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异端成为教皇很难吗 » 第三十章 生路

第三十章 生路

    瓦伦丁的心态绝没有教皇国那么无情、决然。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连思维也被冻得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奇迹。

    帝国的天空还没有经过太多的污染,依然保持着明亮,难以计数的明暗光芒闪烁,沿着各自的轨迹运动。

    但这种运动猛地顿住了,天空仿佛猛地被撕开,云朵与烟雾被扫到了桌面下,只剩下那砂砾般密集的星星。

    接着,空中无形的手开始疯狂拨动,星辰舞动,甚至在身后拖出了一条条光带。他们如同最乖巧的士兵,被排列、分布、组合,最后构成了一只无神的眼睛——它还缺少一只眼瞳。

    于是月亮被挪移了,他被主人安在了星空桌面的中心。

    “神……之眼?”瓦伦丁迟缓的思维中缓缓闪过一个名字,但他却完全无法想起来这个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有什么用。

    星空组成的眼睛动了,他并不似凡人那般移动瞳孔被动的接受外界的光,相反的是——它才是发出光的哪一个。

    万千星辰若隐若现的光芒在下一刻陷入了完全的晦暗,只剩下中间的月亮,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原本作为柔和的淡白色月亮此时转变为完全的圣洁的纯白。它此时比太阳更耀眼、比群星更夺目。

    然后有亿万万道光束投来,整个世界如同日出。神之眼正式启动了。

    无论高山溪谷、洞穴深坑、高楼巍阁,无差别的笼罩在此光芒下。既被光芒温和的抚慰,也被光芒严苛的检查。

    照射整个世界的光束在飞快收缩,前一秒似乎还笼罩着整个帝国,下一秒整个北方就失去了照耀。

    “侦查!”瓦伦丁的思维甚至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本源在颤抖,它正在徒劳地抵抗着时间停止,为主人创造了一点点思考的余裕。

    可似乎是徒劳无功,本源能做的也就是让思维略微转动罢了——和让大兵见证子弹如何穿过脑髓一样。

    “毁掉!”瓦伦丁体内的本能迅速接管了理智,他要再次伤害自己的本源!不同的是上一次的凶手是敌人,这一次的凶手是自己。本能的反应并没有错——只要把本源伤害了,自己本来即将稳固的一阶就会再次掉落,他的“特征”也就消失了。

    但瓦伦丁很快就绝望的发现,自己好像连自毁都做不到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源颤抖,眼睁睁等着审判的到来。

    “终结?”瓦伦丁脑海里闪过这个词,但转眼间就被他否决。疯狂的色彩在眼眸里绽放,他不在关注那庞大的光柱,只是不断撕扯自己的本源。

    本源的回应只是更加频繁的颤动,它甚至无法自己撕开自己。

    但瓦伦丁只是固执的不断尝试着伤害自己——这种强度的术式不可能维持太久。

    时间再此时无比的漫长,如果自极其遥远的高空俯视,就能看到那光束以难以追踪的速度缩小着——它的模糊搜索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用减小范围即可。

    帝国的大半中北部已经陷入了黑暗,只有南部还保持着亮光,且这亮光还在飞快的收缩凝聚。而光束越凝聚越亮,仿佛正在晾晒的纯白丝绸。

    这些丝绸时刻向内聚合,围猎着束手就擒的罪人。

    但它们本来丝滑而神速的术式运转突然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仿佛机械轴承中恰巧滚进来石子,为囚笼撕开了一条小口——第一个术式主持人死亡了。

    而虽然很快就将有另一个人接替,但对瓦伦丁来说,这个小口足够了。

    “刺啦!”时间在难以察觉的一瞬间恢复了流动,瓦伦丁灵魂中的小球猛地一颤,随即在下一瞬自中轴裂开一道缺口。那道缺口还要继续扩大,而下一瞬重新停滞的时间又让这一切恢复了静止。

    瓦伦丁原本的气息迅速衰败跌落了下去——他又变成了一个不值一文的市民。

    天际的广柱继续缩小,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速度了,只能不紧不慢的收缩着。瓦伦丁的灵魂重新连接视觉神经,窗外的光芒浓稠如汤,看不清景色。

    “成功。”瓦伦丁的内心只能显现出这两个字,时间停滞意味着肉体和思维的绝对静止,即使拥有曾经强大本源的自己也只能让思维不至于完全静止罢了。

    在静止中没有时间概念可言,瓦伦丁只觉得过了漫长的时间后,光芒猛地消逝,天上的星辰日月还是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啊。”巨量的痛苦突然在瓦伦丁身上降临,过载的疼痛让瓦伦丁不自觉的开始痉挛,双眼双鼻间鲜血齐齐留下。

    他仿佛被无情的塞入了绞肉机,灵魂被撕裂成一块块碎片——强行降阶带来的副作用。就像深海潜水如果快速上浮会对肺部造成压力,形成潜水减压病一样。

    瓦伦丁在晋升后无论是灵能容量还是灵魂位格都已经成功扩容,而强行撕伤本源导致的降阶就好像把本来充满气的气泡垫一个个捏爆一样。本源再次受伤的疼痛和降低阶位的疼痛共同作用、相互叠加。

    瓦伦丁满脸狰狞,窗外的夜色温柔,他的手指甲因为过于用力的抓握地面而让指甲片崩落——但这比起灵魂的疼痛简直不值一提。可他尽管痛苦,眼中却有种快乐——劫后余生的快乐。

    他赢了,哪怕只是暂时的。他又一次逃脱了教皇国的追捕,哪怕他们终于锁定了他的大致位置。

    可快乐转瞬即逝,成片的迷茫袭来。

    计划终归失败了,他下一次的进阶将敲响葬礼的丧钟,之后迎来的将不会再是纯白无暇的光芒,而是神兵天降的审判官们。

    计划失败了,那自己这些天的努力算什么?费劲心机的躲藏又算什么?将来又该如何?少年面前原本清晰的道路又一次充满迷雾,或血只有神明才能知道答案。

    他不知道,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稳固自己的伤势。除此之外别无他想。