的称呼而怀疑客先生并不是张大叔的原配，现在看来对方和蜡台儿在长相上有九分相似，母女俩只有年龄和举止上存在些微不同。
牵马坠蹬，嘱咐蜡台儿插好门窗，一行三人便跟随老土匪冒着风雪离开了王家店子。
寒风、飞雪、白马。
马背上的客先生裹着厚头巾来抵御风雪，身上红袄像一大团凝固的火焰，张大叔负责牵马，狗皮帽子挡风保暖。
至于柳铆则是用一条旧围脖在头上反复绕了几圈就权当是保暖的帽子……
雪夜里自然也看不到星辰，三十几户人的村落被抛在身后，逐渐隐没于黑暗中。
引路的土匪名叫老蘑菇，及膝的深雪他也能如履平地，一路上兜兜转转，只用片刻的功夫便能让柳铆彻底丧失了方向感。
对于土匪，柳铆只有电视剧中那种占山为王的刻板印象，可远东平原一望无际，只有连山都称不上的小土丘。寒风刺骨，他们又能在何处安营扎寨，苟且藏身？
……很快他便找到了答案。
当他们再次走出一片干枯肃杀的树林后，老蘑菇指着远处黑漆漆的洼地道：“前面原本是朝廷的铜矿坑，因为不再出产成了废矿，后来被俺们绺子给占啦。”
胡子们自然不会住在矿洞里，年久失修的铜矿不一定啥时候就塌了。
在矿坑北侧有两趟平房，前后七间，过去应该是用来安置矿工的“宿舍”，那里才是他们的藏身处。
“老蘑菇，这就是你请来的大神和二神啊！”
远远能望见几点火光，来到近前在房前空地上还站着七八个壮年男子。
“呸！”为首一个头皮上有着大片疮疤的光头啐了口唾沫，一对三角眼不怀好意地看向牵马的张大叔。
“甩个蔓！”
老蘑菇见状急忙过去打圆场：“二柜（二当家），你这是干啥！”
“跟头蔓，我是王家店子的张常林。”
张大叔倒是没被对方唬到，先是自报家门，随后又对泰然自若地对其他胡子吩咐道：
“准备草卷（烟）、搬山（酒）还有贡品，另外跟火头说一声准备起锅，跳完神好吃饭。”
所谓“出马”的另一个含义，便是关外一种请神驱邪的仪式，多由夫妻二人共同进行，其中女性的“大神”扮演着被仙家附身的角色，男性的“二神”则在仪式中耍鼓与唱神调……
见这位二神不像是等闲之辈，疤头男也不再刁难，撇着嘴让出一条路。
“两位这边请，大柜（大当家）就在东厢房。”
柳铆看清这伙人马大约十五人左右，不像名著小说亦或是影视作品中那样声势浩大，反而更接近西部电影中的匪帮。
柳铆将马拴好，跟着张大叔与客先生穿过前趟房进入中间的院子，院子四角吊着灯笼，寒风中飘荡着似有若无的臭味——能激起人原始恐惧的味道，尸臭味。
“五天前俺们在大碱沟附近正巧撞见一节脱轨的火车，”雪下的比刚刚小了些，一群人聚在院子中，老蘑菇也趁机说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仙家应该知道那群毛子从关东拉回国内的车皮里有不少好货，所以兄弟们打算过去捡个漏。”
“可没成想早就有人捷足先登，”纸灯笼被风吹着微微摇晃，映着土匪那张老脸也变得明暗不定。
“大家做胡子的，刀口上舔血凭本事吃饭，本以为大不了就是多见点彩，可没想到对面那伙人马实在是邪性得很……”
“有个梳着鬏子的，从栽倒的火车头上直接飞了过来，刚照面就把我们一个弟兄的心给挖了。”
显然对方给老蘑菇留下了深刻印象，可那片光景又实在太过邪门，想多说点什么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唉，来来回回在那个鬏子身上折了好几个弟兄，扯呼时大柜被没脸的东西咬了一口，接着就开始闹邪事。”
受伤的头目先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等到他们在这块废铜矿安顿下来后，负责夜里放哨的看见坟包被人扒开——里面埋着两个重伤不治的土匪，而本该病重的大柜正捧着一颗死人头在啃脑子。
这时柳铆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和疤头男窃窃私语，对方夸张的蒜头鼻子因为冻疮发炎，感觉用手一碰就会像烂草莓一样碎掉。
客先生偶尔轻咳两声，细心听完的张常林留下了一句：“等在院子里”的嘱咐后，便随着老蘑菇进了东厢房。
却不曾想夫妻俩前脚刚离开，疤头男后脚便带着蒜头鼻子靠了过来……
“小崽子，你怎么和那两个跳神的在一起？”
“别装蒜！”一旁的蒜头鼻子也跟着帮腔道：“不久前咱们还在火车道上打过一仗，这么快你就成了跳神的跟班啦？”
见柳铆没有作答，疤头男更是从兽皮大氅下抽出一柄骑兵弯刀，至于其他土匪自然也不会有人出声阻止，一个个抱肩缩脖等着瞧二柜如何料理这个小崽子。
“真他妈邪门，你瞅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二柜将弯刀贴在柳铆脸上，露出一副残忍的微笑：“你是李万年那个绺子的土匪，那两个跳神的是不是和李万年认识！”
“日落西山，黑了天呐！唉~哎嘿哟——”
咚咚！一阵空灵的鼓声适时响起……
从房里传出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头一紧，皮鼓有节奏的敲击伴着荒诞邪异的唱腔在雪原上回荡。
张大叔的声音完全变了，并非刻意尖着嗓子而是像有某种压抑不住的狂喜与疯癫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千里之言报于老仙儿……那个爬山的虎…钻地的龙……”
柳铆左手断指传来一阵的刺痛，连还想继续逼问的疤头男也悄悄将刀刃移向了东厢房——似乎那间方方的小房子是什么装着妖魔鬼怪的古匣。
汪汪汪汪！
“唉呀妈呀！”
在一阵莫名的犬吠中，刚刚跟随张家夫妻一同进去的老蘑菇惊叫着从房里滚了出来。
“大当家的……野狗子！”
“要问仙家是哪位？三龙山上胡幺娘娘！那、就登——临——”
【滴！遭遇“拾遗谲怪”：幺娘娘，当前进度5%】
嘭！随着最后一句神调的完成，东厢房那扇纸糊窗户由内而外被撞的稀碎。
在众胡子的围观下一条肉色的半透明生物就这样飞入院中……
于七之乱，杀人如麻。乡民李化龙，僵卧于死尸之丛。
见一物来，兽首人身，伏啮人首，遍吸其脑。
其曰：野狗子！
“二柜，它转过来了！”
蒜头鼻子话音未落，只见妖物那半透明身体被拉得及长，却是像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脑袋！
里间的厚门帘被掀开，一直以来只闻其声无见其人的客先生第一次离开卧房。
最初柳铆还曾因为蜡台儿的称呼而怀疑客先生并不是张大叔的原配，现在看来对方和蜡台儿在长相上有九分相似，母女俩只有年龄和举止上存在些微不同。
牵马坠蹬，嘱咐蜡台儿插好门窗，一行三人便跟随老土匪冒着风雪离开了王家店子。
寒风、飞雪、白马。
马背上的客先生裹着厚头巾来抵御风雪，身上红袄像一大团凝固的火焰，张大叔负责牵马，狗皮帽子挡风保暖。
至于柳铆则是用一条旧围脖在头上反复绕了几圈就权当是保暖的帽子……
雪夜里自然也看不到星辰，三十几户人的村落被抛在身后，逐渐隐没于黑暗中。
引路的土匪名叫老蘑菇，及膝的深雪他也能如履平地，一路上兜兜转转，只用片刻的功夫便能让柳铆彻底丧失了方向感。
对于土匪，柳铆只有电视剧中那种占山为王的刻板印象，可远东平原一望无际，只有连山都称不上的小土丘。寒风刺骨，他们又能在何处安营扎寨，苟且藏身？
……很快他便找到了答案。
当他们再次走出一片干枯肃杀的树林后，老蘑菇指着远处黑漆漆的洼地道：“前面原本是朝廷的铜矿坑，因为不再出产成了废矿，后来被俺们绺子给占啦。”
胡子们自然不会住在矿洞里，年久失修的铜矿不一定啥时候就塌了。
在矿坑北侧有两趟平房，前后七间，过去应该是用来安置矿工的“宿舍”，那里才是他们的藏身处。
“老蘑菇，这就是你请来的大神和二神啊！”
远远能望见几点火光，来到近前在房前空地上还站着七八个壮年男子。
“呸！”为首一个头皮上有着大片疮疤的光头啐了口唾沫，一对三角眼不怀好意地看向牵马的张大叔。
“甩个蔓！”
老蘑菇见状急忙过去打圆场：“二柜（二当家），你这是干啥！”
“跟头蔓，我是王家店子的张常林。”
张大叔倒是没被对方唬到，先是自报家门，随后又对泰然自若地对其他胡子吩咐道：
“准备草卷（烟）、搬山（酒）还有贡品，另外跟火头说一声准备起锅，跳完神好吃饭。”
所谓“出马”的另一个含义，便是关外一种请神驱邪的仪式，多由夫妻二人共同进行，其中女性的“大神”扮演着被仙家附身的角色，男性的“二神”则在仪式中耍鼓与唱神调……
见这位二神不像是等闲之辈，疤头男也不再刁难，撇着嘴让出一条路。
“两位这边请，大柜（大当家）就在东厢房。”
柳铆看清这伙人马大约十五人左右，不像名著小说亦或是影视作品中那样声势浩大，反而更接近西部电影中的匪帮。
柳铆将马拴好，跟着张大叔与客先生穿过前趟房进入中间的院子，院子四角吊着灯笼，寒风中飘荡着似有若无的臭味——能激起人原始恐惧的味道，尸臭味。
“五天前俺们在大碱沟附近正巧撞见一节脱轨的火车，”雪下的比刚刚小了些，一群人聚在院子中，老蘑菇也趁机说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仙家应该知道那群毛子从关东拉回国内的车皮里有不少好货，所以兄弟们打算过去捡个漏。”
“可没成想早就有人捷足先登，”纸灯笼被风吹着微微摇晃，映着土匪那张老脸也变得明暗不定。
“大家做胡子的，刀口上舔血凭本事吃饭，本以为大不了就是多见点彩，可没想到对面那伙人马实在是邪性得很……”
“有个梳着鬏子的，从栽倒的火车头上直接飞了过来，刚照面就把我们一个弟兄的心给挖了。”
显然对方给老蘑菇留下了深刻印象，可那片光景又实在太过邪门，想多说点什么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唉，来来回回在那个鬏子身上折了好几个弟兄，扯呼时大柜被没脸的东西咬了一口，接着就开始闹邪事。”
受伤的头目先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等到他们在这块废铜矿安顿下来后，负责夜里放哨的看见坟包被人扒开——里面埋着两个重伤不治的土匪，而本该病重的大柜正捧着一颗死人头在啃脑子。
这时柳铆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和疤头男窃窃私语，对方夸张的蒜头鼻子因为冻疮发炎，感觉用手一碰就会像烂草莓一样碎掉。
客先生偶尔轻咳两声，细心听完的张常林留下了一句：“等在院子里”的嘱咐后，便随着老蘑菇进了东厢房。
却不曾想夫妻俩前脚刚离开，疤头男后脚便带着蒜头鼻子靠了过来……
“小崽子，你怎么和那两个跳神的在一起？”
“别装蒜！”一旁的蒜头鼻子也跟着帮腔道：“不久前咱们还在火车道上打过一仗，这么快你就成了跳神的跟班啦？”
见柳铆没有作答，疤头男更是从兽皮大氅下抽出一柄骑兵弯刀，至于其他土匪自然也不会有人出声阻止，一个个抱肩缩脖等着瞧二柜如何料理这个小崽子。
“真他妈邪门，你瞅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二柜将弯刀贴在柳铆脸上，露出一副残忍的微笑：“你是李万年那个绺子的土匪，那两个跳神的是不是和李万年认识！”
“日落西山，黑了天呐！唉~哎嘿哟——”
咚咚！一阵空灵的鼓声适时响起……
从房里传出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头一紧，皮鼓有节奏的敲击伴着荒诞邪异的唱腔在雪原上回荡。
张大叔的声音完全变了，并非刻意尖着嗓子而是像有某种压抑不住的狂喜与疯癫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千里之言报于老仙儿……那个爬山的虎…钻地的龙……”
柳铆左手断指传来一阵的刺痛，连还想继续逼问的疤头男也悄悄将刀刃移向了东厢房——似乎那间方方的小房子是什么装着妖魔鬼怪的古匣。
汪汪汪汪！
“唉呀妈呀！”
在一阵莫名的犬吠中，刚刚跟随张家夫妻一同进去的老蘑菇惊叫着从房里滚了出来。
“大当家的……野狗子！”
“要问仙家是哪位？三龙山上胡幺娘娘！那、就登——临——”
【滴！遭遇“拾遗谲怪”：幺娘娘，当前进度5%】
嘭！随着最后一句神调的完成，东厢房那扇纸糊窗户由内而外被撞的稀碎。
在众胡子的围观下一条肉色的半透明生物就这样飞入院中……
于七之乱，杀人如麻。乡民李化龙，僵卧于死尸之丛。
见一物来，兽首人身，伏啮人首，遍吸其脑。
其曰：野狗子！
“二柜，它转过来了！”
蒜头鼻子话音未落，只见妖物那半透明身体被拉得及长，却是像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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