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异端成为教皇很难吗 » 第十三章 弱点

第十三章 弱点

    《新敦克市日报》以本市的市名来命名,既说明了该报的分量,也间接暗示了这张报纸的倾向——主打一个报道咱们新敦克市的新鲜事。这既让该报天然的拥有一块市场,又让它不知不觉间受到了束缚——注定只能报道一些市民的身边事。

    可一个南方偏远城市又能有些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那家的女儿离奇怀孕;城南的寡妇第五次宣布结婚之类的内容。赶上一次市长选举编辑部恨不得跳起来——不容易啊不容易,恨不得把那几个选举人每天的日程表都贴上去。

    而今年惟一的一件大事可能就是连环杀人狂魔出现了,编辑部也因此整整薅了这个神秘人一年的羊毛,时不时就整出一些所谓的“内幕消息”或者“可怕故事”来挽救一下日渐衰颓的销量。别说,市民还就吃这一套,就喜欢地摊文学那味。

    但地摊文学和虚构故事吃多了也会消化不良,已经有很多市民们写举报信投诉编辑部要求别再整那些什么为爱杀人或者复仇骑士的鬼故事了,他们不是每天花钱来追他妈的三流冒险小说的。

    所以编辑部今天看到瓦伦丁这个满身血迹左手指甲还缺两个的病弱少年主动过来讲述案发经过是惊喜若狂的:永不过时的暴力黑帮、平凡努力的少年工人、喜怒无常的杀人狂魔,这几个平日独立都可以报导的素材今天居然组合到了一起——这不狠狠卖爆?

    本来愁眉苦脸的主编当即拍板,直接紧急将这条新闻作为头版头条加印。至于社会影响或者警察压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才不会管。平时都那么努力贴贴贵族和市长大人的冷屁股了,现在贴贴金钱的热屁股怎么就不行了?你们是不是要干涉新闻自由!

    所以以瓦伦丁为第一视角的新闻就新鲜出炉了——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少年那双满是老茧和血迹、两个指甲脱落的手。无须任何文字,这双手加上这个头条就足以吸引人购买。

    就连抱着怀疑和难以置信的态度的乔治警长看见报纸的头版也不自觉攥紧了眉毛——这副图画自动让他代入了那种坚强与痛苦的情绪。他小心的反到下一页,这篇由主编亲自主笔的文章把瓦伦丁塑造成了一个充满苦难、坚强聪明的少年,详细描写了黑帮如何给这个可怜人儿拔指甲,又如何在危急时刻被一个神秘人救下。

    这个主编是一路从通俗故事领域拼杀出来的,非常擅长调动情绪,就连一向自诩铁汉的乔治眼睛也不由得有些湿润。他看着眼前依然坐在椅子里平静的看着他的男孩儿,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你真的被拔了指甲?”

    瓦伦丁并不回答,只是举起了左手——伤口处已经因血液凝固而微微泛着红黑。

    “你不去包扎一下?”乔治警长忍不住问道,即使看着他都能隐隐感到那股疼痛。

    “编辑部说最近会有关于我的专访,”瓦伦丁对着窗子外射进的光转转手,“这样子把伤口露出来对报道会更有利。”

    乔治看着少年满不在乎的近距离凝视着自己的手指,不由咋舌,对自己这么狠的孩子,他可是第一次见。对自己狠的人只会对别人更狠,他能忍着疼痛不去包扎,就能死死咬住自己不松手——就像春天的郊狼一样。

    春天的郊狼因为一整个冬天的消耗而骨瘦如柴,体格瘦弱而眼睛凶狠。它们只要咬住猎物就必定要撕下一块肉,而这种撕咬通常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猎物失血过多而亡,要么郊狼活活被蹄子踩死。

    瓦伦丁就是这样,他凶狠、残忍、坚强——最重要的是还非常狡猾,懂得利用自己能利用的所有资源,不断地向上爬。

    不可为敌。这是乔治局长对瓦伦丁下的结论。他的脑子转动很快,下一刻就开始主动提到他们之间的合作,“嗯,可以想象这篇报道的影响。瓦伦丁——你将成为平民中的传奇,一个见证了黑帮凶恶和杀人狂魔的人物,”他把报纸翻转过来用手指点了点头版的照片,“所以我想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下去,你帮助我破案,我帮你脱罪。”

    “我想我并不需要脱罪——我是这场案件的受害人才对。”瓦伦丁皱了皱眉。

    “重点不是‘脱罪’,是‘你’,”乔治特意提高了声调,“我不用也不想知道你怎么从那个屠宰场样的地方逃出来,又怎么捏造出个劳什子杀人狂魔来救场。我的工作就是证明那些个死人就是杀人狂魔杀的,而不是你,听明白了么?”

    瓦伦丁愣了愣,不愧是在警察局呆了多年的老油条,不需要提醒就能理解瓦伦丁的意图,“当然,乔治警长。”少年边说边朝警长敬了个礼,顺便在内心给警长的戒备等级调高了一级。

    警长满意的点点头,“那现在你可以回家了,我们会去做些调查取证的工作,有需要时我会找你过来录笔录。至于那个偷窃案的真凶——”

    “他就是生产组长,已经死了,在凶杀案的现场。我是人证。”瓦伦丁接口,不等乔治变色就继续说道,“而你已经在巴巴尔的屋子里找到两瓶仿制品作为物证了。”

    乔治深深看了瓦伦丁一眼,已经在这里准备好了么?如果他接手了凶杀案,就必然涉及死去的生产组长,那么瓦伦丁就成为偷盗案和凶杀案的双重唯一证人,自己为了破案就不得不与他合作。

    而如果他没有接受凶杀案,作为凶杀案唯一生还者兼幸存者的瓦伦丁,采信他的证词将是必然的,只是程度多少而已。

    可以这么说,自从那篇报道发出来后,瓦伦丁已经利于不败之地了,作为唯一证人和平民眼中的受害者,驳斥他的证词等于在驳斥大众。

    乔治警长心念电转,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提早告诉了我消息啊,感谢你的信任。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瓦伦丁说完就起身走出办公室。

    眼看瓦伦丁已经打开门,半只脚迈出了屋子,乔治警长突然开口,“能把那把刀给我看看吗?”

    瓦伦丁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疑惑回答,“什么刀?”

    “哦,没什么,我以为我桌上的拆信刀被拿走了呢,你瞧我这记性。”乔治警长不好意思的从桌面散乱的纸张中抽出了一把小刀,摸了摸头,“没事了没事了,你走吧。”

    “砰!”大门关闭。乔治警长缓缓做到了办公椅上,把玩着手里的拆信刀。这轮简单的试探让他很不满意,如今他还是不知道这场谋杀案是瓦伦丁单个人还是一个团伙做的。

    但毋庸置疑,瓦伦丁参与了这场谋杀是肯定的,细心的警察局长又一次看向了报纸上的图画——那只右手掌心里的小小一条锯齿形伤口——和握紧刀具后因剧烈的上下移动而被割的伤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